《公主长乐永安【总攻gb】》 长乐一·嫁人?公主殿下不高兴。 前朝便已经取消了宵禁,哪怕黄昏已落,京城依旧随处可见街边摊贩,酒楼挂上盏盏灯笼,点亮街道。入了达官显贵们的朱雀街,这样的摊贩便见不到了,街道也昏暗许多,却有京城提灯笼替贵人引路。 一锦衣少年从去了家徽标识的篷车上下来,面上缀着点惴惴不安,往后瞧了几眼车夫,一众仆人皆屏息敛声地驱车离开,蹑手蹑脚宛如做贼。 顾瑶身上沾满了酒气,面色却不显醉意,在自家王府的门外瞅了良久,重重地叹气,最后一咬牙,视死如归般回了府。 一进府内,丫鬟婢女齐齐簇拥而上,嬷嬷们也欲言又止,顾瑶眼下更发颤了,等回了铺红盖绿的寝卧,果然瞧见一位点翠簪金、挽着妇人发髻的端庄女子,正端坐在屏风前,转着手里的雕花剪刀。 她眼也不抬,拿着剪刀咔嚓咔嚓地修着绣花的边角,旁边的丫鬟劝道:“王妃,都这个时候了,做针线活费眼睛……” 傅茹轻描淡写道:“有人心疼才好,没人心疼,瞎了也无用。” 顾瑶听了这话,顿时也两眼一抹黑,焦急地撩了袍子坐在她身边,软着声道歉:“我错了!茹茹姐,我真的错了!” 傅茹平淡道:“我又不是御史台的言官,哪里还能治你的罪呢?”她放下剪子,“说吧,你教人弹劾了什么?” “只是陪王铮去了个酒楼!冯公子章评事都在的,我没有做坏事!”顾瑶想也不想,当即卖了那群狐朋狗友,又纳闷地说,“凭什么弹劾我?他们比我浪荡多了!我、我只闷头喝酒,难道是我耍酒疯了?” 哼,一群吃干饭的混蛋!不去盯着那些混账纨绔,盯着自己作甚! 傅茹盯了一会儿,也没瞧出什么不对劲来,看顾瑶那气鼓鼓的模样,唇边挂了笑:“你真是。重点是有人弹劾你啦!” 顾瑶以为她慌乱这点弹劾会出什么事,安慰:“不要紧,我哪天不被弹劾?” 众所周知—— 永安王顾瑶,皇后次子,太子胞弟。风评上,不学无术,脾气古怪,是个不太能做成事儿,也不太会做坏事儿的无功无过的主。 傅茹:“方才你不在,我是来转告你的。皇上传了口谕,说你整日不思进取,要你婚假结束后就去黄河监督治理水患。” “什么?!” 这可真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顾瑶倒吸一口凉气,知道傅茹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愈发纳闷了:“父皇哪里会给我安插这种活?” “宋时清。”傅茹曼声,“虽然事御史台弹劾的,但落井下石的人是他。父亲说,皇上今日召集各位大臣,便是要确认治水患的人选。其他的都安排妥当了,就是谁做总督有了分歧。得管的住人,还要能成事。” 顾瑶:“又是宋时清!皇兄手下这么多人,找我一个吃干饭的王爷来管? ” 他憋着恼话没有说,心里还在抱怨:偌大一个宗室,居然容不下我一个吃闲饭的么? 宋时清是太子伴读,在这个世界里他们交集不多。 顾瑶曾有心结交,却被他婉言推拒了几次。 后来慢慢也成长许多,明白宋时清出生尴尬,为人处世必须谨慎小心,既然选择了太子,就不可能与其他的皇子交往太甚,更何况是自己也是嫡子,竞争力还比其他的庶子郡王大得多。 他若是回想,也只能记起宋时清那双温和而疏离的眼神,又联想到那些将那些对皇位有染指之心的宗室,或死得一干二净,或永世不得回京! 皇兄那一派,都是狠人! 这些混蛋狠人,就是见不得我清闲! “估计是太子殿下……” 傅茹也有些忧虑,想想,还是安慰他:“你也别这么说自己,努力努力呀!” 顾瑶懒得理会儿朝堂上那些破烂事,他走一步看一步,这会儿更在意傅茹心情不好,闷闷地问:“治水患要好久呢……我离开这么久,你会想我吗?” 傅茹点头:“我肯定会想你的,王爷。” “这一年半载的……”顾瑶很是低落,“你要是寂寞了就找几个漂亮的谈谈情,但是别弄出孩子来,这是混淆皇室血脉,是死罪呢。” 傅茹惊讶地看着他。 顾瑶自顾自地说:“要是你是公主的话就可以养面首了,但是你身份还不够,藏着掖着点,不然我会好丢脸的……” 他越想越难过,都怪宋时清,居然强行拆散一对新婚燕尔! 顾瑶冤有头债有主地说气话:“我要是出了什么事,你就去暗楼那边下个通缉令,用五两……呸!一文钱买宋时清的命,好好羞辱他一番!” “我们不蒸馒头也要争口气,他们,欺负人!” 傅茹见自家永安王爷喋喋不休起来,又好气又好笑:“我睡了!懒得理你!” 顾瑶一顿,眨眨眼:“一起?” 傅茹笑骂道:“我得先找漂亮的联络联络,哪里轮到你?” 这话是顾瑶自己说的,但让傅茹说出来,顾瑶就伤心了:“真的假的啊?” 傅茹好笑道:“假的!” 顾瑶:“王妃待我最好啦!” 一夜过后,天色渐白。 顾瑶醒来时,感受到身边无人,下意识地捏了把胸。成年了就是好,判断性别也省事。 顾瑶从小便会在两个世界之间不断穿梭。 两个世界差别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人还是那些人,只是她的性别变了。 在这个世界里,她是嫡公主长乐,在方才那个世界里,她就是永安王爷了。 每次穿越都是在入睡后,而且不管在异世界待了多久,最后都是一场梦的时间。 顾瑶往窗外望去,入目一片艳红,脑袋突突地疼,回神了好一阵,才忽然记起,在这个世界,她就要嫁给宋时清了! 一想到宋时清,她的心里就有一团无名火,烧得她气呼呼地难受。 南下治黄河! 这是人的事情吗?! 顾瑶全然不顾是自己闷头闷脑,打定主意都是宋时清害得茹茹姐要找蓝颜知己,破坏她和傅茹的感情! 那我嫁宋时清做什么?嫁他个什么劲?混账东西! 顾瑶毕竟也是才当过男人,想法也直白得很,现在她要嫁人,嫁人就要洞房。 洞房? 她能爽到么? 同僚里面谁不知道宋时清守身如玉跟个出家人似的,家里又是续弦的继母,压根就没给他准备晓事用的丫鬟。 顾瑶还记得她作为永安王的初夜....... 总之不是什么很美好的经历。 所以,宋时清绝对不可能让她爽到! 顾瑶脾气不好,脑子却不笨,又想到他落井下石自己,估计就是为了引父皇致使自己去治水,心想:“宋时清这个家伙,对着永安王挑三拣四,对着长乐公主低三下四!” 就算是我在那边没有好好打理我们之间的关系,但就不能是本公主看够了他,在异世雨露均沾吗? 所以就是他惹人嫌! 等会儿就得要他好看,让他知道,尚公主可不是什么好事! 成亲前工序繁多,之前只顾着掀了傅茹的盖头,觉得她好看极了,没想到维持妆面也这么麻烦。 小丫鬟春杏弄来弄去,顾瑶眼睛都快花了,白粉擦得脸疼,闹了脾气之后就不擦了。 春杏转而给她上口脂:“珍宝阁的口脂,婢子们说是叫什么正宫红呢!” 顾瑶睨了她一眼,上着口红不好开口。 就宋时清对长乐那软包子样,哪里还敢纳妾? 再说了,我又不是不能养面首,正宫红还是让宋时清涂去...... 他那么温和,肯定不会对我甩脸色。 顾瑶承受着摆弄,慢慢地想。 在异世,宋时清压根就没有娶妻,由此可以看出来他不是个会拿婚姻拿来谋利的人。 那他娶长乐公主肯定是因为觉得自己好呗,可是话本上说了,爱一个人就是爱灵魂,既然喜欢我,为什么不对永安王也低三下四呢? 压根就是没那么喜欢嘛! 顾瑶瞧着镜中朱唇秀眉的美人,又是满意自己的姿容,但这份满意抵不上多余的烦躁:这么好看,怎么不教宋时清这样弄? 凭什么是我这样累? 顾瑶:“春杏!” 春杏甜甜地应声:“是!” 嘿,小丫头叫得这么甜。 顾瑶挑挑眉,勾勾手指,让她靠近一些。春杏是公主的贴身大宫女,扎着二丫髻,绕着珍宝阁的热销边丝发带,看起来不施粉黛,又有别样春俏。 她呆头呆脑地凑过来,顾瑶心里发笑,面上忍着,认认真真地示意她附耳来听。 春杏一脸茫然地凑近,顾瑶便“吧唧”一口亲了她的脸颊,印了她一脸的胭脂印子。 春杏立刻红了脸,愣了愣,随即羞恼地捏起手——顾瑶老是捏手的习惯就是跟她学的。 顾瑶看她一脸傻样,又噗哧笑了。 春杏的脸彻底红透了:“公主!” 这会儿不仅甜,还恼恼的。 顾瑶得意地笑:“口脂大概就是这么用的吧?” 春杏微不可查地哼哼,却被身怀内力的顾瑶听得一清二楚。她不欲再逗,让她画完了妆。 顾瑶:“春杏,你凑过来。” 春杏把点绛笔放下,瞄了顾瑶一眼,看出了她的不怀好意,别别扭扭地撇开头。 “是真的有事啦!”顾瑶笑出了月牙眼。 春杏从小跟在她身边,两人感情深厚,顾瑶也不介意她耍小性子。 就像顾瑶甩锅捏手的坏习惯全怪春杏一样,她觉得春杏的小性子大约也是跟自己这个公主学的。 春杏犹豫一下,又乖乖靠近,却留了些距离,警防顾瑶趁机再啾她一口。 顾瑶笑嘻嘻道:“你去给酒里加点软筋散,让他只能乖乖任由我为所欲为的那种,懂吗?” 春杏领命,歪着脑袋想了想,往房外走,迈了一步,睁大眼睛回身问道:“啊,为什么呀?” 顾瑶骂她笨蛋:“当然是为了对他这样那样啊!” 春杏小声:“哪样啊?” 顾瑶:“让我教你咯?!” 春杏连忙摇头,直觉不是什么好事,匆匆跑了出去。 长乐二·让我玩你——敢不答应,我就不要你 凤冠霞帔重得很,拜完天地,顾瑶就回洞房内先行歇着了。 顾瑶感觉她就像民间的那些杂耍艺人,在脑袋上顶了好几捆瓷碗,不仅要担心脖子断,还要担心瓷碗会不会掉下来。 但是她转念一想:我可是要比这些珠宝翠玉金贵的! 于是她的眼睛滴溜溜地转,打算找个时机,为了自己的脖子,也要把这玩意儿给摘下来。 洞房里还有宫里的嬷嬷在一旁侍候,叮嘱的话一句接着一句,顾瑶一边嗯嗯啊啊地敷衍嬷嬷,一边心疼起傅茹来。 没想到嫁人这么苦! 傅茹是将军府的女儿,但是在顾瑶心里,傅茹依然温婉贤淑、大家闺秀,所以再端庄再矜持,还是会喜欢珍宝阁的新奇玩意儿。 但是,人都是怕苦拍累的呀。 顾瑶有点后悔,如果当初没有因为怕别人笑话自己猴急,早点入洞房该多好,这样傅茹就不会等得脑袋疼了。 都怪王铮!不是拖着敬酒说垃圾话就是拽着自己去酒楼,又让自己有失官体被弹劾。 他怎么老是害她! ——这就是兄弟吗? 别人都是替兄弟两肋插刀,为什么她总是被人插刀呢? 顾瑶决心下回要找王公子要个说法,不然对不起她那个纨绔王爷的名声。 好在她觉得自己洞房的时候给人伺候好了,没白让傅茹受苦。 顾瑶暗戳戳地夸赞了一番自己千古无人后无来者的技术,随即心疼起了自己。 唉,她是公主,凤冠肯定要比傅茹重。 唔,钱财乃身外之物...... 我好有钱啊...... 胡思乱想间,嬷嬷的话音突然止住,玉佩与珠链相击的金石之声响起,为这柴火般干涩的氛围沁入丝丝细雪。一股清淡的松香掺着些酒气,还未来得及分辨,便已熏熏醉人。 嬷嬷还没来得及发话,顾瑶就感受到身侧的床榻凹陷,宋时清已然坐在了她的身边。 顾瑶略有些诧异。 按照她娶傅茹时的经验,是要先掀盖头,再落座的。 宋时清虽然已经坐下,却没有了其他表示,顾瑶的视线被盖头挡住,更是看不清宋时清的神情。 顾瑶悄悄挑开盖头的边缘。一双修长且白皙的手入目,紧紧地攥住了衣袍,熨帖的下摆便被纠出了折痕。 众人一时失语,宋时清的白玉玉佩贴着红袍,下边的珠链便紧张地一晃一晃地荡。 嬷嬷忽然笑了:“倒是我们打扰了新人啦!退了退了!” 行完礼,房中众人便喜气洋洋地一一告退。 宋时清一向恪守君子礼节,以前顾瑶总爱逗他。 他虽不主动碰她,却次次任由顾瑶对他动手动脚。 红色如潮水般褪去,宋时清一双睡凤眼眼睑清晰,眸光清亮,映着红烛灯火,唇弯得客气与疏离都恰到好处,宛如一尊玉雕。 顾瑶盯住了他的唇,顿时不高兴了。 哪有成亲的时候笑得这般虚伪的?看来还真是一点都不乐意娶她咯? 顾瑶要发脾气了,正欲骂他,就见宋时清若被她眼里的烛火灼伤,艳艳的红霞从耳尖烧到了眼睑,唇还是那样的弧度,偏偏像是皮囊燃烧殆尽,爱欲澄澈又通透地从灰烬中洋洒。 顾瑶抬手,碰了碰宋时清的脸颊。往日偏凉的肌肤此时异常烫手。 长乐公主满意了,还记得之前让春杏准备的东西:“快去喝酒!” 宋时清默默注视着她的容颜,反应慢了半拍。 他一直很听长乐的话,回神时展出了淡淡的笑容,目光里却像有光在闪。 他拿了酒,抿了一口,笑道:“是软筋散么?” 顾瑶一惊,脖子都不酸了:“你怎么知道?” 宋时清又笑,在顾瑶惊讶的注视下,将酒一饮而尽,末了,缓声:“不是什么上品,气味明显。” 临时取的药,自然不会太好。 顾瑶的脚小幅度地扭在了一起,鞋尖不安地相互蹭蹭。 宋时清放下酒杯,把顾瑶头顶的“好几捆瓷碗”取下,探出手小心翼翼地戳她的手背,顾瑶心虚,就大发慈悲地把手塞进了他的掌心。 宋时清把顾瑶的手合在了手心内,温声道:“公主若是不愿同我圆房,同我说便是了。” 顾瑶先前确实有这么想,现在倒是把干他的主意坚定了:“那可不行!你这么好看,不操可惜了。” 宋时清小声道:“啊......只是因为我好看么?” 顾瑶眼珠一转,收回手,瞪他一眼,宋时清温柔地回目。 顾瑶:“我嫁给你,你会对我百依百顺么?” 宋时清笑道:“我对你百依百顺,绝不是因为你嫁给了我。” 诶呀。 顾瑶心里甜甜的,但她才不会轻易放过宋时清呢,旁敲侧击道:“可是你服了软筋散,伺候不了我了。” 宋时清快速地眨了眨眼,掩盖住他的情绪,平静道:“我内力尚可,一般药物还是能化解的。” 真是失策!——看来给异世的宋时清下药顺便套个麻袋是行不通了。 忽然,顾瑶头上一轻。宋时清解开了她的发髻,将固定用的木簪和假发放在凤冠旁。他身上红色的婚袍用金线勾丝,一点点光线便能熠熠生辉。 顾瑶意识到,这位才惊艳艳,朗月风华的郎君,已经是她的驸马了。 他们说,二位天子赐婚,青梅竹马,人人都要艳羡。 倘若没有异世的经历,顾瑶会很害羞,很高兴,高兴自己弄到了京城贵女们都仰慕的郎君。而她此刻,对着宋时清的背影,想起了傅茹。 顾瑶暗自对比起来,看出了宋时清面上清风云淡,实则束手束脚,动作僵硬。 顾瑶待他回头:“时清!宋时清!你是不是紧张了?” 宋时清的目光那样温柔似水,他上前几步,顾瑶下意识地往后挪。动作刚出,宋时清立刻弯起远山眉,平视着她:“洞房花烛夜,是世间大喜。” 顾瑶听他语气缓缓,抢言道:“那你就是不喜咯?” 她语气不善。若宋时清敢应一声是,她就让他一晚都不得安生。 宋时清摇头,含笑道:“怎会?” 顾瑶歪歪头,瞧瞧这个成了精的狐狸想干嘛。 宋时清伸出手,轻轻地拥住了她。 顾瑶伸手一推,抬眼盯人,势要个解释。 宋时清他笑吟吟的,垂下眼帘,轻轻地说:“想了太久,念了多年,只剩下如梦似幻......我还要苦恼,怎么才能让公主满意呢。” 顾瑶又推他:“那你还想了些什么?” 宋时清:“上交家财......公主不高兴了要如何哄......公主喜欢珍宝阁的精油和香皂......” 他的话语若潺潺流水,松上清雪,真情一字未提,却处处都显得情深。顾瑶切切实实地在他眼中看见了自己。 长乐公主骄阳明艳,在他眼里发着光。 宋时清慢慢地想,想到什么便诉说于声。他预料的有好有坏,全想到了,说他绝不会有什么妾室通房,不会同别人暧昧不清惹顾瑶不快。 就好像,他当真是打算同顾瑶一生一世,只要顾瑶一人了。 ——他说的这些,顾瑶全未想过。 她两年前就知道长乐会嫁给宋时清,永安王会娶傅茹。 她从未期待过,为从未设想。 宋时清那一字一句,满目柔情,全是顾瑶未曾料到的。她突然好恐慌,感觉有什么超出了她的意料,又很委屈,认为他欺骗自己。 他倘若真的这么爱我,又怎么会不爱永安呢? 一个个的,为什么总是对长乐好,便不爱永安;爱永安的,又对长乐不好呢? 宋时清的爱衬托得她好冷漠,可是她也不想这么冷漠的呀,分明是你们在骗人,为什么不能骗她一辈子呢? 顾瑶满腔委屈,心里发涩,她好想回到小时候,钻到母后的怀里要亲亲。她真的不开心了,想要证明宋时清的温柔是假的,让他后悔哄骗自己。 顾瑶难受地皱起眉,宋时清觉察到她的目光渐冷,他停了下来,静了静,温柔地、笑着地、小心珍视地问:“不开心了?是我说错什么了么?” 顾瑶掐住了宋时清的下颔,拇指指腹压着他的下唇。唇色浅淡,却被揉出了血色。 她抑住心里的不满,冷声道:“那,我怎么样,你都会喜欢么?” 宋时清看着她,目光顿在了顾瑶的朱唇处,耳尖一红,点了点头。 顾瑶收回手:“你说话!” 红烛蜡油顺着烛身流下,在触及纯银托盘前便冷凝。 安安静静,宋时清没有回答。 顾瑶心里冷笑,不满消失许多,只剩下了乏力感。她没心情再玩弄宋时清了,打算让他好好地滚一边别碍着自己的眼,却被摁进了一个温暖又带着松香味的怀抱。宋时清声音低哑,在耳边同琴弦轻颤,格外惑人: “......我都,甘之如饴。” 顾瑶挣扎起身不要他抱,被他的嗓音挠了挠心尖儿。 她才不要示弱,冷哼道:“我要看你挨操。” 宋时清猛地看她,眼睛一眨不眨。 顾瑶就爱他露出的震惊:“你趴着,让我玩你。” “你不答应,”顾瑶示威般扬起下巴,“我就不要你了。” 长乐三·夫人也是你能叫的吗?[gb] 话音刚落,顾瑶眼前一晃。 她被压在了红床之上。宋时清用手撑着,大部分的重量没有倾斜在顾瑶身上,他敛了笑容,紧抿着薄唇,神情难得透出几分严肃。床帏投下影子,避开烛火,宋时清眼眸漆黑。 好脾气的人稍微沉了眸,那惊人的程度可比顾瑶这种刁蛮公主骂人大得多。 顾瑶缩了缩脖子,悄咪咪地观察宋时清,也不怕,抬起头,撅着嘴亲他。 宋时清下意识地偏开头,只那么一瞬,他就侧了回来,让本该落在脸颊上的香吻亲在了他的唇角。 顾瑶以往偷亲了宋时清好几回儿,他都要躲,虚伪地做表面工夫,其实压根躲不开,完事还温温和和地训斥顾瑶,说她这样太不规矩。 顾瑶心里笑话他欲拒还迎,扭扭捏捏,下次不亲他了,看他如何。 这会儿,宋时清沉默地接受了顾瑶的亲吻,明明亲都亲了,他竟然还敢不对她笑,反而将脸埋在了顾瑶的颈窝处。 “......别说不要我,好不好?” 他示弱,顾瑶便抓住了他的把柄,又觉得他好拿捏好脾气了,推搡着让他起来。 宋时清起身,那双脉脉含情的眼温柔又执拗地注视着顾瑶,半晌后,他垂下鸦羽般的睫毛,呢喃道: “......你是认真的。” 那缥缈的语气,藏了几分茫然。 顾瑶知道他妥协了,不出意外,因为宋时清对长乐公主压根就没有底线这种东西,成亲之后更是任由她为所欲为了。 要什么软筋散嘛! 我稍微放下点身段,他就软了耳根,现在连身子都要给我啦。顾瑶想着,回忆了一下一些龙阳之术的常识,吩咐道:“把亵裤脱了,芙蓉脂在床头,自己取了,自渎给我看。” 宋时清默默地起身。 他解开腰上的金革和玉佩。婚袍披在身上,袍缝从中腰处开衩,一直到下摆的小腿处。他从侧面的袍缝伸手,撩起衣摆,指尖泛着红,慢慢地解开垮裤的结。 下衣一件件落地,在脱去亵裤后,他下身赤裸,却立刻放下刚刚撩起的衣摆,挡了个严实,只能从侧面看见隐晦又情色的雪白肌肤。 宋时清镇定地侧身,跪在床头取了芙蓉脂。他皮相太好,顾瑶起了兴致,饶有兴趣地看,瞧见一段琼脂凝成般的窄腰,若隐若现。 那芙蓉脂是宋时清为顾瑶准备的,因而顾瑶并不担心品质不好。 宋时清替顾瑶寻来的药膏当然是最上乘的东西,这件事上,他最在乎顾瑶疼不疼。 他找药膏时,一定是仔仔细细地看过药理,默默地想着给顾瑶上药时的模样,然后悄悄红了耳尖,再像这般故作镇定地打赏献药之人。 宋时清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药脂会粘在他自己身上。 他果然是故作镇静——挖芙蓉脂时手腕轻轻一颤,取了好大一块。 宋时清飞快地看了顾瑶一眼,随后,此地无银地遮了遮,缓慢地将手伸到后方。 他用衣裳挡着,手在袍下动作,顾瑶看不见他自渎时后庭的光景,便好奇地将目光移到了他的面上。 宋时清微微蹙眉,像是不适应这般行径。 他耳畔早已红透,刻意地不看顾瑶,而是把视线聚焦在了顾瑶脱下来的绣鞋上。 顾瑶心痒痒,更好奇这样冰清玉洁的公子是怎么给自己润滑的了,足尖隔着云袜,轻踹了踹宋时清。 “趴下趴下,快给我看看,” 宋时清抿了抿嘴,又瞄了顾瑶一眼,温顺地往床榻内侧挪去,双手撑着身子,像狗一般跪趴在榻上。他看出顾瑶有些急了,骨节分明的手撩开了遮挡臀部的衣片,迟疑地将画面完完整整展现给她看。 宋时清的臀肉和他的手一样白,昏暗的烛火下,指尖温吞地一戳一戳,推着芙蓉脂蹭入后穴,压根就没有深入,在穴口处磨磨蹭蹭,多余的芙蓉脂堆积着,也比不出人与芙蓉哪个更艳。 顾瑶嫌他好生磨叽,拍开他涂抹膏脂的手:“诶呀你好慢!两只手掰着,让我瞧瞧。” 宋时清依言,转而用手掰开了臀缝,将肉穴暴露给了她。 一旁软软的臀肉被他的手指掐出了凹陷,看着手感极好。 顾瑶伸手戳宋时清的小穴,她本想亲自替他扩张的,忽然发现自己赶潮流,不仅留了指甲,还涂了珍宝阁红红亮亮的指甲油。 小穴被尖尖的指甲戳到,可怜地瑟缩着。 顾瑶只能暂时放弃指奸,翻翻找找,果然在房内找到了嬷嬷准备的玉势。大约是怕长乐公主被玩坏,花样可比她娶傅茹的时候少太多了。 顾瑶挑了个尺寸较小的,抵住穴口,一下一下地蹭着穴口,挤了点顶部进入。玉势可比手指粗太多了,她这么来来回回几下,芙蓉便尽数被挤进了肠道浅处,隐约可见的肠肉被疼爱地羞红。 顾瑶本来就没有耐心,见差不多了,握着玉势的底部,顺势将其尽数推了进去。 中途还有些滞涩,顾瑶也不等肠道适应,只顾着用力。宋时清顿时闷哼一声,掰着臀肉的手本就离开床榻,他无法支撑身体,险些软倒。 “啊......公、公主......” 顾瑶被他的声音取悦了,尝到了点甜头,认认真真地把玉势整根没入,肠道推拒着,又像宋时清推拒她那样,反而紧紧包裹住玉势,令其难以脱离。 肠道随着身体主人的呼吸收缩着,缓慢而小幅度地吞吐,带动玉势在他体内抽插。 不知道蹭到了什么地方,宋时清轻轻喘了喘,前面的茎身立起。慢慢地品尝出了其中滋味后,宋时清蹙起的眉心也渐渐舒展,却依旧抿着嘴,没有呻吟。 顾瑶哪里能不折腾他,问道:“什么感觉呀?” 宋时清的心神应付于体内的玉势,回答便慢了半拍。 顾瑶正在兴头上,根本没打算要他回答。 她将手指递到了他的唇边,兴冲冲道:“给我舔吧。” 宋时清眼中似有无奈,张开嘴,轻轻咬了咬顾瑶的指甲尖。 顾瑶:“诶呀让你舔.....” 紧接着,宋时清探出舌尖,舔弄着顾瑶的指腹,慢吞吞地将她的手指含在了口中。 顾瑶作为永安王的时候,被王公子喊去过挽风馆。挽风馆是专门给好龙阳的贵人们准备的,里面的小倌涂脂抹粉,同女子无异,上下两张嘴都极其会伺候人。 京城内的小倌模样雌雄莫辨,说个实在的话,她没觉得自己在肏男人,真实情况大约和女子肛交差不了多少,因为王公子请客,她白嫖尝了几次新鲜,也就没兴趣了。 逛窑子的时候她才不会关注怎么样会让对方舒服,只在乎自己被伺候的舒服不舒服。 小倌们叫得浪,屁股扭得骚,生来就下贱。 而宋时清君子端方,哪怕让他这般趴着挨操,也绝不会让顾瑶觉得他像小倌。 换而言之,就是不够贱,不够骚,连舔手指都舔的不得其法,不会伺候人。 其实这也正常,傅茹的床上技术肯定不比不上青楼女子呀,但是正室嘛,她要是突然技术很好了,顾瑶反倒要委屈自己头上是不是绿油油。 一点点调教本身也很有趣啊。 顾瑶心里偷笑起来,发现自己找到了一个宋时清不会的东西。她故意板起了脸,抽出手指,在宋时清的脸颊上别干净, 宋时清低眉顺眼,还趁顾瑶没注意,似有似无地亲了亲她的指尖。 顾瑶捏起他的下颔,再度欣赏这张风姿灼灼的面皮,第一次起了些欲望。 旁人都夸他芝兰玉树,翩翩君子。顾瑶知晓宋时清长得不错,只是极少这么直白地评鉴。 她用指腹描摹宋时清的眉心,划过他的鼻梁,顺着人中向下,触碰他柔软且姣好的唇。 她忽然想要用永安的身子操他的嘴,让他的脸上沾满精液,再这样眷恋地舔去,用他那柔和温情的嗓音,求自己再赏。 当然,她知道这不太可能,异世的宋时清对永安王十分疏远,遇到了也只会不卑不亢地秉公行事。 可是办法总比困难多,她决定直接问正主:“宋时清,你愿意以色侍君么?” 宋时清睫羽一掀,温吞道:“可是,我现在不就是在......”他有些为难,音量减小,“以色侍君么?” 唔! 顾瑶跟他讲不通了,理智上头,发现强奸迷奸也行不通,又觉得天涯何处无芳草,她还真不觉得自己去了异世还会对宋时清恋恋不忘。 她这样想,也不过就是不太敢让傅茹给自己口,王妃还是要慎重慎重再慎重地对待的。 忽然,宋时清的口中泄出一道呻吟,他后知后觉,避开顾瑶的目光,薄红也从耳部蔓延到面上,他青涩地咬了咬下唇,咽下了即将从口中溢出的低吟。 顾瑶原以为他是真的八风不动呢,没想到是个纸老虎,坏心眼道:“夫人的玉势你用的爽不爽啊?” 他好像抓错了重点,望着她的目光失神,低低地唤:“夫人......” 顾瑶发现出问题了,她本意是想让宋时清发会儿骚,结果被他改口喊了夫人,顿时凶巴巴地骂:“夫人也是你能叫的吗?” 长乐四·他……都可以的。【gb】 宋时清一怔,目光逐渐清明,敛睫遮下了眸中情感,一言不发。 顾瑶瞧出了他的情绪低落,肯定是在默默委屈了。但是她不觉得自己有错,她先是皇嗣,再是女人,就像傅茹嫁给了她,别人只知道她是永安王妃,宋时清娶了他,也只能是驸马,而不是让顾瑶成为宋夫人。 宋时清那么聪明,他应该知道这一点的。 傅茹喊她夫君,那就是逾矩。 就算是顾瑶先自称的,可是宋时清又怎么敢顺着就喊了呢? 一看就是在心里念了好久,偷偷摸摸地念,嘴上喊“公主”,心里想的就是“夫人”。 顾瑶见他不吭声,抬着人下颔的手转而轻轻推他肩膀,催促道:“快说,谁准你喊我夫人的?” 宋时清答不出来,看了她一眼,哑声道:“公主,你罚我吧。” 顾瑶笑盈盈地瞧他,手指戳着宋时清的脸颊,故意找茬:“罚你有什么用。往后都不准喊夫人,知道了么?是,长、乐、公、主。” 宋时清面上没了笑,眼帘愈垂,静静地点头。 太糟糕了。他想。情欲容易令人失去理智,他不该这样轻易得寸进尺,反倒惹了公主不满。 可他不想改口。好不容易得到了,一点点地接近了,又怎么可以让他回到起点,一无所获呢? ......她真的好坏。这样喜欢看他难过,看他不知如何是好。宋时清看得透官场人心,偏偏就是苦恼长乐公主的喜怒无常。 顾瑶绝不会把让别人喊自己的称号这件事当成惩罚,她只是觉得好玩,想说什么就说了。异世里,宋时清次次都是规规矩矩地喊永安王的。 宋时清越是哑口无言,她就越开心,越觉得他对自己没办法,秀眉挑起,又作妖了:“为什么不说话?你是不是不乐意?——你不听我的话了吗?” 顾瑶语速极快,噼里啪啦就是一顿指责,宋时清便同受气包一般安安静静地听着,时不时还要被顾瑶当成不倒翁地摇来摇去。 宋时清好无奈,可他刚要开口,顾瑶就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又有了个主意,抢着命令道:“在床上,你得叫我妻主。” 这能算是惩罚么?分明是奖赏才对。 宋时清轻轻笑了笑,温顺地唤:“妻主。” 顾瑶心情好了,捡起一旁的帕子,绕到他身后,将他好不容易适应的玉势又拔了出来。 方才还欲拒还迎的肠肉此刻依依不舍地挽留着玉势,拔出来时更是不满地“啵”了一声,穴口一时半会还无法合拢,里面粉红的媚肉可怜又讨好地翕动着,任由白色的芙蓉脂从还来不及闭上的后穴流下。 顾瑶用帕子掩着嘴,笑嘻嘻地惊叹:“呀!驸马爷,你这里像被男人灌满了精液一样。” 宋时清知道她胆子大,却不想她说话这般直白,后穴被刺激地一缩,芙蓉脂早被他的体温暖化,比起膏脂接近液体,在下一秒便潺潺流淌,顺着臀缝滴落,大片大片的白色,唯有穴口翻出的一点红,活色生香。 宋时清忍受着体内异常的空虚感,柔声讨好:“只有妻主能......” 顾瑶伸入了一根手指,指甲轻轻地刮了刮他的肉壁。 宋时清差点软了身子,掰着臀部的手下意识地收回,抵着床,勉强支撑起身子,剩下的话语断断续续地吐出:“能、操我。” 顾瑶毫不留情地换了最大的那根玉势,花了些力气,同之前那般直接通入,在他早已软顺的肠道中九浅一深地操弄。宋时清刚开始还能忍住不叫,窄腰却随着玉势的顶弄轻轻摇晃。 试了几次,顾瑶弄出了点门道,用玉势往一处软肉那反复碾磨,宋时清立刻泣出了声:“啊......!” 他的身子彻底软了下来,双手掐着床被,指节发红,死死地揪着被单。上身衣物端正,甚至连发冠都未取下。这样芝兰玉树的新郎官,几乎整个身子都贴在了红被之上,唯有臀部翘起,白花花的臀肉暴露在温暖的空气中,不由自主地迎合着操弄他的玉势。 宋时清的喘息克制而低沉,肠肉却浪荡至极。 顾瑶一手推玉势,一手拿着帕子。她肏宋时清肏得手都有点酸了,心里就责怪宋时清太不好伺候,停下手上的动作,往那只让进不让出的骚臀上泄气般地扇了一巴掌。 肠肉明显受惊,一阵收缩,宋时清好不容易克制的喘息又响了些,已然带了些泣音,前面的阴茎也吐了许多稀稀淋淋的液体。 顾瑶一眼就看出他快高潮了。她就是个小坏蛋,才不要让宋时清轻易地舒服了,于是不肯再赏他几巴掌。 她嘀嘀咕咕道:“身子这么贱,人倒是清高,有你这么伺候人的吗?”是谁伺候谁啊? 宋时清被人从高潮处强行拉了回来,气息不稳,就这样还强撑着温和声线:“是......妻主......我会学的。” 顾瑶听出了他的温顺,又被那细细藏着的情欲和泣意勾引得心痒。 是我技术好!她骄傲地扭扭手帕,再在他的穴口处狠狠扇了一巴掌。 宋时清当即啜泣一声。 顾瑶:“你打算如何学?” “求......妻主教我......” 宋时清泣不成声,说话断断续续。 顾瑶便记起了妻子的本分——她手中的那张帕子。这张帕子是用来接处女血的,她是公主,自然不会有人敢上前向她讨这东西。 “你知道处子血是怎么接的么?” “先肏进处子穴,捅破那一层膜,流出血后,抽出来,这样——” 顾瑶用帕子轻轻擦拭宋时清肌肤上的芙蓉脂,笑吟吟地描述:“把外面的血擦干净。” 紧接着,她取出宋时清体内的玉势,将帕子塞了进去。 “再这样,把里面的血吸干。” “你看,我在给你接处子血。你为什么没有血呀?”她学着窑子里的嫖客们常说的骚话,语气里的蔑视学了个三成,“喔——你是个被肏过的破鞋,连处子都不是,竟然爬了本公主的床。” “我不是!” 他的音量猛地拔高,随后意识到自己失态,他怕顾瑶只是想作践他,对他没了情意,一双眼不安地回望着,缺乏安全感地想,她为何说这样的话。 宋时清看见了顾瑶眼里的狡黠和新奇,慢慢地放下心,明白她是嫌自己不够浪荡。他是真的没有经验,不知道如何讨她欢心,缓缓道:“我、我是处子,妻主......” 他已经羞怯地再说不下去了,顾瑶不懂什么叫见好就收,逗道:“那我只好自己想办法给你弄点血啦。我想往你的屁股上刻字,你觉得如何啊?” “......好。” 宋时清太听话,乖顺得出乎意料。顾瑶拿起剪烛的剪刀,分开剪子,用刃尖挨上了他的臀肉。她之前打的那两巴掌可不含糊,掌印还留着,肌肤白里透红。 顾瑶用剪刀尖在他的臀肉上轻轻滑动,免得真伤到了他,一字一句道:“我刻一个‘奴’字。你就是我的娈宠了,高兴么?” 冰凉的刀刃刚刚触及,顾瑶话音刚落,宋时清便坠在了床榻上,挺拔如松的身子轻颤着,睡凤眼含着水光,失神地望着顾瑶。 “妻、妻主......我......” 顾瑶有些茫茫然,摸不着头脑地观察。鲜红的床榻上,不知何时已经粘上了一滩白浊。 宋时清射了。 顾瑶心里好笑又新鲜,她其实玩得挺开心,但是她越开心越不让别人看出来,冷冷地板着脸,把剪刀往桌子上一丢。 宋时清起身,跪在了顾瑶身边,他以为自己败坏了顾瑶的兴致,轻轻拉住了顾瑶的衣袖,低下头看着冷冷淡淡漂漂亮亮的长乐公主,好言好语地向心上人道歉:“妻主,我错了。” 顾瑶故意拉回衣袖,撇开头,只给他看自己的侧脸:“错哪了?” 宋时清道:“我不该没有经过妻主同意就......” 他还是说不出口,含含糊糊地用手指戳戳顾瑶的腰。 顾瑶:“诶呀!痒!”她回头瞪了宋时清一眼,“我要罚你。” 宋时清:“嗯。” 顾瑶想了想:“你今晚就含着帕子,我睡醒了你才能取。” 宋时清温柔地应是:“你别不开心,我都可以的。” “我才不理你呢。”顾瑶美滋滋地享受糖衣炮弹,找了个干净的地方,躺在了里榻,“你离我远一点。” 宋时清替她盖好被子,躺在了顾瑶身边。顾瑶说不让他碰,往里面挪啊挪,长长的发丝铺在枕上,宋时清望着她的发,轻柔地摸了摸她的发尾,悄悄地用手指梳着她的发,面上淡淡笑意。 顾瑶躺了一会儿,又气不过了,她说不让宋时清碰她,宋时清就真不碰她了?不是说爱会让人情难自已么? 她悄咪咪地往宋时清那挪回去了些,接着觉得不行,凭什么要她主动?这不是打她的脸吗? 然后她开始评价新婚之夜,觉得花样太少了,没能让宋时清哭着求她——好亏好亏的! 这样就规划了明天的行程,打算去京城的铸天楼定做一些玩具。 顾瑶一会儿生气,一会儿打小算盘,最后把自己逗得安安稳稳地睡着了,也就没有察觉,身边有人趁她熟睡,小心翼翼地搂住了她。 长乐五·不会伺候我,那你就学啊! 顾瑶醒了。 长乐公主好好地睡了一觉,大约是因为她经常在梦中来回穿越的缘故,她平时是不做梦的,一觉更比一觉安稳。 好在她不打呼噜,不然傅茹肯定要笑话她睡得像猪。 她记得她有一位皇叔就叫顾豕——宗室好像真的很喜欢小猪。 她睡醒时已经是日上三竿,明媚的阳光从雕窗倾斜而下,像是为红床撒上金粉,照得人心情格外晴朗。顾瑶作为公主,自然没必要规规矩矩地给宋家夫人请安。 更何况宋家简直就是一群讨债的。 宋老爷续弦娶的是一位宗室里的郡主。参照宋时清的相貌,宋老爷长相也是不差的,不然也不会让郡主对他一见倾心。 他们一来二去地就搭上了线,但宋老爷的原配,也就是宋时清的生母,遇到这种事情,总归是要闹的。宋老爷将原配安抚好后,没翻起一点水花,就让她“病逝”了。据说是郁结于心,丧事都没大办。 没多久,宋老爷就娶了现在的这位郡主。 为了让郡主不看着宋时清心烦,宋老爷将他养在了一处别院里。 要不是郡主只生了个女儿,他连靠着封荫进国子监的机会都没有。 这般行径多遭人诟病,可若不是宋时清被逼得八面玲珑,别人连替他委屈都不会。那可是宗室!是姓顾的! 顾瑶回忆起着这档子事,为自己睡过头一觉睡到大天亮找到了借口。她觉得宋时清真是好可怜,但不知道何为“美强惨”的她,又不理解为什么可怜的人那么多,她却心疼起了宋时清。 更何况如今宋时清身为太子的左膀右臂,在刑部过完资历后,很快就会晋升,还做了长乐公主的驸马,谁还能欺负到他头上? 顾瑶心想:莫不是我对他动心了?天哪!太有意思啦! 顾瑶想要体会一下话本里说的谈恋爱时心里酸酸甜甜泡蜜糖的感受,便用“宋时清”编造起了悲惨凄美的身世,愣是把宋时清编成了凄风苦雨的小白莲。 她咯咯笑出了声,脚丫子在床榻上晃了晃。 这个点了,宋时清自然不会在床上。她爬起来,唤道:“春杏春杏!蠢丫头!本公主醒了,还不快点来伺候着!” 春杏哒哒地跑进来,瞧见公主一身婚袍未卸,除了睡觉压出来的褶皱外,没有别的凌乱之处。她愣了一下,道:“呀!您昨晚没有同驸马洞房吗?” 顾瑶慢条斯理地摸着自己的指甲,瞟她一眼:“什么洞房不洞房的,你是不是思春啦?” 春杏羞恼道:“公主又戏弄我,我才没有思春呢!” 她紧接着追问:“公主要是没有洞房,那帕子要换掉么?” 换一个染了血的帕子给宋府。 帕子?顾瑶想起来了:“不用换。驸马在哪?” 你管我是不是处女呢?轮得到你们管么?这礼法,老娘才不稀罕遵呢。 春杏:“驸马在书房呢。” 永安王做事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得了婚假更是干干脆脆地摸鱼不干事。 宋时清最近刚在刑部得到升迁,要将这几年的卷宗理一理,倒是比她忙得多了。 顾瑶懒得搞这些人比人急死人:“过来给本公主洗洗脸,换换衣服,这婚服沉死了。” 春杏听话地去办,她伺候了顾瑶多年,干活轻手轻脚,擦脸时轻重适宜。顾瑶就像个娃娃一般任由她摆弄,换了身粉色的坦领。 春杏任劳任怨地找着漂亮饰品给顾瑶搭配,弯腰时,顾瑶听见了她惆怅地叹气,小声嘀咕:“公主是懒猫。” 我听到了! 顾瑶瞪眼:“你说什么?!” 春杏给她系好腰带,哼哼唧唧地低头,面上还带着愁容。 顾瑶:“咦?你这是什么表情呀?” 春杏皱着眉,特别伤春感秋:“……公主怎么就嫁人了呢?” 顾瑶好笑极了:“你也想嫁人了是不是?” 春杏愤愤:“才不是呢!我要跟着公主一辈子!” 顾瑶又听见她叹气,笑得快要打嗝。她抬起手摸摸春杏的脑袋,哄哄这个小丫头:“好好好,我让你跟着我一辈子。” 书房里光线明亮,书柜与博古架上堆积着书籍与瓷器古玩,空隙间挂上了几幅文人画。男子面如冠玉,光线如星闪烁于他眼睫,垂眸间投下稀疏影子,正手持卷宗,神情专注而冷淡。 只见迎面跑来一个粉色的身影,宋时清立刻扬起温和的笑容,放下卷宗,那专注的目光转移到了艳若桃李的女子身上。 顾瑶长发披散在背后,用精油梳得柔柔顺顺。说起来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头发居然没那么打结了,让春杏少挨了好几顿骂。 顾瑶疼了就要委屈,委屈了就乱骂一通,倒也不嘴毒,就是会指着侍弄的春杏说坏丫头坏丫头。 虽然素面朝天,可是她底子好,眼前人更是心里有她,那无论如何都是好看的了。 宋时清含笑道:“你醒了?可要用早膳?” 瞧瞧驸马爷多会说话,明明午膳时间都快过了,竟然还问她要不要用早膳。 顾瑶走到他身边,把他放在膝上的卷宗拿走,鸠占鹊巢地坐在了他怀里,还搂住他的脖子。宋时清的手放在了她腰上,免得她掉下去。 顾瑶笑话他:“你是不是第一次这么抱姑娘呀?” 说着,她靠了过去,宋时清感受到一团柔软而温暖的事物贴在了他身上,光贴着还不够,她还在胡乱蹭来蹭去,小身子像只鱼一般扑腾扑腾。 宋时清面红耳赤:“......嗯。” 他又温声道:“只抱过你。” 顾瑶又抬起头,唇瓣蹭过宋时清的耳垂,压低了嗓音,娇娇道:“帕子呢?” 她偏偏还毫无自觉,觉得驸马爷真的好敏感,只是这么吹吹气,她就感受到有东西抵着她的臀部了。 他躲闪不及,无奈地轻轻拍了拍顾瑶的后腰,含糊道:“......我还含着。” 顾瑶眼睛亮了,忘记上一秒还打算揪着他摸自己的事情朝他发作,拉拉他的领子:“什么感觉?” 宋时清眼睫轻颤,看她一眼,老老实实地问答:“挺软的,异物感不是很强,可以忍受。” 顾瑶有些失望地“噢”了一声。 她又拽他:“你来给我梳头发上妆,我要出去玩。” 宋时清拗不过她,便半推半就地跟着她去了卧室。顾瑶坐在了铜镜前,颐指气使地乱指一通:“这个这个和这个!” 宋时清:“都要用呀?” 顾瑶骄傲地回答:“都——不——用——!”她用力拽了拽宋时清的手,“快点快点,你是不是不行啊?” 宋时清委婉道:“其实我真的不太会......” 顾瑶嗔怒:“那你学啊!” 宋时清抿嘴一笑:“嗯。那我试试。” 宋时清说不会还真是自谦了,头发他确实挽不来复杂的样式,弄了个简单精致的妇人髻。妇人髻是成婚的女性才能梳的,最大的特点就是头发尽数收了上去,而未成婚的女子,或多或少会散一点青丝。 他给她梳妇人髻时,唇边的笑意压根就压不住,温柔的眼眸下涌动着暗潮,占有欲初见端倪,又很快地被绵绵情谊交缠容纳。 他为她画眉,点唇。 给顾瑶画过妆的人有不少,她却只为傅茹上过妆。她不知道傅茹眼中的她是怎么样的,现在亲身体会,就是觉得脸上痒痒的,时间好枯燥好乏味。 上完妆后,她往镜子里瞄了眼,还成,手法没她好。 顾瑶还没使唤够,把手往他面前一递:“给我剪指甲。” 宋时清想到了什么,耳畔腾起红晕,拿了剪子,小心翼翼地替她剪起指甲。指甲剪好了,他就用小锉刀替她把指甲减磨圆。 顾瑶道:“你知道为什么我要剪指甲吗?” 宋时清的动作一停,局促道:“嗯。我知道的。” 顾瑶扬起大大的笑容:“为什么呀?” 宋时清低下头,羞意更甚:“为了……操我。” 顾瑶可好哄了,她满意道:“等我回来,帮你把帕子取出来,好不好?” 宋时清默默地替她磨好指甲,乖巧地点头,轻声道:“我会等你的。” 顾瑶叉腰:“那我就要出去啦。” 宋时清看她:“嗯。” 顾瑶:“我要出去了。” 宋时清眨眨眼,快速思考长乐公主哪里又不高兴了,试探道:“我陪你一起去?”可是他觉得她不想要他跟着。 “谁要你陪!” 顾瑶气呼呼地再度伸手。 宋时清:“那,求公主解惑?” 顾瑶生气了:“你好笨!我要出去玩,你怎么可以不给我银子呢?哪有妻子出门丈夫不给钱的道理!” 公主就是借题发挥,她有整个封地的税钱,宋时清哪里会想到她是要钱呀。可是他听见了“丈夫妻子”,眉眼便忍不住地弯起,只顾得上予取予求:“嗯。” 顾瑶拿了宋时清的钱,领着春杏往铸天楼走。铸天楼隶属天行,归天家管辖,理论上是直属天子,实际上嘛……不提也罢。这楼选址在城郊附近,远离居民。因为这边人来人往,也有了不少商铺,铸天楼旁有官兵清场,久而久之便形成了一段真空带。 接近铸天楼的地方只有依稀几个小铺,路过一间小茶摊时,她听见了一声惊叫。 “不要!!!” 颜色姣好的卖茶女被几个混混模样的人围堵住,顾瑶顿时脚步一顿。 她第一反应是,哪里来的混混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在官兵巡逻的地方闹事? 紧接着,她看见了远处一位少年郎急匆匆地想要上前帮忙,却被官兵拦了下来,朝一边指了指。 顾瑶:“.......?” 她忽然有了一阵诡异的熟悉感,果然,一道清亮又轻佻的嗓音响起。 “住手!” 来人手持一把玉骨扇,桃花眼笑盈盈地瞄了顾瑶一眼,用折扇在唇前比了一个噤声,随后,大步流星地走到混混身边,身姿潇洒地将人踹飞,朝卖茶女柔声安抚:“姑娘,你没事吧?” 好一个王公子,好一出英雄救美! 顾瑶又好气又好笑,心想:这个王铮,果然还是太闲了。 长乐六·你驸马是不是不行啊? 卖茶女着实被吓到了,眼眶含了些泪,朝王铮频频点头致谢,无措又恐惧地看着被踹飞的几个混混。“混混”们挣扎起身,意思意思骂了几句,连忙跑开,不敢再碍主子的眼。 卖茶女松了口气,担忧道:“幸好有公子帮忙,让我请您喝杯茶再走吧。” 王铮立刻答应,坐在了茶铺内,一边喝茶吃糕点,一边同卖茶女攀谈。 顾瑶反正也不急着去铸天楼,起了点围观的兴致,寻了个座在一边看着。 王铮将玉骨扇搁在了桌上,双目专注而直白地望着卖茶女,桃花眼中似有流波转动,看得人家姑娘羞红了脸,羞羞涩涩地垂下头。 两个人没一个注意到她。 顾瑶立刻想起了一个词: 暗送秋波。 顾瑶见过宋时清看长乐公主时的眼神,只觉得王铮的柔情不达眼底,像是用情意绵绵的表皮包裹住里层的冰冷,靠近了才知寒意。 王铮虽然不着调,却没在永安王面前追过良家妇女,倒是有不少妓女小倌对他芳心暗许。 有人探出了头,小声道:“这个人好生浪荡……分明就是在故意演戏欺骗老板娘。” 顾瑶打算意思意思呵斥一下春杏,让她别说那么大声,王铮是习武之人,耳聪目明着呢。 正要开口,发现了不对,怎么是个男声? 她抬头,方才那名被侍卫拦下的郎君正抿着唇,一双乌溜溜的眼珠睁出了些怒意和不满,很是义愤填膺的小孩模样。 远着看瞧不出什么,近着才发现,这名郎君长相清俊,正气凌然,让她生生想起了给皇子们授课的太傅。 此人衣肩上绣着天行标志的圆云纹,又出现在这附近,应当就是铸天楼的人了。 顾瑶笑道:“你瞧见他手上的扇子了么?那是和田玉,这样大块的和田玉唯有宫中贡品。他衣着光鲜,身世不凡,你得罪了他,不怕被铸天楼赶出去么?” “况且,”她道,“既然此人家境优越,哪怕是与人做妾也是一步登天,你有怎知一卖茶女会不愿呢?” 这郎君蹙眉问:“那若是她不愿呢?” 顾瑶挑眉。 他便继续,认认真真地问:“她愿不愿意,你真的在意么?” 顾瑶:“……” 顾瑶这便意识到自己所言太过傲慢了,连带着更恼起王铮来,丢人现眼! 随后,这小郎官眯起眼仔仔细细地看了王铮的衣着,又娓娓道:“他佩戴红尾鸳鸯纹的香囊,想来是家中有妻室的。” 顾瑶:“……” 她深吸一口气,起身上前结结实实地踹了王铮一脚,扭着他耳朵给人拽到了外边,咬牙切齿地说:“消停一点!” 王铮挨了打,也老实了,泪汪汪道:“好凶……” 顾瑶回过头:“我们告辞啦!过会儿我让这玩意儿跟人家赔罪!”她感慨道,“他就是水性杨花,谢谢你教训啦!” 那人一愣。 只是一番直视,便瞧见女郎含笑又促狭地盯着他,模样又娇又艳,他的面上不由自主地染上热意,手足无措起来。 他缄默半晌,欲言又止。 他望着女郎的容颜,浑身都有着一股洋洋洒洒的灵气,那样鲜活。他感觉自己停止了思考,或是压根想不进去,只能贪恋着这样美好的场面,便忍不住道:“若是真心待一人,又怎会容得下其他人呢?” ——这样浑身正气,不去当个御史多可惜呀! 顾瑶觉得他那正正经经的模样简直同年轻时的宋时清像极了,只不过宋时清没他那样古板,更加圆滑一些,而且因为知道她身份的缘故,对她一向恭敬。 这位小郎君也对她以礼相待,谈吐间显露着极好的教养,却不过分谦恭。 她最喜欢逗这些正经人了,跃跃欲试地揪了把春杏,眼神示意她拉住王铮,两人之后都别说话。 “可是小郎君。” 她表现得哀伤且苦恼,小郎君顿时紧张担忧地望着她。她言语间透着悲伤,似乎在背后藏着千万句数不清道不明的悲伤岁月。 春杏低下头减弱自己的存在感。 王铮挨了打还不准被出声,抱着手臂在一旁做鹌鹑。 最后,顾瑶惆怅一笑,轻声道:“官宦之间不过是盲婚哑嫁,又哪里来的真情呢?” 小郎君这才注意到她梳的是妇人髻,脸上热意消退些许,目光却依然灼灼,言语平和。 “抱歉。我不该多言。” 顾瑶装模作样上瘾了:“可是他并不敬我,居然在新婚半月之内就大张旗鼓地迎了贵妾,纳了三房小妾,还夜不归宿地嫖妓!” 她嘤嘤指责:“你们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小郎君理所当然道:“那便绿他。” 周围一片寂静。 卖茶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瞧见了客人打闹,毕竟接近城门附近,有不少只歇脚不买茶的客人,她见怪不怪,笑着朝人颔首,让他们有需要就叫自己。 王铮已经拿起了扇子,笑眯眯地摇着扇面,欣赏这奇人异事。 他慢悠悠地起身,朝小郎君挑了挑眉,着眉头一挑便下不来似的,怪模怪样地瞭了眼顾瑶。 接着,王铮似笑非笑地坐在了小郎君身旁,翘起脚,对着顾瑶抬抬下巴,颇有些深意地重复小郎君对顾瑶的称呼:“哦……夫人啊……” 顾瑶一听就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这是才嘲讽她刚嫁人就胡说八道,顺带讽刺一下她好端端一个长乐公主,愣是演出了深闺夫人们的怨妇气。 顾瑶毫不客气地回敬:“有家室就老实一点吧!” 王铮笑道:“小郎君老实呢。” 这小郎君歪了歪头,也不知想了些什么,似乎是没有什么打算,但又突然很合礼数地站起来作揖:“先行告退了。” 顾瑶哪里听过“绿他”这样豪迈的发言,受了礼,在他离开前,好奇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谢不敏。” 他告退后便离开,朝铸天楼走去。 她要了他的名字。 脚步声掩盖不住他剧烈的心跳。 王铮啧啧几声。 顾瑶莫名其妙:“啧什么啧,我还没啧你呢你就啧啧啧。” 王铮理直气壮:“我勾引你了吗?你就啧我?” 顾瑶懒得理他,这家伙没个正形,小声念了几遍谢不敏的姓名,总觉得哪里熟悉。 王铮换了只脚迭二郎腿:“你干什么?看上人家了?” “你不觉得很耳熟么?”顾瑶问他。 王铮白她一眼,又是啧啧又是摇头,提醒道:“上次春闱的副考官可是你的驸马爷呢。” 顾瑶:“我知道啊,太子提拔的他嘛。你说这个干嘛?” “哈!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公主。” 王铮笑话她。 “这个谢不敏,在殿试众人中,文采一般,却重实用,算数和工科都极好。他本来只能拿个三甲进士,次年再考官位。但是你的驸马爷不忍他才华埋没,便提了句他模样不错。” 顾瑶明白了。 自古以来,探花便喜欢点一些长相好看的人添彩,这样以后,只要一番运作,谢不敏就能授官了。 “他今天应该就是来铸天楼卸任的,”王铮解释道,“不知道之后会被提拔到工部还是户部。” 顾瑶不是很在乎。 反正她不管是长乐公主还是永安王都不在意这些政事。 现在皇嗣里只有太子专权,但宗室里的几位实权王爷也不少。 与其管这些对她来说如同鸡肋般的事物,不如表明态度让别人知道她就是站队太子的,少让太子操心,对他来说反而是最大的帮助了。 玉骨扇唰地合上,王铮手握扇身,笑道:“不谈这个,反正你也不懂。” 顾瑶可以不在乎,但是她不准别人说她笨,立刻怒了:“你才不懂呢!就你这种纨绔子弟吃干饭的还好意思说我?!” 说完她就后悔把话说得太直白了。哪怕你说的是真话,别人还是会以为你在骂他。 王铮不一样,他清新脱俗,你骂他还他觉得你说的对。 “我就纨绔了!反正我这种身份想干什么不行,我凭什么要努力?” 顾瑶唾弃这种不要脸的人,她拉着春杏就要走,免得跟他讲话劳神伤心。 王铮紧随其旁,好奇地追问:“你不是才成亲吗,怎么突然来了城郊?” 顾瑶放慢了脚步,想嘲讽他,又怕力度不够没那味儿,学着人家啧啧了好几下:“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王公子呀——你猜?” 王铮一怔,随即笑出了声,连连点头。 “好,好,我两耳不闻窗外事。”他用扇尖敲敲自己的后颈,笑嘻嘻道,“可我再闻窗外事,也钻不到你心里,好知道你想什么呀。” 对付别人插科打诨的最好方式就是不理他,顾瑶还是喜欢正经古板的美人,拽着春杏的手臂离王铮远远的。 王铮用折扇敲着掌心,若有所思。 “......这是往铸天楼的方向,铸天楼直属皇室,铸造火器和各种工具。”他缓缓道来,灵机一动,俶地握住了扇柄,暧昧道,“我倒是找他们做过几次玩具。” 顾瑶当然知道他找铸天楼做过玩具,王铮向永安王献过好几次宝呢。 “你又是新婚.....” 他顿了顿,了然,而后不可置信地:“哇——” “是宋时清不行,”王铮悄声道,“还是你.....” 长乐七·哪有你骚?你最骚!混账。 王铮一开口顾瑶就知道他要说什么了,知道是一回事,真的听见了,她还是气极反笑:“你那欲言又止的是什么话?” 王铮摇摇扇子,笑着道歉道:“哪能啊,公主殿下,给我十个胆子也不敢这么说您啊。” “不过,”王铮斟酌了下,“其实你也没必要生气,我真没有促狭意思。男人嫖妓是风流,你不过弄点道具玩玩,又如何呢?” 他悄声:“其实那高门妇人……养男宠的都不少。” 顾瑶乐了:“你怎么知道?你让人家玩了啊?” 王铮眨眨眼,东张西望,瞧了瞧四下无人,开口道:“嘘。这深闺寂寞是常态,只不过不放明面上说,那各个都是贞洁烈妇。” 还有这事啊?顾瑶长见识了,看王铮的目光也柔和了一些,仿佛在看一团充满哲理和知识的物质。 王铮勾唇道:“所以那位谢郎君其实说的是实话。” 他展开扇面,露出了上面飘逸潇洒的大字,闷声笑道:“要是宋时清不行,你就——绿他呗!哈哈哈哈!” 他笑得颠三倒四,还能亦步亦趋地跟着顾瑶。 铸天楼的管事见了王铮,立刻领着他们进了三楼,左边制刑具,右边将其改改就能成了性玩具,那叫一个琳琅满目。 顾瑶这才明白王铮为何说这些是常态了,这么多种类,压根不可能只是为了服务一两个人。 三楼甚至还建了隔间,好让来此的贵人先试试手,隔音做得不错,若不是顾瑶练武,应该是不会听见那若有若无的呻吟和哭泣的。 管事早眼熟了王铮,他们一伙子纨绔隔三差五就算不来定做也要来蹲点,见着个熟人就能乐个半天的取笑,简直就是闲得发慌。 他问:“王公子今日是来定做的么?” 王铮笑道:“是带这位夫人来的。” 管事尽管未曾见过顾瑶,却也看得出她气度散漫,连仆从都衣着绸缎,这下便恭敬问了:“夫人喜欢什么样的?” 这厢问着,大脑已经在飞快运转。 王公子可没有带过女人来这儿。 他口称“这位夫人”,那应该是他人妻子,而带人妻于此……管事直觉他不能再想下去了,有些事还是装傻充愣比较好。 顾瑶常年在两个世界穿梭,对于旁人眼光不太看重,自然也不会想得太深。 更何况她堂堂嫡公主,风流浪荡也无不可,有哪个敢来说闲话的? 顾瑶不太懂这个,问道:“有什么类型的?” 管事:“有小件的玩意儿和大件配套的,您可以自己看看。” 小件的她知道,大件的到没见过。顾瑶就算是做永安王,有了自己的府邸也不过这段时间的事情,对这些只能说懂但不太懂。 顾瑶看春杏一眼,让她问。 春杏顺势好奇道:“大件的什么样?” “像木马、座椅、转盘之类的,转盘上放着多人,可以逐个享用,叫采花……” 管事耐心解释,天知道他一个正经匠人是怎么一点点被逼得精通此道的。 顾瑶听得两眼放光,直直点头,春杏倒是慢慢红了脸,小手又开始拧巴了。 王铮漫不经心地环顾四周,百无聊赖地想打哈切,又瞧顾瑶眼睛亮亮的,忍不住无声地笑了笑,目光隐晦地偷看着她,却在她的妇人髻凝滞,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研究起了扇面上“风流总被”的笔法。 “不错啊!”顾瑶由衷赞叹这些智慧的结晶,先不管用不用得上,把能记住名字的全重复了一遍,表示她都要。 王铮被她逗乐:“我说小可爱,你要那些多人才能用的干什么?” 就想看看不行吗?顾瑶嘴硬道:“万一以后能用呢?” 回头一想,她接着凶:“谁准你喊我小可爱?” 王铮嬉皮笑脸:“那我不喊小可爱了,小漂亮,小美丽。”他静了会儿想词,在她彻底扭头不理他时,包含笑意地轻声叹息。 “……殿下呀。” 顾瑶又点了几个小件的玩意儿,看起来可比玉势好玩多了。光是乳夹她就点了七八种,要精致,还要闪亮亮;要可爱甜美,还要朴素。 她觉得那种白玉银扣雕的乳夹特别适合宋时清,命令道:“往乳夹上都刻几个字,至于这个嘛,挺小的,刻一个‘妻’字就好。” 王铮眸光一暗。 管事的连忙吩咐下去,问顾瑶何时来取。 顾瑶也不急,就是蛮横惯了:“七天内给我做好,其他人的都给我放放。” 管事迟疑片刻,试探道:“这……那给您记谁账上?” 顾瑶本来想让他记长乐公主府,但是转念一想,最近宋时清都待在公主府,暴露得太快,算不得什么惊喜。 顾瑶道:“就……东宫吧。” 王铮闻言,差点被口水呛到,脖子一梗,扇子掩着面哈哈大笑:“你可笑死我了!你认真的吗?真的吗真的吗?太子殿下啊——!” 顾瑶有心虚地挠挠脸颊,但是这事必须是死皇兄不死瑶瑶,反正他们也不敢大张旗鼓地送,就不怪她坑他钱财毁他高岭之花的清誉了:“总之,你跟他们说,是长乐公主的东西就行。” 长乐公主?! 管事将头低得更低,慌慌应是。 “对了,”王铮突然道,“你不试试吗?” 顾瑶奇怪地看他。 王铮解释:“如果你要舒服的话,定做尺寸和粗细才好,而且不同的用途,感受也不一样。” 春杏的脸蛋已经快熟了,她恶狠狠地瞪了眼这个想要教坏公主的家伙,生怕公主真的答应了这个浪荡子,小声催:“公主公主,别理他嘛。” 顾瑶也不可能答应,毕竟宋时清不在这嘛。 王铮看出她的拒绝:“是我逾越了,公主,你还要看么?” 顾瑶感受到了买完东西后的索然无味:“走吧走吧。” 铸天楼在东城郊,回城自然要走城门。三道城门大开,左右两道平日里供百姓出入,正中的给达官贵人们走。 顾瑶第一次来东城郊,好好地逛了一圈外面的草市,结果没走几步,肚子就咕噜噜地响了起来。 宋时清之前还提醒她吃饭呢…… 唉,早起才是真啊! 王铮又惊又奇,满脸都是公主府居然没饭吃,顾瑶看得生气,指挥他去买烤饼,王铮也不反抗,笑着跑腿,给她买回来了。 顾瑶觉得他那么乖肯定没安好心,试探着咬了一小口,脸顿时皱了起来,呜呜道:“辣。” 王铮微笑着拍拍她的肩膀:“微辣、微辣。” 顾瑶怒目而视,王铮这才将反在背后的手伸了出来,给她递了一个正常口味的烤饼。 顾瑶差点气饱了,愤愤地啃起了烤饼,埋头苦吃。 王铮看她像只小麻雀一般啄着烤饼的边缘,愣是眨眼间就啄掉了半张烤饼,微微一笑,慢悠悠地开口: “宋时清不行,你选我呀。” 顾瑶:“咳!咳咳!!” 她这样啄着烤饼都差点被他的话噎到,抹了抹嘴巴,又想起公主的矜持让她不能用手擦嘴。于是顾瑶就扯下了春杏身上的帕子,矜持地擦嘴。 王铮含着几丝笑意,也十分矜持端庄,戏谑之色极其规矩地掩藏好,免得公主恼羞成怒,他那样诚挚,仿佛真的在邀请她,顾瑶反而觉得他就是在玩自己了。 春杏比顾瑶更先怒:“臭流氓!不要脸!!” 顾瑶的话依稀被春杏抢了,很快恢复平静,颇有深意地瞄了眼王铮:“我知道我国色天香,你终于忍不住要对我下手了吗?” 王铮被她反将一军,投降道:“别,求您别折煞我了,我无福消受,我阳痿,我阳痿。” 真男人要敢于承认阳痿。 他都自行太监了,顾瑶也不能把他怎么样,威胁他再乱说话就送他进宫当王公公。 王铮连连保证绝不再犯。 闹剧告一段落,顾瑶叼着烤饼,瞧见一处人头耸动,议论纷纷。 她再度指挥王铮:“你,开道。” 王铮扬眉,纨绔味儿十足,颠颠地扇着玉骨扇,摆出尔等庶民的气势,用扇子将几人拍开,在对方骂娘前,危险地眯了眯眼,露出了扇子反面的王氏族徽。 三两下,把人清空了。 他回头,欲邀功一笑,愣是没瞧见人,下意识地垂眸,瞧见一张明艳侧脸,耳边还缀着粉色的珍珠。 公主早已站在他身边,兴致勃勃地看着面前的榜单。 那是影月阁贴的明榜,只要交钱就可以贴悬赏,不过因为官府的缘故,里面的内容必须符合大周律法价值观。 简单而言,就是你不能只挂个悬赏,你还要写你为什么挂这个悬赏,是不是因为什么违纪事件。 【明榜】 悬赏:珍宝阁阁主的下身二两肉 赏金:一金(合计) 备注壹:说好春季上的甜美欲望色的口红呢?我家的鸽子都送出去好几回了!根本就没有出!阁主你等着当阉人吧!! 备注贰:说好的精装版香皂呢,我心上人生辰都过了你告诉我你还没有出?宁毁十座庙勿拆一幢婚! 顾瑶看得频频点头,赞同地说:“对呀对呀,太可恶啦。” 她也准备为这个赏金加点钱。 忽然,一个珍宝阁仆役装扮的人,急匆匆地在这张悬赏下贴了张字条,又急匆匆地跑了。 【珍宝阁阁主:劳大家费心了,在下是女子。】 然后画了一个可可爱爱的笑脸。 长乐八·自然是……把你含着的东西取出来。 顾瑶睁大双眼,错愕至极,脸绷得紧紧的,半晌后才找回了声音,亮起双目,惊叹道:“珍宝阁阁主居然是女人!” 真是太了不起啦! 珍宝阁几乎可以说是揽尽天下之财,光是税收就能让皇家的钱袋子鼓上好一阵子,是几大富商中鼎鼎有名的一个产业。珍宝阁旗下有各种新奇物品什,既有供给世家贵族的,也有平民百姓的日常所需。 顾瑶只知道珍宝阁建立不过十余年,就已有了这般规模,还被父皇收作皇商——最近正在给皇宫换窗户。 对方也知道树大招风,将长安、开封、扬州等地的商铺收银全部上缴,可以说是把从富人那赚来的钱都给了官家,以乞求庇护,所以哪怕对方肉眼可见的富有,也绝不会有人想要杀鸡取卵。 有想这么做的人,早就先被和珍宝阁利益共同体的几位摁死了。 顾瑶对珍宝阁的评价是,现世最会做人、最会做生意的人精。 她一直以为阁主应该是个大腹便便有着和蔼笑容眯眯眼的中年男子,不曾想会是个女子。 ——凭什么不能是女子呢? 真是她太偏颇了! 顾瑶立刻便能从中感受到一股豪气。 春杏更是自豪又激动地捧住了脸,忍不住小跳了几下,在原地转了个圈,喃喃道:“太厉害了太厉害了!” 王铮沉吟片刻,眼见一旁的吃瓜群众已经快按捺不住好奇心了,握住顾瑶的肩膀把她往外拖,春杏寸步不离地跟着公主,眼睛还依依不舍地回望。 顾瑶被拖出了人群,一个踉跄,站稳后,恍恍惚惚地摸了摸脸,心中激荡:“我要学她!” 王铮噗哧笑了:“你学什么你就学?” 顾瑶不满道:“你什么意思?你也瞧不起女人啊?” 王铮比着手指:“士——农——工——商——”他眨眨眼,“虽然我朝不少人强调工商皆本,士人亦可以从商,但这个阶层还是在的。我的小公主,你要怎么学呢?” “你已经站在了许多人都达不到的高峰了,你再往上,可就是......”王铮指了指天,眯着眼看她,“权力。” 顾瑶顿时顾不得计较他喊她“我的小公主”这件事了,摩挲着尖圆的下巴,目光闪烁,若有所思。 半晌后,她慢吞吞道:“可我现在只想起了你之前说的话......我现在就已经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了,我凭什么要努力。呵。” 王铮摇着扇子,感慨道:“人就是这么废掉的——我说我自己。” “其实我在想一件事,”顾瑶思绪转动,“阁主为何忽然暴出她是女子?如果说是因为她现在地位稳固也不太妥当。珍宝阁介入权贵之间是几年前的事情了。” 王铮停下摇扇子的手,笑道:“你出生之际,皇后借你创办了女学,或是供女子读书,或是教女子傍身之技。” 王铮伸出骨节分明的手,趁着顾瑶专心思考,将她耳边鬓发撩至耳后,换得水灵灵的眸光怒视而来。 他摆摆手道歉,俏皮道:“如今你也嫁人了,当初进了女学的人,总要有点成效拿出来吧?” 顾瑶立即明白了。 珍宝阁阁主虽不是女学中人,却也可做女子表率,先添个头彩,再一点点地为女学出来的女子们铺路。 “.....母后真的好厉害啊。” “娘娘也是在为你好呢。”王铮说,“等到太子殿下不需要你的时候,让你也有好好活下去的能力。” 异世里也是有女学的,母后自然不可能全是为了顾瑶,更有可能是为了天下。 她是当之无愧的皇后。 顾瑶颦眉,含糊道:“他才不会不要我呢。” 她咬咬唇,又不太确定了,小声地补充:“......我总觉得他就是口是心非。” 王铮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随后猛然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露出惊恐的表情,又慌忙摇了摇头。 顾瑶死鱼眼看他,宛如看一坨扶不上墙的烂泥。 她在城郊玩了许久,等到黄昏之际才满身疲惫地冲回公主府。 春杏命令仆人将暖池里的水温好,撒上月季花瓣和月季花精油,弄得汤池子里水汽氤氲,香气扑鼻而不冲。 顾瑶褪去衣裳,披头散发地踏入汤池内。铺地的是较为常见的黄玉,汤池正中还有一个水亭,供人在池水中小坐。她将花瓣全部拢到了身边,坐在了亭中,水面恰好没过腰身,一对雪白柔软的胸脯随着她踩水时的动作晃荡。 顾瑶抬手,忍不住捏了捏自己的胸,心中感慨了句“我可以”,红着脸幻想我日我自己。 她咳嗽几声打断自己乱七八糟的想法,唤道:“春杏,给本公主擦擦背。” 毛巾覆盖在她的背后,蝴蝶骨蹁跹,细滑的肌肤很容易被擦出红痕。顾瑶顿时察觉不对,回头一看。 宋时清容华羞红。他看似劲瘦,外袍敞开,锁骨清晰白皙。宋时清在性事上十分保守,领子开到锁骨已是他的极限,仅穿了一身白色外袍,如今已被水打湿,贴着肌肤,腹肌隐约可见。 顾瑶的目光往水面下看去,宋时清顿时难堪地别开头。 顾瑶笑道:“你硬了。” 宋时清慢吞吞地移回视线,目光触及她胸前时,面色愈红。 顾瑶从他手里夺走春杏从珍宝阁买的绣着猫猫的毛巾,胸撞在了水亭的护栏上,看起来软软呼呼。她喜欢极了宋时清这幅痴迷的模样,这让她觉得宋时清为她神魂颠倒。 她牵住宋时清的手,仔仔细细地把玩。 宋时清任由她玩闹,实在弄得他痒了,这才反握住她不安分的小手。 顾瑶还用小拇指挠他手心,笑嘻嘻道:“你怎么进来了?” 宋时清不搭话,脸愈红。 “是不是想偷看我?”她做恍然大悟状,手臂架在护栏上,摇他的手,“你可是正人君子啊!你是不是想偷看我?偷看姑娘的裸体?” 宋时清面有难堪之色,他紧抿薄唇,几息后,像是下定了什么莫大的决心:“......嗯。” 顾瑶没反应过来他在嗯什么。 半晌,宋时清已然羞愧地低下头,如玉般的公子散发着失落的气息:“抱歉,我只是.....想看看你。” 顾瑶惊了。 宋时清在说什么!? 他想看她裸体?! 宋时清很失落。他能感觉到新婚之夜,顾瑶心情并不是很好,但是他不知道他哪里惹了她不高兴,只能任由她施为。 今日他好好想了想,只觉得,可能并不是他惹了顾瑶不开心。 而是她......不高兴嫁给他。 仅此而已。 所以他得知顾瑶进府后,就忍不住想问问她,便跟了进来。可是看到她的时候,他根本什么都问不出口。 没什么好问的,其实他只是,想要看看她。 宋时清明白有些话不能憋在心里,故而借此机会,尽可能地柔声,表现他并不是在责怪她。 “你昨天有些......是不开心么?你不开心的话,就跟我说,好不好?” 顾瑶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拖长尾音:“我没有不开心哦——” 宋时清静待她的后文。 “我们宋郎君,芝兰玉树,风姿翩翩。” 她笑得好坏好坏,像个调戏良家姑娘的王公子,用手指卷着发尾,其实娇娇的如同毛巾上翘起尾巴的猫:“我觉得,操这样的郎君,让我很爽。” 宋时清很无奈,却被她夸得有些高兴,又觉得她模样可爱至极,就是操他什么的太孟浪了些,轻声细语道:“那,你开心就好。” 他好乖啊。顾瑶美滋滋地想。 你看他多喜欢我!我怎么样都行,只要我开心就好。 顾瑶的心里好像有波浪在拍打心畔,决定顺应本心:“帕子取了么?” 宋时清耳尖红红,摇摇头:“在等妻主替我取。” 顾瑶:“进亭子里,跪我面前。” 水亭面积不大,并不够宋时清像昨夜那样跪趴在地,他只能背对着顾瑶,跪坐在地面,再慢慢直起身,臀部离开脚跟,规矩地跪着。 之前顾瑶就发现了,宋时清下身什么也没穿,臀部翘挺,跪着时肌肉紧绷着,丝毫看不出他还往后穴内塞了张接处子血的帕子。 顾瑶从背后抱住了他:“为什么什么都不穿,是不是为了让我肏你?” 宋时清搭上她的手,轻轻摸了摸,辩解道:“我穿了,妻主也是要......” 他难为情地说:“.....操我的。” 顾瑶掐住他的窄腰,摸着那样细,却不失力道。 若是永安王的身子,这样一边掐着腰一边操干才有意思。 她的乳尖贴着宋时清的后背,感受到怀里人的僵硬,又找乐子般往他耳边呵了口兰香,才将修剪过的指尖撩起他的衣袂,指腹才探入臀缝,还未插入小穴,臀肉就已经紧紧夹着她的手指了。 她摩挲着还未敞开的后穴,将一根手指插入。肠肉争着裹住来客,顾瑶只探了探手指,就摸到了深处的丝帕。 她勾住帕角,指节屈起,就这么拖着丝帕往外拉。很快,穴口处便露出一角丝帕,她扯住这一角,缓慢地将其扯出。 丝帕淌了水,便被她放在了水亭的栏杆上。 她还没玩够宋时清的穴,两根手指再度插了进去,撑开他的穴口。小穴不安分地吞着池水,好似饥渴。 顾瑶又了主意,抓了水面上的花瓣,一片片往他的穴里塞,直到塞满了她又用手指在肠道中推挤,搅动。 她摸索出了一处软肉,指尖好奇地戳了戳,怀里的男子微微颤抖。顾瑶再接再厉,把花瓣尽数抠挖出来,次次都要往那处剐蹭。 宋时清像是被满室暖意烫伤,浑身泛起红色,他喘息着。 “妻主......” 花瓣彻底挖出时,顾瑶也用手指将他送上了顶端。 另一只手插入他的口中,玩弄他的舌尖。 宋时清若木偶般失去了思考,张开了嘴,被夹住舌身也没了反应。过了许久,他才缓慢地眨眼,生涩地将舌尖往她的手指上送,不得其法地柔顺讨好,反倒让顾瑶痒得咯咯笑。 她抽回手:“好好学,痒死我了。” 宋时清声音带笑:“我会的,妻主。” 长乐九·玩玩驸马的小嘴 顾瑶玩累了,光着身子就要往宋时清怀里钻。宋时清眼尾泛红,面带春情,抱起她,任劳任怨地替她擦身子,穿中衣。 他替她仔仔细细地擦干了头发,动作轻柔。紧接着,换了个大块的毛巾,把人裹起来,像搓小圆球一样搓搓她。 顾瑶怕痒极了,抢了毛巾自己擦,还学自己见过的孟浪做派,一边媚眼如丝,半遮半掩着玲珑酮体,捂着嘴笑:“公子,奴家伺候得可满意啊?” 宋时清便一眨不眨地看她,他不在乎自己满意不满意,就是看顾瑶心情好,也跟着笑了笑:“嗯。” 他又严肃道:“奴家什么的,太孟浪了。” “哦——正人君子——” 顾瑶穿好中衣,又拉着宋时清给他换衣裳。 宋时清抬手捂住她的眼睛,不论她怎么扒拉,都坚决不让她看。 顾瑶奇怪道:“为什么不让我看?你都看我的了,为什么不让我看你的?” 宋时清别扭道:“.....不好看。别看了,妻主.....” 顾瑶:“那你的意思是我的就好了?” 宋时清趁机把自己收拾好了,他第一次单手打结,好在天赋异禀。 他收回捂住顾瑶眼睛的手,低眉顺眼地瞧她,不回答。 顾瑶急了,扑到他怀里掐他腰:“你说不说说不说嘛!” 宋时清没办法了,轻轻“嗯”了声,见实在是堵不住她的嘴,强行将人横腰抱起,带着回到了卧室。 卧室已经收拾回了原来的模样,不复大红颜色。 他将她小心翼翼地放在床榻上。 顾瑶不睡,见他还打算处理会儿公务,跪坐在床上瞅他, 宋时清轻轻点了点她额心:“睡觉啦。” 顾瑶抓住他的手,顺带着拍了拍床榻,撒娇:“一起嘛。” 免费人形抱枕,不要白不要。 宋时清温温柔柔地摸摸她的发顶:“好。” 顾瑶对自己的睡姿拥有很清晰的认知。永安王睡着睡着就会往傅茹胸上蹭,长乐公主也差不多。 她放飞自我,反正对面都不嫌弃,她有什么好担心的。 毕竟是新婚,她这几日便粘着宋时清不放,等他看完了刑部的卷宗,又叫仆人送上公主府及其名下产业的账本。 按常理来说,这些账目都是由府里女主人管的。 永安王府的账目她就全部交给了傅茹。 这些账目平时由三位管事和三位太监共同管理,皇家的产业他们也不敢懈怠。顾瑶叫他们把账本送去,他们也仅仅是惶恐,未有心虚。 她本意就是敲打敲打这几人,顺带着给自己新上任的驸马爷找点事情做。 她就喜欢宋时清在专注看书时那温和又有些不近人情的表情——同异世里的他一模一样。 宋时清在干正事时她不会去打扰,给他磨磨墨,无聊的时候就到外间跟春杏聊聊天。 现在让他看自家的账本,就可以随心所欲地打扰啦! 宋时清一开始还没察觉顾瑶的小算盘,同往常一样,全神贯注地看起账目。 顾瑶给他磨墨,忽然,撅起嘴不满道:“看看看,就知道看书,你看书不看我!” 宋时清一怔,抬眸,茫然过后,眼里有零星笑意:“可是你就在我身边呀。” 顾瑶捂住脸,不管不顾地跺脚:“你就是不喜欢我了!” 她想起什么,演出来的生气变成了真情实感的指责,语气也重了。 “——你从来都没有说过你喜欢我!” 宋时清从来都没说过他喜欢她! 顾瑶越想越不对,无理取闹的本质上头,把牛角尖给钻透了。 小时候,顾瑶之所以注意到宋时清,就是因为他对人都很温和。 顾瑶最喜欢这种没脾气般的人了,硬是要凑上前,像看玩具一样好奇,摆弄来摆弄去。 她本性不坏,不喜欢捉弄人,对待好奇的人,最常用的方式就是强行围观。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瞅,然后时不时搭几句话。 然后她就发现,宋时清对她更好了。 他对人都很好,所以顾瑶觉得他对所有人都是一样的好,突然发现原来他的好还是有盈余的,只是要你用心意去换。 顾瑶惊喜极了,更爱缠着他——虽然她不是时时刻刻都跟着宋时清,但是只要她想起他了,就会快快乐乐地找他玩。 慢慢的,她又觉察到,宋时清果然对她越来越好了。 他的好没有尽头似的,又像海绵一般要你费力气去挤,顾瑶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把他的好分门别类,一种一种地堆砌成塔,再束之高阁。 再后来,宋时清的祖母去世。 那是他亲人中唯一一个真心待他的人,他好像没有很难过,只是缄默地守着孝,在空荡的灵堂内不吃不喝,静坐了一天一夜。 他有官身,只需守孝一年。 顾瑶觉得他真的太可怜太可怜了,可能她还尚且没有泯灭一点良知,又毕竟跟宋时清熟悉,所以她独身前往宋时清常住的别院。 宋时清那时容颜惨淡,像是宝玉蒙上了灰尘,努力牵出符合礼仪的笑。 顾瑶知道他有多伤心,不要他笑得那么可怜了,轻轻摇摇头,说,让我陪陪你吧。 宋时清什么也没说。 过了许久,他对她讲起了他儿时的事情。 鸡毛蒜皮,没什么营养,他往常绝不会说这些没有意思的话,也不会做出这样如同乞求垂怜的行为。 顾瑶听着。 还听了两遍。 她原以为永安王找上门的时候宋时清会把她客客气气地请出去,没想到他只是目光复杂,最后什么也没说,由着她进了。 原本他不会对永安王说这些话,但是顾瑶愣是在别院里深沉地坐了许久。 宋时清这样知礼的人,只是强撑起精神同他攀谈。 顾瑶挑了个恰当的时机,让他给自己讲讲他儿时的事情。她想要让宋时清把想说的话说出来。他总是喜欢什么都不说,粉饰一出盛世太平,不让旁人为难。 自那以后,宋时清的好又变了。原来是滴泉里的水,一滴一滴试探般地落下,转瞬间就成了汪洋大海,永远都望不到边。他对她的好,总是比她想象的要多一点,无穷无尽,不求回报。 所以她不质疑宋时清对她的喜欢,可是这不是他不对她说“喜欢”的借口! 她不高兴了! 宋时清迟疑片刻:“......真的没有么?” 顾瑶的性格,真的不会逼着他说他喜欢她么? 甚至根本不用逼,稍微摆点脸色,他肯定就会哄她的吧。 顾瑶也有点不确定了:“......好像是没有诶。” 宋时清叹口气,放下账目:“我爱你。” 他的语速比往常快了些,耳尖发红。 顾瑶听清楚了,欢喜地点头:“我就知道呢!” 她又要给他找事情干了,让春杏送上水盆和香皂,洗干净手,走到宋时清的身旁,将手指递至他唇边。 顾瑶要他好好学,自然是需要给他机会的。 宋时清的口舌这几日被她调教得乖顺异常,比第一次柔媚了不知多少。 他含住她的手指,舌尖先往她的指缝钻,舔弄指节的每一处,在她退出时轻咬住指尖不放,彷若不舍。 顾瑶起了点施虐欲,就模拟口交,手指轻勾他的上颚,随后在他的口中抽插,刺激他的舌根。 宋时清忍住干呕的欲望,眼眶通红,眼泪几欲激出,口中涎水被搅动得从唇角流出,看起来狼狈至极,眸中全是乞怜的水光。 顾瑶给他帕子让他擦脸:“没昨天好。” “.....”宋时清不语,沉默地将脸擦干净,垂着睫羽。 “我会学的。” 你看。 他的爱无穷无尽。 顾瑶睡懒觉的好日子到头了。她大清早的就被婢女叫醒,还不能发火。无它,今日正好是民间回门的日子,她和宋时清要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了。 顾瑶生无可恋地被婢女摆弄,力求抓紧时间,发髻又高又翘,头饰又贵又亮。 皇后娘娘偏好明艳打扮,婢女们操心,投其所好,又或者说女大随母,总算是画出了个重彩的妆容,还在额心点了桃花。 宋时清一身月白,容华无双,站在一旁等她。 他一边等,一边望着妆娘,多少算是在偷学对方的手法,夫妻之间画眉点妆也是一大乐趣,他并不想被顾瑶嫌弃。 虽然她嫌弃他的样子也可爱,但宋时清还是更喜欢她夸自己的样子。 他们进宫,恰好是群臣散朝的时间。顾瑶知道她来早了,站在坤宁宫前一会儿规规矩矩一会儿晃晃悠悠地等,身子往宋时清那找支撑。 春杏小声说:“公主,娘娘到了。”她的语气有几分酸溜溜,果然是个没熟的小杏子。 皇后的轿辇已至面前,顾瑶连忙站好,和众人一起行礼。 皇后笑着下轿。她今年刚过四十,容貌保养得极好,一身气度雍容,依稀可见同顾瑶相似的几个角度。 她望着顾瑶,抬抬手,含笑道:“长乐来了,快入殿吧。” 家人唠嗑家常话,自然没那么多规矩,遣散了些下人。宫人给他们擦好了椅子,顾瑶和宋时清便坐下了。 顾瑶忍不住地笑,对宋时清说:“你知道他们为什么擦椅子么?” 宋时清笑看她,摇头。 皇后也乐了,嗔怪道:“你这丫头,哪里一些胡思乱想。” 顾瑶噗哧道:“难道不是因为这是贵妃和静妃拜见您时坐的椅子么?” 皇后道:“你瞧我看得上她们么?嗯?” 顾瑶:“总之不能让你的宝贝女儿粘上妖魔鬼怪的气息!” 母女间有说有笑,却被一声传报打断。 许公公:“太子拜见——!” 长乐十·太子殿下,为何不高兴? 皇后收敛了笑容,淡淡道:“让他进吧。” 话音刚落,太子便入了殿。 来人身披紫金袍,脚踩踏云靴,容貌与永安王极其相似,又更精细些,眉眼间颇有艳丽姿色,却被其一身冷戾气质冲淡,倒像是一块冰雕琢出不近人情的棱角。 他朝皇后一板一眼地行礼,态度恭敬,再起身,眼眸冷冰冰的,透着不近人情的疏离。 皇后受了礼,问道:“你怎么来了?” 太子顾丹似乎根本觉察不出他打破了其乐融融的氛围,或者说知道了也并不在意。 顾丹开口,那淡然的语气简直同皇后如出一辙:“来给母后请安。” 皇后默了默,对自己这个儿子也没什么办法,便又问:“那你请完安了么?” 太子点头。 “嗯。”他不咸不淡地应声。 气氛一时陷入沉默。 皇后的表情也有些绷不住,心说请完安那你走啊?你还不走吗?你不走的话我要说点什么? 她忍不住想要问问他究竟想干嘛,太子就已经一声不吭地坐在了顾瑶的对面。 天潢贵胄,非常人能及,坐处如同身处东宫,不动声色,也不怒自威,气度盎然。 顾瑶眼神飘飘忽忽地瞟着太子,她其实心里有点怕他,毕竟他确实挺吓人的,但是又忍不住想要跟他亲近亲近。 其中心理大概跟她喜欢逗宋时清差不多,几分犯贱,别人越不容易有反应,她就越喜欢逗。 反正是亲哥哥,他还能恼羞成怒弄死自己不成? 不同于顾瑶,皇后心中也在嘀咕:这娃又来做什么?平日里不来给自己请安,说朝上就已经给她请安过了,不必再多行事端,怎么今天突然来了?——气氛好僵硬,我要说些什么?我能说些什么? 顾瑶则想:皇兄今日的袍子真好看,这紫冰蚕是贡品吧?为何大家模样相似,偏偏皇兄瞧着威严,她就是风流浪荡了?——皇兄他看我了!啊!他看我了! 结果顾丹一双精致眉眼盯着顾瑶,也是一字千金得很,一句话也没有表态。 最后还是宋时清打破了僵局,起身向太子作揖,等人受礼后,含笑温吞道:“太子殿下可是想来看看公主?” 就在旁人都以为太子起码会说点什么解释一番时,他便看了眼宋时清,眼神淡淡而带着几分赞许: “嗯。” 啊!皇兄是想要看我! 顾瑶一旦被别人关心,心情就会格外好,她笑得快活,道:“谢谢皇兄!我也想你!” 太子蹙眉,语气谴责:“太过客气。” 这样都客气啦?顾瑶笑嘻嘻道:“那我就不谢你了,我只想你,可以了吧?” 太子沉默片刻,看起来有些不满,冷冰冰道: “嘻皮笑脸,油嘴滑舌。” 顾瑶差不多也被他骂习惯了,但是要嘟起嘴不看他,做出烦死了的姿态:“是是是,我就油嘴滑舌,想你都不行了。啧。” 太子抿了抿嘴,大体还是面无表情,却愣是能让人感受到几分委屈:“分明是你骗我。” 他停顿片刻,补充道:“你根本没想我。” 顾瑶迟疑了:“……有的吧。” 她买道具的时候不就想到他了吗? 太子闷闷不乐:“你只是想我的钱。” 果然是这件事! 顾瑶松了口气,随即正色道:“皇兄你怎么能这么想,为什么我不想别人的钱,只想你的钱呢?” 太子脸色稍霁,颔首,不语。 宋时清维持着微笑,见气氛缓和,不急不缓地道起了场面话:“若非太子殿下看中,下官也不能尚了公主。太子于我有恩,公主于我有情,于情于理,我都会好好待她。” 他含笑,轻轻牵起了顾瑶的手。 他本意只是想要将她的手合在掌心,不料顾瑶直接与他十指相扣,还拽着摇了摇! 宋时清脸微红,也默认了。 皇后乐呵呵道:“两口子新婚就是如胶似漆。驸马的品行本宫是信得过的。” 太子眉心略拧,他盯着两人的手,不知怎的,心里就是有些堵。 虽然他知晓宋时清良行容止,真要论起来顾瑶更像拱白菜的小猪,供的还是颗天价玉白菜,但他还是莫名的心中郁闷。 他是个礼贤下士,肯听人言的好太子,所以他不懂就问。 “不知为何,”太子沉吟道,“孤见驸马与长乐的亲密姿态,心中竟有不满。” 气氛再度陷入沉默。 皇后一脸震惊,身边的宦官侍女也纷纷抽搐唇角。皇后一直知道太子很实诚,没想到他实诚到了这个地步。 顾丹的神情是那么平静,仿佛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问题,他将目光投在了宋时清身上,等待着自己的这位下属为他解释疑惑。 宋时清笑吟吟道:“自是因为太子对公主多有疼爱,不过人之常情罢了。” 皇后想了想,他们兄妹感情确实挺好的,欣慰道:“本宫一直担心太子不近人情,不想他还是懂得疼爱幼妹的。” “细想一下,若是盛阳和闲华二位公主,孤是不在意的。” 太子疑惑道:“既然都是兄妹,为何如此?” 宋时清笑道:“嫡庶有别。” 太子:“原来如此。” 皇后:“.....”如此个屁啊! 盛阳和闲华跟你有什么关系啊! 能拿来跟长乐比吗!?她是你亲妹妹!一个肚子里出来的亲妹妹! 她忍不住去看顾瑶脸色。这个女儿也是个闷的,这会儿知道她在太子心里居然还能跟盛阳闲华比一比,怕是要生气了。 结果顾瑶一副神游天外,若有所思的模样,又不知想到何物,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最后,长长地叹了口气。 她一叹气,那还得了。 宋时清连忙对上她的视线,柔声问道:“公主,怎么不开心啦?” 顾瑶幽幽看他,摇摇头。 她总不能说,她在合理怀疑异世里太子和宋时清有一腿吧?谁让宋时清总是能那么巧妙地理解顾丹的意思,他是会读心么? ……虽然不太可能。 好吧是根本不可能! 唉。 顾瑶凶巴巴地瞪他,“哼”了一声,然后背对他。 谁让你根本没有那么喜欢我,不然我哪里会瞎想嘛! 骗子! 你只是喜欢长乐,你都不喜欢永安的! 太子疑惑地观察着两个人,旋即,平声道:“你惹她不高兴了。” 皇后没有太子那样敏锐,先入为主,无奈地说:“丹儿,你下次可别拿长乐跟盛阳和闲华比了。” “为何?”太子疑惑,“他们都可以拿我跟大皇子、二皇子和四皇子比。” 皇后:“可是他们不会当着你的面比较。” 太子:“会啊。” 皇后:“……”东宫都是些什么人啊!! 她心力交瘁,深吸一口气:“本宫乏了。” 众人告退,太子走得坦坦荡荡,还回头让母后记得多喝热水。他身份高,自然走在顾瑶前面,即将送他出宫门时,顾瑶笑道:“皇兄,你得空我便来看你呀!” 太子头也不回,飘来一声冷冷冰冰的:“呵。随你。” 眼见着背影渐淡,太子身边的张公公被他踹了一脚。 张公公立刻点头哈腰,颠颠地跑到顾瑶身边,掐着嗓子:“长乐公主,今个儿东宫里的幕僚们要清谈,太子得听着。您看,要不明个儿您得了空,就来呗?” 顾瑶笑出声,用繁花团扇掩着嘴儿,乐呵道:“成啊张公公,哪里有不成的?” 张公公得了准话,也笑了,小声道:“您也知道太子的脾气,他心里还是惦记您的呀。” 顾瑶乐死了:“赶紧跟过去吧,让皇兄知道你这么背后念叨他,小心你的月钱!” 张公公连忙跑了。 顾瑶吃吃地笑着,那团扇一摇一摇,美目流转,盯住了宋时清。 她左眼右眼里都不怀好意,娇着嗓音,千回百转:“驸马——” 宋时清弯眸:“怎么啦?” 顾瑶伸出团扇,用扇子戳戳他,问道:“你更喜欢太子还是更喜欢我呀?” 宋时清失笑:“你真是......” 顾瑶不依不饶:“你说嘛你说嘛!” 宋时清环顾四周,颇有几分羞赧,道:“好多人呢。” 他覆盖住顾瑶的手背,轻声:“我们回去说吧。” 顾瑶:“……哦。哼。” “公主!公主!” 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顾瑶寻声望去。 王铮腰上别着几天前的那把玉骨扇,面有薄汗,像是跑了一路。他冲到顾瑶跟前,气喘吁吁:“可算是让我找着你了!哎哟,跑了来回两趟,累死了!” 他很快平复了呼吸,用袖间胡乱擦了把脸,接着整理了下衣冠,抽出扇子,眉宇间满是风流,叹道:“早知道这样,我就在公主府门口等着你了。” 顾瑶好奇了:“你找我干嘛呀?” 王铮今日换了衣着,不同于宋时清的一身月白,他着浅粉色曳撒,织赤红掺金鲤鱼纹,玉骨扇的扇面也换成了洛阳撒金纸,用金粉写上潇洒行书“只被桃花”。 他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宋时清一眼,也全当宋时清不存在。 宋时清不动声色,瞧见了上面的字迹,忽而浅浅一笑,眼有冷意。 王铮似是毫无觉察地摇着扇:“向你道歉啦。” 顾瑶:“你有什么好道歉的?” 王铮苦了脸:“太子非说我带坏了你,我能怎么办?” 顾瑶笑道:“就是你的错!” 王铮语气熟稔:“是是是,你说的都对。” 他勾起唇:“那我今日请你去望月楼吃饭,给你赔罪。” 顾瑶犹豫片刻,宋时清便温声道:“公主,回去吧。” 宋时清的声音那样软,温温柔柔的,若煎雪酿酒。 驸马的面子还是要给的,顾瑶道:“下次吧。” 王铮一怔,有些无措,轻轻道: “可是今天,是我的生辰呀……” 长乐十一·你可知天下榜? 顾瑶愣住了。 她确实忘记了这回事。 王铮是世家子弟,但是他本人并不喜欢大张旗鼓地办生辰,而且长辈都还在呢,生辰宴也轮不到他。在异世,他会叫上几个朋友喝喝酒。王铮的朋友不算多,去也谈不上宁缺毋滥,他和谁都聊得来,狐朋狗友嘛也不少,但是真正相处好的,也就儿时的几位玩伴。 在夺嫡期间,他被要求远离太子,明哲保身,那些人也不得不主动或被动地疏远。 而在长乐公主这儿,他更喜欢单独找她玩。 王铮的要求并不过分,他会挑出一个时间段想跟她独处,只是这样的日子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了。 起码,他娶妻之后,就再也没有找她过生辰了。 顾瑶一时间有了物是人非的心情,很不是滋味。 王铮见她不答,扯了扯唇角想牵出个笑来,神情却是压抑不住的黯然。很快,他用扇子掩了一瞬面目,调整出潇潇洒洒的笑容:“没关系的,你和驸马先回府吧,我下次找你玩。” 好一招以退为进。 宋时清眼底毫无波澜,不着痕迹地看了王铮一眼,温声:“既然是王公子请客,去了也无妨。” 顾瑶还真没瞧出什么花样,她本就心情有些沉重了,想起王铮在异世快快活活粘着她的模样,心底有点酸酸涩涩。 她就说,为什么仅仅是去了趟酒楼,就要被弹劾——原来是因为,她是在傅茹回门当天去的酒楼啊。 顾瑶心中狠狠难过和自责了……我好混蛋…… 其实这还真不怪她,因为傅茹是骠骑大将军的嫡女,将军府手握兵权,若永安王无心同太子顾丹争夺皇位,则必须同将军府划清界限。 她很早就同将军府商议好,如非大事,绝不上门,所以,她也就忘了傅茹是什么时候回娘家的。 南下治黄河是她近期心中无法磨平的痛,身边两位罪魁祸首她一个都不想理。 她现在看到王铮,耳边响起:“是兄弟,就让我插你两刀!” 看到宋时清,耳边就响起太子的:“呵。呵。呵呵呵呵。” 顾瑶体会到了什么叫做被玩弄在鼓掌之间,简直毛骨悚然,心不在焉,压根没听宋时清说了什么,胡乱点头:“嗯嗯嗯。” 答应下来,她才发现自己干了什么,一扭头就正对上了宋时清笑意不减半分的玉容。 顾瑶:“……” 这个笑,和他被弹劾那天,傅茹的笑容一模一样。 她要是只猫现在就炸毛了,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撞到了春杏。 春杏连忙轻轻推了推顾瑶,以免她身形不稳。她的个头跟长乐公主差不多高,只是发髻没有公主那样翘,看起来也是很小一只。 春杏急了:“好端端的怎么突然会身子晃呢?” 她以为顾瑶只是身子摇了摇,泪汪汪地把公主扳过来,从头到脚地检查一遍,随后,气呼呼道:“一定是驸马累着公主了!” 王铮闻言,笑着上前想要扶顾瑶。 顾瑶已经站稳了,哪里需要他来扶,揉揉春杏的脸颊安抚好她。 王铮略有几分奇怪地看了眼春杏,紧接着瞄了眼顾瑶。他比较见多识广,总觉得此刻他也是十分多余。 给了个甜枣,顾瑶又正色道:“你别胡说,驸马哪能累着我呢?” 宋时清尚且在回想刚才顾瑶后退时一转而逝的心虚,却听她那正经的语气,余光便瞧见她那圆润的指甲,脖颈住腾起热气: “好啦……” 她是会累的吧? 每次事后都要他给她揉揉手,肯定是累的。 顾瑶知道宋时清要不好意思了,她拉拉他的手指,又偏头对王铮扬起明艳笑容,软下声音,甜甜道:“王公子可要请我们哦!” 王铮被那笑容一晃,再度选择性忽视宋时清。 古怪的气氛被顾瑶转瞬化解,而她本人压根不知道她都做了些什么,很开心地带着一只宋时清一只春杏去蹭王铮的饭。 京城西北靠近长城,而东南两面则人来人往络绎不绝。东十二街便是所谓的花街,那档子的行业并不在城里,而是修筑在京城以外,靠近护城河的地方。 所以,等深夜关了城门,来客便会歇息在东十二街中。 花街实际上只是繁华的商业街,只不过比城里的坊市多了些三教九流。 望月楼便是东十二街中颇受欢迎的酒楼,位于十二街中的上六街,专门服务达官贵人们。 推开楼门,入目的是一间装饰清雅的小间。里面的小二模样清秀,对贵人们微笑:“请出示会员卡。” 顾瑶是皇宫里的小公主,订婚前没出过皇宫。有了公主府后,京城内已经被她摸透了,还真不知道城外是什么光景。 她们姓顾的都充满求知欲,这一点上她和太子顾丹极其相似,也是不懂就问:“什么是会员卡呀?” 小二微笑:“拥有上六街的会员卡,可以自由出入东十二街,获得街内相应折扣优惠以及点楼内节目等诸多特权。” 顾瑶:“好厉害!” 好聪明的点子呀! 王铮从荷包里取出一个混金薄卡,小二查看过后,打开了通往楼内的门:“欢迎各位。” 一边往里走,顾瑶一边拿了王铮的会员卡研究。 是用黄金融化浇筑成片,一面刻上繁琐的花纹,一面则雕有王氏族徽,工艺极好,尽管比不上宫里,却也十分新奇有趣了。 忽然,她听见开门声从身后传来,一位五大三粗的男子走来。他衣着窄袖短衣,不似显贵,反而像是普通百姓,相貌普通,满脸胡茬。 她睁大了眼睛,满目好奇,屏住呼吸,停下脚步。 他越过自己,目不斜视地走了进去。 顾瑶:!! 哇——! 好潇洒哦!! 她抓住了王铮的手臂,是真的抓,五指攥着衣袖的那种。 顾瑶连声问道:“这是什么人?这是什么这是什么呀!” 王铮也是第一次见,虽然有点儿不甘心在宋时清面前露怯,但也不会瞎说:“我之前从未在楼里见过这号人物。” 顾瑶有些失望,松开手,知道自己失态了,蔫蔫地去偷看宋时清。 宋时清含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他摸了摸她的发顶,警告般瞥了眼王铮。 王铮挑着眉回看了一眼,旋即移开目光,扇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手心,漫不经心地瞧顾瑶蔫头蔫脑的小模样。 宋时清柔声:“我们先进雅间吧。” 顾瑶又想起傅茹的笑容了,后脊有些发凉。 她看他不生气,努力笑起来点头:“好啊好啊。” 心里嘀嘀咕咕:“怎么今天老是想起傅茹?是我太久没见她了吗?可我在永安王府也不会常想起宋时清呀?” 又想:“总觉得经此事后,我也很难不想起宋时清了。” 望月楼里面别有洞天,雅间围作井状,正中搭台,倒像是戏楼。 顾瑶坐在三楼,撩开珠链往外望,金玉相击泠泠作响,抬眼间,就见二楼处人影交错,瞧着热闹,只是隔着封音的无色琉璃,动静不大。 她闻到了淡淡茶香,回头,宋时清以茶洗盏,对她浅浅一笑。 顾瑶命人关上琉璃窗,跑到宋时清跟前:“这里真是别有一番风味呢。” 宋时清笑道:“朝中不少年轻官员喜欢来望月楼,确实是有独到之处的。” 顾瑶:“听你这话——来过呀?” 宋时清将茶水倒入木匣:“立足朝廷,自然少不了与人来往。” 圆桌旁放着三张木椅,王铮托腮瞧着这两人,无聊地困意上头,眼皮打架,懒洋洋道:“我们宋驸马爷为人处世可漂亮了,也就你把人家当小白莲呢。” 顾瑶瞪眼:“我没有!” 宋时清哪里小白莲了! 永安王要哭了好吗! “多谢王公子赏识。”宋时清轻笑,将木匣交于仆从,“我也并不善交际。” 他温柔地注视着顾瑶,见她一脸“你看我干嘛”,笑着摇摇头,眼含宠溺之色:“我总是不知公主的想法,没有王公子那般懂女人心。” 王铮眼尾一挑,挤出了个皮笑肉不笑的卧蚕。 顾瑶没注意到,笑出声:“对啊!他可懂女人心了!娇妻美妾有那——么多呢!” 她用手比划,示意王铮后院里的女人都不够这一院塞的。 随后,顾瑶俶地拧眉,气呼呼地用手指宋时清:“你这话,不会是想纳妾吧?” 宋时清无端被指责了一通,眉眼皆笑,摇摇头,想开口,却还是唇角弯弯,便沉默,以防笑声真惹恼了顾瑶。 顾瑶谅他也不敢。 王铮无奈地放下用来装潇洒的扇子,身子懒懒散散地往椅子上靠:“公主,您就别老念叨我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嫉妒我有一后院的女人,你没有呢。” 春杏生气道:“公主才不需要一后院的女人呢!” 王铮用手肘推了推椅子靠背,撑起身子,饶有兴趣道:“干嘛?” 春杏的脸突然涨红,嗫嚅着唇,呐呐不语。她急得说不出话,眼眶通红,就快哭出来了。 顾瑶连忙哄哄她,转头对王铮说:“好啦好啦,我家小杏子性子软。” 王铮也笑:“是我不对。你让她也上桌吃吧,毕竟从小在你身边侍候。” 春杏闷声:“奴婢不敢和公主同桌。” 顾瑶便给她拿了块糕点,她小口小口吃了,这才哄好。 “公主,”宋时清开启话题,以免气氛尴尬,“你方才不是问那位从道中经过的人是谁么?” 顾瑶:“你知道了?” “略有猜测。” 宋时清含笑。 “距武林大会召开还有一年光景。京城中因此起了侠士风。”宋时清道,“东十二街也接待江湖中人。” 顾瑶追问:“所以那是江湖中人么?” 宋时清:“非也。江湖中人在京城地位并不高,不少达官贵人对其颇有偏见,是不可能同我们在一道的。那位应当是太子府的一位幕僚,诗才极好,颇有童心,不拜官,反倒喜欢作江湖打扮。” 顾瑶想了想,疑惑道:“世人当官图的就是封侯拜相。这江湖中人,图的是什么呢?” 王铮对这个问题也很感兴趣,猜测道:“为了快意恩仇?” 宋时清却道:“为财为名。” 顾瑶印象中的江湖中人都是些灰头土脸的侠客:“此话怎讲?” 宋时清一笑:“你们可知天下榜?” 长乐十三·妻主……脏。【gb 顾瑶是在傅茹回门那天回来的,而两个世界基本上会保持相应的时间流动。也就是说,顾瑶随时都有可能穿去异世界当永安王。 她今早起来的时候还打算抓胸认性别,一睁眼,倒是感觉到自己埋在了别人的胸口。 松香味的。 是宋时清呀。 她慢腾腾地从他怀里出来。她今日醒得有些早,宋时清还未醒呢。 顾瑶认认真真地瞧着宋时清的睡颜,心想,他长得真好看呀。她凑近了些,触及宋时清绵长均匀的呼吸,不知怎的,脸就悄悄红了。 真好看呀——睫毛好长,眉若远山,双眼皮清晰而丝毫没有多余的褶皱。他的肤色偏淡,唇色也比旁人浅。 顾瑶瞧着瞧着,忽地上前,吻住了那浅粉色的唇。 宋时清悠悠转醒,睫毛轻颤着睁开双眼,带着些睡醒时的茫然,却瞧着两眸沉沉,冷静而渗人。 顾瑶怕谁都不怕他,见人醒了,还得寸进尺,咬了咬他的唇珠,舌尖从唇缝里挤入,好奇地探索宋时清的口腔。 宋时清立刻清醒了,目光柔和下来,有颇含受宠若惊。他试探着勾顾瑶的舌尖,任性的小公主便舔了回来,他顿时脸一红,用着以往舔她手指的经验,与她缠绵。 宋时清让她玩弄了两回,这般亲吻还是第一次。 宋时清好像找到了那满腔爱意的宣泄口,从温温柔柔的承受,慢慢转变为充满占有意味和掠夺气息的攻势。 顾瑶不承认她被温水煮青蛙了,但是她还可以抢救一下,手从衣领处伸入,抚摸着宋时清的胸膛,随后,指甲往人的乳尖上轻轻剐蹭,又狠狠一揪。 宋时清闷哼一声,停下亲吻。 两人的唇瓣缓缓分开,宋时清那浅浅的唇色已经愈加娇艳。 顾瑶彻底拉开了他的衣襟,他的乳晕颜色同他原来的唇色相近,也是淡粉,乳首倒是颜色稍深。 她捏着两粒乳尖,或是按压摩挲,或是掐扯,宋时清呼吸紊乱,他已对性事有了体悟,知晓顾瑶更爱看他乖顺模样,便闭上眼感受,任人恩赐赏罚。 顾瑶用手玩还不过瘾,含住了他的乳首轻轻吮吸,手也往下,轻轻巧巧地滑过他的下腹,隔着衣物,握住了对方的阴茎。 宋时清被擒住下身便有些羞了。他之前换衣裳时就不让顾瑶看,说什么都不行,可想而知,他是觉得那东西不太好看的。 顾瑶先前只想开发一下人的两张嘴儿,也没太多爱抚他的男根,这会儿才发觉,宋时清的资本很不错。 这么大! 幸好没让他干,不然就那个处男技术,她不得痛死咯? 顾瑶伸入亵裤,用手替他纡解,可是宋时清太能忍了,除了肤红呼吸乱,也没有太多动静。 顾瑶就在他快要射出来时,用指腹堵住了他的马眼,偏要他难受。 宋时清急促地吸气,不由自主地就起身想躲,可是教她拿在手里了,哪里还有能躲开的道理。 他睁开眼,满目渴求。 顾瑶还要坏呢,明明一手堵着不让对方释放,还要一手摸摸他的茎身,掐掐他的乳尖,亲亲他的唇。 宋时清额角已有青藤,哑着嗓子求:“妻主……” 顾瑶笑道:“干嘛?” 宋时清默了默,最后,嗓音低哑:“求妻主,让我射。” 顾瑶挪开了指腹。 精水射入亵裤之间,势必要换了,她的手上也沾了些白浊,抬手,要宋时清舔掉。 宋时清看见了那红酥手上的精液,犹疑片刻,还是伸出舌尖,一点点舔去。 顾瑶看出了他的迟疑,挑眉道:“你不乐意?” 宋时清态度温吞,神情却是有不赞同的:“太脏了……”他咬咬唇,“妻主的手,沾上这个,太脏了。” 他看起来太认真了,顾瑶反倒忍不住笑:“哪里脏了?” 宋时清:“……就是脏。” 哈!他无理取闹! 顾瑶又道:“那我若要你帮我舔呢?你也嫌脏么?” 宋时清立刻明白了她要他舔哪里,目光下意识地瞄,紧接着很正人君子地红了脸腮,摇摇头:“不嫌的。” 他大概意识到了自己话语矛盾,企图说服自己:“我们已经成亲了。” 每次顾瑶玩完他,就会变得特别温香软玉,软软甜甜地往他怀里蹭啊亲啊,这会儿听了他的话,突然眼珠子一转,哒哒地跑开,取了个乳夹来。 乳夹用玉雕成,颜色接近宋时清的肤色,阴文凹陷下的“妻”字用朱砂涂抹,格外醒目。 顾瑶道:“是妻主赏你的。” 宋时清接过,也看出了这个用途,默不作声地,用那修长白皙的手,自己将那小巧的乳夹,夹在了被玩弄红肿的乳尖上。 顾瑶还嫌不够,在他锁骨出嘬了几口红印子。 她洋洋得意:“你是我的啦。” 宋时清轻笑。他已经看出顾瑶对他并非无情,不过是碍于面子,总要占口上便宜。他试探地,卖乖地,讨要一个心上人的赏赐: “妻主,喊我一声夫君,好不好?” 顾瑶犹豫一下,瞧见他乖乖戴上的乳夹,锁骨上的红痕,一片狼藉的亵裤。她心软了,做出些不情不愿的表现:“唔……好叭……” 她撅嘴嘴要亲,讨了亲之后又嘻嘻一笑,唤道:“娘子!” 宋时清哑然失笑,摸摸她的脑袋:“嗯。” 又嬉闹了一会儿,已经是晚膳的时间了,顾瑶正准备吃喝,猛地一拍头:完了! 我真的要完了——忘记了今天要去见太子! 顾瑶已经想象出自己被五马分尸然后鞭尸的场面了,苦思冥想其对策来,自家哥哥什么性格她是知道的,人倒是不计较,就是太直,闹脾气可以憋很久,跟地雷一样! 她不想给自己埋雷,灵机一动——绝不能让别人知道她就是忘记了,得让别人以为她早就来了。 顾瑶翻出了身便捷的袍子,戴上金腰带,让下人通知驸马她要去东宫,便急冲冲地跑了。 她站在东宫宫门外,思考一件事。 第一,正门是不能从正门走的。 第二,东宫守卫森严,要是翻墙,真被当成刺客给弄死了,就得不偿失。 思及此处,顾瑶上前,同几位侍卫说道:“你们通知一下里面,本公主要翻墙进去,给太子一个惊喜。” 顾瑶特意咬重了“惊喜”二字。 敢告诉太子她来了就等死吧! 不能篡位还不能搞几个侍卫嘛! 侍卫们面面相觑,进去通报了。没一会儿,顾瑶便能发觉房梁上的几个巡逻卫都撤下了,她立刻找了个地方,运起轻功,飞檐走壁,来到了太子的书房前。 书房灯火通明,在昏暗的东宫中,宛如一盏灯笼。 当值的张公公在门口侍候着,坐在凳子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训着徒弟,突然瞧见一个人影,还以为是刺客,惊得当场就要摔杯子。 顾瑶疯狂比划:“嘘!嘘!!” 张公公认出是她,脸皱成一团,快哭了,上前,低声道:“我说公主啊,您怎么才来啊?” 顾瑶一本正经:“我今天偷偷来的,先见了太子妃,一时间忘了时辰。” 张公公了然,道:“那奴才先进去通报一声。” 顾瑶摆手:“去去去,赶紧的。” 张公公进了书房。顾丹正在批阅奏折,眉头紧锁,头也不抬: “说。” 张公公立刻赔笑脸:“长乐公主在门外候着呢!” 顾丹动作一停,放下奏折,淡淡扫他一眼:“孤不聋。” 差点忘了这位爷武功好着呢。张公公只能接着问:“那,宣吗?” 顾丹冷冷道:“等。” “公主!不行啊!”几个小太监嚎着不让顾瑶进书房,声音够凄凉,阻止的动作就不太真情实感了。 顾丹看了张公公一眼。 张公公读得懂空气,知道他该消失了,立即告退。 这人都走了,顾丹才道:“不知礼数。” 批评完毕,他也不语,继续垂头看奏折,用朱笔批阅。 顾瑶上前,抑扬顿挫地朗读:“黄河水患已有数月,灾情渐缓,赈款却损失愈发严重……不知所踪……” 她顿声,恰好太子落笔。 顾瑶念出了顾丹写的字,模仿人平平淡淡的语气: “已阅。” “噗嗤。”她笑出声,翻出顾丹已经批好的奏折,果然都是已阅已阅已阅。 她嗲起嗓子,指尖去划顾丹的手背,眨着眼,旁人是娇柔造作,她就是万种风情:“太子殿下——您阅了人家么?” 顾丹手一抖,沉稳地上下打量她。 顾瑶再接再厉:“太子——” “皇兄。” “太子哥哥。” 她声音愈嗲:“哥哥——” 顾丹盯她。那冷嗖嗖的目光跟个刀子似的往她身上刮,顾瑶起了鸡皮疙瘩,面上还要笑吟吟,心里暗骂: “不就放你鸽子吗,至于吗,你失去的是时间我失去的是爱情啊!” 好半晌,顾丹纡尊降贵,开了金口,语气生硬:“你骗我。” 顾瑶:“没有吧。”您说哪件事? 顾丹眼睛眨也不眨,就像高冷的小喵咪露出了尖尖指甲下的肉垫子。撇开头,生气了,但是他不会说,只能给别人一点小小的提示,闷闷不乐: “你不想我。” 之前说想他,是骗他的。 他们真的好像啊。顾瑶想。 他一开口,我就知道,他要我哄他。 长乐十四·偷亲一口皇兄 从来都是别人哄她,她哪里哄过别人嘛。顾瑶心里嘀咕了句,开始绞尽脑汁怎么把太子忽悠过去。 尽管她其实对哄人这一业务堪称业务纯熟,但面对的不是女孩子,她心里就有包袱。或者说,她只习惯向亲近无害的低头,但面对上顾丹和宋时清,她很多时候更想把事情糊弄过去。 她这时不明白那微妙的权利差带来的不同心境,却也感受到了向旁人低头的难堪,哪怕这种低头只是“女儿家的撒娇”。 但她也有一种敏锐的直觉,同样的事情下,她就算不生气,她也要让别人觉得她生气了,这份生气有时也要拿捏住尺度,这又要看是对什么人了——按耐下心中浅淡的不愉快,顾瑶思考起来要怎么哄顾丹。 顾瑶对哄皇兄这点还真没太多经验。 对于不熟的人来说,顾丹面冷,瞧着就不好接触。而对亲近之人,顾丹也是闷闷的,情绪内敛,因而脾气也算不错,有储君的仁德。 顾瑶做事也很讲究分寸,轻易不会惹得旁人不高兴,因为真心是要用真心换的,她喜欢别人的真心,就要复制出一团团小心心来给他们。 她以往都是撒娇的……可是皇兄看起来真的不高兴了。撒娇这种东西,像锦上添花,只有在别人愿意接受的时候才有用。 顾瑶不动声色地瞄了太子顾丹好几眼。 他倒好,说完话,就安安静静地批奏折了。 他一目十行,却宛如愚公移奏折山,顾瑶瞧着他的动作,在心里给他“哼哧哼哧”地配音。 顾瑶试探:“……皇兄。” 顾丹:“忙。” 顾瑶挑了一下眉,微不可查的那种,心中微微叹气,想到礼教的教诲,顾丹是君,她是臣,臣子必须辅佐君主,劝诫君王勤政爱民。 周朝刚开国不久,迄今为止不过两代。当今皇上是太祖的二儿子,前面大哥哥在征战中出了些意外,就轮到他即位,但太祖本身是没有称帝的,所以当今圣上算是“开国皇帝”了。 如今宗室里有两位王爷。 泸州王——那位名字是小猪的,安分守己地待在封地里混日子。 楚王,手握实权,对皇位虎视眈眈,下手也极其狠辣。 顾瑶那些野心勃勃的皇兄们,不知有多少是被他挑唆,挑动出个兄弟阋墙,利用着王爷们去碰太子的刀尖。太子就像是他借刀杀人的那把刀,可惜这把刀也借着他磨出了利刃,随时准备刺入他的心口。 楚王想要太子死,这样他才能明正言顺地夺位,毕竟礼教还是讲究父业子承,无子了再谈什么兄终弟及,反倒是太子殿下,并没有明确有过什么针对楚王的举措。 起码明面上没有。 顾瑶作为永安王时,曾经隐晦地向顾丹提过楚王想要拉拢自己。 顾丹的神情半点不变,拇指摩挲着玉扳指,淡声:“天色已晚。” 顾瑶心说真装逼。 幕僚们对这句话议论纷纷,有人低声询问顾瑶:“永安王,太子这话的意思,可是,侧卧之榻岂容他人鼾睡?” “啊?难道不是,”顾瑶听着有道理,懵了,“洗洗睡,梦里啥都有?” 两人面面相觑,互相觉得对方真是个人才。 总而言之,君心难测。 顾丹行事作风异常诡异,说他耿直,有些时候他又闷得很;说他闷骚,他常常开口一鸣惊人。 顾瑶觉得,这主要是顾丹这位储君立得早,打小也是特殊教育下长大的,反正也没人敢骂他。臣子嘛,劝诫,劝诫又有什么用?全看对方听不听嘛。 终于等太子搬文件山搬得差不多了,顾瑶百无聊赖地问道:“反正都是写已阅,干嘛不干脆让别人写。” 她越想越觉得可行:“要是怕内阁总是欺下瞒上,不如塞几个读书的宦官进去,张公公就不错。” 顾丹沉下声:“就你主意多。” 顾瑶又道:“不过内阁才设立不久,目前都是些小官当值,权力不大,应当出不了什么太大的岔子。” 她笑嘻嘻地说:“你瞧我是不是很有政治天赋?” 顾丹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的双眼。 顾瑶被盯得直冒冷汗,勉强维持着漫不经心的笑容,大脑快速运转:他若是以为我要参政,心怀忌惮了,我该如何? 这真不是顾瑶多想,如今天子染病,常年卧病在床,她父皇性子软弱,染病前就与皇后一通批阅奏折,如今染病了,更是干脆由皇后代替上朝。 太子监国,皇后干政。 他们说,倘若皇后不愿放下手中权势,两人迟早会有一争。 他会觉得母后太过有野心么? 会觉得我……如此么? 若他连长乐公主都防备,那身怀兵权、更受母后宠爱的永安王,岂不更成了心头大患? 顾丹不言不语,半阖着眼眸,过了一会儿,他平淡道:“你想要权?” 她想当个米虫,唯恐现实不允许,左右都是中庸之道,她不想出头,也不想承担什么责任,只想当个不好不坏的贵人! 顾丹轻轻摇头,否认道:“现在不可。” “顾忌太多,优柔寡断。” 他似乎……目含嫌弃? 顾丹下了结论:“聪明反被聪明误。” 不是“似乎”了!他语气里有毫不遮掩的嫌弃,在顾瑶听来却宛如天籁一般:诶呀!她就知道皇兄不是那种被权势蒙蔽了双眼的人! 顾瑶心里好高兴,开心的情感快要溢出来了,她喜悦上头,忍不住就往他怀里扑,抱住了顾丹的腰身,蹭着他身上的龙涎香:“皇兄——你真好——” “……” 对面好半晌没有说话。 顾瑶缓缓抬头,瞧见顾丹的脸颊跟熟透了一样,明明还是板着张脸,冰冷凝滞的眸光却流转着光华。 啊。 他害羞了。 大约是因为性格的差异,母后大多要偏宠顾瑶一些,平日里常有些亲亲抱抱。 而顾丹不一样,他性子冷,母后又是想逗他,又觉得不能真把他惹急了,所以便疏离一些。 顾瑶总觉得母后只亲自己,又不亲皇兄,未免太过不公平了,她就揪着小顾丹来到坤宁宫,要母后亲亲他。 顾丹闻言,当场就跑了! 跟个小兔子一样,没了影,抓都抓不住! 顾瑶又想起往事了,忍不住地好奇:他不会从来没有被人亲亲过吧? 那他跟太子妃在一块,难道不亲吻对方的么? 顾瑶起了坏主意,那香香软软的身子,愈发无骨地往顾丹身躯上靠,抱住他窄腰的手用力,以防被推开。 然后,抓住角度…… 啾咪!! 偷亲成功! 她亲完,也飞快跑开了,睁着无辜的双眸验收成果。 顾丹:“……!”他瞳孔一缩,随后,两眼无神了片刻,本来就偏向艳丽的眼眸幽幽地转来,直直地瞪了她一眼,若艳艳桃李飞来一瓣,似天边红霞流落人间。 顾瑶呆住了:“皇兄,你真好看啊……” 人间艳景只显露一瞬,顾丹恢复了那样冷冰冰的神色: “孟浪。” 顾瑶急了,摇他袖子:“你瞪我一眼瞪我一眼嘛!” 顾丹整理册子:“自己照镜子去。” “皇兄,你不懂。”顾瑶感慨万千,寻找词汇组织语言,最后诚恳道:“我方才的感觉,就好像硬了!” “你——”顾丹一时都觉得荒诞了,恼羞成怒,语气淬了冰渣,“又是王铮教你的?浪死他得了!” 顾瑶心说这又跟王铮什么关系,她就是觉得如果她是永安王她完全就硬了,要怪就怪她现在没有!不过没有也好,不容易发春,几个男的控制的住下半身? 顾丹见她面色理所当然,当真是气急,摔了毛笔,气冲冲地往外走。 恰好张公公走了进来,笑道:“殿下,公主,晚膳好了。” 顾丹仿佛被按下暂停键,过了一会儿,他看了看顾瑶:“……吃饭。” 中原民族,吃饭大过天。 吃饭自然是不可能在书房吃的,要在侧堂里。这种时候便是方桌,太子坐主位,两边坐着顾瑶和太子妃。 太子妃还没到,大约是知道今天来了客人,得先打扮一下。 太子顾丹等着她,眼睛盯着米饭,嘴里默默念着一二三四五,开始数起了饭粒。 顾瑶:“……” 我的皇兄好幼稚。 突然,顾丹停下声,对顾瑶说道:“你今日可要留宿东宫?” 顾瑶:“诶?” 顾丹道:“明日沐休,不上朝。东宫有清谈,会请几位家臣和幕僚议事。” 所谓清谈,差不多就是开会。顾丹的意思,就是要她旁听,瞧瞧如今朝中局势。 作永安王的时候也听过几回,算是顾丹表达对她的信任了,顾瑶自然不会推却好意:“嗯嗯嗯。” 便命人通知驸马一声。 顾丹吩咐完,又垂眸,沉默地看着饭碗。 顾瑶心说:“绝对是在想方才数到哪了。” 不教人多等,一踏紫金绣凤鸾和鞋先入眼帘,裙摆荡起涟漪,一身装扮精贵而不繁重。盘云髻饱满,步摇微晃,似云间坠光。 相貌不语姿容艳,先见十分温柔。傅茹浅笑着,往朝太子微微欠身,又向顾瑶颔首示礼。 顾瑶笑起来:“茹茹姐!” 这个世界里的太子妃,正是傅茹。 傅茹笑道:“长乐还是这般无拘无束。” 她落了座,目光往顾丹的饭一扫,温柔道:“妾身竟让太子等了许久,真是抱歉。” 傅茹一边向太子道歉,一边夹起顾瑶爱吃的鱼糕,往她的碗里送。 顾丹注意到了这幕,却也没多说:“你是正妻,孤会敬你。” 傅茹当年差点被四皇子强娶,落了话柄,正是需要夫君的一份尊重。 傅茹状似十分感动:“太子殿下……妾身幸好有你……” 然后又给顾瑶夹了片藕,嗔她:“怎么不多吃点?瞧瞧你都瘦了。” 顾瑶只笑:“茹茹姐,我是想你想瘦的呀!” 傅茹笑道:“就你贫嘴,好啦,多吃点啦。” 太子顾丹静默许久,眉头微拧,又是好半晌,见气氛愈加融洽,心中的困惑也逐渐成型。 他意识到什么,便认认真真问了:“为何,长乐比孤,同太子妃更像夫妻。” 长乐十五·要嫂嫂亲亲抱抱 气氛凝滞。 顾瑶心中惊叹:原来皇兄已经敏锐到这个程度了么? 而顾丹问完,便两眼直直地注视着顾瑶,冷静,且面无表情。 顾瑶眨巴眨巴圆眼,给他抛了个媚眼:“说不准……我和皇嫂上辈子是夫妻呢!” 顾丹在她抛媚眼时就嫌弃地移开目光,转而盯住傅茹。 傅茹姿态端庄:“我待瑶瑶情同姐妹。” 顾丹:“原来如此。” 还是吃饭要紧。 这便不得不谈谈当年傅茹嫁人的那三两事了。 傅茹出生于骠骑大将军家,家中有镇国候候爵,虽说父辈在承爵时就已上交了大部分兵权,但是由于开国不久,她家在军中的威慑力不容小觑。 可以说,拉拢骠骑大将军,就等同于拉拢了十万精兵。 那时四皇子还正春风得意,他母家势大,母妃又受圣上独宠,锋芒毕露,剑指东宫。 但顾丹到底是嫡长子,平日喜怒不形于色,手段狡猾,地位轻易撼动不得。 当年围猎,突然有了一场骚乱。鸟兽四散,刺客围击。 女眷们四处躲避,慌乱之下也散开了。 等事情平复,众人再去寻找,就见傅茹和四皇子,两人衣衫不整地,从一处山洞走了出来。 众人默认傅茹婚前失贞。 四皇子趁机向骠骑大将军府提亲。 傅茹无论如何都不嫁,只说宁愿守家财,不甘做下贱。 她当众打了四皇子的脸,四皇子风头正盛的时候,怎么能容忍他人这般激怒,抬手就要扇傅茹一巴掌。 被傅茹握住了手腕,笑吟吟地看着。 四皇子更怒,骂:“谁会要你一个婚前失贞的破鞋!” 其实婚前失贞并非重点,傅茹这般身份,便是二嫁都有人愿娶。 但,无人愿意因此得罪了四皇子。 谁料,这太子爷,平日里一声不吭的,砖头就准备了礼节,亲自去将军府提亲。 这般举措也不算出人意料。 说白了,给她一个侧妃的位置,就已经是看在她身份的面子上了。 太子侧妃,四皇子的王妃。 她嫁了谁,谁登基的筹码就重一分。 四皇子那般嚣张,便是觉得她更想当皇后。 谁料,太子顾丹一招釜底抽薪,直接用了提太子妃的礼节,要娶傅茹做正妻。 好一个能屈能伸。 好一个……视绿帽为无物。 如此一来,傻子都会选。 傅茹就这样,成为了顾瑶的皇嫂。 在四皇子和将军府扯皮之间,王家忧心二子夺嫡神仙打架殃及凡人,王铮被定下婚事,娶李家小姐。 同年,宋时清守孝,基本上就是未来长乐公主的驸马爷了。 而永安王处…… 顾瑶担心傅茹又被四皇子那贱货糊楞一通,几乎是亦步亦趋地跟着她,缠得她面上羞红,含羞带怯地要推她走。 两人甜甜蜜蜜,没见四皇子的踪影。 然后,他们就一起去山洞避难,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偏偏还是挺衣衫不整地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毕竟谁在野外一天能衣衫整齐啊!顾瑶是真的觉得冤枉死了! 之后的事态就有点诡异了,众人继续默认傅茹婚前失贞。 顾瑶吃惊:“她没有!本王也没有!” 王府上的幕僚们却一脸都懂的,然后眼神欣慰之极,颇有些“我家孩子终于知道上进了”“永安王居然在夺权呢真不容易啊”的意味,纷纷劝她赶紧娶了傅茹。 顾瑶哪里见过这仗势,她分明还是个宝宝:“本王还小,傅茹姐姐比本王大三岁呢!” 幕僚:“女大三抱金砖,年龄歧视要不得。” 然后:“王爷,您这年龄在民间,娃娃都有三儿了。” 她就稀里糊涂地去将军府提亲,稀里糊涂地定下婚约。 傅茹没有像骂四皇子一样骂她,而是红着脸,对她笑啊笑,时不时意味深长地睨她几眼。 顾瑶出了府,脑袋都快红爆炸了。 幕僚一号:“哈哈哈。” 幕僚二号:“没想到王爷还挺纯情的。” 幕僚一号:“谁说不是呢。” 晚膳吃完后,太子要继续回书房看奏折,道:“你既要小住东宫,孤便命人给你收拾一下客房。” 顾瑶软软道:“我想跟皇嫂睡,我要跟她玩嘛。” 顾丹问道:“为何。” 这还有什么原因?顾瑶牵着他的袖子,可怜巴巴地看着他:“我好想她,好久没见了,我想跟皇嫂聊一些女人之间的话题嘛。” 顾丹一阵沉默,眸光锐利:“......” 顾瑶心领神会,抱住太子哥哥的手臂,亲昵地蹭蹭:“皇兄!瑶瑶也好想你啊——” 顾丹抽回手,淡淡道:“可。” 顾瑶便高高兴兴地拉着傅茹地手回她房里了。 太子妃的房间和永安王妃房间的布局相差不大,看起来都是按着傅茹的审美摆放的。琉璃盏,青莲灯,灯火澄澈。 一面墙书香扑鼻而来,一面墙挂兵器,有宝剑弯刀和银枪。 顾瑶率先一步钻到被窝里,嗅着上面温柔甜甜的味道,她拍拍床榻: “茹茹姐!快来嘛!” 傅茹抿着嘴笑,坐在了她身边,褪下外衣,露出里面葡萄藤暗纹的里衫。顾瑶起身,抱住她细细软软的腰,撞在她那柔软的胸脯上。衣领微微散开,锁骨漂亮柔美,绣着一朵小小的荆棘花。 顾瑶承认,她馋她身子了。 她有点委屈了,又开始恨自己心有“长物”身无“长物”,蔫头蔫脑地蹭皇嫂的胸,弄得傅茹好痒。 傅茹摁住她的脑袋,笑道:“你怎么啦?蔫蔫的。” 顾瑶:“想你嘛。” “唔......”她若无其事地从一旁的书柜上拿了张纸,“新婚尔燕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哪里想得起旁人呢?” 顾瑶不开心傅茹看报纸不看她,她要耍小性子了,磨磨蹭蹭地从她身边探头,念道: “江湖小报......” “诶呀!”顾瑶扑倒她,抢走傅茹手里的报纸,好奇道,“这是什么呀?” 傅茹笑着被她摁倒,随后推着她起身,温柔道:“你自己看看呀,就是江湖上的小报,很有意思的。” 她总是不知道这些有意思的东西。顾瑶有些气馁,不过很快,她就没有这个心思计较了。 报纸上花花绿绿,印着吸引人眼球的大标题。 正中央是:《震惊!日月神教竟申请加入武林盟,这就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堕落!》 日月神教?这不是话本子里经常出现的魔教么? 顾瑶继续看。 最右边是: 《武林盟盟主再度失踪!天下第一为何总是神出鬼没?》 武林盟盟主总是失踪是怎么回事呢?武林盟盟主相信大家都很熟悉,但是武林盟盟主总是失踪是怎么回事呢,下面就让小编带大家一起了解吧。 武林盟盟主总是失踪,其实就是天下第一德不配位,怕被挑战就跑了,大家可能会很惊讶武林盟盟主怎么会总是失踪呢?但事实就是这样,小编也感到非常惊讶。 这就是关于武林盟盟主总是失踪的事情了,大家有什么想法呢,小编带来了相应的采访。 丐帮副帮主:我不知道武林盟盟主是谁。 小编:可是丐帮不是最大的情报机关么?原来还有丐帮不知道的事情么? 丐帮副帮主:是的,所以你们得给钱。 善医堂大师姐:善医堂劝大家勤漱口~漱口~一定要漱口哦~ 小编:这和武林盟盟主有什么关系么? 善医堂大师姐:武林盟盟主也需要漱口哦~ 暗楼首席:没人下单,没必要了解。 日月神教宣传部部长:是这样的!我教最近在申请加入武林盟!但是因为我们知道武林盟盟主并没有什么实际权力!所以我们不在乎! 小编:武林盟盟主有十票的投票权呢。 日月神教宣传部部长:这样吗!谢谢您!我们现在!就去接触! 顾瑶:“……”好市侩,好不行侠仗义,也没有什么快意恩仇! 她望了望房梁,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咔嚓一下碎掉了。 傅茹瞧着她一脸茫然的小模样,笑声若银铃,捏捏她的脸颊:“你怎么啦?” 顾瑶挣扎起身——她挣扎的不是身躯,是她对自由至死不渝的向往。 傅茹笑得更加厉害:“好啦!你干嘛啦!” 顾瑶生无可恋,快哭了:“江湖,是人家的梦想嘛......” 傅茹:“也没那么糟糕吧,快起来快起来。” 顾瑶可怜兮兮道:“起不来嘛......” 她张开双臂:“要茹茹亲亲抱抱,瑶瑶才能起来。” 傅茹一怔,耳尖悄然红透,唇边笑意愈深。她取下发簪,发丝垂落飘扬,落满面清香。 鬓发垂落,傅茹闭上了眼,轻轻吻了吻顾瑶的额头。她的手臂环住了顾瑶的腰,就这样将她带了上来。 傅茹睁开眼,对上了顾瑶眼中的光彩。 顾瑶反手抱住她,重新将她压在身下。 傅茹同她嬉闹一阵,两人就都钻进了被窝。 傅茹轻声道:“你同宋驸马相处如何?” 顾瑶也小声道:“挺好哒。” 傅茹更加小声:“是啊,他脾气好好哦,肯定很适合你哒。” 顾瑶笑了:“你是不是羡慕嫉妒啦!我皇兄也不错哒。” 傅茹默了默,然后小小声地吐字:“哒。” 两个姑娘不知道撞到了哪个神经,开始觉得有趣了。 顾瑶:“哒!” 傅茹:“哒哒。” 幼稚。 长乐十六·你皇兄,没有你好。(gl 两人相视而笑,顾瑶抱住傅茹的腰,用脸蹭蹭她的胸口。傅茹就用手敲她脑袋,道:“做什么呢!” 顾瑶抬头,眼神好可怜好可怜:“皇嫂……为什么你的这么大啊……” 她满脸羡慕,在脑海里比了一下。 用永安王的手都抓不满,长乐这缩水的小手,是真的不太够了。 就像她其实会在心里悄咪咪地跟宋时清比大小一样,她也会跟傅茹比上一比。 不得不说,果然还是她比宋时清大。 做男人的虚荣心满足了,做女人的自信被傅茹打击到了。 顾瑶她真的很俗,就是喜欢大的。尽管她其实也不小,但是还偏偏不能更傅茹比。 顾瑶:“有没有什么,法子呀?” 傅茹笑看她:“你的小脑袋里都在想什么啊!” 她捏住顾瑶的耳垂轻轻扯了扯:“世人皆喜欢瘦若杨柳,盈盈一握的……诶?” “莫不是,”傅茹往被窝下窜了窜,和顾瑶直视,柔柔地,又带点好奇,“宋驸马……” 言外之意太明显啦! 顾瑶鼓起脸蛋:“他才不敢嫌弃我呢!” 傅茹:“诶呀好好好。” 傅茹忽然把被子往上一拉,把两个人都埋在被窝里,只露出顾瑶的一双扑闪扑闪的眼睛。 傅茹迟疑一下,含糊道:“你新婚之夜……感觉怎么样?” 顾瑶实话实说:“挺好的。” 她还描述了一下:“宋时清很听话……腰很细……挺敏感的。” 傅茹又道:“那他,几次呀?” 顾瑶支支吾吾:“一次嘛……我有点累了……” 傅茹“噢”了声。 顾瑶心里有点得意,她和傅茹新婚那晚,她把傅茹翻来覆去做了三次呢。要不是傅茹累了,她觉得还可以! 我真厉害! 她心里那点胜负欲又上来了,小声问道:“你和我皇兄新婚那天呢?” 傅茹声音带了点不愉快:“他啊……” “怎么说呢,”傅茹吞吞吐吐,“宛如例行公事,技术挺……不过殿下资本不错,身材什么的,嗯……” 资本难道能比永安还好么! 顾瑶试探着追问:“大概多大嘛?” 傅茹轻飘飘地瞪她:“这我怎么知道嘛。” 顾瑶心说我一定要知道皇兄是不是比我粗比我长。 傅茹换了个话题:“宋时清他应该比较温柔吧?温柔的人前戏做的会比较足,唉……不提了。太子殿下的脸还挺下饭的。” 原来傅茹姐姐更馋顾丹的颜。 没办法,顾瑶也觉得永安和太子的脸都好好看,换她她也馋。 顾瑶笑容灿烂地调戏她:“我跟皇兄也很像哦,你瞧瞧我下饭嘛?” 傅茹扭头,静静地看着顾瑶的面孔。 她的目光勾勒顾瑶的眉,滑过小而挺翘的鼻梁,落在那红艳艳的唇上。她们兄妹容貌相似,气度却是天差地别。傅茹就这么一言不发地注视着她,盯着她的唇。 顾瑶察觉到了什么,嘟了嘟嘴:“茹茹,亲亲!” 唇瓣相抵,若蜻蜓点水。 傅茹的唇涂的是浅茶色的口脂,颜色盖不住顾瑶的大红色。女子软软的唇蹭在一起,轻柔地亲蹭着,便是唇色先交融的。 顾瑶有些呆住,她没想到傅茹真的会这样亲上来。 傅茹的气息很淡,不是任何一种顾瑶熟悉的味道。只是淡淡的,温柔的,像一团融化的春水,暖暖地包裹住人心。 顾瑶突然有点想她了。 她真的好久没见到她了。 顾瑶抬起手,轻轻撘在了傅茹的后脑勺上,纤细的手指插入了人的发丝之间。她张嘴,含住了傅茹的唇瓣。 傅茹的身子轻轻一抖。 她闭上了眼,伸出了舌尖,触碰顾瑶的软舌。 气息交缠,傅茹吮吸着顾瑶的舌,舔舐她口腔中的每一寸软肉,却很快被更熟悉她身体的顾瑶掌握住了节奏,面红耳赤地分开。 傅茹的唇被顾瑶染红了。 顾瑶上前,一点点舔掉她的口脂,手往她的下身探去,果然染了一手粘稠而透明的液体。 顾瑶把手凑过去给她看,笑道:“皇嫂,你想要了呢。” 傅茹的腿已经不由自主地分开,她夹住了被子,用锦被不断地蹭着腿间,看了眼顾瑶的手,她压抑着欲望: “嗯……” 顾瑶替她解开了里衣的结,薄薄的葡萄藤暗纹布料覆盖在身上,随着傅茹的动作滑落。 顾瑶把手从她的腿间挤进去,隔着亵裤刮过她的下体,亵裤布料薄,早已经湿透了,颜色几乎透明,露出了下面一张难耐的小穴。 她贴着布料,用指腹搓揉傅茹的阴核。 傅茹彻底张开双腿,赤身裸体,发丝铺散在床铺上,迷离的双眼妩媚似钩。 顾瑶三指合拢,直直地拍打傅茹的小穴,阴唇被打得啪啪作响。 傅茹也呻吟着,下面的小嘴儿又是一滩滩地流着淫水。 顾瑶见她享受,眯着眼睛笑了:“皇嫂,皇兄没有好好满足你么?” 她说着,撩开傅茹的亵裤,直接将手指插入傅茹的阴道中。 手指不够深,她便在人肉穴中抠挖,大拇指摁着她的阴蒂。 傅茹低吟着,声音混杂着情欲的喘息:“顾丹……没你好……啊……!” 傅茹快达到顶峰了,小穴疯狂地吮吸着顾瑶的手指,淫水潺潺,她哭着求顾瑶: “瑶瑶……瑶瑶慢点……求求你了,瑶瑶……” 最后一声哭求后,从她的穴口中喷出了一小道水流,傅茹急促地呼吸着,宛若一条渴水的鱼,扭动着身躯。 她慢慢缓过来,爬起身,被褥和亵裤上都是她淫水的气息。 傅茹已有了餍足的神情,端庄淑静的面孔卷入了迷人的魅意。 因为是赤身裸体,她的身躯格外清晰。 傅茹用双手拖起了她自己的双乳,想要顾瑶摸一摸她。 顾瑶抓住了她的奶子,轻轻啃咬她的乳头,又抚摸她的腰侧,欺负她的小穴,再度送傅茹上了好几次巅峰。 最后,傅茹已经不会说话了,嗓子里只剩下浪叫,完全顾不得外面有没有人在听。 等她累了,被玩坏一样躺在床上,顾瑶也不能让她就这样睡了,叫来几个丫鬟,让她们换下被褥。 丫鬟早已羞红了脸,不敢去看太子妃的妩媚姿态,匆匆地换了被褥吹灭了灯火。 长乐十七·若你非孤血亲,孤亦会庇佑你。 大周民风开放,对断袖磨镜之癖好并不抵触,或者说,自古以来,这些“阴阳不调”的癖好,在民间都是不受限制的。 癖好而已,在世人心中最重要的是传宗接代,再如何,不妨碍娶妻生子便好! 许多男人觉着磨镜有趣,在一块也“霎有风情”,甚至不少男子喜欢看磨镜行事,也爱幻想她们为自己神魂颠倒,仿佛更加能证明自己的魅力! ——这些人,压根就不把女性当做对手。女人同男人通奸,或许会大发雷霆,后宅之间的女人寂寞相互解决,那压根连个事件都算不上。 许多民女对娈童一事也颇有耳闻和见识,甚至因为战乱,底层多的是找不到老婆的男人,但她们是不爱多管这种事儿的,只希望明哲保身,看法便是没有看法了。 顾瑶和傅茹之间行事的性质,也不过就是相互解决了一下,很新鲜,稀奇,但不算大事。丫鬟们告密,是因为东宫是顾丹的东宫,而非顾瑶的东宫。 隔壁盛阳公主府面首三千,自有人指着礼教唾骂她,却也并不是真的人人在意的。 顾瑶起床后,拉着傅茹一起穿衣服;傅茹当着她的面,想起了昨夜的荒唐,面上一阵红晕。 锦被包裹住的身躯,一点点羞涩地探出来,胸口上的指印还未消退,甚至蹭上了顾瑶的口脂。 傅茹拿了下人送来的毛巾,将身子擦拭干净,穿好了常服。 顾瑶自然是穿的昨天的圆领袍,白色碎花湛蓝底,俏皮又风飒,金腰带又闪又显得腰细。 傅茹瞧瞧她,弯唇:“我也想穿圆领袍了。” 顾瑶:“那你就定做嘛。” 傅茹悄悄:“我的衣物总没有太子殿下的好看。” 顾瑶坏坏地说:“那你就把衣服裁小点,让皇兄穿不下,不就归你了嘛。” 傅茹笑弯了眉眼:“你好聪明哦。” 顾瑶翘鼻子:“那是。” “长乐。” 顾丹不知何时站在了闺房门口。 嗓音清冷而悦耳,像是瓷铃轻响,又是好听,又怕他冰冷得下一刻破碎。 傅茹静住,面带淡然微笑,替自己挂上了耳坠,笑睨了眼太子殿下。 顾瑶束好马尾,风风火火地走了过去,却被顾丹擒住手腕,拽到了个角落。 一旁的仆人被顾丹吓退,四下无人。 顾瑶难受死了,挣扎着想甩开他的手:“痛痛痛!!” 顾丹微怔,下意识松开了手,几分关切意味地扫向她的手腕。片刻,他察觉了自己的行径,抿了抿嘴,低声道: “抱歉。” 顾瑶摸了摸自己的手腕,茫茫然:“啊?没事,问题不大。你怎么啦?” 顾丹看着她的眼睛: “你昨夜,同太子妃……” 顾瑶挠挠头,似乎不太能理解他在说什么,理直气壮之余还有些惊讶:“就互相帮助了一下嘛,怎么了?” 顾丹盯了她许久,并未从她脸上找出什么异样,他眉心微蹙,声音也带了点飘渺: “孤不知道……” 顾瑶笑盈盈道:“皇兄和皇嫂感情好,莫不是吃了醋?” 顾丹定定地注视着她:“……” “不是吧,女人的醋都吃?” “……” “皇兄,你不会不让我再来找皇嫂了吧?” “……” 就在顾瑶以为太子殿下哑巴了的时候,他开了口:“孤不知道。孤心中……总有些难受。” 微风轻轻卷起清晨地面还未扫去地落叶,只在地表盘旋,吹乱草坪。风渐渐大了些,天边行云遮蔽了明媚的阳光,留下凉凉的阴影。 很快,阴影散去些许,顾丹言语之际,光影在他精致的面庞渐变。 “不论如何,”顾丹说道,“你都是我的……妹妹。” 顾瑶瞧出他似乎定下了什么决心,正想再问问,就见太子转身离开。 她紧随其后,像只小麻雀一样叽叽喳喳:“什么叫做我是你妹妹呀?” 太子顾丹闷闷:“我会对你好的。” 顾瑶打破砂锅问到底:“你对我好只是因为我是你妹妹么?” 顾丹立地,思考了一下,很认真地说: “你对孤很重要。” 顾瑶不依不饶:“只是因为我是你妹妹么?盛阳闲华也是你妹妹!你也对她们好么?” 不高兴了。顾瑶最讨厌别人能得到她在意的人,同她一样的待遇:“你说呀你说呀!” 顾丹有点想不出来,只能用宋时清的话来解释:“嫡庶有别。” 顾瑶呜呜道:“那我要是不是你妹妹呢!你还在意我么?” “……”太子殿下沉默了,“你在无理取闹。” 顾瑶捂住脸假哭:“我就无理取闹!气死我啦!” 顾丹:“……你不要生气,让孤想想。” 穿过东宫的亭台楼阁,来到一处长亭,七拐八弯地踏入一处广大的山亭。坐席已经安置好,只等臣子幕僚们到时辰来了。 山亭的视野很好,一眼望入的便是蜿蜒的远山,以及余光中星星点点的高楼与佛像。 那是前朝遗留下的佛像。 大周倒是没有什么信仰偏好,典型的遇到问题了佛道皆求。 “如果你非孤血亲,”顾丹真的想了好一会儿,他慢慢地说,“孤会将你收入后院。” 收入后院? 听起来怪怪的,但实际想想也正常,含义不过是要将顾瑶收入羽翼之内。 顾瑶想起父皇后宫里的那一堆破事,打了个寒颤:“可是后宫好吓人,我会被吃得骨头都不剩的。” 太子顾丹也想起了当年受圣上独宠的皇贵妃,板着声线:“你那觉得,独宠如何?” 顾瑶:“皇贵妃现在可不风光呢……” 毕竟是母后掌权。 顾丹想了想,有点不情不愿地承认:“太子妃会对你好。” 顾瑶:“哇……好像是诶……” 她忧虑道:“可是万一等她有了子嗣,为了孩子和权力,与我疏远呢?” 顾丹:“那你也生一个孩子,孤给他权。” 顾瑶闻言,耐不住笑了一声。 她心里暗讽:这居然和父皇的做法对上了!只不过顾丹做出承诺去偏爱她的孩子,而实际上,现在被偏爱的,是贵妃生的四皇子! 她不愿露出几分讥讽模样,抿着唇挤出一个乖巧的笑容:“是呢。” 顾丹忽地抬起手,轻轻抚了抚顾瑶的发顶,道:“都过去了。” 见他这样安抚自己,顾瑶回想了一下往事。帝王的偏爱就像天平上的砝码,一方重一方必然轻,更何况母后并无母家扶持,顾丹又立了储君,无权无势的储君! 长乐是无害的公主,永安是无害的幺子,从小就有母后疼爱。顾丹则因生为嫡长子,处于所有人的审视之下。 这样也就算了,毕竟天下哪个太子不是这样过来的呢? 可是父皇,他竟然因为偏宠偏爱,八岁便给四皇子封了王,十岁就给他修了府邸,甚至还想让他同太子一起读书! 读一样的书! 办女学的时候这群人要死要活,怎么这时候就允许四皇子和太子读一样的书?! 四皇子的野心活该被父皇养大了!就算他和太子天生就是你死我活,但要不是父皇给他脸了,他能闹到这个份上?! 皇叔楚王再有野心,依然只是个皇叔,礼法不合四个字能压死他,所以他才会想方设法地要四皇子和太子去死。 但皇子和皇子之间的差异便没那么大了,尤其是在皇后连外戚都没有的情况下。 只是前朝情况特殊,所有传统都是按着礼法规规整整地办,周朝现在又是开国,众人也拿不清该如何,天家又是天下典范,世家和门阀总有兄弟吧?他们觉着,还是嫡长子好!按规矩来,最好! 这就是正统。 四皇子也是想要太子死的。甚至……顾瑶敢猜测,陛下想要废太子。 顾瑶此时便怜悯他了。因为他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废太子自然也要废后!母后现在可是干政的,废了,我们哪里还有命活?!这个懦弱的、温顺的,以往看着母后的眼神里充满绵绵情意的男人,怎么就,想要把我们,往死路上逼呢?! “皇兄……” 她又想到了永安那边被提去治黄河一事,愈发不安,思绪千回百转,一开口便是哽咽。 顾丹瞳孔一缩,显然被她吓到了,俶地收回手,取了帕子擦她脸上的泪痕,冷淡的声线里藏了些担忧:“长乐,孤不怪你的。” 顾瑶哭得更凶了,她不知道她怎么了,就是突然变得好敏感,她胡乱用手擦着眼泪:“皇兄……我、我想到了以前的事!” “我好恨!我恨死他们了!混账!礼法……他们总是嘴巴上说礼法!只用对自己有利的礼法!” 顾瑶哇哇大哭,眼泪从眼睫毛滚落,泪眼婆娑,她感觉到身子有些发酸,以为是自己太伤心了,干脆扑到顾丹的怀里抽噎。 顾丹略微僵硬,却也还是抱住了她,在她的背部轻轻拍了拍:“都过去了。” 顾瑶正要说什么,猛然间,察觉到了一股热流从下身流出。 顾瑶:“……” 她推开顾丹,满脸生无可恋,急匆匆道:“我去梳妆。” 顾丹闻到了血腥味,了然道:“嗯。” 顾瑶往外走去,步履匆匆,脚步也越来越快,最后,她干脆运起轻功,跳到了亭檐之上,飞快地往后院窜。 谁能想到。 她,冷酷无情无理取闹的长乐公主,昨日激情难耐,今天多愁善感,是因为她来葵水了! 赔老娘的眼泪! 她满心悲愤,朝另一个房檐跳去,却瞧见了熟悉的身影站在琉璃瓦上,衣袂飘飘。 顾瑶一哂:“潇洒啊!” 王铮站在房上看风景,享受着风吹落光阴,风姿潇驱,听见顾瑶的声音,有些惊讶地回头,随后扬着灿烂的笑容:“潇洒呀,殿下!” 长乐十八·不许开黄腔! 两人对望一会儿,顾瑶最后还是选择无视王铮的诡异行径:这家伙虽然领的是武官职位,却是个出了名的文化人,岳父还是所谓的“第一文宗”!文化人嘛,就是喜欢做莫名其妙的事儿充当风雅。 顾瑶不知道王铮在屋顶上欣赏到了什么风景,只知道他这么早到了,不去见太子而去吹风——迟早拉肚子! 顾瑶换月事带要紧,没空搭理他,三两下跳到了另一座亭子上,又是一股血。 王铮跟着跳过来。 她再跳到了另一排矮楼上。 王铮也跟着跳过了。 她真是怕她等会儿换月事带的时候王铮也过来,回头问他:“你干嘛。” 王铮只看眼前的女郎模样娇艳,漂亮的圆眼灵动可爱,却蒙上了一层未消退的水雾,眼睑微红,泪痕犹在。 ……她哭了? 顾瑶见他半晌不说话,自以为血腥味很明显了,直截了当道:“你有话就说,你再这样看下去我都要流出来了。” 她的话都讲这么直白了,王公子一个阅尽千帆的纨绔差不多也该明白了吧! 王铮却是眉心一皱,正色道:“你别开黄腔,我问你,谁欺负你了?” 顾瑶只要他想到第一层,没想到他居然有自信直接越到第五层。 她默了下,恼了:“谁跟你开黄腔!我来月事了!别烦我!” 她说完就往后院跑了,王铮听得一愣,旋即笑出了声,笑音里带了点羞愧,后知后觉,面颊也有些红了。 他站在后院的墙前,漫不经心地研究起朱墙来,余光里瞧见一个人影,也在抬着头,仔仔细细地研究着屋檐的结构。 那人惊叹:“好。” 周朝建筑会在屋檐下绘画题字,王铮凝目瞧了眼,道:“字不太好。” 那人不以为意:“金有足赤。结构如此精妙,不愧是皇家。” 两人互相看了眼对方。 王铮眯着眼笑了笑,双手背在身后,在他面前极其欠揍地踏了两步:“哟,这不是谢郎君嘛。” 周朝的称呼是有讲究的,有身份有地位的男子才能称之为公子,一般人统称郎君。 谢不敏只觉得他眼熟,犹豫道:“请问您是?” 他同时自我介绍道:“在下天行铸天楼谢不敏,目前等着向吏部叙职,还未得差事,放了官假。” 对方那样知礼数,王铮算是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他也不怒,提示道:“我姓王,隶属天行的天行处。” 天行处拥有先斩后奏的权利,一般要么是身负皇恩,要么就是名门望族。 王铮没提自己的品级,谢不敏竟也看不出来,很平静地说:“王大人,失礼了。” 看起来是真的忘了自己。 王铮翘了翘唇角:“前几日,在城郊的茶摊上,我们见过。” 谢不敏的神色微敛,目光偏移,静默片刻。 王铮笑眯眯道:“我身边的夫人,很漂亮是吧?” 谢不敏一言不发,安静地注视着他。 王铮又笑:“你喜欢呀?” 谢不敏垂下头:“若是尊敬,又怎能如此轻佻评价?” 王铮悠悠撩了撩眼皮:“那便是喜欢了……一见钟情?” 他面上兴味盎然:“你如今十六年纪,就已经中了探花,可多亏了宋时清呀。” 谢不敏以为他在暗讽自己身无才学,不过是靠人提点上位,他抿了抿嘴:“宋大人于我有知遇之恩。” 王铮“哦”了声,笑得愈加开心:“你脾气真好,倒是和宋时清像极了。” 谢不敏作揖:“嗯。” 越发不咸不淡了呀。王铮乐得看宋时清的笑话,语气轻佻道:“她也来了哦。” 谢不敏抬眼对上他,眼珠子乌溜溜的,没吭声,转身就要走。 王铮却没有正视谢不敏的视线,姿态随意地踢了踢脚下的碎石子,手握着腰侧的短剑,慢悠悠道:“那位夫人也在哦。” 谢不敏果然驻足了,他回头,语气温吞:“我不明白。”他困惑道,“你这是为何?” 为何? 王铮顿时想起了那日宋时清明里暗里说他对顾瑶痴心妄想,心中冷笑:“呵……宋时清呀,以前只是个侍郎之子,还受了郡主厌弃,他能当上太子伴读,只是圣后瞧中了他的模样罢了。” “他那时候可不敢惹我,圆滑着呢。长乐公主很喜欢他的脸。” “你说,”王铮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挑着眼尾,桃花眼却含冰霜,“他怎么就尚了公主呢?一步登天……” 他一番不敬话语暗示了自己的身份,显现出几分口无遮拦的纨绔模样,东宫境内,有恃无恐。 谢不敏是宋时清的门生,自然要回护上官:“宋大人与长乐公主青梅竹马,天子赐婚,自然是绝配。” “绝配?” 王铮从鼻间挤出一声嗤笑,随后,他笑得愈发大声,手扶着朱墙,差点没站稳。 “我逗你玩呢!贤弟,你真是太有趣了!” 王铮笑吟吟道:“你知道那位夫人是谁么?” 谢不敏看着他。 王铮正欲开口,却被女郎的一声呼唤打断。 “王铮!” 女郎从墙上一跃而下,圆领袍方便而轻盈。她的面容同初见一般艳丽,浑身的灵动未减半分。 她一眼便望向了那贵气的公子,笑着同他说话,就在谢不敏犹豫踌躇时,顾瑶注意到了这个美少年。 一身清俊模样,稚气天真中混杂着古板正经,像是一根未长成的翠竹,浑身有股韧劲。 还小呢。 顾瑶一眼便想起了他是谁。 虽然有宋时清的缘故,但是,无疑,这个少年确实令她印象深刻。 宋时清的眼光真好啊……这个谢不敏,绝非池中之鱼。 顾瑶笑着朝他摆摆手:“你是谢不敏么?” 少年的眼睛一下就亮了,难掩激动:“嗯!……啊,我是!” 顾瑶觉得他的反应好有趣,继续问道:“宋时清是你的恩师吧?那你现在来东宫,是向太子效力的么?” 谢不敏:“是的。” 顾瑶歪了歪头:“你刚入朝就站队,不怕别人说你趋炎附势啊?” 谢不敏只看见心上人的可爱模样,道:“宋大人本就于我有恩,自然是要知恩图报。” 顾瑶笑了:“我们宋大人眼光真好呀!这么个好苗子就让他拔了!” 我们宋大人……?哼,什么我们!王铮阴阳怪气地开口:“不是还把长乐公主的魂儿也给勾走了么?一个谢不敏算什么。” 讲得好像顾瑶对宋时清死心塌地非他不嫁了一样。 顾瑶感觉这样有点损坏她的威名,哼哼道:“才没有把魂勾走呢。” 她小得意地说:“是长乐公主把宋驸马的魂勾走啦——” 王铮笑道:“你有不要脸诶!” 顾瑶:“长乐这么可爱呢。” 谢不敏在心里向宋大人告罪。 他有些晕晕乎乎的,暗自不敬了起来:只怕传说中艳丽风华的长乐公主,也不及面前女郎的万分之一。 他看着她,心里就已经有些满足了。 可是瞧见了一旁的王铮,虽然二人有说有笑,可他还是想起了在茶摊那日,顾瑶的黯然神伤。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时,顾瑶忽然道:“你长得真好看呀。” 王铮眉峰一挑。 谢不敏脸顿时红了。 啊……她居然在她夫君面前这样夸自己…… “你要小心啊,”顾瑶提点道,“东宫过去就是盛阳公主府。” 盛阳公主是有名的浪荡,民间传闻她府内有面首三千,她的公主府原是四皇子的王府,四皇子在边境追敌时“杳无音讯”,她便踏着“亡弟”的尸骨鸠占鹊巢,把皇贵妃气得吐血。盛阳公主也有理,不给她造公主府,那她住住亲弟弟的房子怎么了? 面首三千着实夸张了,不过盛阳公主好色是真的,几乎每年殿试后的探花郎,都会被她掳去府上贪欢一晌。 顾瑶自言自语:“不过盛阳长得也不错,你要是有心,趁她出府的时候自荐枕席也行。” 谢不敏脸都白了,疯狂摇头:“不、不要!” “也对,”顾瑶表示理解他,“你要是脸皮薄,只要让她瞧见你,凭你的相貌,她肯定直接绑了你。” “你就欲拒还迎一下……诶呀……你懂的。”她挤眉弄眼。 王铮也劝慰道:“贤弟,拒绝不了的话,就享受吧。” 他啧啧道:“别的不说,盛阳公主的技术,诶哟,能让你这种小少年食髓知味。” 顾瑶惊了:“真的吗?这么好?” 王铮:“咳。讨厌啦。人家身心都只有你喔。” 谢不敏立场异常鲜明地拒绝了:“我不愿意的!” 顾瑶也不再逗:“你如今进了东宫,若是真的不愿,便可以向旁人求上一求,宋时清这种老好人肯定会帮你的。” 谢不敏真的怕了,他是听过盛阳公主威名的,连连点头。 顾瑶见时辰差不多了,再晚下去怕是要被太子殿下记上小本本,带着他们往山亭处走。 东宫内也有属官,官员品级真要数数还比一些投诚的小官僚高上不少,而且这次开大会几乎能沾边的都叫上了,少不得想来太子这边露面的。 前座席上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人,显然是要紧的人还没到齐,太子殿下就坐在正上方,见缝插针地批奏折。 宋时清这般会做人,到得自然也是这几个人中最早的。他低头,手持一本章册,面有沉吟之色。 他听见脚步声,头也不抬,八风不动地垂着眼眸,很是不为外物所扰。 顾瑶用了内力,悄咪咪地绕到他身后,捂住他的眼睛,在宋时清耳边悄声道:“猜猜我是谁呀?” 长乐十九·他想要占有她 谢不敏有些发懵,下意识地转头瞟了眼身边的王铮。 王铮双手抱臂,两眼直勾勾地盯着顾瑶,唇边笑意不改,片刻后,他像是觉得无趣,面部表情一松,神情冷淡地落座。 谢不敏的情绪先思维一步,他忽然觉得身处冰窟,手脚发寒,又很是不可置信。 ......不可能的吧。 他再度投去目光,试图证明自己这个想法的荒诞,好让他放下心。 女子捂住温润郎君的眼。 宋时清微微一笑,唇瓣开合,若牡丹含露,轻声道: “不要闹,有人呢……殿下。” 不轻不重的话语宛如一盆冰水劈头盖脸地浇来,谢不敏的脸色刹那间煞白,指尖颤抖,又迅速背在身后。少年郎那粉润的唇瞬间失去血色,眸光吹烛般熄灭。 王铮似笑非笑地望了眼他,将其狼狈姿态尽收眼底,隔空朝他举了举杯。 所有的逻辑在此时贯通,谢不敏回想起王铮方才总有意无意地提到宋大人,他一开始以为对方是想讽刺他。 可是,原来、原来,那位仙女一样的人物,是长乐公主么? 他、他居然爱上的,是宋大人的...... 顾瑶收回手时,轻飘飘地瞄了眼四周,却被他那般神情给吸引了目光。翠竹一般的少年郎心灰意冷,连带着满心绝望都有凌虐般的美感,尖锐而刻骨,刺人心扉。 她好奇而充满欣赏意味地看着这位漂亮的少年,独独没有心疼,而是弯着唇笑,客气且善良地问:“你怎么了?” 宋时清睁开眼,睫羽蹭过她的手心。温和的眼眸恰好对上了谢不敏,只见对方脸色惨淡,关切道:“可是身体抱恙?” 谢不敏嗫嚅着唇,片刻后,做出懊悔的神情:“无事……肚子疼!” 顾丹闻言,淡淡道:“无妨。下去吧。” 谢不敏神情惶惶,看起来像是怕被太子殿下责怪。 王铮便笑:“还真是个小郎君。现在人还没到齐呢,你去洗漱吧。” 谢不敏勉强笑笑,朝诸位作揖,先行告退了。 见屏风这块的周遭都是熟人,长乐公主坐在了宋时清身边的蒲团上,一股子黏黏糊糊的劲,似乎在比较她和奏折哪个更重要。 宋时清自然是不能给她追究的机会,放下奏折,笑道:“你认识谢监事?” 顾瑶心说原来这个谢不敏是个监事!要知道并不是考中了功名就立刻有官做的,有官做也不会是个大官,监事虽然是天行的官,品级却不小了呢! 宋时清还真会安排人,这得多大一个人情。 她随口答道:“之前去铸天楼的时候见过,瞧着跟你有点像。” 宋时清失笑:“他尊敬我,便以我为榜样了。” 顾瑶:“不过呢,他给我感觉呆呆的。虽然他还算圆滑,但就是特别不像官场的人,很奇怪……如此一来,就不像你了。” 宋时清略一斟酌,点头:“谢监事确实不像是世家出来的。” “不过他姓谢诶……”顾瑶朝对面的席位隔空喊了声。 “王铮!谢不敏跟乌衣巷有什么关系啊!” 王铮懒洋洋道:“没见过,应该是哪里的旁支。”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尽管周朝并没有这首诗,却也能差不多地概括出如今世家的现状。世家衰弱,皇权加强,不少因姓氏鸡犬升天的世家旁支显露原型。 而乌衣巷,便是王谢两家豪宅在旧都的街巷。 正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更何况世家仅仅是与皇权相比有所衰弱,在皇权之下,依旧是根深蒂固的庞然大物。 王铮就是典型的自甘堕落,因为他几乎是升无可升,一出身就站在别人的顶点。他是嫡系,父母的期望也是让他明哲保身,远离权势争端,不然也不会逼着他娶李家小姐。 顾瑶有些失望:“这样的人物居然背景很简单嘛……” 宋时清浅笑:“我的背景也不如何呢。” 顾瑶闹他玩,抱住他的手臂:“你的背景是我——” 宋时清笑着侧颈,一只手放在了她的脑袋上,顺着她的发丝,摸了摸她的发带:“嗯。” 顾瑶像是被顺毛的猫儿一般眯起眼,惬意道:“不过总按身份判别人是不可以的!” 宋时清抚上了她的耳畔,轻轻地摸摸她的耳垂:“对。” “这点我做的没有皇兄好。”顾瑶笑嘻嘻地拍起马屁,“皇兄才是真正的广纳天下人才!” 东宫外围的幕僚和臣子脾气各异,却个个宛如鸽子精转世,每个都想当最后出场的那个艳压四方,越晚到的几位越诡异。 倒数第三个是天行的女官,风尘仆仆,一看就是赶路过来的。 不过能当上女官的脸皮都比较厚,不然也不能容忍一些老大臣们的“女人如何如何”。 倒数第二个是顾瑶在东十二街见到的那位侠士,他就是踩点过来的,估计本来以为他会是最后一个,没想到身后还跟着一个金发碧眼的胡人。 大周胡人是可以当官的,不过同汉人一样要通过科举,如果是从小吏升上来,基本上不太可能。 这位胡人满脸络腮胡,一张口就是标准儿化音,表示他走反了。 就在这种东宫迟早要完的氛围中,第八届全东宫代表大会正式召开。 先是一通相互恭维,比如宋大人如何如何出色,王大人如何如何牛逼。 宋时清笑吟吟地认出对方是谁,再精准地夸赞对方最近做的如何好。 王铮胡乱点头,嗯嗯啊啊对对对你也是,一脸我是谁我在哪我来这里干嘛啦,你们知道我是谁么?什么你怎么知道我写的新诗又流传千里了? 顾瑶敢对天发誓,永安王府开会绝对不是这样的。 …… 永安王开过会吗?顾瑶陷入沉思。 由商业互吹开始,小宦官拿着稿纸站到屏风外跟那些幕僚面对面,清咳几声,尖着嗓子念道:“亲爱的各位官人、各位幕僚,欢迎你们的到来!在这草长莺飞……” 官腔打下来,一炷香都快烧没了。顾瑶听得昏昏欲睡,额头抵在宋时清肩膀上犯困。 终于,太子殿下开口了。 顾丹声线清冷,却宛如天籁: “开封上奏,治理黄河出现重大纰漏。” 那位歪果仁道:“太子殿下er,那个黄河er,原来不是由四皇子er管der吗。” 小宦官道:“如今这四皇zer……子下落不明,百姓自然得有人管。” 女官道:“话是如此,但是这修黄河的那几位可都是四皇子一派的,轮不到我们来管,惹一身麻烦还讨不到好。” 顾丹道:“圣上明日会下旨,下派人员去督察和技术指导,孤打算推举宋大人当任副总督。” 众人都没意见。 顾瑶挑眉,心道:“永安王那边估计也差不多,老娘南下还得天天被宋时清盯着。烦喔。” 小宦官继续掐嗓子:“还有天行大行官一职,赐断水宝剑,可先斩后奏,惩戒贪污。” 底下人面面相觑,权力虽大,却是个得罪人的职务,不是什么人都能当的。 天行毕竟隶属皇室,站队的不多,要么就是身家全部依附太子,要么就是中立派观望,也不会为太子卖命。 这次清谈并非全是太子心腹,而是把明面上站队太子的人全部叫了过来。 顾丹将这些人的表情收入眼中,波澜不惊。 那位女官咬咬牙,打算搏一搏。 却听王铮拨弄着桌案上的葡萄,悠悠道:“我。” 他笑眯眯地环顾四周,坦然道:“没有人比我更合适了吧?” 顾丹:“你?” 王铮摊手:“你们别想太多好吧,这不是今年没回家嘛,顺带着一路南下去江南带薪休假,免得又被念叨。” 顾丹微微颔首:“可。” 顾瑶心说:“太好了,快乐源泉也来了。” 然后又是互相推举,都定得差不多了,只是还剩下一个纯技术的职位还没敲定,说是要好好考校一番。这种真正跟治黄河有关的职位反而不太重要,随时可以更换,也没那么急切。 这一切跟长乐公主没什么关系,倒是把永安王那的状况剧透了。 等散了会,顾瑶同宋时清手牵手走到回廊处赏风景。 说是手牵手,宋时清一开始不太好意思,只是任由她拉着他。 等到了无人处,顾瑶研究起了鸟笼里的两只蹦蹦跳跳的小鸟,宋时清反而轻手牵她。 顾瑶回头,对上宋时清的眼眸。 宋时清的眸子像水,清澈而温柔,宛如石潭浅波,可方才的那一瞬,像极了石潭从瞳孔处崩塌,光滑的石块分崩离析,露出了里面的深渊,一闪而过,暗流涌动。 他又再度温和地陈述道:“公主,我听闻,你昨晚……” 顾瑶一阵心悸。 她面上不显,道:“怎么啦?” 宋时清静了静。 顾瑶神经兴奋起来,浑身有种毛骨悚然的恐惧感,却渴望触碰面前人的底线:“你吃醋了?” 顾瑶紧接着道:“女人的醋你也吃呀?” 宋时清当真把情绪掩藏地很好,之前整个清谈会都没让顾瑶察觉到半分。 他柔下声:“可能你只是觉得与太子妃关系好罢了,但是我确实是有些……难受的。” “之前太子送来的东西,我已经命人布置在隔壁。” 宋时清温柔而不容置喙地牵起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 “是我不够好……以后你想怎样对我便怎么样对我,我会好好学的。” 宋时清轻声道: “……别人,不行。” 他不愿意顾瑶像对他一样对别人,所以他心甘情愿承受顾瑶的一切。 长乐二十·你说的,做什么都可以。(gb 顾瑶瞪大眼睛,灵动的眸子忽闪忽闪,若有所思地盯了宋时清许久。 如玉般的君子静静地等待着她的回复,眼中深藏隐晦之色。 突然间,顾瑶抬起头,一下子抱住了宋时清的脖颈,踮起脚尖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口,光亲还不够,嘬了他的腮肉一大口,发出啵的一声。 诶呀! 宋时清迟缓地眨了下眼,慢慢地侧脸,亲了亲她的眉心,手覆盖在她的脊尾处,继续等待她的回答。 顾瑶软软的唇在他脸上蹭了好几下,笑盈盈道:“你吃醋了!你吃醋了!原来你也会吃醋嘛?” 宋时清轻声:“嗯。我会。” 他温言,姿态放得低了些,很是明白顾瑶吃软不吃硬,蜻蜓点水般啄了啄她的唇角:“……我属于你。” 顾瑶没打算糊弄他,更不可能糊弄得过去,想了一下,她现在也只和傅茹做过,好像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被宋时清的糖衣炮弹击中,犹犹豫豫地说:“好叭。” 咬字也学得他的软软音调,甜得宋时清弯了眉眼。 话一说完,顾瑶就噘了噘嘴。本来心情就不太好的,干嘛又要欺负她啦,但是她这样被人喜欢了,心里也挺高兴,高兴了就愿意撒娇:“你欺负我!我不答应你了!后悔了!” 宋时清唇角噙着笑意,就好像顾瑶做什么他都能将她看得无比可爱:“是我的错。” 他圆润的指尖点了点顾瑶的红珊瑚耳坠,目光扫过她的下颔线,落在她的下巴尖上,又瞧了瞧她的唇。 今天的唇色比前几天的淡了些,偏棕,应当是换了口脂。 容颜若画,无论如何都看不尽。 顾瑶闷着生了会儿气,其实真说生气也没多少,就是想要宋时清哄她,毕竟他突然说这样的话,让她心里感觉怪怪的。 虽然不太讨厌,可她就是觉得,好像触及了某种底线,心中便升起了破坏欲。 ——想要践踏他,彻底捅破那层底线。 顾瑶感觉这样有点像个变态,都怪宋时清平时都不生气,这让她超级想要逗他玩。诶呀,我是不是挺坏的?不过这也不算什么,她又不干什么触犯律法的坏事! 她狡黠一笑道:“你不是说,我怎么样对你都行么?” 宋时清收回手,看出她又要使坏了,但他刚刚得了顾瑶的承诺,心里柔成了一团,从无奈的受气包变成了怎么都可以的受气包,温吞地应是。 顾瑶抬起脚尖,鞋底蹭着宋时清的粉底官靴靴尖,带了点挑逗意味: “我要在这里玩你。” 宋时清顿时瞳孔一缩,唇色白了些,下意识地屏息,探查到附近有人,惊讶之色褪去,薄红渐渐升起。 他微抿着唇,想要委婉拒绝,却被顾瑶握住双手,目光灼灼而期盼地看着。 顾瑶见他半天不说话,哼哼唧唧地埋怨:“我就要在这里嘛!就要在这里!你依不依我?依不依我?” 宋时清内心艰难交战间,顾瑶含了泪,委委屈屈地唤:“夫君——” “……” 宋时清吸了口气,难堪地闭上眼,又羞赧地抬起手,试图去捂住她的唇。 良久,他低声道:“我……殿下,我只给你看。” 顾瑶知道他妥协了。 他到现在还没有什么事情是强硬地拒绝自己的,哪怕是野合的要求,他也不过是逃避一般地闭上眼。 顾瑶吩咐下人不准靠近。 他们处于山亭旁的一处回廊中。 回廊的拐弯处挂了个鸟笼,离着最近的一个鸟笼里是一只珍珠鸟,羽毛粉嫩,尖尖的鸟嘴啄着一旁的桂树伸入鸟笼的嫩芽。 隔着回廊间用怪石假山相隔,翠灰相间,花芽点缀,俨然是一幅园林美景。 在清凉的红木廊亭中,一道赤裸的身影隐在层层交迭的草木间,胸前的乳粒红肿,宛如枝头挂着的红桑。 郎君坐在廊腰的长凳上,一位女子跪坐在他身前,迭得整齐的衣物垫着小腿,两手却撑在郎君的腿上。 她肆无忌惮地打量着浑身赤裸的宋时清,见他还戴着自己送给他的乳夹,一夜过去,乳头又肿又敏感。 顾瑶干脆摘了两片片叶子,用叶子的边缘割宋时清的乳晕,划拉了两下,就用乳夹将叶子和他的乳头一并夹住。 顾瑶两手扣住宋时清的窄腰,手掌掌心抚摸着他光滑的皮肤,逐渐向上滑,用指尖勾叶子。 叶子轻动,带动乳夹动作。 特制的乳夹立刻更紧了些,夹痕处多了一道深沟,宋时清忽地低喘一声,下身挺立。 顾瑶便慢悠悠地握住他的阴茎,两手上下着替他抚慰。 宋时清面已通红,呼吸完全随着顾瑶的动作,却还是能忍住呻吟,伸手遮她眼睛: “不要看……” “刚刚脱衣服的时候我不都看过了?”顾瑶躲开他的手,好笑道,“你跟个黄花大闺女似的,次次都不让看。” 宋时清瞧出她有些不满了,默默收手,他羞耻地撇开脸,阴茎涨大。 顾瑶看够了美人,很快失去兴趣,同宋时清换了个位置,坐在长凳上,要他跪趴在她面前。 宋时清却像是如释重负,温顺地跪下。 顾瑶发现了,宋时清对着她时,竟然格外的在乎仪容诶! 他觉得自己的男根丑陋,不愿意她看。 仗着容颜漂亮,便以色侍君了! 一只粉蓝织锦鞋抵着他的喉结,慢慢上移,挑起他的下颔。宋时清微低着丰神俊朗的面颊,睫毛长而神情温良,容资卓朗。 顾瑶承认这张脸着实好看,笑得像个小坏蛋:“把我的鞋脱了,舔我的脚。” 宋时清脱下她的织锦鞋,解开云袜,捧起长乐公主的玉足,修长的指节扣住纤细的脚裸,薄唇靠近,吻在她的足尖上。 顾瑶动了动脚尖,踹他的嘴。 宋时清探出一点舌尖,挨个舔过她的脚趾,最后一路吻向她的脚心处。 那可真是痒死了,顾瑶立刻一脚怼上他的脸,不要他舔得痒酥酥的。 她踩住宋时清的后颈,宋时清顺着力道以首叩地,后臀下意识地抬起,白皙臀肉饱满。 “骚货,真欠操。” 她收回脚,折了条花枝,走到宋时清身后。 宋时清抬起头,回避了“骚货”的称呼,看见她光着脚丫子踩在地板上,立刻道:“别着凉了。” 顾瑶捏着花枝的手有些心虚地缩了缩。 干什么啦,自己光着跪在地面上,居然还担心我走两步会着凉啊?她一副烦烦的样子,快速套上鞋子,绕到他身后。 小穴好几天没有被疼爱了,处子一般地紧闭。顾瑶试着直接将一根手指挤入穴中,很是艰涩。 她啧道:“分明是个被玩过的骚穴,紧得倒是像个处子。” 宋时清缄默一会儿,顾瑶就直接扇了他一巴掌,力道毫不含糊,打得他臀部一晃,身子差点倒下。 他撑好身子:“抱、抱歉。” 指节挤入穴道中扩张,很快就找准了那处敏感的软肉,压着那处揉压,肠道里渐渐湿润。顾瑶抽出手指,切实地瞧见了几丝透明的液体。 她的声音轻蔑:“一只发情的公狗,装什么清纯?” 宋时清说不出话来,喉间是细细喘息: “抱歉……” 顾瑶一边奸着他的后穴,一边漫不经心道:“抱歉什么?” “我、我骗了妻主……抱歉,我不该、不该……装清纯。” 顾瑶很快扩张好了肠道,尝到情欲滋味的后穴又柔又紧,宋时清的呻吟低婉短促,不如傅茹那般放得开。 她有意地用堵住了阴茎顶端,另一只手不断刺激着宋时清的后穴,宋时清的喘息果然响了些,肉臀不安地轻微扭动,似乎想要从她的手心里挣脱。 阴茎涨得紫红,甚至还有些发烫,下一刻便要被玩坏了一般。 顾瑶将花枝插了进去,淡黄色的小花星星点点,枝头的凸起刺激他的肠肉,一并用三指抠挖。 “啊……妻主,妻主!” 宋时清啜泣着,情欲愈急,屁股扭得幅度渐大,又是呻吟又是哭泣,忽地死死揪住了脱下来的衣裳,一股水从后穴里流出,沿着花枝,浇在了花瓣上。 顾瑶戳了戳他的腰,稀奇道:“男人原来也能被肏出水来啊。” 宋时清干脆将脸埋在衣物中,只露出个红透的耳根。 顾瑶不闹他玩了,抽出花枝,随手扔到回廊外,花枝落入泥土,她随便扫了眼对面。 太子顾丹眼尾三分昳丽,冰雕般精致而锋利,却宛若失神。 紫红色的蟒袍被草木花枝遮了大半,他悄无声息地对上顾瑶的目光,立即偏开脸,退入回廊挂着的凉席后。 皮影一般的影子倒映着,划过回廊,匆匆离开。 宋时清重新穿好衣物,翩翩风度,全然不能看出发生了什么。 宋时清向太子告别。 顾丹答应,又怔忪地看了他半晌。 顾丹文武双全,武功堪称顶尖,宋时清只当太子又惦记起了皇妹,笑着说承蒙太子殿下厚爱,他绝不敢怠慢公主半分。 顾瑶比较没皮没脸,她做永安王的时候也不是没让王铮看见过她操人,拉着宋时清就走了。 离开东宫,一般都要往盛阳公主府经过。 还未走近,就听见盛阳嗔怒的骂声传来:“你遮什么遮!本公主告诉你,你没必要遮!本公主不是那种见个男人就日的人,你也不撒泡尿……” 她话锋一转:“哟哟哟!哪里来的美少年——!” 长乐二十一·君子发乎于情止于礼 谢不敏的相貌介于少年和男人之间,既有少年的稚嫩感,又有坚毅和一股子拼劲,就像是斩花的剑,剑锋锐利,剑脊处落花瓣、沾露水。 盛阳公主着实惊到了,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下一秒就能把人拆吞入腹。 侍女道:“那位是新探花郎。” 盛阳公主就是传说中的探花郎专业户,几乎每届的探花郎都被她压到过床上。 她语气莫名:“这人就是宋时清点的探花郎啊,啊,啊啊,真没想到……没想到啊……” 居然这么好看! 盛阳公主一下子就色胆包天,她随便仗势欺人就够谢不敏吃一壶是,愣是招呼府兵,要把谢不敏给绑进府! 谢不敏一看一堆人冲着自己来了,面上慌乱,转身就跑,到底还是没有内力,让人追上了。 他身手滑溜得很,跟个泥鳅似的,只可惜双拳难敌四手,很快就让人绑住了! 一旁的幕僚秉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心情,半是同情半是艳羡,道:“兄弟,对不住了。不能反抗就享受吧!” 谢不敏被捂住了嘴,唔唔地挣扎不过,愣是给人拖着进了府。 顾瑶和宋时清走近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谢不敏满脸惊恐,宛如被什么洪水猛兽带走。 盛阳公主笑意盈盈,婀娜多姿地摇着团扇,跟着进去了,没过多久,就传来妙曼又狰狞的声音:“我就喜欢会叫的美人,你叫啊,哈哈哈哈,你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谢不敏病急乱投医: “呜呜呜我不要!!!!” “宋大人!!宋大人你救救我啊啊啊!” 宋时清:“……” 顾瑶:“……” 有一说一,这小子运气还真挺好,说宋时清宋时清还就真在。 宋时清叹了口气,看了看顾瑶。 顾瑶一直以来都不太喜欢盛阳公主,盛阳是皇贵妃的女儿,原先是顾瑶更受宠的,结果皇贵妃得宠后,父皇就很少见她,更喜欢盛阳了。 但是要说有多喜欢盛阳呢,似乎又没有,对姑娘家的宠爱,无外乎金银珠宝和陪伴,但皇帝都到了贵妃那儿了,哪里可能只是看看女儿? 总之,顾瑶和盛阳间没什么太大的纠葛。 盛阳惦记过宋时清,势弱乖软,多可爱?哪里只有长乐她长眼睛了呢?但是宋时清是太子的人,她也不太敢动。 盛阳和四皇子虽是同胞姐弟,在四皇子被太子推下水后,关系又变得……极其微妙。 也不知哪里好,也不知哪里不好,似乎是好的,又似乎不好…… 顾瑶又想起四皇子了,烦得要死,鼓着腮帮子道:“你自己进吧,我才懒得见盛阳。烦。” 她其实有些嫉妒盛阳能这么嚣张,哼了两下,叮嘱道:“她要是勾引你你可不准理她!” 宋时清眉眼含笑,瞧着她像个河豚一样的腮帮子,想要亲亲她,但还是忍住了:“嗯。” 盛阳公主府的大门没关,侍卫虽有为难,在宋时清的温言巧语下,很轻易地放他进去了。 顾瑶抱着手臂,开始犯困,睡眼惺忪,眼前愈加模糊,突然又黑下来了。 她第一反应是自己瞎了,慢慢睁开眼,感受到睫毛扫过了什么东西。 笑嘻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猜猜我是谁?” 顾瑶:“……” 她抓住王铮的手腕,把他的手拽了下来,转过身,怒目而视:“幼稚!幼稚死了!” 王铮反握住她的手腕,桃花眼弯出一弧风情,勾着唇笑话她:“诶哟,你也知道幼稚呀?” 顾瑶理直气壮:“我是小姑娘,你是吗!” 王铮掷地有声:“我跟你差不多大,凭什么不行?” 顾瑶甩开他的手,扬起下巴,嘿笑道:“我和宋时清那样叫情趣,你懂什么?” 王铮被她甩开了手,先是露出几分怔怔,只是这脸色转瞬即逝,很快又变为笑脸:“搞什么啦!” “我会不懂情趣么?你说不准之后还要向我学呢!”他挤眉弄眼,“叫声好哥哥我就教你哦。” 顾瑶:“哈!没被皇兄教训够啊?还想当我的好哥哥呢!” 一提到顾丹,王铮脸就垮了,哪怕不是太子党,但作为从小跟着太子混的伴读,跟太子又差了好些岁数,他怕顾丹跟怕他爹一样。 王铮委屈道:“你们也太不讲理了!分明是你自己去的铸天楼,全变成我的祸害了!” 顾瑶心说确实是你教坏我的,你虽然没有对长乐犯浑,但是你在永安王那里已经暴露本性了。 王铮苦着脸:“我被狠狠教训了一顿呢……” 顾瑶对了对指尖,抬起眼睛瞄他,良心有那么一丢丢不安:“你真的被皇兄骂了?” 王铮来劲了,笑得花枝招展:“啊!你心疼我了是不是?” 顾瑶眼睛圆圆的,盯了他一会儿,意识到他又在调戏自己,气得一脚踩在他鞋上,力道也不大,纯粹泄愤。 “我不要理你了!” 她说完,脸一扭,气呼呼地蹲在盛阳公主府府前的台阶上,宁愿数蚂蚁也不看他。 王铮便挪到了她身边,影子挡住了地面上爬来爬去的蚂蚁,他怕顾瑶生气,连忙换了个方向。 他也陪着人蹲下来,道:“几只蚂蚁有我好看啊?” 顾瑶说他不懂:“我就喜欢看蚂蚁搬东西。” 王铮笑了笑,用剑当拐杖撑着,慢悠悠道:“你觉得那个谢不敏怎么样?” 顾瑶:“运气挺好——你问这个干嘛?” 王铮两手抱住自己的膝盖,两个人鬼鬼祟祟地蹲在盛阳公主府,交头接耳。 他小声说:“他对你一见钟情哦!” 顾瑶很是吃惊:“真的假的?” 王铮嘚瑟地眨了眨眼:“男人的直觉。” 真的假的?顾瑶心里信了七八分。 但是为什么我没有这个直觉呢? 她有点想不通,又觉得她不能比不上王铮,那点胜负欲升起,在心底作祟:估计因为我现在是长乐公主的缘故,等我做了永安王,非要练练这个男人的直觉不可! 盛阳公主府大部分的设施还是沿用四皇子的,只不过公主和二字王的规格有讲究,当年修修改改,拆了不少建筑,但总体还是富丽堂皇。 金块珠砾,光彩照人,和盛阳那张扬的性子相像。 宋时清周身气质都与那盛阳公主府格格不入,宛如烈阳下的清雪,水火不相融。 盛阳公主躺在美人榻上,不远处是被五花大绑还塞住嘴的谢不敏。 谢不敏看见了宋时清,又是惊喜又是乞求,跟见了菩萨似的,呜呜呜地叫唤。 盛阳公主对美少年态度都是很好的,她挑起眉,睨了谢不敏一眼,目光直朝他的下体看去,面上闪过一丝满意。 随后,她缓缓回头,望向宋时清。 盛阳公主长得随皇帝,是一张毫无侵略性,甚至过于清纯的脸,就连皮笑肉不笑时,也仿若一只担惊受怕的小白兔。 她的脸太过骗人了,就连盛阳自己都不喜欢,妆容也偏浓,不符合皇贵妃的审美,倒像实在不伦不类地讨好皇后。 但她其实只是自己喜欢。 就算浓一点的妆容不适合她,只要她底子好,涂成什么样都好看,做清纯打扮确实更好看,可她为什么要打扮成别人喜欢的样子呢? 她喜欢,她高兴,不就够了么? 盛阳公主摸起了自己手上的鎏金翡翠石指套:“这不是宋驸马么?稀客稀客,来都来了,留下来喝杯茶再走。” 这便是要他喝完茶滚蛋。 宋时清早有预料,行了礼数,微微一笑:“叨扰盛阳公主了,我是来找东西的。” 盛阳公主装傻充愣:“你来我公主府找什么人?没人啊!流芳,你看见人了吗?” 侍女道:“公主府自然是无外人的。” 谢不敏在床榻上小幅度地滚来滚去,动静不大不小,却也格外醒目。 奈何众人皆装瞎,宋时清已经看见了他,却也不可能直接撩开公主的床帷。 宋时清笑着摇了摇头:“并非找人,而是找一样东西。” 盛阳公主直觉不妙。 宋时清不疾不徐道:“谢监事曾被赠予一支御赐的木簪,不料为贼人所偷,贼人慌忙之下,将木簪丢入了盛阳公主府。” 他笑:“我是替这个不省心的学生,来公主府寻那支簪子的。” 当初谢不敏被宋时清点了探花,情理上便是他的学生。 盛阳公主:“不过一个小小探花郎,哪里来的御赐之物?” 宋时清叹了叹:“事到如今,御赐之物,可不同往昔了。” 盛阳公主怎会听不出来,宋时清说的哪里是御赐之物? 说的明明是如今天子重病,皇后干政,是不是御赐之物,也就是长乐这个嫡公主一句话的事情。 这是在警告她,她能有现在的风光,就得夹着尾巴做人呢! 盛阳公主本就不太敢动太子党的人,忍耐下被胁迫的怒意,对身边的侍女使了个眼色,让谢不敏连人带什么狗屁簪子一块滚蛋。 现场大变活人,宋时清视若无睹,笑意盈盈:“不知是否有幸,一品公主府的贡茶。” 盛阳公主没好气道:“你品长乐的茶去!到我这里来骗吃骗喝?” 她突然弯了弯唇,妩媚地绕着发丝,道:“你弄走了我的人,不如自己来陪我呀?” 宋时清不发一言,朝人作揖行礼后,笑着告辞:“既然公主不款待,我便先行告退了。” 盛阳公主没讨到好处,面上发冷,等人走后,气得狠狠踢了脚垫,对着早没了影子的门口臭骂:“什么人都能放进来了吗?好啊!我这个好弟弟,留下来的都是些什么废物?我苦啊——!我苦啊——!!” 谢不敏整理好衣冠,手腕上残留着勒痕,盛阳公主的怒吼声还在耳边回响,低声道:“宋大人……她……” 宋时清神情不变,轻笑着同他温声道:“别怕,盛阳公主不会再来寻你的。” 谢不敏受惊不小,支吾道:“我、我从未见过这样的女郎……” 宋时清声线中凝着几分肃穆:“她先是君,再是女子。” 谢不敏愣愣道:“那、那所有的公主,都是……这样的么?” 宋时清轻轻点了点头,又笑着摇了摇,视线移到谢不敏的面颊上,状似颇有些感慨:“长乐公主,是君心难测呀。” 对方果然在听见“长乐公主”时目光微微闪烁,一副心思重重的模样。 宋时清停下脚步,笑意稍敛,沉声道: “不敏。” 谢不敏眼睫一颤,立刻察觉到了,急切道:“对不起!” 宋时清好笑道:“你对不起我什么呢?我已经知道,你在铸天楼旁遇见的是长乐公主了。” 谢不敏咬着下唇,手不安地垂在腿侧,少年郎青涩而不成熟的心思几乎写在了脸上。 宋时清浅笑:“她被人喜欢,本就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若你觉得我会因你的一时之差,对你心生不满,是否将我看得狭隘了些呢?” “君子发乎于情,止乎于礼。”宋时清言语温和,没有半分指责,“我相信她,也相信你。” 谢不敏面色通红,羞愧难当,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去,看宋时清的目光则愈加敬佩,磕磕巴巴道:“是我太狭隘了……宋大人,谢谢您。” 他们跨出盛阳公主府的门槛。 入目的,便是两只花里胡哨的仓鼠团子,蹲在台阶上,一只拿着树枝,一只拿着剑,两只都在地面上比比划划。 顾瑶:“这个蚂蚁像你!” 王铮不甘示弱:“放屁!这么会装,狡猾虚伪得要死,不是宋时清是谁?” 长乐二十二·我可以强要了你吗? 谢不敏之前听王铮念了一嘴,多少也猜出来了他的身份,但是真正同谢不敏他自己有交集的“大人”可只有宋时清了。 他听见王铮在背后这样愤骂宋时清,又想起这位公子之前也是口无遮拦地对自己愤慨,脸上顿时闪过一丝惴惴不安,下意识地往长乐公主那边探了一眼。 宋时清淡淡一笑,静静地望着两人。 顾瑶无所察觉,十分认同地点头:“你说的对!” 她还补充:“他可装可装了,这只蚂蚁没有他万分之一的虚伪,前头还跟你笑呵呵,后头能阴死你!诶呦真是……” 永安王的泪——可以汇成京城的水——! 宋时清慢慢走到了她的身旁,矮下身,戳了戳她太阳穴。 顾瑶猛地回头,就看见一张笑意温和的脸。她吓得倒吸一口凉气,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咳!咳咳!” 宋时清又只能把她抱在怀里轻轻拍着背,替她顺顺气,无可奈何道:“好啦好啦,真吓到你啦?” 大事不好!讲坏话被人听见咯!顾瑶眼睛滴溜溜一转,噘嘴,恶人先告状:“你吓死我了!好坏啊!” 宋时清将她拉起身,亲手拍了拍她的衣袖,替她拂去尘土,同时嗯嗯应是:“是我错了,妻……公主不要不开心。” 王铮清咳几声,顾瑶还嫌他连累自己呢,嘴上不把门的家伙!所以也没有理会他。 王铮得了冷落,越觉得这画面怪刺眼,缓缓起身,把剑挂回腰间,慢条斯理地撇开视线,突然眉头一皱,盯向了谢不敏。 他开口:“谢郎君,何时在此?” 谢不敏不卑不亢地回答:“在下是跟宋大人一起来的。” “屏息不错,之前瞧你躲府兵,身手也很狡猾。” 王铮嗤出一声笑,箭步上前,擒住谢不敏的手腕,叩住他的命门。 谢不敏一脸茫然,王铮则蹙起眉心,随后渐渐舒缓:“真的没有内力……抱歉。” 谢不敏奇怪道:“王公子是在怀疑我么?” 王铮收回手,吊儿郎当地摊摊手:“随便咯,反正肯定与我无关。” “而且啊,”王铮笑晏晏道,“天行之下无秘事……你自由地在京城行动,就说明一切了。” 谢不敏眨眨眼,挠了挠手心,看了眼宋时清,又看了眼王铮,板着一张青葱少年的脸,很是不知道怎么接王铮的话。 王铮观察了他一会儿,了无生趣地去盯顾瑶了。 顾瑶逗弄完宋时清,就朝两位郎君招招手,笑着告别:“我和我的宋驸马要回府啦!” 宋时清稳稳道:“王公子,谢监事,改日再聚。” 王铮也笑,悠悠地回了个招手:“懒得跟你们聚,本公子忙着呢。” 回到公主府,春杏站在门口,眼巴巴地望着公主。好好一个贴身侍女,竟是被当成了门卫。 她委屈极了:“公主——你怎么又丢下春杏跑了?” 顾瑶被她那幽怨的目光填满了心中的心虚,打哈哈道:“好啦好啦。” 春杏委委屈屈:“公主总是不注意安全,总是一个人!遇到歹徒怎么办呢?” 京城哪里来的歹徒啦,真当京兆尹是死人么?能惹事的,只有那帮子纨绔、家仆!顾瑶不太认同,却被关心得飘飘忽忽,嬉笑道:“诶呀,驸马会保护我哒。” 宋时清笑了笑,摸摸娇弱无助小可怜长乐公主的脑袋:“嗯,我会的。” 春杏说不过顾瑶,只能一声声地试图洗脑她,让她一定一定要注意安全。 顾瑶听怕了,拉着宋时清回房,瘫在床上,手脚放松,舒服地叹出声:“还是家里舒服呀。” 宋时清看她一眼。 他走到屏风后换中衣,声音听不出喜怒,像是随口一问:“东宫的床不舒服么?” 顾瑶心里咯噔一下,直觉告诉她不能不把这句话交代好。宋时清之前说什么没关系,分明还是在意的嘛! 她轻手轻脚地趴在屏风外,透着细缝偷窥宋时清。他紧抿着唇,褪下了身上的衣衫,指尖勾住乳夹,犹豫片刻,并没有取下。 顾瑶道:“你把乳夹取下来吧。” 宋时清顿时面色通红,对上了屏风外的一抹颜色,当即背过身,取下乳夹放在一旁,蝴蝶骨清晰而姣好。 “妻主,你……” 顾瑶笑嘻嘻道:“你干嘛,今天不都让我操过了,转身就不让我看呐?” 宋时清迅速穿好衣衫,素白色的绸缎披在身上,若朗月一般清华,他垂下眼帘,轻声说: “……反正,我虚伪。” 啊啊!! 他真的听到了?! 顾瑶心里发怵,试探着瞄他。宋时清一言不发,也不看她,只垂着眼,不闹也不怒。 完了完了。顾瑶觉得他肯定是生气了,上前抱住他的手臂,踮起脚尖亲亲他的脸颊,又摸摸他的鼻尖,抬起手挑他的睫毛。 宋时清一动不动。 顾瑶更担心了,她一点也不想要宋时清生气,没有什么特别好的办法,只能软下声甜甜地撒娇:“时清时清,我错了嘛。” “……” 宋时清抿了抿唇,抬起眼眸,睡凤眼温软可怜,犹疑道:“殿下,为何会这么觉得呢?” “凡是答应你的,我都尽力去做。我不知道怎么能让你开心,可我也都努力了……”宋时清低声下气地说,“是不是,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够好?” 他吐字艰难:“所以你才会,同太子妃行房。所以你才,不愿意让我……” “让我……与你欢好。” 顾瑶:“啊呀……” 宋时清就这么一字一句地将心里话问了出口:他本以为成亲之后,他们之间会更加融洽,不曾想,反倒将一些矛盾暴露了出来。 他们之间的关系,一直以来都是由顾瑶主导的,任她闹,任她笑,宋时清是喜欢顾瑶笑闹的,顾瑶做什么,他都觉得可爱,都会欢喜的。 他以为成亲之后,他们之间的相处不会有其他的变化,会如同俗世夫妻那般琴瑟和鸣——宋大人在情爱上,并非料事如神呢。 他现在发现,许多事情,并不能靠成亲解决,男子与女子的结合,也并不是婚礼一成,便是天作之合了。 宋时清以往没有身份去开口,如今他已经尚了公主,便有必要了:“你是不是觉得我,太过端方,没有情趣呢?……我其实,一直都不太懂你……我也会很苦恼。若我有什么不好的,你跟我说,我一定会学着改。” 话语一落,他自觉失言,似乎说得有些太多了。 顾瑶不说话,他便觉得她是嫌他啰嗦,眸光一点点黯淡下来,缓缓地垂眸。 顾瑶双目发亮,好像汇聚着万千的光,她怔愣而专注地凝视着宋时清,呐呐道:“你怎么,这么好啊。” 她将下颔搭在了宋时清的肩上,依偎在他的怀里。 宋时清松了口气,弯起眼眸,柔柔地呵护住她纤细的腰身。 顾瑶的声音很甜,甜得发腻,又含着古怪的气息:“我好不甘心啊……” 你这么好,为什么不能爱永安呢? 她忽然抓住宋时清的衣襟,兴奋道:“我想强奸你!” 宋时清脸一红,温温和和:“啊……这样?嗯,好吧,我……” 顾瑶:“不是这样!” 她拽着他上床,认认真真地说:“我是说,假如,是假如,嗯,有一个你不太喜欢,但是身份很高的人,想要强奸你,你怎么办?” 宋时清笑着说:“有多高呀?” 顾瑶:“唔……亲王的那种!” 宋时清:“可我是太子党,真的会有这样的王爷,不惜得罪太子,也要折辱我么?” 顾瑶哼哼唧唧:“假如那个王爷跟太子关系也很好呢?” 宋时清却道:“我与太子,有着共同的利益,绝不仅仅是关系好。更何况,我是长乐公主的驸马。” 他揉揉顾瑶鼓起来的脸颊。 她顿时泄气一般地吐出了腮帮子里的空气。 宋时清好笑道:“怎么还不开心啦?有那个不长眼的坏家伙会惹你呢?你是我的靠山呀。” 顾瑶闷闷:“说来说去,就是不会让对方得逞呗……” 宋时清笑着吻她的眉心:“你的小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呀。” 顾瑶更闷了:“想玩强制爱。” “霸道王爷和他的腹黑政敌……” 她又在嘀嘀咕咕些宋时清不关注的东西了。 宋时清:“又是什么话本子?王公子着实不靠谱呀。” 唉。王铮好可怜。 顾瑶心想。 只要她有什么问题,全天下都觉得是王铮的错呢…… 顾瑶抱着宋时清这个松香味的人形抱枕,舒舒服服地进入了梦乡。 次日。 她睁开眼,感受到怀里的人似乎缩水了一大截,格外香软,下身则被什么紧致湿滑的东西包裹住—— 永安王将阴茎从傅茹的体内抽出,白浊精液从她的花穴里流出,淫水混咋着精液,打湿了顾瑶的阴茎。 傅茹慢慢睁开眼,不适地往顾瑶的怀里蹭:“王爷……” 顾瑶起身,分开傅茹的大腿,用手指将里面的白浊刮出。 傅茹迷迷糊糊地把小穴送到他的手里,精液随着她的动作一点点漏出。 她清醒了,羞涩而真挚地说:“我一定会怀上王爷的孩子的。” 顾瑶还在给她清理红肿的肉穴,道:“还是等我从黄河那回来再怀,我也好照顾你。” 傅茹叹气:“王爷又在甜言蜜语的哄我。” 顾瑶挑眉:“本王认真的。” 半晌,他清理好了傅茹体内的浊液,叫来婢女,洗干净了手指后,由傅茹伺候着更衣。 顾瑶每次刚穿越那会儿,都有些心不在焉,眼神格外飘忽。 傅茹不动声色地替他系好衣带:“在想谁?” 顾瑶茫然而下意识地回答:“宋时清。” 永安一·打手心。乖乖数着。 顾瑶后知后觉,心里有些慌乱,面上却不显,无辜地看着傅茹。 傅茹直起身,无奈地笑道:“王爷,你不会是想去找宋大人的麻烦吧?” 顾瑶立刻明悟傅茹以为他想的是弹劾一事。思绪的闸门一打开,顾瑶便记起他在傅茹回门当天被叫去吃喝玩乐的事情,伸手一揽,将傅茹拉入怀中,低头亲亲她的鼻尖。 傅茹半推半就,小声道:“说正事呢,没个正经样子喔。” 顾瑶笑起来,明丽的五官灼灼艳艳,唇润而唇珠明显,宛若多情种。 傅茹把永安王的脸板了过来,让他只看着自己。 顾瑶眉眼含情地脉脉而视,盯了一会儿,柔着声告罪:“对不起呀,王妃。” 傅茹被望得脸面通红,扭头不看他,用手抵着他的胸膛:“王爷何错之有?确实是宋大人他们太多事了。” “不是在说宋时清。”顾瑶道,“我是说,昨天是你回门的日子,我却和王铮去……唉!吃喝玩乐……不论有没有做什么,这肯定是我的错。” 傅茹瞧了瞧他,低下头,噗嗤一笑,靠在他的肩膀上:“好啦,王公子过生辰,你肯定是要去的嘛!反正,王公子嘛……他不靠谱,又不是一天两天了!王爷也该好好管教他才是!” “哼,我又不是他老子。” 顾瑶享受了一下永安王这个身高,把傅茹摆出了一个小鸟依人的姿势,对着她茫茫然的脸,满意地亲亲。 “其实我觉得,”顾瑶顿了顿,“我娶了你,最近正在风头浪尖,外放南下未尝不见得是一件坏事。” 傅茹被迫小鸟依人,闷在他胸口处,笑道:“若你要争权,这便是坏事了。” “我?算了吧,让我治国争权,能给你治回前朝去。” 顾瑶很有自知之明:他知道自己肯定是要被踢出京城权力争端的,不然就等同于和太子顾丹翻脸。 宋时清作为太子心腹,借着这个由头弹劾他,间接让顾瑶当了总督,表明了太子对顾瑶“不满”的态度,既安抚了太子党羽,又不至于让顾瑶面上无光。 这种事情只能让宋时清来做,也只有他能安排得好。 什么时机、如何表述,看似轻飘飘的几句弹劾,实际上是权力政治的交锋。 顾瑶能理解,但不爽还是归不爽的,决心要给宋时清找点麻烦。 他命人备好马车,出城。 从永安王府出城,要过三条贵人街,自从他娶了傅茹,平日便有不少人想要与他偶遇。 顾瑶烦不胜烦,让车夫往城墙处行驶,恰好从教坊旁经过。 周朝教坊由七阁组成,醉香阁专门为高粱子弟取乐,白日是乐声不绝,琴音动人。如今是白天,车马来往不多。 顾瑶撩起帘子,便看见一道粉红的影子,低着头,坐在醉香阁的屋檐前,很有诗意地凝望着远方。 一旁的丫鬟穿红着绿,相貌眼熟,珠簪玉坠,一身首饰比教坊的女书校还华贵。 她候在身旁,言行举止有几分显而易见的不耐,却是强行候着。 顾瑶心道:“这样的衣着,怎么会有如此不懂规矩的丫鬟?” 那位粉红色的公子哥随意地侧了目,瞧见了王府的马车,猛地抬起头,冲着顾瑶打招呼:“王爷!王爷!” 王铮快步跑上前,窜到马车的席帘前,隔着窗,眨着一双桃花似的眼眸:“你来接我啦?好兄弟!” 顾瑶白他一眼,放下帘子,让王铮这个拖累自己的家伙面壁去。 王铮没得到回应,干脆跳上马车,从正前方扫开幕布,一帘珠帘被他用笑嘻嘻的脸顶开:“王爷——” 王铮走到他面前,笑意一收,抬眸时眉若墨画,罥着薄情阑珊。 紧接着,他就含羞似怯地行了个妇人的请安礼,幽幽怨怨地望着:“王爷,你昨夜怎就这般弃我而去。真是好一对新婚燕尔呢。” 顾瑶看他一眼,取了盘子里的葡萄,放嘴里咀嚼,过一会儿,再看他一眼,见王铮还在装模作样,顿时冷哼。 “别人为兄弟两肋插刀,你倒好,插我两刀。” 王铮立刻直起身鞠躬弯腰一条龙滑跪服务:“我错了。” 顾瑶双腿交迭,饶有兴趣:“我就炸炸你,看来你还真知道这件事,不应该啊。” 王铮没想到顾瑶居然这么狡诈,蔫了,跪坐在他身旁,抱住顾瑶的小腿,酝酿出了眼泪:“我、我不想的啊……” 顾瑶:“说罢,是皇兄么?” 王铮嘤嘤:“我会因为太子背叛您吗?我不会啊!我对您的忠心天地可鉴,您要信我心向永安王府啊!” 看来是母后的意思。 这就不能怪王铮软骨了。 原谅归原谅,顾瑶还是决定给王铮一点教训。他剑眉一挑:“起开,成天抱人腿,像什么样子。” 王铮老实跪着,努力从眼神中透露出无辜弱小的气质。 顾瑶俯身,抽出王铮腰间别着的玉骨扇,让他伸出手,朝他手心里打了几下。 没用内力,对王铮来说不痛不痒。 顾瑶:“本王亲自动手,你就给我乖乖数着。” 王铮摊着手心,双手贴并,桃花眼自下而上地仰视着他,规矩地跪在地面上:“……是。” “一。” 顾瑶每打一下,他就出声计数。 “八。” “九……” “嘶!十……” 第十下顾瑶下了力气,抽得王铮手心通红,他委委屈屈又讨好地给顾瑶看了眼发红的掌心,顾瑶便把扇子还给他。 王铮接过扇子,指尖宛若不经意间蹭过顾瑶的手背,笑道:“王爷,我错了,还气么?” 顾瑶打算研究一下江湖的路子,而王铮平日不学无术,乱七八糟的东西却知道很多。 顾瑶便道:“你今天陪我出城。” 王铮立刻应下:“好嘞,出发吧。” 顾瑶想起了那个眼熟的丫鬟,问道:“你的那个侍女呢?不带上么?” 王铮一脸无所谓:“她今天来醉香阁接我,肯定是有马车接送的。” 顾瑶随口道:“不像是个规规矩矩的一等丫头。” 王铮挨着顾瑶,坐在他身边,身子倚着他,手越过顾瑶,也拿了颗葡萄。 他含糊道:“最近新收的通房,原来是个卖茶女,当然不懂什么规矩。母亲把她放在我身边,也是……不提也罢。” 卖茶女? 顾瑶想起来了。长乐公主去铸天楼那天,王铮整了出英雄救美,对象正好是个颜色姣好的卖茶女。 难怪会眼熟。 顾瑶好笑道:“你倒是会换口味,家里的六房妾室还满足不了你么?” 王铮也笑笑,靠在软榻上:“王爷你可别笑话我了。我一个不肖子孙,母亲能指望的,不就是抱个孙子么?” 王夫人确实不指望王铮了,天天就惦记着往他房里塞人。 车夫驾车极稳,踢踏的马蹄声富有规律,也有些乐府风范。 “我就是觉得她长得合我胃口,想跟她说说话而已。”王铮缓缓闭上眼,抱着双臂,一副闭目养神随口谈天的模样,“结果刚回家,丫鬟仆役就推了这位姑娘出来……” 顾瑶咂然。 不知该说王夫人求孙心切,还是该说财帛动人心。 顾瑶只能评价道:“……只是没有感情,终归没什么意思。” 王铮睁开双眼,不言而若笑,静静地看着他。 顾瑶对上他的视线,心里咯噔一下,好像触及到了什么模糊而清晰的事物。 正在他打算探究时,王铮忽然道:“王爷要去做什么?” 顾瑶被打断思路,急道:“你开什么口!刚刚的表情再给本王摆一遍!” 王铮脸一跨:“啊?我什么表情?王爷你这是为难我啊。” 顾瑶口不择言:“就刚才的表情!搞快点!那种含笑不语充满内涵气息的表情……” “……总之,”顾瑶思索了一下用词,深沉道,“我感觉我找到了男人的直觉。” 王铮挠了挠鼻尖:“啊?男人的直觉?什么东西……” 明明是你告诉我的你怎么会不知道呢?顾瑶心里腹诽他,觉得这家伙又装上了,也不再深究,反而灵光一闪,扣住了王铮的肩膀,语气兴奋:“我有招了!” 王铮:“什、什么招?” 顾瑶微笑起来:“我要让你知道,我不可能比不过你,我非要好好练练这个男人的直觉不成……没有机会,我就创造机会啊……” 王铮的眼神开始惊恐了,顾瑶的笑容却愈发慈祥,就在此时,马车停下,王铮火急火燎地下了车。 顾瑶亲切地拉住王铮的手,亲切地笑了笑,亲切地问:“我想在暗楼下悬赏,你知道怎么去么?” 他哪里敢不知道!王铮连连道:“知道!知道!” 他们越过人潮络绎不绝的城门,走到了城郊草市的一处小巷口。小巷里窝着好几位乞丐,女人抱着孩子,老人气息奄奄。 街道杂乱却不显肮脏,几堆杂草铺在老弱病残的身下,在稀稀拉拉的人影中,一位男子闭目盘腿,身形健壮,衣衫褴褛。他抱着一根竹竿,嘴里咬着条狗尾巴草。 王铮一身光彩,格格不入。 他矮下身,在男子的破碗前放了一小块碎银。 男子蓦地睁眼,染灰的脸颊上,一双眼熠熠生辉。 王铮笑道:“暗楼。” 男子定定地看着他,随后,再度闭眼,淡声道:“两个人,暗楼。” 两位小孩嬉笑着钻了出来,站在了王铮和顾瑶的面前,领着他们往偏僻的树林处去。 绕了好几处,树林间出现了一座三层的竹楼,有不少人往来。 小姑娘笑道:“已经到啦!” 顾瑶瞧这位小女孩虽然相貌普通,但是笑容甜蜜,心生喜欢,赏了她些银子,她便欢欢喜喜地分了银子给一起来的小孩,学大人作揖,风风火火地跑了。 王铮用扇子掩着嘴儿,小声道:“王爷啊,我其实挺好奇你要干嘛的。” 顾瑶淡定:“我打算找个奇能异士,为明日的东宫清谈作准备。” 王铮顿时慌了:“你不会想要给宋时清找事吧?比如花个几文钱悬赏他脑袋来羞辱他?” “没点志向。” 王铮松了口气:“那就……” 顾瑶摩挲着下巴道:“我要女装。” 王铮:“……?” 永安王凉嗖嗖道:“你也一起。” 永安二·谢王爷赏赐。【bl】 王铮大脑卡壳,桃花眼盈满怔愣与亮起的光,目光若有若无地上下瞟了眼顾瑶,轻咳一声,然后用扇子遮住脸,过了一会儿,又放下来。 他正色说:“哦……” 顾瑶眼睁睁地旁观完他所有的小动作,没什么男人的直觉,女人的直觉倒是还剩一点,遂狐疑道:“你方才那是期待的眼神吗?你在期待什么?” 王铮连着咳嗽几声:“这个嘛,我们还是早点进去吧。” 走近便知,暗楼虽是竹楼,却有淬钢为柱。叁层的竹楼分为前后两部分,前门大开,来往之人随意,后门则是小垂花门,位于两道拱形的楼梯上,差不多第二层处。 发悬赏的人要从垂花门走,踏入暗楼,里面光线明亮,正对面竖立着一大面竹墙,排列整齐的竹杆上挂着各类悬赏,而从背面只能依稀瞧见几个稀碎的人影。 对面人声鼎沸,各路口音交杂。 在竹墙之下,有几位书生专门替人写悬赏。 顾瑶找了个人少的队伍,规规矩矩地等着,又是好奇又是新鲜,等快到的时候,对王铮小声说:“这还是我第一次排队,不愧是江湖,居然连我们这样的衣着都能平常对待。” 前面的人发了悬赏,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道:“旁边有个会员通道,加钱就行。” “……该死的阿堵物。” 轮到顾瑶,他道:“下个悬赏,招一个会易容的异士,帮我易容。” 书生字迹清秀,将他的话稍微修整了一些,又问:“赏金多少?” 顾瑶想一下,道:“十两吧。” 书生便用朱笔标了个十两白银,画了个乙等。 顾瑶:“黄金。” 书生笔一顿,换了个材质的木牌,重新填了悬赏内容,用白绳系上,递向身后,又给了顾瑶一张小票,让他去楼上给款。 叁楼是楼内的一个小平台,还能瞧见那张巨大的竹墙。 顾瑶给了信物和全款后,那个属于他的悬赏就被吊在了竹墙上,一路升高,直到离顶端差不多一丈左右后才停下。 顾瑶感叹道:“真不知顶端都是些什么悬赏呀。” 王铮笑道:“自然是会让江湖中人抢破脑袋的东西。” 顾瑶转头道:“那你知道么?” 王铮摸摸鼻子:“我也不怎么了解江湖事。” 顾瑶:“那你为什么会知道暗楼在哪里?”他说完就有点生气,“还是说只有我不知道?!就像城外有的是好东西那样!你这个混蛋!” “……我以前的梦想是当个刺客。”王铮交代完一句,见顾瑶神色不愉,默默地劝道,“王爷,您也才出宫不久,怎么能这么快就了解外面呢?我们也不过是占了点便利而已。” 顾瑶想想也是,但依然威胁道:“再让我发现你有什么东西瞒着我,仔细你的皮!” 下完单子,顾瑶带着王铮慢悠悠地回城,等到了王氏宅邸时,马车停下,大门也被府兵打开。 王铮却一个劲地摇着头,示意自己不想回家,软着声卖可怜:“王爷,你还是让我跟着你吧。” 顾瑶无所谓,点点头,示意车夫直接回府。青稠翠帐的马车如同一叶春芽,悠悠地飘回王府去了。 王府的这位车夫性子一直很悠闲,次次驱车时像是在享受人生。 本来,为皇家做事,这种能在主子面前刷脸的行当都是争着做的,只有这位淡泊得紧,平日不怎么能瞧见。 顾瑶记得有位车夫驾车特稳当,马蹄声也格外有节奏,就是那种睡觉前脑子里还在哒哒哒的节奏。 他便亲口问了问,之后专门点的这位做专用,由此可见,顾瑶对身边人还是很施加关注的。 回到王府,先是府内常侍恭迎,王府里的“仆役”都是有正经官职的,王铮也要笑嘻嘻地打声招呼,顾瑶看了一眼,没有什么表态。 紧接着,顾瑶就让他们去告知王妃今夜要留客。 顾瑶打算同王铮秉烛夜谈一番,好好算算总账。 因客人不能进主卧,奴才们便收拾好离正府最近的客房,领着王铮去换衣裳。 等王铮出来,顾瑶又把人拽了进去,质问道:“你今天是不是说了那句话?” 王铮揪了揪新换上的藏青立领麒麟衫,快速地思考片刻,摇摇头,紧盯着他,同时小幅度地后退一步。 顾瑶眯了眯眼。 王铮连忙跨步上前,贴住了顾瑶,两只手轻浮地搂着永安王的腰,可怜巴巴地说:“好瑶瑶,我们还是来讨论一下千日红新出的本子吧!” 顾瑶不为所动,严肃刻板地挪开他的手,板出跟太子顾丹相似的神情:“就是那句,你不会想找宋时清的麻烦吧?” 他又想起早上时傅茹也说过类似的话,顿时奇了怪了:“你们怎么都觉得我要找宋时清的麻烦?我跟他交流也不多吧。” 王铮一听是这事,松了口气,腆着脸继续往顾瑶身上蹭:“没有没有,宋时清哪配和您相提并论呀王爷——” 顾瑶陷入思考,没管王铮的动手动脚,反正这家伙骚惯了。 他忽然开口,道:“也对,宋时清老是这么不给我面子,我得让他受点教训。” 王铮默了默,眼神瞄顾瑶脸色,见他认真了,抬手捂住脸:“……王爷,宋时清还算给面子的吧?” 顾瑶:“本王说他不给他就是不给,懂?” 他这一声霸道冷酷邪魅的“懂”字下来,王铮还能说什么:“懂懂懂!是宋时清有问题!这个混账狗东西,就是东宫的一条好狗!” “不过既然都是东宫的狗了,”王铮话锋一转,笑盈盈地看着顾瑶,“王爷,你打算怎么给他教训啊?” 顾瑶思考间沉默住了,随后恼羞成怒:“我没想法!没主意!——要你何用!” 两人对视无言,自觉把这种话题抛到脑后,假装无事发生。 沉默被永安王率先打破,他最近看了千日红书榜上推荐的那本《霸道王爷爱上我》,看完后有点怀疑自我,于是想要拉上别人跟他一起怀疑人生。 顾瑶道:“那本霸王上我你看了没?” 这样言简意赅颠倒阴阳的简称,也就王铮这种脑回路不正常的人能听懂,他眨眨眼,娇羞地嘤道:“讨厌啦,人家才不看春红榜呢。” 千日红的春红榜多女性投票,而柳绿则多男性投票。 顾瑶才不信呢,长乐公主的喜欢的那些书单全是王铮提供的:“你要是没看过,怎么知道我在说什么?” 王铮笑道:“我也就看些什么冷酷王爷无情王爷多情王爷……春红榜最近不都是些将军王爷皇上么?” 顾瑶很认真:“把王妃吊在城门口上暴晒,扔到军营里轮奸,怀孕就挖子宫。”他含蓄,“难怪皇兄不让我看这些乡野杂书,确实很令我震撼啊……” 王铮:“嗐。最近柳绿榜不也是些入赘高门的么,前任情缘拜金出轨贵公子,为夫人做牛做马,夫人还看不上他,跟冒领了功劳的富贵子弟偷情,然后前任的丈夫对他各种欺压……” 顾瑶:“富贵子弟?不是你?——这么没节操,是你没错了。” 王铮说他有被冒犯到,并且再叁强调他绝不会染指人妻。 两人东拉西扯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顾瑶还谦虚地请教了一波如何看出别人对自己的感情,王铮就说这种东西是直觉,教不来。 顾瑶心说,就你厉害,我呸。 他用手捂住王铮的嘴让他少炫耀,王铮这个没有节操的东西,弯起眉眼就舔他手心! 府里的事物由傅茹打理,到了点,便有下人打开灯罩熄灯。 眼瞧着外面天色差不多了,顾瑶拉起被子睡觉。以往一个人睡的时候不在意睡姿,现在床上就没缺过人。 与宋时清的松香味不同,王铮身上有股脂粉味,却更像是那种浅淡的花香。 顾瑶有些不太习惯,闻了一会儿后便觉得淡雅舒心,很快便入睡了。 翌日。 王铮缓缓睁开眼,入目便是永安王俊逸无俦的面孔。他眉眼舒缓,唇角上扬,微抿着艳红的唇瓣,手撑着床榻,侧身而起。 气温将入夏,锦被盖着盖着便丢到了床边。 王铮懒散地扫了眼床被,轻手轻脚地爬到顾瑶身下,慢吞吞地看了眼永安王的下身。 他眼帘微垂,撩起顾瑶的衣摆,拨开他的亵裤,鲜红的舌尖濡湿唇瓣,紧接着,含住了永安王的阴茎。 他虚虚地含住顶端,用舌尖一点点舔舐,双手也握住了茎身,上下抚摸着。阴茎在他的口腔中一点点涨大,王铮险些含不住,他只能先吐出来。 王铮稍一抬眼,望见顾瑶已然睁开的双目。 而他仍一手握着顾瑶的阴茎,扬起脸,用另一只手将鬓角垂落的发丝撩到耳后,唇边缀着漫不经心的笑容。 顾瑶盯着王铮风流容颜,几乎可以察觉自己的阴茎更涨了些,他虽有些意外,但也不打算深究,口吻一如既往: “你也不嫌脏。” 王铮又笑:“算你赏我咯。” 顾瑶挑眉,没想到王铮这么会骚话,便不甘示弱,用手指着自己的下身:“赏。” 王铮便笑着再度低头,用潮湿而温暖的口腔艰难地包裹住“赏赐”,他眉心微蹙,想来是不太适应。 若王铮是个小倌,顾瑶早摁住他的脑袋操他的喉咙了,哪里还会这般耐心。 王铮却很快找准了节奏,含好后便开始吮吸马眼,力道有重有轻,仿佛要将顾瑶的魂吮出来,津津有味地舔去流出来的体液。 顾瑶不欲再忍,掌心覆盖在人的后脑处,长驱直入,操入了王铮的嘴中,狭窄的食道第一次被开拓,压根接受不了这样的刺激,王铮几欲呛出,却硬生生被操回了口中。 桃花眼眼眶通红,水光潋滟,目光因专心迎合着顾瑶的阴茎而顾盼流转,被逼得跪在顾瑶身下,两手扶着他的腿。 这么操干了数下,半晌后,顾瑶射在了他的嘴里,一边射一边抽出鸡巴,便有不少精液溅在王铮的眉眼间。 白浊的液体挂在纤长的睫毛上,更有不少顺着高挺的鼻梁低落,王铮忽地笑起来,含着笑将精液吐在了掌心中。 他抬起手,乳白的液体从掌根流下,滑过精致腕骨,他张着嘴,用舌尖一下下地卷去最下沿的精液。 这样的动作自然没有液体流得快,不少滴入衣袖之间,残留在被衣袍包裹的肌肤上。 王铮用手背拭去眼睫上的残留,舔干净顾瑶的阴茎,没有放过一丝褶皱。 做完这些,他笑道:“谢王爷赏赐。” 永安三·什么胸不可以变大吗?! 顾瑶眼神悠悠忽忽地飘了会儿,又慢慢钉在王铮脸上,指尖掐着人的下颔,将其笑脸抬起,端详许久:“嗯……” 王铮冲他眨了下右眼,隔空“么”了一声,算作飞吻。 顾瑶:“啧……唔……” 他心里有些说不上来的奇怪,但总归刚才是被侍候爽了,便掐了下王铮的脸颊,转而系上亵裤的结。 顾瑶突然灵光一闪,认为自己领悟了,犹疑地说:“你这般做,不会是想要我帮你口吧?” 他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一回事,王铮想要自己给他口,但是又知道直接提出来会被自己教训,于是先让顾瑶先爽了爽,这样就可以借机要挟他了! 真是太心机了啊! 顾瑶感受到深深的欺骗,立刻反思起男人怎么会这么容易受下半身的控制—— 总归不是他的错,要怪就怪这个鸡巴不好使,不能让他想硬就硬想软就软。 瞧瞧长乐公主没有这个,比永安不正经多了?也就来月事前后中间欲望强些,哪里会像永安这般脑子不好使? 顾瑶现在爽完就发蒙,也不太计较,只是脸色愈发沉重,一脸我居然被你套路了的后悔,还十分勉强地开口:“按道理来说是要礼尚往来的……这个算礼吗?我觉得……” 王铮都给他口了,他要还是断然拒绝,不就显得他像白嫖一样了吗? 顾瑶从来没有给别人口过,虽然王铮肯定也没有,但是顾瑶尚且不能放下自己高贵的身段,那就只能委屈王铮了。 顾瑶顺理成章得仗势欺人,理直气壮道:“你可以给本王口,至于给你口嘛,就得看本王心情。” 王铮:“……” 他当场笑出了声,连声说不敢不敢,在顾瑶肃穆的眼神下,调侃道:“好好好,好的!——那您现在心情好吗?” 顾瑶便认为他在耍自己,挑了眉:“现在?你最好滚远点。” 王铮夸张地瞪大眼睛:“啊!穿上裤子不认人的就是你啊!” 不然呢?顾瑶心道。 心中道完,他就意识到自己果然是个渣男。可是他做长乐公主的时候最讨厌渣男了,所以他可以对王铮再和颜悦色一点。 顾瑶便微笑着亲切地说:“滚去洗漱,一股子骚味。” 等下了床,由仆从带走王铮。顾瑶则换好家中常服,瞧了瞧天色,也不过是早膳时分,离太子清谈还有好几个时辰。 他问道:“可有人拜访?” 侍女回答:“是有一位怪人拿着王府的信物,现在侧堂候着。” 居然真的有? 顾瑶原先也只是弄个好玩,虽说些什么女装之类的,却也没实打实地想这么做,更是随随便便的心态。 没想到暗楼的暗榜这么有效!不愧是“影月”还是“隐月”势力的东西! 他一下子就对江湖心生了更多的向往了,一个新奇的东西对他展示了个冰山一角,总归是让他想要一探究竟的。 顾瑶的脑子里闪过了许多个话本内容,什么身负血海深仇的恶人,正义凛然的侠士,英姿飒爽的女冠,越想越心痒,当即不打算等王铮这个磨磨蹭蹭的家伙了。 “那便见上一见。” 穿门过廊,拐了数道大径,便到了接见一些毛遂自荐的士人侠士们用的侧堂。 今日东宫大清谈,跟东宫沾亲带故沾边带角的全去凑热闹了,故而永安王府冷清下来。 以往侧堂的人也是不少的,今个算是沾了个清净氛围。 顾瑶迈过门槛,座位上空空如也,唯有几个洒扫和侍候的小丫鬟面面相觑,迷茫且慌慌不安地跪了下来。 顾瑶下意识微蹙起眉心。 以永安王的武功,大部分武学粗浅的江湖人,压根不可能在他眼皮子底下,毫无痕迹地消失。 他正欲命府内侍卫去寻,就听见房梁上传来窸窸窣窣地交流声,或者说单方面的攀谈,弄得对方烦了,也就回答他了。 “你是一天到晚都守着吗?” 那人一口标准的官话,韵律也极为规矩,没有丝毫特色,甚至分不清楚男女,既有女声的清亮,又偏偏有几个字眼低沉。 “……看职位。” 那人好奇道:“你们暗卫也分职位的?那工资一样吗?” “不一样。” “你年薪多少啊?” “底薪五十万,遇到意外的话有奖金,不用交税。” 那人倒吸一口凉气:“那当暗卫有编制吗?有大周钱庄的五险一金吗?” “有。” “真好啊,还招人吗?” “要求父母双亡,无案底,无不良嗜好,十二岁以下。” “可恶,然而……” 顾瑶:“……” 他一直都知道他有暗卫,但还是第一次了解到暗卫们的工资待遇。 不是。 为什么会有人关注这个? 还用这种羡慕嫉妒恨和我上我也行的语气?你们江湖人原来也这么向往编制的吗!? 顾瑶还未回过神,一段素白衣袂飘落,来人七尺有余,身材高挑,一身短褐白麻,下身穿着被洗得发白的棕色垮裤,踩一双纯黑白底布鞋,脚踝白皙,皮肤细腻,脖颈处喉结微微凸起,一张白银玄武潜潭图纹圆面具严严实实地遮住面孔,在额角处有叁圆孔以做通气之需。 但看衣着,只觉得此人莫约是个家徒四壁的懒汉,毕竟手脚都不显粗大。手指更是瞧不出任何的茧子,因此也不像是习武之人。 偏偏那张面具,顾瑶是认识的。 若说认识,也不太准确,但他切切实实见过这样的白银。刻纹出有流光溢彩,光辉点缀时一派斑斓。 这样白彩银的制法和精细的雕工,绝非普通人能触及的。 历朝历代,江湖与世家并列,流水的帝王,铁打的门派与世家。 经过岁月轮转,世家势衰,江湖也被隶属天行的武林盟在明面上牵制,皇权日益加强。 顾瑶听过这么一个传闻。 大周在南方建国,彼时还与前朝并列。 正是因为前朝狗急跳墙,对当地的江湖势力和世家下了狠手,一夜之间所有高层皆被屠尽。 本来还打算养精蓄锐的周一下子白捡了江山,从小周一口气吃成了大周。 这些事情顾瑶不太关注,但就此来看,江湖门派和世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更何况还不算瘦,出一个用得起白彩银的江湖人士也正常。 明明这人的面具没有露出眼睛,顾瑶偏偏能觉察他也在观察自己。 他心里其实不太在意,却要做出沉色,不快道:“可是有些失礼了?” 那人便笑道:“我是来替雇主做事的,不想雇主是个王爷,若是知道……” “你便不来了?”顾瑶打断他。 那人说:“若是知道,自然是要好好穿衣打扮,不能在王爷面前失了礼数。” 顾瑶本意是指他没有向自己行礼,却被他叁言两语绕了过去。 被之前暗楼的会员通道打击到了的永安王,顿时又满意了:果然江湖人就应该不畏强权不慕名利,羡慕别人公务员外加年薪五十万,算什么江湖人? 就这?就这?就这? 顾瑶淡然一笑:“也罢。先生可知本王要求你做何事?” 那人:“免贵姓张。易容而已。” 顾瑶听他语气风轻云淡,心里愈加痒痒,满脑子都是江湖人好厉害好牛逼好清纯好不做作,惊叹道:“那就有请张先生了。” 仆从引着二人去了后院,用的是王妃的一间梳妆厢房。张先生手提木箱,放在梳妆台上,打开之后,净是些稀奇古怪的瓶瓶罐罐和小工具。 侍候的仆役有些犹豫,大抵是觉得江湖之人不可信。 顾瑶嫌闹腾,挥退了仆从,在张先生的要求下褪去衣裳,躺在木榻上。 张先生先是修脸,顾瑶感到脸上一会儿凉一会儿热,也有些担心自己俊美的容貌,但之前被唬了一阵,还算信任,断断续续地描述着长乐公主的相貌。 修容之后就要上妆,珍宝阁的眼影眉笔腮红口脂全都上了一遍,手法上比春杏高明不少。 再到修体时,顾瑶练过缩骨功,省了许多事。 但光是缩骨还不够,张先生用手在关键处咔咔一扭一按,还用药膏涂在身上,毛也去了,手指也被用修容的膏粉涂抹,显得纤细柔美。 张先生走到箱子边,问道:“你要多大?” 顾瑶已经快瘫痪了,好在张先生健谈,问题又细,没让他太无聊。 一听到这个问题,他垂死病中惊坐起,异常坚定地用手比划了一下,自认为稍微比长乐公主的大了那么一点点。 张先生语气莫名:“……行也是行,就是从骨架上来说,不太可能。” 顾瑶关切道:“那还能大吗?” 张先生:“多垫棉花。” 顾瑶表示学到了,不情不愿地戴上符合自己骨架的胸垫,穿上鹅黄叶纹立领短衫,披轻薄的粉红比甲,用上俏俏甜甜小花花图案的荷包。 他随意地望了眼锃光瓦亮的铜镜,立即一阵恍惚,许久才回神,之后便深深地望了眼张先生。 这简直与长乐公主的容貌,一模一样。 哦我的天,这位张先生戴着个面具居然还真的能看见吗?! 就在语言无法表达顾瑶的震撼时,张先生卑微且轻声地说:“给个五星好评哟,亲。” “呃……好,好。” 顾瑶还是很好说话的,点点头,话锋一转:“你愿意当永安王府的门客么?” 张先生突然僵住,顾瑶看见他的膝盖在微微颤抖,又听一声轻颤的声音:“……五险一金?” 顾瑶想了下府里幕僚的待遇,道:“年薪百万,五险一金,年底按业绩给奖金,时间自由支配,条件是不能替其他人做事。” 张先生的面具冰冷且冷漠,身上散发着高贵冷艳的气息,他漠然地点了点头,宛如深山隐士。 偏偏腿抖得像找到了什么救命稻草。 顾瑶沉默了一下,问:“你很缺钱么?” “曾经,我屋顶镶金。”张先生的话语里充满了故事的气息,“然后,有个叫系统的东西选中了我。” 顾瑶从未听过什么叫系统,很是好奇:“那是什么?很厉害吗?” 张先生:“那就是一个无底洞,销金窟,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罪恶。” 顾瑶诶呀呀道:“我想看。” 张先生含含糊糊:“会很吵。” 顾瑶:“没事啊!——瞧着时间也快了,来不及给王铮也弄一弄。等会儿东宫清谈,你随我一起去。” 这张易容的脸绝不能出岔子。 永安四·又、又一见钟情了! 顾瑶说罢,准备推门出去,却被张先生叫住:“王爷,您不打算换个音色么?” 顾瑶被提醒,立刻想起来女男的声音差别还是很大的。长乐公主的脸配上永安王的嗓音,搞事不太行,还容易吓到别人。 他照着张先生的方法,加上自身年纪不大,少年音色也不算低沉,把长乐公主的声音学了个七七八八。 张先生表示对顾瑶十分佩服,哪有他这样学得又快又好的! 顾瑶:“诶呀,那是自然——” 他一开口就发现有问题了。 是不是、是不是,有点太嗲了? 永安王的心一抽,下意识地想要搓脸,又怕弄花面上的易容,心中忽然升起了一种困惑:原来我有这么嗲么? 他一直觉得自己说话很平常的,怎么样也不会是撒娇的那种,这会儿发现,尾音翘着,咬字腻歪,分明就有股软乎乎的劲头!——其实也很正常,大周是自南向北的迁都,旧都在黄河以下,包括母后以及身边的侍从许多都是吴侬口音,哪怕这么多年纠正了许多,和官话标准的人比,还是嗲一些的。 而且还是那句话,永安嗓音都比较清亮,长乐自然也成熟不到哪里去。 顾瑶率也不是在质疑自己,而是转过头来顿悟:原来是这样的吗! 他挺高兴的,毕竟他不是那种会纠结什么的性格,一下子就坦然接受了。 顾瑶顺走了傅茹的双面柔金棉熊猫绣团扇,翘着小拇指,转了转眼珠,用眼神示意张先生跟上,随后便走出厢房。 在一众仆人“王妃竟然金屋藏娇搞磨镜”的眼神中,顾瑶摇着扇子,走出后院。 花栏处设有秋千,隔了些距离,只能看见一双尖翘织锦素白鞋时不时露出。 顾瑶先用扇子遮住面目,悄悄朝那边走去,最后刷得挪开扇子,一双顾盼生辉的美人眼就这么眨巴眨巴地望着傅茹。 缓柔风情声:“王妃姐姐,给您请安。” 傅茹对上顾瑶的眼。 她显然地一愣,凝视着顾瑶一会儿,最后眉心微蹙,移开目光,望了眼自己的贴身侍女。 侍女也无声地摇摇头,示意并不清楚。 傅茹瞧这人着实面熟,和皇后也颇为相似,不太可能往永安王方向联想,却多少能猜出此人地位不低。 顾瑶唇角上扬,更嗲了:“你不记得我了么?王妃姐姐,你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呀!” 傅茹微微一笑:“是未曾想到妹妹会来。能自由出入王府内院,妹妹才该是贵人呢。” 顾瑶心中无法言说的兴奋感愈加活跃:“王妃姐姐当真不认识我了?” 身边的侍女适时发话:“当真是好没礼数!王妃是何等身份,竟你你我我相称!” “若是贵客,自然要先上帖子,再走完礼数,你这般是何规矩?” 傅茹呵斥了侍女一声,仍是笑看顾瑶,眼神间颇有几分审视的意味。 在她的眼神下,顾瑶越来越兴奋,唇角的笑容压根压抑不住,最后,干脆来一招始料不及,拉着秋千的绳子,贴上前就要亲她。 傅茹错愕地睁圆了眼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手掌挡住了这个突然图谋不轨的女子,下一秒,终于意识到不对,难以置信道:“……王爷?” 顾瑶偷袭失败,又对上傅茹震惊的表情,得意地“啊哈哈哈”,也不顾自己的衣着首饰,径直要往她怀里钻,撒了个娇:“是我是我,美不美?俏不俏?” 傅茹当即牵着她,将顾瑶转了一圈,摆弄娃娃似的好好相看了她的手脚,诧异非凡:“以往就听说这江湖上有易容之术,没想到竟如此出神入化。” 顾瑶见傅茹夸赞了一番张先生,便立刻引了张先生过来,对傅茹说:“这是我新收的幕僚,瞧着……生活挺艰难,你安排一下就好。” 傅茹不咸不淡地看了眼张先生,语气温和却不失威严:“不知如何称呼?” 张先生:“姓张。” 傅茹笑着摇摇头:“我知你们江湖人不爱约束,王爷刚出宫不久,不懂什么江湖规矩——张先生且放心,不论你来京是做什么,进了永安王府,总不会让你无事可做。” 张先生略一颔首:“如此甚好。” 顾瑶察觉到了二人话语间藏了些机锋,便知傅茹心怀警惕,不太喜欢江湖中人。 她倒不觉得傅茹谨慎些有什么问题,将这些人交给傅茹处理,顾瑶也很放心。 顾瑶正急着去东宫走一圈呢,欣赏过了傅茹的惊讶神色,她便愈发期待别人的了。 顾瑶道:“王妃,我先去了。” 傅茹恭送她,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脸上,临走前忽然叫住了顾瑶,伸手掐了一下她的脸。 傅茹向来规矩,动手掐脸这种事,以往她绝对做不出来。 顾瑶:“!” 诶呀,她掐我! 傅茹捏完了永安王的脸,也愣了一下,略施粉黛的面颊浮起极浅的薄红,看不太出来,唯独目光闪烁了几下,又偷瞄起了顾瑶的面容。 顾瑶心说:“原来她很好奇呢。” 于是纵容道:“王妃,你若喜欢,我什么时候都可以做这样的打扮给你看。” 傅茹静了片刻,柔夷交迭,吐出几个不完整的音节,似乎想劝顾瑶,又似乎在做心理挣扎。 侍女轻声说:“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傅茹当即道:“衣服我挑。” 顾瑶也笑:“好——” 傅茹矜持地回了后院。 王爷出了府,府内的气氛便压抑不少,一旁侍候的仆役竟是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只等王妃对此表态。 傅茹坐回了秋千上,指甲处早已被描笔勾勒出千里江山图,小指套着孔雀斑青石戒,悠悠地小幅度荡秋千。 过了良久,她轻轻叹了口气。 侍女身子一抖,跪在了傅茹的面前。 傅茹掀了掀眼皮,笑道:“怎么一个两个都像耗子见了猫?王爷行事向来荒诞随性。” 侍女:“那王公子……?” “自然是好好送出去。”傅茹勾了勾唇,好笑地望了眼侍女,“王爷竟然忘了这位贵客,真是心大。” 她掐了朵芍药花,簪在了耳后:“去给王少夫人送点礼物,提点提点这位李小姐。那些妾室肚子里还没动静吧?有些事堵不如疏,送些娈童,又显得大气,又不会有子嗣的问题。” 侍女领命。 傅茹摸了摸耳后的芍药花,又拿到手心里把玩:“宋大人之前送来的赔礼清点一下,准备差不多的回礼,今天便送过去吧。” 她又叹气:“上次宋大人开罪了他,王爷今天若是胡闹,总归不会少了闹宋大人一份。” 傅茹美人眉梢一缕愁:“王爷这是要做什么呢?我着实担心他呀……” 事实证明,了解你的人永远不是你自己。 长乐公主之前走的是特权阶级通道,这会儿和一众人乌泱泱地压在东宫前,顾瑶才意识到所谓阶级差距。 原来,之前的人来得慢,根本不是因为当代大周人是废掉的一代。 而是因为,压根就没有人告诉他们往哪走。 偌大一个东宫,正门处只有一位琵琶女抱着琵琶拨弄琴弦,其余的仆从皆用布条缠住嘴部,以示禁语。 李公子是王少夫人的弟弟——就是王铮的小舅子,跟王家沾亲带故,是半个中立派,四分之一个永安王党,四分之一个废物东西。 作为京城叁霸中的一霸,只要脸皮够厚,他就能混入东宫,结果一进去人就懵了。 他摇摇扇子,问一旁的东宫仆役:“为何不带路?” 自然是没人答话的。 他骂了一声,就随着大众一起瞎逛。 不管去哪里,只要是人多的地方,多少有点花头。 眼看着人群散了不少,顾瑶仍站在门口,却是将目光投向了那位一直没有什么存在感的琵琶女。 意识到琵琶女有问题的人也不少,专门等人走散了,留下来单独套话。 一声急促的琵琶声转过,声音顿停。 琵琶女抬起头,扫了剩下来的人一眼,又低下头,唱起了短曲。 “……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 得了信息,这批人便开始往小山上走。 顾瑶早就知道这清谈在何处开,留在原地,也不过是突然在思考她是不是落下了什么东西。 一望身边,有一个张先生。 再望腰间,团扇也带了。 闻闻手背,香粉擦了。 那就是没落东西啊,稳妥了呢。 不亏是本王。 …… 本王今天弄那么好看要干嘛来着? 哦哦哦,对对对! 当然是走秀啊! 不然呢?肯定是要给别人看看的嘛!也不知道会不会被认出来! 顾瑶鞋尖一点,跳上琉璃瓦,俯瞰小半个院子,发觉不少人贴着朱墙走,大约是想绕一圈看看。 她便朝人多的地方去,落在了一处眼熟的地方,脚踩着树枝,看了过去。 一位少年郎站在梁下,扬着面观摩房屋结构,乌黑的头发卷曲,幅度不大,却看得出是个卷毛。耳鬓处发丝微乱,头发束得随意松散。面孔白皙得颇显病态,眼下一道乌青,衬得颓废又脆弱。 这家伙好生眼熟! 还不等顾瑶多看,一道人影也顺着绿木施施而来。 顾瑶眼前一亮,当即跳下了树。她身轻若燕,连尘土都未激起多少,窝在宋时清的视觉死角,躲在树后,探出一个好奇的小脑袋。 她这个方向,恰好背对着宋时清,因而也正对着小卷毛。 宋时清走到了小卷毛的面前,卷毛明显一呆,然后规规矩矩地行礼,气息泛着困乏,却强撑起精神唤了声宋大人。 顾瑶心说:“什么宋大人,是长乐的驸马爷。” 瞧不见宋时清的神色,他的语气则显露出了无奈之情:“我便是担心你才来寻你,你果然在这儿。之前述职的时候不是好好的么?怎么今日又这般打扮了?” 卷毛气若游丝:“昨夜无事,画了一点点水利的方案。” 宋时清笑道:“刨花水没擦么?发丝都卷成这样了。” 卷毛目光飘飘,一副下一秒就会升仙的颓废模样:“刚洗头……忘了……” 突然,他无欲无求的目光落在了顾瑶的脸上。 顾瑶笑吟吟地向他比了一个噤声。 他再度顿住,目光渐渐有了焦距,神采与耳畔的薄红一道浮现。 微风吹过发丝,他猛地一眨眼,抬手用袖子遮住脸,露出一双红透的耳朵。 顾瑶认出他了。 原来是谢不敏。 她一下子就明白了王铮口中“男人的直觉”。 这家伙,又双叒叕一见钟情了! —— 彩蛋。 王铮等了许久,也没等到永安王叫人将他捎上,反而是等到了傅茹派过来的侍女。 王铮懵了:“你们王爷呢?” 侍女道:“王爷先行去了东宫,还请王右统领自便吧。” 饶是王铮再心大也不由得暗骂一声拔吊无情,不可置信道:“就这?就这他就走了?” 侍女:“主子的行径,不是奴可以妄议的。” 王铮便不甘不愿地出了王府,走了两步路,品出味了,只当顾瑶不想见自己。 如今就提了裤子走人,以后南下黄河,只怕还记不住我这个人! 他一冷哼,吩咐车夫:“拐弯,进宫。” 永安五·我全都要! 谢不敏这样大的动作,宋时清当然能察觉出味儿来,侧颈回望,便瞧见了顾瑶。 “……”宋时清神情不变,维持着盈盈的微笑。 顾瑶走到二人面前,从腰间取出团扇,装模作样地扇了两下,掐着甜甜的嗓音:“诶呀,见过两位公子。” 谢不敏耳畔愈红,仍然不肯放下袖子,估计是认为自己这幅模样有碍观瞻,头顶的小卷毛一翘一翘,下一秒就能跑走。 宋时清语气温和,眼神平淡无波,道:“见过姑娘。” 顾瑶见他平静的模样,心里微微失望,他应该是没有认出自己吧?唉!顾瑶又有点恼了,怎么这样?我还想看他瞠目结舌的震惊样子呢! 但她和宋时清来日方长,此时还是对谢不敏更感兴趣。 顾瑶笑着用团扇撩开了谢不敏的衣袖:“小公子为何这般?莫不是因为妾身的容姿碍眼了?” 谢不敏被撩开了袖子,惊得后退了一步,随后,满脸通红地抬起蔫蔫的眼眸,眼下一片青黑,黑白分明的眼珠倒映着顾瑶的面容。 他微微睁大了双目:“你……” 一阵大风呼啸吹过,乌云顷刻间压顶,光线支离破碎。 顾瑶心中涌起一股浓烈的异样感,还不及探查,谢不敏便幽幽转动了眼珠。 他猛地一眨眼,懊恼地哎了一声!说:“啊!我……我想起来了!……抱歉……!” 顾瑶皱起眉头:“你想起什么了?” 谢不敏看着她,眼睫翻飞,颇为羞涩:“是在铸天楼附近交接公务的时候,那个茶楼……我、我见过您的!” 顾瑶瞳孔俶然一缩,死盯着谢不敏。 乌云彻底遮蔽了太阳,晴天白日作黑云沉夜,顾瑶感受到刺骨的寒风擦过她的脸颊,身子禁不住轻轻一抖,轰隆雷声炸开,抖落了一瞬的电光。 眼前所有的人和物仿若凝固,又像是有什么重置了——! 乌云散去,事物重归眼前——或者说,重置了。 视线内,谢不敏红透,不肯放下袖子,头顶的小卷毛一翘一翘,下一秒就能跑走。 宋时清也温和道:“见过姑娘。” 时间倒退了! 顾瑶的面容扭曲了一瞬,最后化作一个狰狞的笑容。她自小就在两个世界中穿梭,小时候没有意识到自己与别人不一样,常常也会闹出些乐子。 皇后曾经亲手给她做过小裙子,她喜欢得紧,天天穿着,到了永安王的世界,发现裙子没了,哭着闹着要裙子,找了许久。 最后果然是要到裙子了,却始终不是她想要的那一条。 还有身下那物,一会儿有一会儿没有的;一个世界达成的约定,另一个世界就不做数了;一个世界里很喜欢的人,另一个世界里就找不到了。 像方才时间倒流的事情,年少时只隐约记得发生过,但知事之后,就很少会有这样的情况出现了——会引起这种变化的,就是出现“不合理”的事情。 一旦她向别人说明了自己的情况,别人不信还好,若是信了,时间便会倒退。 长乐公主和永安王,本身就是两个互不相同的人,水火不融,日月相隔。 只要出现了界限不明的可能,时间就会倒退到伊始。 但是——谢不敏他刚刚说出的话根本不对!他根本没有在这个世界见过我,他的记忆怎么就和长乐世界那边串起来了?! 他到底是什么情况?! 顾瑶不死心,用团扇戳他:“谢不敏!” 谢不敏出现了几分钟的恍惚,回神之时,又连着眨了好几下眼,茫然地应:“啊,是。” 他没有认出自己。 又变得合理起来了…… 顾瑶不动声色地收回团扇:“冒昧了,你不会怪我的吧?” 谢不敏在她面前格外害羞,支支吾吾了片刻,宋时清看他一眼,笑着问顾瑶道:“姑娘如何得知谢监事的姓名?” 顾瑶也笑:“宋大人点的探花郎,我自然是认识的!” 顾瑶本以为宋时清会问一句“姑娘认识我?”,却不料他莞尔,且但笑不语。 怎么一个两个那么奇怪…… 顾瑶打算把宋时清容后再议,研究起了这位小探花:“谢不敏?谢郎君?” 宋时清轻轻摇头,放缓了声线:“莫唤了,谢监事是睡了。” 只见谢不敏的眼珠子木头雕刻一般地睁着,确实是一动不动的,夸张的黑眼圈也彰显了他的困意,真的是睡着了……? 倒更像是……更像是因为刚才的时间倒退,恍了神? 顾瑶笑笑说:“这眼睛还睁着呢。” 宋时清温和地回答:“他方才还在聊天呢。” 顾瑶:“……这是,属猫头鹰的?” 一阵沉默后,顾瑶又问:“这该如何是好呀?” 她对这个小卷毛还挺有好感的,看他那木头似的模样,也不讨厌。 总不能丢下不管吧? 宋时清低笑一声,道:“姑娘若是喜欢看,那边看着,若是着急,自然也可以走。” 赶我走? 顾瑶偏不,叛逆道:“你送客来着呢!我挺喜欢他,送他一程也不会怎么样。” 她唤道:“张先生!你能把这坨给搬上去么?” 尽管谢不敏降位成了一坨,张先生也还是不咸不淡地将面具朝向谢不敏处一侧,顾瑶总觉得他“看”到了什么。 张先生懒道:“金贵呢,一两银子。”然后就是一声闷笑。 此人面戴彩光秘银面具,衣着短褐,本该是个显眼装扮,一路上却没有人朝他频频投来目光,像是将张先生忽略了一般。 宋时清眼尾一睨,眼部弯出了个笑,若无所觉察:“谢监事,只值一两银子么?” 顾瑶:“那就算了吧!” 话音一落,她转身就走,甚至嫌走人不够快,落荒而逃般运起轻功登入山间回廊。 极速的跳跃中,顾瑶的心情渐渐平复,她停了下来,踩在琉璃瓦上,低下头,慢腾腾地踢了踢砖瓦。 山与树,林与花,以及不远处修建的社稷塔,尽数被她收入眼底,却是——高处不胜寒呐! 她有钱有权,却也有一个无法言说的秘密,多苦啊!太苦了啊! 顾瑶心疼死自己了,什么心情都没有了,一点也不想玩闹,就想要回母后的怀里要抱抱。可是长乐公主可以撒娇,永安王已经不可以了。顾瑶吸了吸鼻子,心里又堵又难受。 之前长乐公主哭过一次,顾瑶不想又在东宫哭一回,泪水太过软弱且没用了,她一向不喜欢! 呜呜呜呜娘—— 顾瑶心中微叹,慢慢抬起头。 张先生脚踩屋梁顶尖,素白短褐贴身,秘银玄武纹熠熠生辉,平添一身诡秘色彩。 顾瑶自认轻功,方才也没有顾及到张先生,也算是不留余力地前进。 她没有听到脚步声,便以为张先生没有跟上,不想他一直都在自己身后。 顾瑶笑道:“张先生好功夫啊,江湖人都是这样的么?” 张先生没接她的话,悠然道:“心情不好么?” 顾瑶一愣,随即笑说:“张先生果然能看见啊!” 张先生:“心中有眼,那便能看见了。” 顾瑶矮下身子,坐在了房顶上。 她用手托着腮,望望东宫景观,不远处有几位洒扫的宫女偷闲,转着花手跳舞取乐。 她学了两下,没转起来,干脆放弃了,蔫巴地长长叹气。 张先生于是下了结论:“王爷是心情不好啊。” 顾瑶本不想说,维持一个姿势装深沉,维持得累了,便箕踞而坐,摸扇子上的熊猫。 “张先生,”顾瑶深沉地说,“当你发现你跟别人不一样的时候,会很孤独么?” 她好孤独、好没有安全感、好需要被人真真切切地深爱着啊!她除了真爱什么都有了!谁能理解她的可怜啊! 张先生坐在了她旁边,宽慰道:“什么人都是独一无二的。” 顾瑶苦笑一下:“话虽如此。” 张先生:“福祸相依。” 顾瑶倒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福气”的。 过了一会儿,张先生又道:“若要你选择,你是希望保留自己那点与众不同的,还是泯然众人?” 顾瑶:“我是想和……” 她原本想说,她想和别人一样。 但转念又思及:若她只有一个人生,那应当是做长乐公主,还是当永安王呢? 她抿了抿嘴,迟疑道:“我……都不想放弃。” 张先生轻笑一声,笑音淡淡:“人所为及人所念,两两不照面。”他道,“很多时候,人没有选择。” 顾瑶似懂非懂:“是因为我不能选择自己拥有还是不拥有么?” “你选择不了自己是否得到,也选择不了自己是否失去。” 张先生的语气很淡,他的音色本身不具有辨识度,既清亮,又有几分雌雄莫辨。只是他说这句话时,嗓音略哑,也低沉了许多。 一腔江湖恩怨情仇,世事无常。 顾瑶颇为感触:“张先生很有哲理啊……” 然后她就瞧见张先生的手往琉璃瓦上疯狂蹭,摸一个,琉璃瓦就凭空消失。 顾瑶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再叁确认,确乎是消失了:“张先生?!” 张先生停下动作,清咳几声:“不是说了嘛,人总是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得到,什么时候会失去。” 顾瑶:“不是,你偷、呸,你抢个砖瓦作甚呢?” 张先生:“王爷还记得我对你说的系统么?” 顾瑶想起来了:“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销金窟?” 张先生点了点头:“原本里面还剩了不少余额。只是刚才一打雷,不知道抽了什么风,一下子就快见底了,只能充点钱进去。” 还真是销金窟啊! 顾瑶好奇道:“倘若见了底,又会如何?” 张先生语焉不详:“自然是,以各种方式让你交钱。” 顾瑶对这种稀奇古怪的事情接受得奇快无比,高兴道:“原来你也不是什么正常人,太好啦!” 张先生定住,片刻后,道:“王爷,心灵鸡汤一共十文——你不会不给吧?” 顾瑶哈哈大笑,边笑边说:“我一定会给的,去向府里讨就是了!” 张先生提醒道:“别把妆弄花了。” 顾瑶急忙收敛面部表情,唇角却还是止不住地扬起。 她站起身,抬眼望青天,心情豁然开朗。 “张先生,你说得对。” “世事无常,我也非得强求一番,才算活过一场。” 绝不能这般稀里糊涂地过下去,起码不能让她的世界像方才那般轻而易举地被更改。 她什么都不愿意放弃。 物是,人是。 永安六·你可要,与孤争? 东宫清谈。 顾瑶在路上磨蹭了许久,到得不早不晚。虽说按理位置该是先到先得,但是真正的大人物谁敢占人家的高位? 左上处便预留了一个空位,摆象牙雕着纯金碗,果盘里放荔枝与葡萄。 宋时清则坐在右叁之位,从身份上来说,他目前官职未及四品,也没有长乐公主驸马爷的殊荣,能坐到这个位置就已经算是抬举了。 其余的人便没有资格坐在太子目下,皆退至左右排的帘后,自行寻位。 顾瑶本该走到左上的尊座,到底还是想回头逗逗太子皇兄,不打算自爆得太快,便走到了宋时清身后的帘幕处,打算坐到他身后。 然而,她实在是想太美了。 宋时清帘后那一串位置已经坐满了人,若全是女生也还好,但因女官反而没那么明目张胆,一票的酸儒,看着那场面都能闻到酸味儿。 真是奇了怪了。 宋时清写文章就是纯粹应试,讨考官喜欢,实际上没什么灵气,当成也没考科举,是皇上点的封荫,说白了就是走后门。 这些胡子拉碴的老书生不该对他敬而远之么? 顾瑶心里好奇,便打算找人问问。这些儒生大多看不起女人,她也不想自讨没趣,寻了个女官们坐的位置,笑嘻嘻地打听去了。 “姐姐们,之前我听闻,宋大人一向被那些酸生所诋毁。怎么我瞧不是这样呢?” 女官们笑道:“看你像是大户人家,应当是不知道的。月初时千日红出了套教辅书,《叁年科举五年模拟》《殿试天天练》《每日一题》《殿试状元文章集》,总策划全是宋大人,这些赴京来的读书人感谢宋大人还来不及呢。” 能认识这么多大佬来出书,确实是宋时清能干的事情。 女官纷纷议论:“说到这个教辅书,据说是明珠姑娘给太子殿下提的建议呢。” “是那位写了《唐诗叁百首》的明珠姑娘么?” “明珠不是说过不是她自己写的了么?” “不管是不是自己写的,还是很厉害啊……” 顾瑶听了一会儿,回忆起来了。正是她在东十二街听曲时,听过的那位明珠姑娘。 她还背了不少诗,本来是打算哄傅茹的,结果没用上,听她们的意思,这位明珠姑娘已经投效了东宫呢。 那以后可要见一见,希望不要又忘掉啊! 顾瑶敲敲自己的脑袋,也挺像改善一下自己的记忆力,总是转头忘事也不好呀!奈何这么多年了实在是改善不了,也就只能写写日记了。 毕竟她是在两个世界里不断穿梭的,光是记起来穿梭之前发生了什么,就已经够为难她的了——所以很多七零八碎的玩意儿,脑子里一倒腾,就给忘了个干净。 她跪坐在软垫上,玉佩吧嗒一下划过地面,流苏荡开,一个尾尖恰好触碰到了张先生的鞋底。 两者仅仅是轻轻挨了一下,玉佩就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顾瑶一开始还没发现,直到头一低,仿佛少了点什么。 缓过劲,她瞪大眼珠:母后,我真的见鬼了! 有关前朝的东宫秘闻在她疯狂闪现,然后她就听见张先生咳嗽了一声。 张先生:“是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鬼就好。 顾瑶依然是那个脾气很好的冤大头,气定神闲道:“无碍无碍。” 她回想到之前张先生用手一碰东西就会直接消失,于是笑问道:“张先生这般,为何衣物不会消失?” 张先生沉默了一下,道:“其实是会的。” 顾瑶:“诶!?” 张先生:“……一般我都是主动充值。但是系统余额为零之后,我如果触碰到市场价格达到一定数值以上的物品,就会被动充值。” 而他这一身衣物,总共也不会超过一百文。 顾瑶听罢,噗嗤一笑:“有趣极了。那你的面具呢?” 张先生:“被充值了许多次了,最后都让我买回来。贱进贵出。” 顾瑶笑吟吟:“那倘若刚才不是有我的玉佩在,你的面具就要没了么?” 张先生也笑了笑:“是。多谢王爷。” 顾瑶说道:“那我真是亏了!我还挺好奇你这面具下的模样呢——先生易容之术这样高超,只怕面具下也不是真面孔吧?” 张先生道:“可以是,可以不是。” 顾瑶也没提出要见他真面目的要求,毕竟是自己的幕僚,这种最基本的尊重她还是能做到的。 于是她笑了笑,移开目光,注意起清谈会上的事。 长乐公主见过的歪果仁、伪侠士和女官都已经到场了,按理说场上已经不缺人,清谈会应当开启了。 唯独太子顾丹一言不发,神情莫辨。 顾瑶坐得远,这边的人小声议论道:“太子殿下在等人么?” “可不是嘛!这左上的那位金枝玉叶可没出现呢!” “嚯!永安王居然让太子殿下等他?只怕是甩脸色呢!上次宋大人弹劾永安王,果然是因为两位已经……” 顾瑶呵斥道:“当真是多话!皇家的事也是你们能议论的?” 其中一个明法科的学子道:“如何不能?大周律法可是说得明白,茶馆、摊肆等民地不可擅议朝政,而在清谈诗宴和官学校处可以。” 顾瑶没吭声,又发现了自己的不足,律法什么的她还真不了解。 之前只觉得什么律法也管不到她,只要别太草菅人命让人给捅出来就行,现在与人拌嘴就没办法了。 长乐的驸马还是刑部的呢……看来是得好好读书了。 这次东宫清谈,基本上是一些明面上的太子党。 然而因为没有设置太多硬性障碍,也可以说是想来就来,便混入了不少乱七八糟的人物和势力,每一个都暗搓搓地搞事。 烦死了! 顾瑶骂了一句:“反正与你们无关,你们心眼太坏了!” 她站起身,一提裳,在众目睽睽之下,哒哒几声跑过,干脆利落地坐在了左上位。 众人皆惊。 “哪里来的女官?这胆子也太大了!” 哄乱一番后,很快安静下来,等待太子发话。 顾丹扫了顾瑶一眼。 顾瑶挺起腰板,坐有坐相。 太子顾丹既没斥责她,也没替她解释,或者压根没认出她来。 他朝张公公看了眼,示意开宴。 小宦官们的那通说辞跟长乐公主世界的八九不离十,顾瑶听烦了,开始给自己找乐子。 她望了眼对坐。 许多人时不时地向她投来审视的目光,唯有宋时清在对面微笑着静坐,更是目不斜视,压根没给顾瑶多少眼神。 顾瑶心里有点微妙的不爽。 你说你宋时清对长乐唯唯诺诺对永安重拳出击也就罢了,如今我作了女儿装,四舍五入也就是个有着二十厘米的长乐公主。 这家伙居然不看我?他之前不是还说什么觉得长乐公主天下第一美,真是这样他忍得住?除非他不是男人了! 所以都是骗我的?!你完了你完了你没了你没了!!!! 顾瑶气成河豚,她最讨厌别人骗她了! 宋时清太讨厌了! 还是那个小卷毛谢不敏好,对自己两次一见钟情,肯定是因为她好看呀! 她一边生气,一边夹筷子往嘴里塞东西吃,大快朵颐的模样令旁人纷纷侧目。 清谈会照常定了宋时清为副总督,等到提出天行大行官时,一些太子党才算是真正安下心来。 宋时清落井下石永安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他们先前就见过四皇子的嚣张态势,也不知此事为皇后授意,只当太子殿下和永安王龙争虎斗,顾氏兄弟又要开始斗法了。 这时候提出天行大行官和副总督的职位,实际上是一种威慑。 皇后干政,太子监国。 太子顾丹哪怕再平和,他也是一个拥有实权的太子殿下,起异心也得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尽管被说成了狼子野心忘恩负义的幼弟,顾瑶的心情也很快被零食抚慰。 她抬起头,目不转睛地盯着顾丹看,瞧瞧皇兄的眉,瞧瞧皇兄的眼,瞧瞧皇兄的鼻尖,瞧瞧皇兄的唇…… 顾丹的视线转来。 顾瑶笑晏晏地轻轻招手。 正在讨论人选讨论地如火如荼时,一位侍从神色匆匆地同张公公说了几句话,张公公脸色凝重,让侍从下去后,向顾丹耳语汇报。 顾瑶本身不会读唇语,奈何有几个字眼她太熟悉了。 王铮,皇后,封职。 ——王铮进宫,向皇后求了天行大行官一职。 她又依稀听辨。 顾丹平静地问道:“母后可答应了?” 张公公道:“……已经下旨了。” 顾丹:“瞒不住。告诉他们吧。” 张公公就掐着嗓子通知了。 底下许多人如同被浇了一盆冷水,一下子就熄了火。 宋时清身边有个老臣,捋了捋胡须,道:“小宋,这事,你怎么看啊?” 宋时清笑道:“许是家事。” 那老臣一哂笑,不说话了。 更有人开始揣摩皇后此举的含义,猜测这是在安抚永安王,或者是平衡永安王离京后的损失,要将天行交于他。 ——可这天行开设,本就是直属圣上的。 再者,此番制衡,可不就是在扶持这位幺子么…… 一场清谈会,各方势力群魔乱舞,一群人你一言我一语,从中竟然真的冒出个刺头来,也不知是哪方的,反正表面上是个太子党。 他一拍桌子,大义凛然:“岂有此理!永安王狼子野心!” 顾瑶也怒了,也一拍桌子:“岂有此理!王铮一人做事一人当,要骂就骂他,拉永安王下水作甚!” 全场寂静。 众人皆盯着这位高调的女郎,想要对她的身份一探究竟。 半晌后,顾丹轻叩桌面,启唇,言于顾瑶:“你谁。” 顾瑶:“……………………” 他老实地坐下,朝顾丹拱手,恢复了原声:“臣弟永安,见过太子殿下。” “永安。”顾丹颔首,“你可要同孤争?” 本是潋滟多情眼,却作冷潭波不惊。 —— 彩蛋: 永安这个弟弟着实黏人。 照理来说一个娘养的,顾丹性子这么硬,永安再如何也不该是个粘人精。 可他就是。 他还找裙子穿。 皇后很担心永安会出现珍宝阁阁主说的性别认知障碍,又听她说儿孙自有儿孙福,就随永安去了。 永安找不到裙子,就去找顾丹。 永安哇哇哭:“皇兄皇兄!” 顾丹:“……说。” 永安:“我滴裙裙不见啦!!!我昨天穿的裙裙!!” 顾丹:“你何时穿了襦裙?” 永安:“昨天母后给我穿的QAQ” 顾丹:“……” 皇后觉得自己真是一个好母亲。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大儿子看她的眼神像在看一个变态。 永安七·皇兄,好美。 举座皆是一阵倒吸气声。 这太子殿下果真是不按套路出牌。旁人若是遇到挑拨离间,多半是表面打圆场,心里埋根刺,谁直接就问出来的? 换而言之,直接问出来,有谁会承认呢? 顾瑶:“……”别搞我。 他神色尴尬地开口:“那个,本王不想。” 顾丹:“坐。” 顾瑶于是就老老实实地坐下来了。 顾丹抬眸,不咸不淡地看了看那位斥骂永安王的幕僚,又道:“继续。” 那位幕僚尴尬之色更甚。他一通斥骂,也不过是仗着正主不在场,同时也是趁众人愤愤,浑水摸鱼搞人心态罢了,谁能想到坐在永安王位置上的女的真是永安王?! 他以为那里压根不是永安王的位置,本来就是给那位仗着美色,博得了太子恩宠,抬举上来的女官! 这位混子王爷又在做什么事情?女装?!到底像什么样子,简直……简直荒谬!! 他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嗫嚅着唇,此时收手,他已经得罪了永安王,现下太子殿下态度不明,不妨博一博! 他咬咬牙,说道:“永安王虽然朝中无人,但是手握兵权,如今圣后更是有意将天行交于他。说是外放,可这永安王在京中本无优势!” 他连滚带爬,越过帘幕,跪在了中道,以头叩地。 思绪千转,他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自然必须一条路走到底,只期盼回去之后,背后之人能保他了。 他声嘶力竭:“殿下!迟则生变啊!!” 顾丹骨节分明的手把玩着粉瓷小茶杯,摩挲光滑细腻的瓷釉: “依汝之言,孤该当如何?” 幕僚道:“既恐生变……不如多派几人陪同永安王……” 顾丹放下茶杯,道:“下去吧。” 幕僚脸色一白,抿了抿嘴,凝重神色,片刻后又舒缓了神情,磕了头,重新退回帘幕后。 窃窃私语。 那位老臣是吏部尚书,瞧着此情此景,忍不住笑眯眯地喝了口茶,同宋时清说:“小宋啊,你再看看这个,如何呢?” 宋时清温言:“茶是好茶。前朝遗品,宗室皇供。” 吏部尚书哈哈一笑,攀扯道:“我这茶,那位四皇子也是用过的!” 宋时清一顿,温润的眼眸微微一眯,随即笑若春风化雪:“晋顺王么……” 吏部尚书急急摆手:“嗐!你看愚兄,随口一说就提了不吉利的——这晋顺王用没用过,谁知道呢!” “单说这茶,还是宗室里用的好呀!” 顾瑶有点想为自己辩解,思来想去没啥好讲的,总觉得自己似乎被颠倒了黑白,但光听表面上的话还确实有点道理。 皇兄没问他话,他就保持沉默好啦。 顾瑶嚼巴嚼巴游离在外,小口小口吃东西。等东西吃好了,清谈也差不多散了。 太子顾丹更衣换服去了,也有不少幕僚官臣留了下来,大约是有什么其他的事情。 宋时清本要离开,一旁的老大叔跟他说了几句,他便笑着点头,留在亭中。 顾瑶则瞅准便宜皇兄离开的间隙,跟了上去,在内院里堵他: “皇兄皇兄!” 顾丹径直往前走,顾瑶只能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在他耳边叽叽喳喳:“皇兄你干嘛不理我?理我嘛!” 顾丹微微蹙眉:“嗲。” 顾瑶用原声说话:“可是皇兄你不觉得这么说话更怪么。” 顾丹:“可。” 顾瑶跟着他穿过了一条十分熟悉的回廊,沉默了一下,假装无事发生。 他道:“皇兄你不会信了他的鬼话吧?什么让你派人不派人的,故意削你人手呢!肯定又是我们皇叔搞的鬼,自从父皇重病他就没消停过。” 顾丹停下脚步,瞅他。 顾瑶见他愿意听了,继续说道:“还有什么叫做你朝中人手多,他这是暗指你结党营私呢!至于王铮,我是真的不知道他怎么就去找母后讨职位去了……不过母后应该也是怕我一个人在外面没什么人陪罢了。皇兄——” 顾丹轻轻舒气,抬手,摸了摸顾瑶的发顶,平淡的语气竟可能地舒缓,以作宽慰: “天行不同于六部,其内各司其职。大行官一职有职有权,却也仅是大行宫的权职。” “母后说过,不要考验人性。” 顾丹的眼眸沉寂,倒映着他的面容:“孤不会让你,有背叛孤的机会。” 他言罢,重归途中。 顾瑶两只手背在身手,两眼冒星星地看着顾丹:“皇兄你好酷炫好厉害!喔喔喔我好崇拜你哦!” 顾丹:“……再多话把你嘴缝上。” 顾瑶委屈巴巴地闭嘴了:永安王狗都嫌嘛!真是的! 来到更衣处,顾瑶站在门口面壁等太子。 顾丹道:“进来。” 顾瑶就进去了,眨巴眨巴眼地卖乖。 顾丹:“更衣。” 顾瑶:“……?” 他没瞧见仆从,便以为是顾丹要他替他更衣,乖乖“哦”了声,走到他面前,伸手要替他解衣。 手腕被一把擒住。顾丹冷冰冰地瞟他一眼,耳尖微红:“笨。” 顾瑶明白了:“啊?要我换呐,不不不不,王妃还等着我回去给她当娃娃玩呢。” 顾丹:“那你出去。” 顾瑶总算知道为什么没有宫女宦官了,原来皇兄不喜欢有人贴身伺候啊。 哎,其实我也不太喜欢! 顾瑶绕到屏风外,瞧见了一桌案几,上边堆了几卷画卷,一个摊开的画卷卷角上勾勒了一段衣袂。 哟吼。 顾瑶眉尾一挑,伸出臭不要脸的爪子,将那些画卷挨个展开。 那些画卷上皆是美人图,环肥燕瘦,或飒飒英姿,或温婉可人,或娇俏玲珑,或丰腴雍容。 右上角还用小字写明了某府某位年岁如何。 “怎么跟选妃一样啊……” 顾瑶在心里嘀咕,同时在心里疯狂流口水,觉得他好像都可以。 不一会儿,他回过神:“可不就是在选妃嘛!” 自太子取妻已经快两年了,算算时日,差不多也到了顾丹纳妾的时候。 顾瑶他,不出意外地,酸了。 果然,人性是不能考验的。 他看着这么多漂漂亮亮的小姐姐,心里默念茹茹姐姐最好看,然后发现很难说服自己。 虽然傅茹很好看,可是顾瑶发现他对女孩子审美还真没那么挑:不像男人,要么丑得千奇百怪惊天地泣鬼神,要么就是清清秀秀一派风流,绝对没有中间值。 这不公平! 对长乐不公平对永安也不公平! 顾瑶小声抽泣:“嘤!顾丹你等着!” 顾丹:“?” 顾瑶掩面而泣,当然假哭的成分占了九成,其实心里是有点小嫉妒的,权贵之人多好色嘛,连盛阳都没那么挑,顾瑶就更不用说了。 他眼珠子一滴溜,自己翻了个白画卷,呸呸了点口水上去,往干了的砚台里沾墨,叁下五除二,画了个美人儿。 丹凤眼配长达一尺的卷翘睫毛,鼻尖尖尖翘翘可以杀人,小嘴儿嘟嘟。 脸是鸡蛋樱桃嘴,葡萄眼睛碳的眉!因为缺了红墨水,他干脆自己啵了一口上色。 觉得这样不错,于是一张画卷被他留下了数个唇印。啵啵啵! 然后他在右上角用圆圆的字体写:京城朱雀街天字号,年芳十八顾长乐,天下第一美人,教坊头牌花魁! 又在角落画了一个噘嘴的羞涩小人,扭扭捏捏地配上大字:丹丹姐姐!瑶瑶爱你哟! 顾瑶将自己的精心大作用内力烘干,卷好,放在了最显眼的地方,还走出去摘了朵花来点缀。 邪魅冷酷城府极深的永安王绝不认输!要什么兄弟姐妹情意,同室操戈,来吧! 饶是顾瑶一开始还有一些悲愤之情,这么一通操作下来也把自己给爽到了。 嘿嘿嘿好玩捏! 顾瑶自己欣赏了一会儿,等了许久没见顾丹出来,便疑心这位发现了些什么。 他悄咪咪地探出头,看看皇兄在干嘛。 顾瑶才一探头,顾丹就对上了他的视线,波澜不惊地背过身,将散落的发丝拢至胸前。 顾瑶道:“皇兄,你好慢呐。” 顾丹淡淡道:“你方才要孤等等。” 顾瑶失笑:“我随口说的,皇兄你快点吧,幕僚都等着呢。” 顾丹背对着他,恰好用白丝上衫收起白皙的蝴蝶骨,若一绸丧布笼满堂蹁跹,凭端脆弱。 在他的肩头,极其细的墨线流红,在白玉上污秽勾勒,作了一肩展翅的朱雀,栩栩如生,扬颈欲鸣,却是惊鸿一瞥,归于衣裳之下。 顾丹回眸,睫如雀羽,眼底一潭不清色,唯能见眸光薄凉。他披上玄衣,红绳束发,向顾瑶走来。 “呆。”他微含无奈地轻轻摇头。 顾瑶的眼神如有实质,简直要把顾丹的朱衣给扒了,脑海里浮现着方才看见的朱雀纹身:“……”确实是呆了。 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他一直都知道顾丹的身上有纹身,却不知…… ……这般惊艳啊。 顾瑶深深觉得自己狭隘了,摸了摸鼻子,紧接着不安地摸了摸人中处,又开始疯狂假装咳嗽。 顾丹走上前,轻轻拍了拍顾瑶的后背替他顺气。 他以为顾瑶这是被口水呛去了,平日里没什么起伏的语调也多了几分温柔:“呆,傻。” 顾瑶很快停下咳嗽,问道:“皇兄,你们议事我能听么?” 顾丹:“多半与你有关。” 所以他去不太好。 顾瑶其实也不咋想听那群人叨叨自己,单纯只是好奇宋时清会怎么说罢了。 顾瑶笑道:“那我不来了。我今天来堵宋时清玩呢。” 顾丹:“别总逗他。” 顾瑶心里哦吼一下:“干嘛?你怕我欺负了他,你难做喔?” 顾丹静静道:“你吃亏。” 哦。 打扰了。 永安八·奇怪奇怪真奇怪~女装玩给老婆看~ 顾瑶忍不住埋怨:“怎么一个两个都让我别招惹宋时清。你们都不怕我叛逆起来么?” 他推着顾丹往前走,免得让幕僚等太久,嘴里滴滴叭叭地念:“叛逆了叛逆了叛逆了,我非得让你看看什么叫做操作。不就是个宋时清?本王怕过谁!” 顾丹:“……” 顾瑶是个老实人。 他一不暴晒王妃,二不挖心掏肾。 说不听太子议事,他就不听。 顾瑶站在议事堂的屋顶上,面色深沉,一旁还站了两个东宫的暗卫。 他们默默地看了眼永安王,十分自觉地换了个位置。 张先生:“厉害啊,王爷。” 顾瑶被阴阳怪气了也毫不在意,在屋顶上扒拉出一条缝,凑上去偷偷摸摸地观察。 里面的人刚刚结束相互奉承,就听吏部尚书笑眯眯地开了话茬:“今日,我竟也没有认出永安王来。” 便又有位老臣不满道:“身为王室,却男扮女装,成何体统啊?” 顾瑶心说:关你屁事。 谢家的一位大人说:“永安王行事荒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若非如此,在座诸位,会有多少人对他心生忌惮。” 顾瑶一边拼命挤着眼睛看,一边煞有其事地点点头。 有人道:“今日进言的那位,虽说是收人指使,但说出来的话也不无道理。如今除了永安王,宗室和殿下谁也没有兵权。” 谢太傅道:“永安王与王妃是年少情意,上次王妃回门也未曾陪同,想来也是……傻人有傻福吧。” 怎么都知道了?!顾瑶摸了摸鼻子,尽管不回门是他和傅老将军商量好的,但他还是有些心虚,反正,都是王铮的错!都是! “喔——”吏部尚书也曾兼任过讲学,笑道,“我记得永安王以前挺喜欢小宋大人的呢。” 宋时清笑意盈盈:“担当不起。” 顾丹原本在桌面上转手镯玩,此时便顺着他们的话锋,撩起一双丹凤眼:“清谈上的事……交与你了。” 宋时清起身作揖,眉眼柔和:“谢殿下赏识。” 顾丹:“解决不了就找尚书大人。” 宋时清应是,在顾丹的示意下落座。 吏部尚书神情夸张:“诶哟诶哟,太子殿下折煞老臣啦!小宋莫怕,本官可不会吃人。” 宋时清但笑不语。 里面打着哈哈就将话题翻了过去,渐渐谈入南下一事。 顾瑶知道再深入地听下去就不太应该了,小声说了声老刘还真照顾宋时清,故意在太子面前拉他存在感。 啧,宋时清还真会讨长辈欢心! 他拍拍衣服,运着轻功走出东宫,正好看见了一道慢悠悠的影子,不假思索地跳在了他身后。 顾瑶原来是想吓一吓谢不敏,不料对方噌地一下转动身子,回过头来,直直地看着顾瑶。 他眼下的青黑消退得无影无踪,一副睡足觉之后的神清气爽模样,眼眸也灵动了许多,重新扎高了带着微卷的马尾辫。是个意气风发的青葱少年呢。 顾瑶觉得他那颓废蔫蔫的小模样也不错,又心道:“这黑眼圈怎么消退得这么快,是有什么秘诀么?” 就在他打量对方的同时,谢不敏也认出了他。 他登时局促起来,抿起嘴,一双亮亮的眼珠目不转睛,张口时先是吐出一个极短的声,随后才恢复顺畅:“姑娘,有什么事吗?” 已经自爆完毕,不打算继续伪音的永安王:“哦,本……” 啊,姑娘? 什么,他居然不知道? 不是,你这孩子!你怎么可以开会时睡觉呢??? “……人家瞧你睡眠质量挺好的呀,能不能告诉人家秘诀呀,郎君——” 唉。天大地大睡觉最大,值得永安王出卖色相一番。 谢不敏眼睛一眨,绯红便如涟漪一般荡开,不好意思地说:“我只是平日不常睡觉,习惯了。”顿了顿,又认真道,“你不要学,每个人身体是不一样的。” 顾瑶对他的关心十分受用,愈加和颜悦色:“这样啊,那你平时不睡觉,都在干什么呢?” 谢不敏将手背在身后,手指轻轻挠自己的掌心来掩盖紧张:“画一些图纸或者写两道题目,有些时候会雕木头什么的。” 顾瑶:“噢。” 相顾无言。 顾瑶目光闪烁,捏着团扇的手紧了紧,唇角微扬,缓缓道:“……你对我而言,挺特别的。” 他说完,轻嗤了一下,将熊猫团扇塞进了谢不敏衣襟前,不等对方有所反应,潇潇洒洒地离开了。 谢不敏一愣,眸光若被惊喜和希望点亮。 顾瑶走了两步,回想起之前谢不敏被拉入盛阳公主府的事。 之前他不太在意,如今却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谢不敏被盛阳玩弄,一时善心大发,绕了一下,躲在树上偷窥。 谢不敏小心翼翼地取出插在衣领处的团扇,抬起手,用手背凉了凉耳根,又慢慢地蹲下身子,两只手捂住了脸,指缝里露出黑漆漆的眼眸。 过了半晌,他抱住了自己的膝盖,把自己重新埋了起来,耳根的热量不曾消退一份。 顾瑶噗嗤笑了:“有些呆呢。” 张先生挂在枝头上,也发出一声笑,语气意味深长,且富有内涵气息:“王爷手段真高超啊,难怪他们都觉得你与东宫有一争之力。” 顾瑶不明不白地看他一眼:“别胡说八道,关我皇兄鸟事?” 他想到那十数卷美人图,心里骂道:“是不是在反讽我?” 腹诽之余,顾瑶也没说什么。 他给了张先生一个让他自己体会的眼神,至于这么一张全脸都被罩住的面孔能不能接收他的眼神,就要看张先生跟他是否心有灵犀了。 张先生笑说:“王爷,你瞪人其实挺好看的。” 嘿! 居然真能看到! 顾瑶记得他跟太子讲过类似的话,他也夸过皇兄瞪人很好看,永安王和太子模样相似,故而也应当是好看的! 他们的审美达成一致,顾瑶当即握住张先生的手,语气膜拜道:“我也觉得!好兄弟!” 从今以后张先生就是他的好兄弟、知己,实在不行就忘年交,再不行也可以当他爹! 反正顾瑶不喜欢自己这个爹,换就换吧! 张先生指了指谢不敏:“王爷打算告诉他自己的身份么?” 顾瑶:“那肯定是会告诉的嘛。” 张先生语气微妙:“那我真是要拭目以待了……” 谢不敏缓过劲,珍重地将团扇放入袖中,离开了东宫。 不知怎的,盛阳公主府府门紧闭,谢不敏没有遭到什么磋磨,很顺利地出了街道。 顾瑶目送他离开,放下心,回了王府。 走了没几步,看见拐角处的王宅,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走上前狠狠拍小门。 宅院的奴仆开了门,一见是个容貌艳丽的姑娘,客气道:“姑娘可有拜帖?” 顾瑶骂道:“让王铮那厮给老娘滚出来!可把我害惨了!” 奴仆一听是找王铮,脸色一变,道:“请稍等,我进去通报一声。” 他关上门。 天都东北城都是些达官贵人,奈何这街对面基本上都是六部和天行的官员,适才东宫散会,来往的小官也不少。 “这是找王家少爷的呀。” “喝,王公子当真风流,让姑娘找上门来了。” “看那姑娘衣着华贵,王公子是碰上硬茬子了啊!” 顾瑶听着这群吃瓜群众编故事,只觉得越来越离奇狗血,他都已经被迫和家里断绝关系,怀上孽种,天天以泪洗面,终于觉醒,要来找王铮讨一个公道。 妙啊……呸,鬼扯! 里面说是通报,结果顾瑶等了半天都没见有人开门,白了一眼,回去了。 永安王府。 傅茹迎上前来,好好地看了番顾瑶的眉眼,确定了他没有花了妆,也没有哪里长胳膊长腿,才小小地松了口气。 顾瑶乐乐地顺势抱住她,一低头就能把小脑袋埋在她的胸上。傅茹抬起手,摸摸他的发顶,又把他的脸板起来,好奇地捏捏脸颊,戳戳唇。 她温温柔柔地说:“好看。” 永安王的心都快化掉了,他也觉得傅茹可爱,糊里糊涂地就被她拉到了更衣处,换了一件又一件衣裳。 傅茹给他穿衣裳的时候,还矜持地蹭了蹭他的假胸,然后矜持地问道:“是不是大了一些?” 顾瑶:“……” 没有!!! 长乐就是这么大! 永安王清咳几声,转移话题:“若我不是男子,迟早是要被你累死的。” 他的意思是,傅茹这样翻来覆去地给他换衣服,如果他不是男子,就要被累死了。 傅茹却听得脸颊一红:“那也不会……王爷还是很厉害的……” 顾瑶立刻就知道她在说什么了,眨眨眼,突然就发现,今日王妃格外主动。 这就是传说中的含羞带怯,秋波暗暗——对不对!哇呀!顾瑶心里雀跃:茹茹姐果然喜欢新花样呢! 傅茹连着给顾瑶换了好几套衣裳,始终是觉得不满意,而顾瑶领悟到这些衣服要用到什么地方,十分积极地配合她。 他还灵机一动,提醒道:“王妃,不妨让我穿你的嫁衣。” 傅茹眼前一亮,立刻吩咐下去。 装扮简化了许多,但是傅茹更想要亲力亲为,时间也不短,于是一边跟顾瑶说起了今日发生的趣事。 “王爷可知道今日王公子进宫,讨了个断水剑?” 一讲到这个顾瑶就烦,腮帮子都鼓起来给傅茹戳:“别提了,王铮真狗。” 傅茹轻轻一笑,遮住眼底情绪,慢条斯理地说着:“王少夫人为了贺喜夫婿,特意为王公子找了两个漂亮娈童,送到了他府里。” 太子纳妾,王铮被送娈童,真就各个人生赢家呗。 无所谓,顾瑶认为傅茹天下第一好,心态平和:“王铮嘛,管他。” 傅茹叹气:“都说阴阳交合才是天理,听王少夫人透露,王公子近来似乎沉醉于貌美男子。” 顾瑶蹙眉:“貌美男子?” 傅茹:“可不就是玩弄么,一时兴致,图个乐子罢了。” 顾瑶沉默了片刻,慢慢地噢了一声。 傅茹敛目,笑了笑:“王爷看妾身在说什么?不过是胡言乱语罢了。” “今日出了点怪力乱神之事,一道晴天霹雳,打在了盛阳公主府里,同时一个衣着古怪的人从天而降,砸在了宋小姐身上。” 顾瑶对什么从天而降的人没啥兴趣,多半是些急功近利的官员搞出来的祥瑞之类,于是问道:“宋小姐?” “是宋大人的妹妹,宋丽红呀。”傅茹说,“王爷,衣服已经好了。” 哦哦。顾瑶不在意她,拉起傅茹的手,笑道:“傅姐姐……那今夜,是我嫁给你了。” 真好似洞房花烛夜,红白牡丹倒阴阳。 艳丽美人裹着嫁衣,精致而华美的嫁衣下,露出了温婉淑女雪白的肌肤,以及死死地攀附美人脖颈的柔夷。 白牡丹绽放,吐出花露,位置也随之调换。 赤裸的女人坐在了美人胯上,脖颈如白天鹅,却被红衣纳入,哭泣也无声…… 永安九·逼迫双胞胎互奸【bl】 顾瑶婚假期间无所事事,领了圣旨,准备准备南下的行礼,便开始消磨时间。 总归闲着也是闲着,除了聊天就是看话本,看完话本就去看戏楼里的排戏。 这天他回了府,就看见张先生押着叁个人送到王妃那里。 看衣着还是王府里的下人。 虽然府里事物归正妻管,但毕竟也让顾瑶瞧见了,他顺口问道:“这是做什么呢?” 张先生答:“这叁人近日往府外通信频繁,行迹诡异。” 顾瑶说:“哦。” 他停下来,好好地打量了一下叁人,语气没什么波澜起伏:“啊,不要紧。这个是太子府的,这个是宗室的,这个是跟相好的谈情。扣点月钱就是。” 那叁人猛地抬头,脸色煞白地望着顾瑶。 盯我干嘛啊? 见傅茹也把目光投过来,顾瑶感到莫名其妙,摸摸鼻子,下意识地往门外走。 他在前堂处绕了几圈,反正也没事情做,干脆又出了府,没叫马车,徒步瞎走。 他悠哉悠哉地走过谢府前门,跟刚好出门的谢太傅打了个招呼:“谢太傅早上好啊!” 刚吃完午餐的谢太傅:“……见过永安王。” 顾瑶闲道:“怎么这几天没有看见李太傅来拜访你呢?” 谢太傅笑了笑,摇头道:“清官难断家务事啊。”他举起手里的公文,“王爷,下官还有要事,先行一步了。” 送别谢太傅,顾瑶径直走到王家正门处,拦住了守门的府兵,好笑道:“有什么好去通报的,我就走两圈,又没说非得进去。” 话一出,顾瑶就要自打嘴巴了。 方才提到的李太傅,正是王铮的丈人。 他还真的起了点好奇心,正好闲着也是闲着,于是推门进了王家。 一旁的府兵通报也不是,不通报也不是,面面相觑,原地那么愣神了一会儿,朱门就已经被永安王随手关上了。 王铮府内一片花团锦簇,园林雅致而不失富贵,仆役也是穿金戴银,衣着得体,相貌周正。 顾瑶去王铮府里比去永安王府还熟——这句话是字面意思,不带夸张。 因为他的王府才建了不久,嫁娶之前才搬进来,从小到大都呆在皇宫,偶尔出去玩,也不过是去这些玩伴的家中。 无视掉一旁仆役的行礼,顾瑶直接去了王铮的寝室,没见着人,就绕着去了书房,还没人。 他便疑心某人是在白日宣淫,拦了个仆人问王铮的去向。 仆人说:“少爷正在待客呢。” 顾瑶道谢,转去待客堂。 还不用推门进去,他就能听见里面咋咋呼呼的叫声,稍微一辨认就能听出:好家伙!京城叁霸,李华李公子! 这位是王少夫人的二弟,平日最是废物,凡是说要做的,大多不是亲力亲为。连科考都要舞弊,还好让人事先抓住了,不然不知道要出多大的事情——要知道他爹可是“天下第一文宗”!实在丢脸! 顾瑶觉得此人夸张,王铮也多少有些嫌弃他,奈何两家有亲事,自然少不了交集。 李公子嗓音响亮:“姐夫,你说你同我姐姐闹啥呢。送你娈童那是好事儿啊!那对儿双胞胎是我仔细挑过的,俊俏着呢!” 王铮声音带着薄怒:“我同她闹?娈童这种东西是能放在明面上的么,她是我的正妻,是谁胡闹?是故意讽刺我么?” 李公子奇怪道:“怎么不能了?左右两个物件,什么上不上得了台面的,谁家还没有了。” 王铮沉默片刻,冷笑一声:“我倒是不信那是她自己的主意。”才被傅茹赶出来,后头李婷就送了娈童来,他可不傻! 李公子道:“女人家嘛,见识短,自然听风就是雨。姐夫,你说你也是,少去点儿妾室那儿啊!多耕耘耕耘,我姐姐怀了你的嫡子,自然不会想那么多法子来讨你欢心。” 王铮又嗤一声,懒洋洋道:“我也当了快两年的种马了,你瞧谁有动静了?我娘、你姐,全都是病急乱投医……” 李公子压低声音道:“姐夫,莫不是你……” 王铮:“呵,我估计也是。你去跟我娘说吧,你看她跟你拼命不拼命?” 里面一阵笑声。 顾瑶见差不多了,走近待客堂,一眼就瞧见李公子一边磕瓜子,一边口齿清晰地讲屁话。 “姐夫,你看你不就是气我姐送了俩娈童么,你把他们叫进来,我给你献上几个玩法,你知了味……” “什么味呢?” 顾瑶笑眯眯地打断了他,也不得人反应,往他的果盘里抓了把瓜子,坐在了王铮一旁的主母位上。 王铮侧过头,瞧见了永安王的身影,眉眼忽地花般儿绽放,含笑道:“王爷听他胡扯个什么劲。哪有什么是他懂我不懂的?” 李公子不乐意了:“姐夫你这话不行!当然是有许多新鲜玩法的!” 顾瑶起了兴味儿,扬扬下颔,道:“那就把人叫上来吧。” 王铮笑容不改,目光在仆役身上扫过。 那对双胞胎娈童被送上了待客堂。他们的相貌雌雄莫辩,少年模样精致秀美,唇红齿白,跪在堂前时,衣袂上滑,腰身盈盈一握不住。 他们很快便察觉有个身份更重的贵人来了,正要朝着顾瑶叁拜,他却看两人赏心悦目,免了行礼。 顾瑶笑道:“叫什么?” 李公子道:“哥哥叫扶风,弟弟叫知画。” 顾瑶:“不错,好名字。” 李公子有些洋洋得意,因为这俩名字是他叫人取的。他一转手里的瓜子:“你们两个,将衣服脱了。” 顾瑶笑吟吟道:“别脱光,本王喜欢犹抱琵琶的。” 长这么大,第一次见有玩双胞胎的呢! 果然宫外都是好东西! 扶风和知画顺从应是,衣衫滑落,只剩下个轻纱里衣,胸前红樱若隐若见。 顾瑶听见了知画极其轻的颤音:“哥哥,我好怕。” 扶风也轻轻地回他:“别怕,我在。” 倒是兄弟情深。顾瑶心想。 知画果然就不说话了,如同一颗任人采撷的青果,极其能激发出人心中的恶念。 李公子在一旁绘声绘色道:“王爷,您瞧这两个,到现在还是雏呢,前面后面都干净着呢。” 顾瑶嫌他话多:“什么玩法,你能不能快点。” 李公子神秘一笑,回过头,对扶风说道:“好孩子,会扩张么?” 知画咬了咬下唇,担忧地看着自己的兄长。 扶风竟可能地遮掩自己心中的慌张,让语气平静下来:“会的,大人。” “替你弟弟扩张一下吧。”李公子笑道。 “顺带替你弟弟破了处,记得射在里面。” 他的话语轻轻飘飘,却如同一道晴天霹雳打在了扶风的头上。这位年轻的兄长,根本维持不住强作的稳重,惨白着脸色,跪在了地面上。 “大人,我……” 李公子打断了他:“硬不起来也不要紧,扩张做好了,塞进就行。” 扶风的眼眶中盈满了泪水,强行忍着,一抬头,就成了泪痕,像是逝去,又有残余。 他沉默着走向了知画,艰涩道:“知画,我……” 知画也知道即将发生些什么,他无助地看着扶风,然后反复地轻声说:“哥哥,我好怕。哥哥,我真的好怕……” 李公子催促道:“知画,屁股翘起来,别让你哥哥难做。” 知画的身子一颤。他根本没有资格反抗,嘴里的话语突然止住了,像是认命一般,弓起身子,抬起臀。 扶风接过仆役从来的芙蓉膏,指尖颤抖着撩开知画的衣裳。 他们经受过训练,芙蓉膏涂得极好,与宋时清残留一大部分在外不同,尽数抹进了后穴内。 他也记得要让弟弟舒服,手指塞入时在肠道内不断搅动。知画咬着下唇的齿贝渐渐松开,双眼慢慢地抬起,望着房梁上的画,唇边溢出轻轻的呻吟。 扶风将第四根手指挤入,纤细的少年压根吃不下这样宽的东西,抬起的臀部一下子就退缩了,害怕地想要支起身子,却被扶风用另一只手压住脊梁。 知画小声啜泣:“太大了,哥哥,我害怕。” 扶风陷入沉默,他无法回答知画,因为现在让知画害怕的是他。扶风只能不说话,似乎只要一言不发,就能让他显得不那么像是哥哥。 只要他不是他哥哥了,做出再过分的事情,也不会太让人难以接受。 人总是要活的,再难堪,再卑微,总归是要活下去的。 扶风终于解开了自己的纱衣。他果然根本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硬起来,正常尺寸的阳物软趴趴地瘫在手上。 他面不改色,也或许是哀莫大于心死,手指抚摸着自己的下体,勉强将其弄出了一点反应,便把手伸向知画的臀。 知画的后穴处已经开始滴滴答答地流水,扶风左右手分别插入两根手指,将知画的小穴撑开。 不撑还不要紧,一撑开,肠道里的水如同排泄一般流出,浇在了扶风的阴茎上,透明而粘稠。 扶风就这样,与他的弟弟,身体相连。 他慢慢地在知画的身体里进出,之前还半硬不软的阴茎已经完全挺立起来。 知画喃喃道:“哥哥,你变大了呢……” 扶风面色难堪,眼帘微垂,投出了一个悲哀的影子。他掐住了知画那不堪一握的腰肢,狠狠地在知画的身体里冲刺。 快点结束吧。 求求你们了。 结束吧。 …… 结束了。 李公子呼吸急促,双腿交迭。这幅兄弟相奸的场面太过香艳,要不是东西已经送出去了,他早把自己的鸡巴塞知画嘴里让他知道什么是勾引人的下场了。 王铮懒散地靠在太师椅上,他没啥特别的想法,主要是中饭还没吃,没有饱暖,思不了淫欲。 王铮本来想问,既然结束了,那咱们能吃饭了吗? 紧接着,他用余光瞟了眼顾瑶。 李公子也意识到了什么,望向主座。 顾瑶拇指和食指分开,虎口处遮着脸,目光极其幽深地注视着知画和扶风,好半晌,眸光才动了一下。 李公子:“……王爷觉得如何?” 顾瑶放下手,默然。 扶风和知画收拾好衣物,面上残留着潮红,恭顺地等待贵人的审判。 顾瑶又把手抬了起来,摸了摸自己的发顶,呆了一下,指尖插入发丝,挠了挠头。 又是将近半炷香,他才慢慢找回语言能力。 “大概是……不错的?本王能理解你们的爽点……怎么说……你们没有兄长,对吧?” 顾瑶神色古怪,他审视着下面的娈童,却微妙地觉得难堪:“我……我是真的有个哥哥啊。” 永安十·人人都要羡慕的好姻缘。 王铮一声笑差点就从鼻间喷出来,他的脖颈僵硬了一瞬,用手背挡住嘴,然后忍着笑,若无其事地放下。 李公子也立刻联想到了东宫的那位不可言说,脸色一黑,旋即转紫转青,忽变调色盘,身下挺着的那物件也老老实实地躺了回去。 顾瑶将李公子的丑态收入眼底,暗道:这是缩阳功啊!不愧是嚷嚷着存天理灭人欲的李氏! 李公子也抹了把脸,被迫阳痿的感觉是在不好受,却只能假装无视发生:“是在下疏忽了……” 话音未落,他越想越气,恶狠狠地瞪了扶风和知画一眼,这俩玩意儿居然害他丢人! 他骂道:“还不滚下去!” 扶风背在身后的手死死地攥成拳,面上露出温顺的笑容,正打算点头应是时,顾瑶开了口。 “等等。” 他们停下动作。 顾瑶道:“赏了吧。” 这对双胞胎跪下,深吸一口气。 “谢大人恩典。” 二人退下以后,顾瑶瞄了眼王铮,见他乖懒模样,就知道他怕是饿着了。 永安王于心不忍,开了金口说吃饭。 午膳上来,照着身份,理当是顾瑶坐在主位,王铮和王少夫人,也就是李婷稍次,而李公子为客。 倒是各家规矩有些不同,李太傅嘛,“存天理灭人欲”第一文宗,并不能用“传统”来形容。 照顾瑶的看法,李家也是相当激进的神经病,居然认为待客的时候女主人不该同男客一道吃饭。 李婷习惯了这种做派,王铮又是琅琊王氏,虽然同为五姓,之间却不太理解相互的作风:说白了,王铮就是心大,左右两人算是个联姻共同体,没什么感情,也不想相互了解,以至于李小姐在不在席他都没有关注了。 但顾瑶不懂他们之间的机锋啊! 他一直没见着李婷,也就不动筷子,顺带着等等她。 而作为身份最高的客人,他没动筷子,那就谁都不能吃饭! 这一等就是半炷香,眼瞅着菜都要凉了,王铮忍无可忍,干脆给顾瑶夹了个鸡腿放她碗里,笑骂道:“王爷!您发什么愣呢?” 顾瑶不假思索地夹起筷子吃了一口,王铮如释重负,风卷残云般狼吞虎咽。 顾瑶回神,疑惑地问道:“李婷呢?” 一开口就觉得不对。 长乐公主经常和傅茹在背后嘀咕李婷的精彩事迹以做消遣,但是永安王不应该知道李婷的姓名。 姑娘家的闺名可不是谁都能知道的! 王铮也觉察不对,语气古怪,用通感手法就是声音里透着绿光:“……王爷等她做什么?” 顾瑶想想还是应下来了:“对啊。李华不和李婷一起吃么?” 姐弟的名字都叫出来了,之前喊李婷的事情也就不那么突兀。 李公子笑笑:“我们一群大老爷们,让姐姐见了多不好?” 顾瑶皱了皱眉,道:“你们这姐弟之间,倒是和傅家一点不像。” 傅茹她弟弟十分尊敬他姐姐,哪像这李公子,提到他姐姐,半是亲密半是玩味儿,剩下九分不屑。 王铮本想顺口打了个圆场,不知想到什么,勾了勾唇,往嘴里塞了片藕:“王妃自然是巾帼不让须眉,不能让人小瞧了。” 李公子干脆哈哈两声,神情间透露着不以为然。 顾瑶忽然心里有些难受,不知为何对李婷往年一些所谓“婊婊”的事迹看淡了许多。 好像她的一辈子就是为了嫁出去,去给一个从没爱过的人生孩子和操持家务——于是她贩卖美貌,刻意恭顺,甚至曲意逢迎一些显贵子弟,也就不再那么让人难以理解了。 啧……有点食不下咽。 用完餐,李公子告辞,顾瑶则留了下来。 若是其他贵客,自然实在待客堂中招待,而顾瑶和王铮作为发小,规矩就不那么森严了。 王铮去永安王府还要开间客房,顾瑶去王铮家是直接奔着卧室去的。 甚至王铮还未换好衣物,顾瑶就已经翘着二郎腿,闲闲地等着了。 整个王宅的风格都与王铮本人不太相似,透露着一股世家的底蕴和低调。 王铮的寝室也不过是在字画与古物之间多了些西洋的玩意儿,名家字画旁用画卷贴扑克牌,盏上摆着铜铁铸成的模型,桌几上架着断水宝剑,床头不远处放着把火铳。 其余的边边角角处挂上珠帘,视野中总有莹莹珠光。 顾瑶此人十分自觉,脱了靴子就躺在床上安详作态,结果内床处的墙壁换做了书架,他便随手取了一本翻看。 《霸道王爷爱上我》 不亏是你啊狗铮! 前头还跟我一起骂脑残剧情,后头就自己买来看喔! 顾瑶把这辣眼睛的玩意儿塞回去,才发现这里的书是分门别类放好的。 春红榜的书一列,柳绿榜的书一列,四书五经及其注解和名家评书一列,诗词歌赋的又是一列,在最底下的书格中,还有他自己写的诗文和批注。 顾瑶没有看见床边有灯,一抬眼,床顶用倭锦缠丝仙鹤纹布遮尘。 顾瑶观察了一下连接处,心念一动,站起身,解开了床头处的蓝翡翠石银边扣。 遮尘布落下——光辉四溢。 无数的夜明珠镶嵌作日月星辰,若苍穹于顶。 他伸手拉动床头的转轴,光辉随着转轴黯淡,居然拟作了天地的日升日落以调节光亮! 顾瑶怔怔地看着床顶的星辰美景,一时失语。 随后,他便听见王铮有条不紊的踏步声在慢慢接近。 忽然,声音消失片刻,身着粉红八宝纹内衫的公子哥出现在面前。 王铮容颜风流飒沓,漫不经心地扫了眼耷落的遮尘布,牵着扣子将其扣在床尾固定,随后也上了床。 顾瑶:“……有一说一,你这奢侈的,显得我像个土包子。” 王铮的神情显现出毫不作伪的疑惑:“啊?” 祖父作为底层农民造反,父皇才是完全意义上的开国皇帝,国库相当空虚导致一家子作风都比较朴实无华的土包子顾瑶:“……” 到底你是王爷还是我是王爷! 别啊了! 当我没说过成不? 内床的位置被顾瑶给占了,王铮便换了个位置取书。 顾瑶问道:“有什么好看的么?” 王铮脱口而出:“春宫图。” 再你又开始了? 顾瑶心说春宫图就春宫图吧,她其实不太挑,结果这种念头一过,立刻回想起今天看见的兄弟相奸的场面。 他心中哀嚎一声,又捂住了脸。 王铮笑嘻嘻道:“哟,这是怎么了?” 顾瑶快窒息了:“……不是,我就是想起来今天李华让我见识的那场面。” 王铮顿时苦了脸:“求求您快别提太子殿下了,我怕我这辈子都硬不起来!” 顾瑶愤愤:“都怪你跟这种人来往!你是怕你硬不起来,我是真的就要终身阳痿了!!” 虽然说什么男人不能认为自己不行,但是他现在真的不行! 真的不行啊! 顾瑶一崩溃就想娘,心里念叨起了母后母后,现在身上都是鸡皮疙瘩。 ——不提母后还好,一提母后顾瑶就来气。 全怪王铮!早不提南下晚不提南下,偏偏要在东宫清谈时提南下,去跟母后讨什么差事?这不是给他找事么?! 顾瑶清咳几声,打算敲打敲打他:“王公子啊。” 王铮奇怪道:“这么客气呀?” 顾瑶点头:“你说,有些人啊,她天生就带着责任,也天生就有权利——但是这种权利呢,被身边人滥用,是不是不太好呢?” 王铮合上手中的书,皎洁的面庞在夜明珠盈润的光下显出静谧,他确实沉默了一会儿,随后问道:“你是在说扶风和知画的事么?” “啊?……也行。” 顾瑶没有那么坚定地想要讨伐王铮,轻而易举地被人转换了思路。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点看着不舒服。我这样的感受,是不是不对呢?反正是个玩物,所以怎么样都是可以的,是么?” “可是为什么会是不对的呢?逼他们……兄弟相奸,可是他们却得反过来,谢我的恩典。” 王铮笑说:“王爷,你真善良啊。” 顾瑶抿了抿嘴:“啧。不提了。”他知道有些话,王铮不能说。 王铮似乎对顾瑶的心理活动毫无觉察,嬉皮笑脸地哈哈道:“我方才听李华说了才知道,之前东宫清谈的时候,有个女的找上我家门来了!” “据说是东宫清谈一结束就来砸门,幸好没在正门撒野,不然要被那些府兵赶咯。” 顾瑶道:“实不相瞒,那个女人是我。” 王铮一挑眉,看了过来。 顾瑶微笑:“我那天穿了女装。”又冷呵,“从小到大第一次被人拒之门外,还被人说是撒野。哼。” 王铮唇角微动,止住笑意,做出一派遗憾模样,摇摇头叹气:“那可真是可惜了啊,王爷。我还真想瞧瞧你做姑娘是什么模样。” 顾瑶觉得好笑:“就那样嘛,好看是很好看的,不过我也不太喜欢那样打扮,只是玩玩而已。” 他笑着反问:“哎,王铮,你觉得我是姑娘,有多好看啊?” “那一定……”王铮语调有些轻,“是天底下最好看的女孩子。” 王铮抬眸,深棕色的眼眸中蕴含着比夜明珠更甚的温柔,却在下一次眨眼时化作澄澈。 他笑着注视着顾瑶,语气不同与往日的戏谑,许是嗓音低了些的缘故,竟多了几分赤忱:“若是你是姑娘——我就是你的驸马了,哪有丈夫嫌弃妻子的呀?” 顾瑶一怔。 她凝视着王铮的眼睛,试图在其中挑拣出任何笑意。她果然找到了,那是王铮独有的,薄凉而浮于表面的笑。没谁能看清他皮囊下的面孔。 她又觉得这个人还是熟悉的,稍稍松了口气,心底却不由自主地涌起一阵悸动。 话语自己从口中跑了出来:“你怎么就会娶我了呢?” “若你是姑娘,我们便是青梅竹马,天作之合。”王铮咬着唇笑,齿贝尖尖,是个十足的坏模样,“到时候还能求一个圣上赐婚。人人都会艳羡,说我们郎才女貌——” “是绝无仅有的好姻缘!” ——他们说,二位天子赐婚,青梅竹马,人人都要艳羡。 永安十一·王铮,你把我弄脏了。【bl】 顾瑶低下头,目光飘移,缄默不言。在王铮灼灼其华的容颜下,她若畏光,下一秒就会退入阴影。 王铮的笑容险些维持不住。 眼瞅着那澄澈的双眸里即将掀起一场风暴,顾瑶慢慢地说:“这样的姻缘,真好。” 王铮抿嘴而笑:“王爷也这么觉得呢。” 顾瑶重新将目光投向王铮。她坐靠着床头,右手搁置在身侧,松松地握作拳状,大拇指在食指指节处的玉戒上摩挲。 她轻轻道:“我是女子,你也不会娶我的。” 王铮像是见不得顾瑶这般模样,俯身,将脸靠近永安王,身子就快要压在她上,蹙眉道:“你别胡说八道,小心我闹你!” 默许了王铮这以下犯上的举动后,顾瑶把脸侧开,声音中带着薄薄怒火和几分不满:“你娶个屁!我嫁宋时清也不会嫁你的!” 长乐世界中,她十六岁时,正值嫁娶年龄。宋时清年长她四岁,本是少年方及弱冠,却恰逢家中长辈去世,需得守孝一年。 即使皇后不介意让顾瑶晚那么一两年嫁人,也犹疑着觉得这样定亲太不吉利。 不过嫁娶之事,还是儿女之间的内事,她做家长的不能指手画脚地太过,就叫来顾瑶,让她自己挑。 顾瑶傻眼了,半晌憋出个“傅茹”来。 她这么一搞可把皇后娘娘给逗乐了,笑骂小姑娘对刚刚定下来的嫂子痴心妄想,真是有背纲常。 皇后也不急,让她的小长乐好好想一想,过叁天再给她答复。 太子与四皇子之间正斗得激烈。 前头太子刚刚一招釜底抽薪娶了傅茹,后头四皇子就恼羞成怒,反正皇帝偏宠贵妃,他京中势力不怕被削,干脆自请南下,去沿海处绞寇。 他这一走,还带走了傅家嫡子傅知寒,有了得不到就毁掉之势。 王家算是怕了这皇室操戈,又得知皇后正在给顾瑶选驸马,可从龙之功再富贵也得有命享,当机立断,要王铮与李家小姐定亲。 王铮自然不愿,如何都不肯,被说烦了就直接搬出来,跑到皇宫里求长乐公主收留收留这个无家可归的小可怜。 顾瑶也正纠结着呢,看到王铮,开开心心地把烦恼事放在一边,当着他的面问:“你说我是娶你还是娶宋时清比较好啊?” “什么娶——什么宋时清!” 王铮声音都激动起来了,又气又好笑。 缓了一会儿后,他才徐徐说:“我都在这里了……你,你还不明白么?” 顾瑶本来是会明白的。 她望着他已经彻底红透的耳根,只差一个开口,她就能明白了。 真的只差一个开口了。 王家的家仆冲到二人面前,哭喊道:“少爷!夫人上吊了!” 方才因羞赧而红润的面颊瞬间惨白,王铮的唇轻轻颤抖,目眦欲裂,煞白煞白的面孔上唯有眼眶红了一圈。他狼狈地别开脸,跟随着家仆离开。 王铮在即将离开顾瑶视野中时,似乎是下意识地回头,却见朱门紧闭。 王夫人是名门闺秀,绝不是会做出一哭二闹叁上吊的泼妇。她是真的不想活了,她怕王铮一脚踏入无底深渊。 她只有一个孩子,王铮就是她的命。 王铮握着王夫人冰凉的手,看着她奄奄一息的模样,在久久地沉默过后,满目绝望与疮痍。 王铮此时定亲完全就是在打东宫和坤宁宫的脸。 顾瑶念及往日情谊,让他们现将此时暂搁不宣,在日子到时,选了宋时清。 王铮只听永安王爷极其挑衅地来了句嫁宋时清也不嫁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这宋时清跟永安王有什么关系。 他跨坐在王爷身上,攀着人的身子,两手捧着顾瑶的脸,强行把她的视线给转过来,新奇道:“瑶瑶你搪塞我呢?还宋时清,宋时清理你吗你也不看看。” 好一个精准踩雷! 顾瑶抓住这人的手腕,将那不安分的爪子给掰开:“你可闭嘴吧狗男人,再喊瑶瑶把你头都给砍掉。” 王铮来劲了,兰花指一翘,惨兮兮地抹眼泪,配套的动作是怎么娇柔怎么来:“亏奴家对王爷是一往情深,以往是喊小心肝,然后便是阿瑶,如今唤瑶瑶都不行了。都说帝王家皆是无情人,此话果真不错……” “恶心不死你!” 顾瑶嫌弃这人傻逼,伸手就要把这坨腻腻歪歪的狗东西推开,俶尔脸色一变,语气忽然变得十分心虚:“啊……你别蹭来蹭去的。” 王铮就坐在顾瑶身上,哪里还感觉不到有东西抵着他的臀部。 他知晓分寸,再闹顾瑶真的要弄死他了,笑嘻嘻地欣赏了一下顾瑶做贼心虚的神情,起了身,跪坐在她旁边。 顾瑶也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那么心虚,按道理来说,是个男人,被这么蹭来蹭去,起点反应也正常。 王铮:“诶,王爷。” 顾瑶打算等它自己下去:“干嘛呢?” 王铮再度贴了上来,双手环抱住顾瑶的腰,下颔搭在人的颈窝处,弯着唇角,用鼻尖蹭顾瑶的耳畔。 “你罚我吧。” 他吐字,呵气间潮湿而旖旎,像是一朵被露珠浸透而湿哒哒的罂粟花。 顾瑶隐约回想起了之前王铮给她口时的模样,喉间发涩:“好。” 王铮笑了起来,桃花眼秋水眸,更胜一汪春潭。顾瑶呼吸稍稍一停,眼睛快速地眨了几下,在一旁的书柜里找到了王铮的玉骨扇。 玉骨扇的扇面都是王铮自制的,如今刚刚拆卸,只剩下扇骨。 顾瑶将扇子合拢,王铮照例伸出掌心,任她打。 顾瑶才打了两下,便听王铮含笑着数数,一,二,听得她头皮发麻,下身愈发难受。 王铮又问:“王爷,还罚么?” 顾瑶:“不……” 王铮收回手。 那白皙修长的手,之前曾捧过她的精液,白浊顺着桡骨,落他鲜红的舌尖。如今这手伸向了内衫,撩起上衫,露出一截劲瘦的腰身,再勾住垮裤的腰带和结,慢条斯理,不急不缓。 顾瑶隐约意识到王铮要做什么。 垮裤落地。 王铮言笑晏晏:“王爷,你可以换个地方罚我。” 王铮跪在床沿边,面对着内床,雪白的臀部撅起,上身躺在床上,双手百无聊赖地摸着床单,完完全全地任人施为。 顾瑶站在床边,一手拿着玉骨扇,一手虚扶起王铮的臀肉,触及柔软滑腻,丝毫不比宋时清逊色,便忍不住地掐了掐。 这么一掐,带动了一旁的臀肉,露出了粉红的后穴,瞧着颜色就知道是个未经开拓的处子穴。 应当罚的。 分明是个处子,却像是在卖弄风情地找操,怎么能不罚? 顾瑶拿着玉骨扇,扇尖不轻不重地在臀肉处扇了一下。这般敲打不会有什么感觉,王铮只顾得遮掩自己此时的羞耻,便什么反应也没有了。 顾瑶见势,在王铮的穴口处使劲一扇,打得小穴瑟缩一阵。王铮轻呼出声,忍不住地扭动那纤韧的窄腰,回过头来,鬓发凌乱,沾上了若有若无的汗水。 他连连出声道:“王爷,王爷。” 顾瑶则说:“你忘了数数。” 王铮一怔,应了是,轻轻地数:“第叁下,王爷。” 顾瑶接着罚他。若是觉得他数得好,便扇他的臀肉,若是觉得他数得不好,便用扇子的棱角处扇他的穴口。 磨得圆润的凸起伤不到小穴,却恰好能将穴口或多或少地撑开一些,再用扇尖这么一别,便翻出里面粉嫩的肠肉,顺带引出王铮带着些动情的呻吟。 呻吟之余,他还得数着数,若是不小心失了神,顾瑶就要罚他的会阴处,扇他的睾丸,又是刺痛又是麻痒,压根忍受不了。 一场刑上完了,王铮自找苦吃,下身硬挺,活像受虐的体质。 王铮弄硬了顾瑶,顾瑶也让他难受了回去。 算是两人扯平了,顾瑶正打算放过他,王铮就爬了起来,转过身子看她,多情眉目柔和舒缓,满面春情,桃花含苞待放,嗓音分明同以往没什么区别,却极腻极惑。 “王爷,你赏我吧。” 先前是讨罚,如今是讨赏。 赏的什么……顾瑶是知道的。 她不说话,王铮便自顾自地替她解开衣裳,脸靠近永安王的阳物,呼吸间品味那里的气息。 那物早就起来了,不需要王铮将其舔硬,他的舌尖在顶端试探般舔舐几下,顾瑶吸气,轻柔地用手搭住他的下颔,将他的脸抬起。 “你起来吧……我想蹭蹭你。” 王铮跨坐在了顾瑶的阳具上。 当然没有进去,不然就太奇怪了。他们是青梅竹马,是发小,是好朋友,如果身体相连了,又算是什么呢? 王铮像之前蹭硬顾瑶那样,用柔软的臀部紧紧贴着顾瑶的阴茎。 臀缝狭窄,王铮就用双手掰开,好将王爷的茎身包裹住。他若一波水浪,在顾瑶的身上起伏,龟头数次刮过他的穴口,每一次都能感受到几分湿意。 王铮越动越仿佛脱力,攀扯着顾瑶的肩膀,最后干脆窝了上去,上边黏着她,下边也在努力取悦她。 顾瑶感受到自己的下体几乎湿透,评价道:“你的水挺多的。” 王铮的眼眸也湿润了,轻轻“唔”了一声,寻求慰藉一般,稍稍将唇扬起,笑着想要去吻她。 顾瑶瞳孔一缩,不经思索地挡住了他。 王铮身子顿时僵硬,止住动作,桃花眼刹那间失去了温度。 顾瑶又怕他多想,往他唇角亲了一口。 王铮受了他的亲吻,喉结微动,微微一笑,神情更像是在笑着叹息。 良久,低声说:“我有些累了。” 顾瑶道:“那你快些弄。” 王铮:“啧。” 他只能再用手扶着顾瑶的阴茎,竟可能地令其与自己的臀缝严丝合缝,好在他的肉臀肥腻,情动时流的水充作润滑,幅度加大也不会过于艰涩。 好几次,顾瑶的阴茎就快要在这种程度下撞破穴门。早就被磨逼磨得失去耐心的小穴愈加柔顺,急不可耐地想要什么东西来将其填满。 王铮忍受着情潮,眼尾迤逦春光,又确乎是没什么耐心了,艳艳恹恹,好几次忍不住瞪顾瑶。 “我说瑶瑶,你真的还没好么?” 顾瑶也有些头疼。她是知晓情事的,这种程度自然不会轻易射了,于是用手拖住王铮的臀,正打算跟他说要不算了。 “王爷!” 一声惊呼。 阴茎终于碰到了合适的角度,一鼓作气地插入了早就饥渴难耐的小穴中。肠道欢喜雀跃地裹挟着奸入自己的物件,猛地收缩起来,那处软肉也婊子似的自己往鸡巴上送。 体内的空虚被瞬间填满,快感从尾椎攀升至神经,王铮前所未有地被贯穿了,身体与精神上都被顾瑶所支配着。 “啊……!” 王铮的眼前一白,再回神,他已经彻底喷薄而出,淫水与白浊齐齐释放,弄脏了顾瑶的前襟。 他的魂像是没了,手抵着顾瑶的前胸,怔忪地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他徒留下一副天生风流的外壳,从昭显微笑的红唇,到眼尾处略长浓密的睫羽。 王铮原是薄凉的躯壳,可是他此时从指尖一点点糜烂到了眼睑,比食髓知味还要过分。 顾瑶失了语。 紧致的肉穴谄媚逢迎,怀中的美人则推着手,想要将她拖着自己臀部的手掌挪开,手指挤入了顾瑶的掌心,王铮渐渐活过来了。 他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微笑逐渐加深,甚至淬进了狠劲: “王爷,我……” “你把我弄脏了。” 顾瑶打断他。 王铮低笑了一声。 “那王爷,你也弄脏我吧。” 他蛊惑般拉住顾瑶的手,将它移开,随后在顾瑶的默许下与她十指相扣,死死纠缠。 交合处一片泥泞。 王铮感觉自己成为了一叶扁舟,受着狂风巨浪,偏生还能从中咀嚼出细细密密的快感,向顾瑶讨要,向她痴缠。 就如同他一直一来做的那般。 脏便脏吧。 —— 彩蛋: 宋时清的祖母去世,不少同僚前来拜谒。一位王老先生的门生同他关系不错,见了宋时清黯然神伤地看着他时的模样,便上前宽慰。 客人:“时清,你也别太难过,宋老夫人为人一生良善,不论去哪里都是有好运的。” 宋时清哽咽道:“逝者已逝,我自当是在心中念想。可是这生者也艰难,又当如何呢?” 客人惊讶道:“这话怎讲啊?” 宋时清强颜欢笑:“罢了,是我多嘴。明修,感谢你宽慰我,请替我问候一声王老先生和李太傅,多谢他们的提点。他们举手之劳,于我却是终身受益。” 客人微微皱眉,似是在思索宋时清话语背后的含义。 宋时清轻叹:“如今朝中,谁能独善其身?……守孝,也当是一番清净了。” 客人怔住,连向他道了声谢,匆匆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