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神的套路》 第1章 [gl百合] 《女神的套路gl》作者:泥慕玉【完结】 文案:初次见面,莫小北就觉得苏子卿这女人,特别深不可测,她小心翼翼防备,却还是中了套,跑不了了。 莫小北:(怒)原来你一直在套路我! 苏子卿(淡淡一笑,拉紧某人身上的带子)套住了就是我的,我看你往哪里跑! 此为小说,全是扯淡,作者坚决拥护国家和党,所以别跟作者扯三观了。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莫小北,苏子卿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莫小北是靠着学校的指标才进入县一中的。 所谓指标,就是县里根据每个学校每年的升学率,划给学校的名额。 感谢前几届的师兄师姐,要不是他们考的好,莫小北所在的学校也不可能得到三十个指标。而她也不可能在离录取分数差了十分的情况下,幸运的进入了县一中,完成了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第一步。 当然,这些都是教她的班主任的想法。 想起那个教她三年数学,实际上大学专业却是美术的班主任,莫小北整个人都不好了。 明明是三流院校音乐专业毕业的,却偏偏给校长塞红包谋得一份差事,来教她们数学。 这也就算了,那个猥琐的男人仗着自己有一副还算过得去的皮囊竟然到处勾搭女同学,更过分的,他还会借酒来猥琐班里漂亮的女同学。而且懒得要命,锅碗瓢盆臭袜子之类的丢的到处都是,实在住不下去了时,还总是使唤她们一群女学生周六周末的时候帮他收拾屋子。 遇见这么极品的班主任,莫小北觉得,自己肯定是从那时候对男人有阴影的。 她们一个小镇子请不起什么高材生,所以只要识字的都能在学校里谋个差事。虽老师不怎么样,可她们那个学校依旧因为历年来学生优异的成绩获得了许多指标,尽管秃了头的校长每逢周一时就拿着喇叭吹嘘这是自己管理有方的结果,可莫小北却固执的认为,这是她和她的镇子上的同伴执意想飞出去的缘故。 她们的小镇实在是太穷,太穷了。 拿到县一中的录取通知书以后,莫小北倒没觉得有什么,她的爹妈可是高兴坏了。 县一中啊!什么概念?在莫小北的爹妈眼里,那就是直接上大学的节奏啊!这也不怪莫小北她爹妈见识浅薄,谁让他们村西头一户人家的儿子考上县一中以后毫无悬念的上了大学呢?而且毕业以后据说被分配到了电力局工作,听她爹说,一个月工资六千多呢! 莫小北不想回想她爹当时说起这件事时的神情,可闭上眼满眼都是她爹羡慕的神情,眼睛里好像要放出光来。莫小北记得当时自己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的走开了。 对于这些一年累到头的农民来说,一个月六千多,那就是天文数字般的存在,他们自己一年省吃俭用算起来也得不了多少,更遑论在农村养儿防老的意识下,每户或多或少的生了两三个娃,养起来困难,一年的积蓄就更不多了。 因此,她老娘经常一边炒菜一边跟她讲,“小北啊,娘也不会说啥大道理,但你爹常说啊,考上大学找了好工作你以后就不用干农活受苦了,你看看娘,苦了一辈子,也不想你以后再这么苦下去了。” 莫小北洗着手里的碗,看了一眼她娘脸上的皱纹,什么也没说。 她娘看她这样,以为她没听进去,又兴高采烈地跟她说,“前几天啊,我和厂里的人说起你啊,她们都说你聪明,以后肯定能有大出息,我也能跟着享福。我说我啊,也不奢望享福,就盼着我闺女以后不用受苦,也嫁个对她好的,别像你娘一样,嫁了个死赌鬼,把家里的钱都拿去赌,让几个娃娃差点没钱上学。”说着,她老娘就哭起来,显然触动了她的伤心事。 莫小北放下手中的碗,看了一眼拿围裙抹眼泪的老娘,轻轻道,“妈,碗我洗好了。” “哎,你放在那里吧,菜一会就好了,你去喊你弟弟妹妹吃饭,这俩孩子整天到处疯,也不知道跑哪去了!”她娘一边抹眼泪一边道,“小北啊,这里油烟大,你出去吧。”看着她老娘瘦弱的背影在炎炎夏日的油烟中忙活,莫小北眼睛一酸,走了出去。 她考上后,她爹到处给人打电话,第一句就是,“啊,我闺女考上县一中了啊!啊?哈哈……我们没怎么管她呦,我闺女自己聪明呦,哈哈哈哈哈哈……” 她那只上过一年学、在纱厂里打工的老娘,虽然不识得几个字,可还是知道读书的重要性的,这从莫小北从小被她灌输“闺女啊,咱家里就是再没有钱,砸锅卖铁也得把你供上大学!”的观念上就可见一斑,因此,她老娘平时是多么抠门的一个人,在她接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天,破天荒的给她买了部手机,虽说只有几百块钱,可对于那时的莫小北来说,已经足够了。 莫小北的爹妈高兴的疯了,因此要大摆宴席,想把所有她的老师同学好友死党自己家的七大姑八大姨一干人员全部弄到馆子里搓一顿,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们闺女考上了才好。还好莫小北的脸皮薄,没好气的对她爹妈说,“人家不都是考上大学才摆酒宴的么?我就考个高中而已,现在摆酒席万一以后没考上怎么办?不是丢脸?” 她爹这么一听,也是,闺女不愧是读过书,就是明理,因此她爹满面通红的卖瓜去了,也不再提请客的事,不过莫小北觉得,她爹肯定是迫切的等待着她高三毕业以后办酒席呢。 第2章 莫小北觉得,她那平时里因为沉迷赌博而被人看不起的爹,自从她考上以后在别人面前说话脖子都硬气了些。就连因为搬太多砖,而被压弯的背都直了些许。 九月三,开学的前一天,莫小北的爹妈都去干农活去了,她的弟弟妹妹也都出去玩了,只留她一个人在家里。 外头秋意渐浓,她家院子里的那棵梧桐树被秋风打着,不断的往下飘着落叶。 莫小北傻呆呆的坐在自家院子里,看着满院的废品和堆积在墙角处几十袋新收的稻谷,哭了。哭的不能自已。 她在外面头抬得多高,腰板又挺得多直,在这些东西面前,都脆弱得沙一样,风一吹就散了。 当晚,莫小北坐在一旁看书,她老娘帮她收拾东西,一边收拾一边兴奋的跟她说,“小北啊,娘还没去过县城,明儿个就让娘送你去学校吧?” 莫小北看着一旁明明不到四十岁却有不少白发的母亲,她正一脸期待的望着自己,眼里却有些许惶恐。莫小北没来由的就想到了的自己小时候紧紧抓着她的衣服去集市的场景。 年轻的女人,手里怀抱着几个月大的儿子,右手拎着几只大公鸡,后面还跟着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儿。在集市上找到一处地方,将鸡放下插上草标等着人来买。 莫小北惊讶于那么多年过去,自己还能清晰的记得当时,饿着肚子的她和她娘一起卖鸡的情景:小小的她依偎在她娘身边,坐在公路边上,看着来来往往熙熙攘攘的人群,眼睛不瞬的盯着过往的人流,心内呐喊盼望着有人能驻足买下她家的鸡,那样的话,自己就能让她娘给她买油条吃了。 那时的油条五毛钱两根,却油多量足,值得莫小北回味许久。常常,她舍不得吃,收起来放在贴身的小书包里。那是她娘为她缝的,等着她将来上学用的。 看见她这样,她娘就放下手中喝着的白米粥心疼的摸摸她的头,安慰她,“小北乖啊,吃完了娘下次赶集再给你买啊。” 莫小北点头,这才慢慢的嚼起来。 回忆渐远,那时候的年轻妇人和她面前的半老徐娘重叠在了一处,莫小北眼眶泛红,望着自己一脸期待的娘,点点头,就像她小时候点头同意自己跟她去集市一样,哽道,“好。” 莫小北的家离镇子也还有一段距离,更不要说遥远的县城了。 要想去到那里,必须要先搭隔壁叔叔家的拖拉机到镇上,再从镇子上搭客车去往县城。 说是客车,其实不过是私人买了车拉客罢了,什么限载三十人,在那里没什么规矩,有多少人拉多少人,可能因为车不多的缘故,许多人也不计较车里的拥挤,也不在乎安不安全,人挤人都快把头挤爆了也要上车。因为过了这一辆,再等下一辆就要等两个小时以后了。也可能,乡下人根本没有安全的概念。 莫小北站在客车里,被里面的气味熏得难受,现下虽说太阳没有盛夏的毒辣,却也热的不行。车里本就炎热,人又多,不一会就出了许多汗,这么多人的汗味加在一起,熏得人晕,莫小北又晕车,当下两厢叠加莫小北觉得她死的心都有了。 正想吐的时候,她老娘的声音响起来了,“大哥你能不能开个窗户啊?我这娃晕车,不能折腾。” 她迷迷糊糊的往旁边一看,就见她老娘一脸讨好的求一个脸黝黑的汉子开窗,那汉子心地不错,把窗打开以后还关心的问了她一句,“小姑娘没事吧?” 莫小北摇头,感觉自己被车窗外的凉风一吹好多了,丢了的魂也回了来,她娘看她还是难受的样子,忙拿了个上车前八毛钱买来的橘子给她,“小北乖啊,来来来,把这个放在鼻子底下,就不晕了啊。” 莫小北接过橘子,放在鼻下,闻着橘子的清香,眼睛一酸,心里难受地就想哭。 这世上,这辈子,对她最好的恐怕就是她的爹妈了。 第2章 小镇到县城一百多里路,小汽车不间断跑的话,半个钟头就到了。 可惜莫小北时运不济,命途多舛,这辆车的司机为了多收钱,凡是沿途要求上车去县城的人,他都安排着上了车,全然不顾车里快挤成肉饼的众人。因此,原本半个钟的路程,愣是用了一个半小时才赶到。 莫小北在车一到站,就迫不及待的钻出了那个牢笼般有着难闻气味的汽车,接触到外面的新鲜空气时,觉得整个人都解脱了,羽化而登仙。 正自尽情呼吸新鲜空气的时候,她老娘也从车里走了出来,满脸惊诧。 “小北啊,这县城就是比咱镇子大啊!”她娘感慨道,“这卖的啥东西就是认不出来也怪好看的。” 莫小北扶着墙没搭理她老娘,她头特别晕,想吐。 许是看出了闺女的难受样,她娘赶紧走过来扶着莫小北走到离车站不远的饭馆坐着,要了一碗面,顺便歇歇脚。 母女俩从早上八点钟坐上客车,到县城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肚子早饿的咕咕叫,老早就想弄点吃的了,可她娘询问了饭馆的人以后,知道一碗面竟然要八块钱,当下犹豫了起来。 八块钱啊,平常她带着莫小北和莫小北她弟弟妹妹四个人一起上集市一起吃饭也就十块钱,这价钱,也太高了。 可看见她闺女那面若金纸的模样,当下一狠心,只要了一碗面。她想着,自己不晕车,不需要吃东西垫肚子,而且早上她吃了两大碗炒米饭,还能熬上一阵子,等把莫小北送到学校,她就回去多吃点。 第3章 莫小北听说她老娘只点了一碗面,也没说什么,哼哼卿卿的道,“妈,我不想吃饭,我只想喝水。” 她妈一愣,知道自己这从小宝贝着养到大的女儿是心疼自己,红着眼点点头,“小北乖啊,娘去给你讨碗水来。” 莫小北点点头,看着她娘的背影消失在后厨,她呆呆的坐在饭馆的凳子上,眼睛望着县城的一切。只在电视上看见过的红绿灯,气派的超市,连绵不绝的车流。一切的一切,都像个新鲜玩偶,吸引着她的目光。 此后,自己要在这里生活三年,那自己最后,是不是也就是像书里写的一样,进城成了城里人,会有像电视里演得一样美满幸福的生活? 不一会儿,她娘就兴高采烈的端着一碗水出来了,看见她闺女呆呆望着门外的模样,好奇之下也往外看,就看见一个长得靓的姑娘正在打电话,她身上穿着一件洁白的连衣裙,眉眼轻动间满是韵味。 以为她闺女是羡慕那姑娘穿的漂亮衣服,她娘一阵心酸,说起来,自从莫小北上中学以来她就没给她买过好衣服,那衣服都是她舅舅的女儿给的。 莫小北她娘见闺女入魔似得,忍不住道,“小北啊,你要是想要那衣服,娘带你去买。” 莫小北自发呆中回过神来就听见她老娘说了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迷茫了,“妈,你说什么?什么衣服,表姐不是给了我很多衣服么。” 她娘一愣,心涩涩的把水给她,“没事,娘想给你买衣服。” 莫小北抿唇,随即摇头,“不用了,家里盖房子欠下的债不是还没还完么。” 她爹娘省吃俭用七拼八凑地忙活了半辈子,才给她小弟盖了幢房子好让他将来娶媳妇,她们家如今为了那房子,欠了不少债,正是用钱的时候,哪儿能不把每一分钱用在刀刃上呢。 她娘听了她的话,又是欢喜又是心酸,她闺女懂得心疼人了。 这时服务员送上了吃的,她娘饿坏了,看着面又看看她,一脸的为难,莫小北见了,再三推让,表明自己现在不想吃,她娘这才大口的吃起了面,边吃还边夸,“这面是比咱们自己家做的好吃。” 莫小北附和,“嗯,妈你快吃,吃完了我们就去学校。” 她拿起满满的一碗水,慢慢喝着,抬头瞥了眼门外,一个雪白的身影如羽毛般飞了过去,在这炎热的初秋里,带起了一股香气扑鼻的风。 站在学校门口,死死盯着那鎏金做成“第一中学”字眼大气的牌匾,莫小北默默握紧了自己的双拳,在心里发誓自己一定要在这里闯出一条路来。 一旁她娘正和她的新班主任在说话,新班主任是个秃头,四十多上下,她娘又是笑又是弯腰鞠躬,诚心的拜托他多照拂照拂自己,那老男人却一副不在意的样子,“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你们快去缴费吧。” 莫小北心中隐藏了一股怒火,却强忍着没有发作。 她知道这老男人是因为自己家没有送礼而心生不满,可她却没有告诉她娘要他们送礼。 一来,自己家的确没有多余的钱,而在她爹娘的心里,老师么,是最神圣的存在,自然不可能有私心,自己不忍心让他们的印象被推翻。二来,她厌恶这老男人的收礼的丑恶模样,她相信,就算没有他的什么照拂,自己依然可以考出好成绩,依然可以出人头地! 莫小北被分到了第十七班,是个理科班。青城县的县一中不同于其他学校,在这里,学生高一的时候便初步确定了文理班,而莫小北凭借着中考时优秀的化学成绩被分到了现在这个秃头老男人的班里。 她娘跟那秃头老男人唠嗑完,就带着她去报道缴费,又把她带到班里熟悉环境,进门的时候,她却意外的看见了一个熟人,她老娘年轻时闺蜜家的女孩儿。 为什么说是年轻时呢?因为人家现在有钱了,买了房子买了车后,就自然而然地和依旧在温饱线上挣扎的自家断了联系。 偶然遇上她娘,听说自己也上了县一中的时候,还冷嘲热讽的道,“哎呦,分数那么低也能来哦。” 莫小北不想理那个刻薄的她老娘年轻时的闺蜜的女儿,可她老娘不这么想,她认为两个人在这里都是一个人能有个照应,也好让她能放心。 于是,热情地上去给她打了招呼,“哎,孙萍啊,你怎么自己一个人过来报名了啊,你爹妈呢?” 她老娘闺蜜的女儿,名叫孙萍的正跟个陌生女孩聊着天,听见有人喊她,转过头来,见是她们,忍不住笑了笑,“是阿姨你啊,为了方便我在这读书,我家去年就在县城里买了房子了,我爸妈他们都在县里,我家离学校不远,我就没让他们过来。” 说着她还轻轻斜了眼莫小北,“考上个高中不容易,阿姨也可以在县里租个房子带着小北妹妹陪读嘛。” 莫小北她老娘被她这一番话说得尴尬,她家若是有钱莫小北还用的着住宿舍?早就在外面租房子住了。 这一中也是奇怪,宿舍只有高一的学生才能住,等到高二高三就必须搬出去,说是宿舍不够的缘故。 宿舍不够为什么不建?莫小北当初很是疑惑,后来她每日做早操回来,常看见校长每天开去吃饭的宝马车,于是找到了答案。 其实,有的人高一的时候就搬出去了,说是为了一个安静的学习环境。 第4章 莫小北她爹原本也是想着在莫小北高一的时候就在县里给她找个房子好让他闺女安心学习的的,奈何莫小北的爹手气一直不好,在她上学的前几晚因为高兴,跟人打牌输掉了她家一年的存款,要不是她妈把莫小北要上学的钱偷偷藏起来,可能莫小北连学都没得上。 住在学校宿舍里只要五百块钱一年,在外面租房却要两千块钱一年。虽说贵了些,可是为了孩子,许多父母都愿意花这个钱。在看见身边上高中的娃娃都住在外面,而自己的三个儿女却没有一件像样的衣服的时候,莫小北她爹被逼得红了眼,找莫小北商量。“娃啊,要不咱住宿吧?” 莫小北放下手头的书,看着她爹因为熬夜打牌而红肿的双眼,轻轻点头。 她爹看她这模样,眼圈更红了,哽咽着道,“娃啊,你是不是怪爹啊?爹没用,就只知道打牌,说好的给你找个房子让你妈陪着你安心读书,可我又把那钱输了……娃啊,你是不是怪爹啊?”说着,她爹拿出了旱烟抽起来,喃喃说着自己没用的话。 莫小北没说话,起身给她爹倒了杯热水,“爸,没事儿,在哪不能学习?况且宿舍人多还能多个照应。” 她爹听她这么一说,还是难受,可看着闺女因为没吃过肉而苍白的脸,下定决心似得,说,“闺女,你放心,爹拼了这条命也要供你上大学!”说完,她爹换上解放军鞋,到砖瓦厂搬砖去了。 莫小北没有阻止她爹,因为她知道输了钱她爹心里也不好受,此时他急需要发泄,虽说对他身体不好,可她爹就是这性子,就算她怎么说都没用。 至于怪罪?莫小北从没有过,她只有感恩。 她爹不像电视里演的那样因为赌博输了钱就乱打乱骂孩子,相反的,她爹对她们姐弟三人非常好,从小时候起就是有求必应。只是现在她长大了,要的东西太多了,他给不了了,可他在莫小北眼里依然是个好爸爸,不论外人怎么看待他。 听了那盛气凌人女孩的一席话,莫小北只拉着她娘的衣服道,“妈,快找宿舍吧,这都下午三点了,最后一班车要是赶不上怎么办?” 她娘一听也是,赶不上末班车还要在这里找个旅馆住,听说一个晚上五六十块钱,太贵!她娘赶紧带着莫小北就走,临走时那女孩还不忘加一句,“阿姨,有空带着小北妹妹到我家来玩啊!” 走出老远还能听见那讨人厌的声音,莫小北直接当做没听见。 而她娘还在念叨,“小北啊,有空就去找你黄阿姨啊,我们当年可是好姐妹呢,只不过这么多年不联系也不知道她身体还好不好,萍萍那孩子是你黄阿姨的女儿,你们刚好同一个班,相互有个照应我也放心,有空你也去找找你黄阿姨……你一个人要好好的啊,别跟同学闹别扭,要好好的学习,别挂念家里,要好好的啊。” 一连几个“好好的”,仿佛她除了“好好的”这三个字,再说不出什么别的。莫小北沉默听着,都乖巧的一一应下了。 等到莫小北找到宿舍,她娘帮她把床铺铺好,又给她买了不少生活用品,在看见卖水果的摊子时,又下狠心给她买了三斤苹果,说是留着她慢慢吃,莫小北怎么说也没有用,她娘真是非常固执的一个人。 等安排好了一切,她娘就恋恋不舍的摸着她的头走了。“小北啊,记得别着凉,记得按时吃饭睡觉啊。” 莫小北红着眼点头,看着她娘一个人走去车站的背影,单薄孤单,一阵风似乎就能吹走似的。 她娘远走的影子越拉越长,最后在学校围墙拐角边消失不见,她一个人对着一中里高高耸立的教学楼,莫名的就想哭。 这偌大的县城,以后只会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没有亲戚,缺少朋友,一个人的孤独远行。 第3章 目送她娘去车站以后,人生地不熟的莫小北没地儿可去,只能一个人踽踽地回到她分到的宿舍里整理东西。 那儿以后,就能算得上她的窝了。 □□的宿舍文化几乎每个接受过十二年教育的人都得体验上那么一回。 莫小北初中时候因为家里远,已经住过三年宿舍,一个暑假后,又重回归到一个床位一个柜的宿舍萝卜坑生活,也没有什么抗拒,默默地把自己带来的牙刷衣架等行李一一整理好后,就端了个小红凳,坐在上头,拿了一本书捧在手里读。 宿舍不大,四乘四进,两面各放了两张双人床,铁架带梯子的,一上一下,每张床铺一个人,应对下来她们宿舍加上她统共住了八个女孩子。 有三个只缴了费,由父母领着过来宿舍看了一眼就嫌弃地离开了,空下来三个铺位,被姑娘们麻溜地占了搁行李箱,因此,宿舍实际上只有五个人一块儿生活。 “哎,这还没开学上课呢,小北你看啥子书嘛,走走走,咱们一块儿出去浪去,我看你和阿姨忙里忙外的,肯定都没来得及一起去逛县城,走,我带你出去看看。” 她书刚翻了两页,就被一个修长身子的女孩架住了胳膊,强拉着站了起来。 女孩儿家里姓安,爹娘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给她省事取了个名儿叫安吉,平安大吉,看,多吉利! 许是应了她的名儿,她本人也是标准的北方讨喜的长相,两道眉不粗不细,五官正,算得上是个美人,且她难得的脾气爽利,不到三分钟就和宿舍所有姑娘混成了姐妹。 第5章 “得了得了,安吉你自己想出去钓帅哥别把咱五星红旗下根正苗红生长的小北同学带坏了。”舍友之一的余橙同学抱着手机,津津有味地看着里头的电子书,头也不抬道。 “去去去,只有你才整天想着帅哥,还是对着俩喜欢抱一块睡的帅哥流口水。”安吉白她一眼,腐女真是没救了。 “你懂什么!”余橙不服气地叫,“只有美男和美男在一块儿才有视觉上的冲击,才是天地良心!异性恋必须烧死!” 莫小北一头雾水地听她在那儿继续慷慨陈词,奇怪道,“那是什么意思?” “小北你别理她,她就那样儿。”安吉看余橙不能动员成功,又怂恿一边慢条斯理削苹果皮的唐文显同学,“哎,文显,你要去逛街么?” “学校东出门是书店,西门口是超市,拐一条街一溜是小吃店,旁边对门开了两家银行,一家工行,一家平安银行,银行左边有一家传奇网吧……” “停停停!”忙打断她的话,安吉莫名其妙看她,“你说这个干什么。” “我只是想告诉你,”唐文显推一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慢条斯理道,“这县城我已经走了一次了,没什么好看的,自然也就不值得花上六小时四十二分七秒三分再去逛一次。” 她这是掐着秒表看自己走了多久么?而且这县城说小不小,她怎么就能一下子把路记得那么清楚? 安吉目瞪口呆地望着她,好半天没把掉下来的下巴合上。 一边继续看电子书的余橙凉凉出口说,“见识到她的厉害了吧,腹黑面瘫不是谁都能惹得的,况且,你面前的那位心算能力数字敏感度都报表了,你还是死了这颗心,安静呆在宿舍里,存一些体力,等着明天开学上课被虐吧。” 说完,发起花痴,“啊,我的塞巴斯蒂安,真是太帅了!快攻下你家少爷啊,干巴爹!” 安吉一脸挫败,却还是不想死心,正打算打起精神再磨一磨这几位时,最里间下铺安静坐着看书的许纪淡淡一笑,细弱的声音响在宿舍里间,“安吉,我陪你和小北一块儿去吧,这县城,我走过不少回了,路很熟了。” 宿舍里瞬间安静下来。 许纪的长相和她声音一般,都是细细弱弱的,人很乖巧也很漂亮,是标准的可爱邻家女孩。 穿衣得体时尚,头发拉得笔直,留着齐眼刘海,把她眼睛遮住,盖住她的情绪,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只是在有人要帮忙时,幽灵一样现在那人身边,微微一笑,帮她解决问题。 按理说这样的女孩子该是讨所有人喜欢的一类才是……莫小北奇怪地扫了一眼其余三人的表情,发现完全不是那回事。 唐文显还是一副冷淡到要死的面瘫表情,余橙长相小巧的脸上则现出一丝丝若有似无的鄙视和怨恨,而安吉,脸上则有些……怜悯? 莫小北愈发奇怪,许纪看她们几人微僵住的神色,被齐刘海遮住的眼睛里隐约浮现出点滴泪光,白皙的脸上也有一丝受伤,拿着书,落寞一笑,“哎,你们不想去逛了么?” 说完,似乎有些祈求地望向莫小北,犹豫试探道,“小北,我看你热水瓶还没买,咱们这晚间洗澡都是自己去打热水洗的,你要是没买,怪麻烦的,我知道一条街,上面卖的东西便宜,我陪你去吧?” 莫小北听她说得有理,就感激地点点头,“好,谢谢你了。” “不用。”她似乎得了多大的恩典一样,瞬间脸上开出一朵花来,拿着书的手都有些抖,喜笑颜开地看着莫小北,转身把书收拾好,又颇为不好意思对她道,“我先去换身衣服,小北你,你能不能等等我?” 她神情颇为局促,不安地看着莫小北,得这样一个长相乖巧的女孩儿用乞怜的表情看她,莫小北心软,忙点头,“你去吧,我不急的。” “谢谢你,小北。”许纪听说,满脸感激,嘴唇哆嗦着望了她一会儿,就从自己衣柜里拿出来一套一服,跑去楼层的公共厕所换了。 其她三个干站着没插话,等她走远了,余橙才推了莫小北一把,“小北你傻吗?跟她一起出门!” 莫小北被她推得踉跄后退一步,抬头不解地望向她,“为什么不能跟她一块儿出去?” “余橙你推她做什么,她又什么都不知道。”安吉把她拉回来,瞪了一眼余橙,看莫小北神色莫名,也不知道怎么跟她说,好半天,才吞吞吐吐道,“小北…你不知道么…许纪她…她是个小三…” “她抢了别人的男朋友么,那也没什么吧?”莫小北疑惑道。 她初中时,就有许多人偷偷谈了恋爱,就比如她小学的同桌喜欢她们班副班长,好容易挨到初二送情书告白成功了,结果下学期被一个转学来的漂亮女孩横刀夺爱,她同桌和那女孩原先还是好朋友来着,后来却打死不相往来了。 “天呐,小北你三观还好么!她可是小三啊!”余橙不可置信地看她,“她破坏了别人家庭,还说没事?” “不就是抢了男朋友么,爱情没有先来后到的吧?”莫小北奇怪不已,她理解的小三事件,还只有她小学同桌被三了的事儿,整个事件除了她同桌哭了好几天也没什么大事儿。 可她同桌后来和那姑娘也和好如初了啊,三不三,也没多大事儿吧? 第6章 唐文显淡淡道,“抢了男朋友的确还好,可问题她抢的是有妇之夫,还是有儿有女的有妇之夫,这就有悖道德了。” “哎?”莫小北被震得眨眼,显然这消息太超乎她的意料。“你们别是搞错了,把她爸认成…” 余橙冷笑,“呵,我亲眼看见的,还能作假?” 莫小北还是不信。安吉适时出口道,“她三的是余橙表姐的爸爸,余橙陪她表姐一起去医院做产检的时候,将巧碰到她被那男人带着从妇产科出来,事情这才被捅开的。” 怨不得余橙这么讨厌她。想起来开学时她要给余橙铺床,余橙一把将她推着撞在桌上,她后腰青了一大块的情景,莫小北若有所悟。 可她实在是想不到,乖巧如许纪,会做出这样的事来。“她……她怀孕了?” “怀是怀了,可我三姨哪里准那小贱人生下来,知道后打闹了一场,逼得我三姨夫带着她去打了胎。”余橙鄙视不已,“还想卖乖,整天一副勾引人的模样,也不知道装给谁看的!” “余橙你留点口德,她听见了怎么办。”安吉尴尬道,“你三姨夫不是和她分了么,再说,这种事,一个巴掌拍不响,也不能全怪她吧?” “她听见了又怎么样,就是在她面前我也敢说!”余橙冷笑着,把手里的手机往地下一摔,怒道,“呸,那个不要脸的贱人!我要是她爸妈,一定没脸见人,不把她塞回锅炉里重造,我就不姓余!” 手机“啪嗒”一声响,屏幕瞬间绷碎得四分五裂,莫小北震惊地看着怒气冲冲的余橙,忘了说话,几人尴尬相对时,就听见一声轻微的痛呼,莫小北忙转头,许纪打扮得出脱漂亮,一手握着门柄,一手抚着自己的脸,正正好站在门口,眼睛望着余橙的方向。 莫小北心里一凉,坏了,她一定是听见她们的话了。 第4章 她正想着怎么圆场,才能让她和余橙不打起来,许纪却依旧乖乖巧巧地,视线若无其事地从余橙身上移到莫小北身上。 松了门柄,向她走过来,欠身歉意道,“小北,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 莫小北神色真挚地连连摆手,“没,没什么。” 偷眼看她神色,被刘海遮住的眼睛隐隐有水光,眼眶鼻尖也有些红,她该是哭过一场的。 莫小北瞬时不明白了,这样乖巧的女孩儿,怎么会做…那样的事儿呢? “呀,你脸上流血了。”安吉忽然叫出声,莫小北细细看她的脸,才发现她手抚着的地方流下来丝丝缕缕的血来,定是方才余橙摔的手机碎屏,绷到她脸上划开的。 “你等着,我有药。”不等许纪说什么,安吉急急忙忙走到自己床位底下,扒拉出来一个大塑料箱子,从里头拿出棉签碘酒ok邦,又急急走回来。 走到跟前脚步却慢下来。看一看可怜兮兮的许纪又看看怒气冲冲的余橙,拿着东西踌躇着不上前。 她和余橙是初中同学,一块儿直升到这所高中来的,关系也挺好,要是她跟许纪亲近,余橙岂不是背地里要怨她么。 可许纪是室友,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公然与她交恶,也不怎么好。 她正左右为难着,心眼儿实在的莫小北看她端着东西不动就有些奇怪,出声道,“安吉,你是不会么,不然,我帮她弄吧,我初中时候每次开运动会都帮忙给那些受伤的同学清伤。” “好吧。”安吉干笑几声,把东西递给她,似是而非的说,“我的确不太会。我妈非让我带这些过来,我……我不会弄……也没用……” 涂点儿碘酒再贴个东西有什么不会的。 除莫小北外,在场众人心知肚明,也就不点破,看莫小北热心地拿着东西,对她道,“许纪,你把手拿开,我帮你涂伤。” 感激地望一眼安吉和她,许纪受惊的兔子一般,眼眶红红的,忙摆手,被刘海遮住的眼皮耷拉下来,声音比蚊子都小,“不,不用,我自己弄就好……” 余橙见不得她这个样子,在旁冷冷一笑,“真是做作,还好我中午没吃多少饭,不然铁定一块儿呕出来。” 这话让人听了耳里生刺,莫小北忙看许纪,她还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听不见余橙说话似的,只身子微微有些发抖,风雨中被打的浮萍一样,让她有些看不过眼。 不顾安吉使的眼色,执拗上前道,“没事的,那伤在眼皮底下,你自己弄怎么看得见伤在哪儿,万一弄到眼睛里头怎么办?把手拿开,我帮你涂个药,咱们就上街去吧。不然这秋老虎还没走,天那么热,会发炎留疤的,女孩子脸上留疤,破相了就惨了。” 许纪还是执意不肯,显然是不想与人添麻烦。 与莫小北磨了一会儿,眼眶愈红,我见犹怜的模样,看得余橙愈来愈气,就差上去打她了。 安吉忙适时拉住她,唐文显看不下去,面无表情地奔上前一步,一把捞住许纪,对莫小北道,“快来上药,磨磨蹭蹭的,烦死我了。” “哦。”莫小北被她的举动震住了,怔了会儿才答应着上前,轻轻拨开许纪的手,用棉签沾了碘酒就往她脸上擦去。 那绷出来的碎片将她脸划了一道深深的口子,她抚着自己脸的手被拨开后,鲜红的血几乎糊了她小半张脸。 莫小北看得心里不忍,这得有多疼啊,这姑娘还若无其事的模样,要搁她身上,她肯定是要哭死的。 第7章 想时,手下力道也放轻了许多,一面小心替她吹着气,一边慢慢攒了碘酒替她擦。 唐文显比她高出一个头,抓住她时,她整个人几乎都被圈在唐文显怀里,动弹不得,即使脸上疼得她死死抠住自己手心,她一句叫喊也没发出来。 小心翼翼给她涂好了药,又拿了透气绷贴上,端详一二,莫小北叹道,“好了,夏天还没过,这伤要好,恐怕得好一阵子了。” 唐文显闻声放开了她,许纪摸摸自己的脸,懦懦地对她和唐文显道,“谢…谢谢…” 唐文显还是那个面瘫表情,莫小北则淡淡一笑,“不用谢,举手之劳。” 余橙在一边看着,勾唇嘲讽道,“呵,破相了也好,免得又去勾引这勾引那儿的,来报名时我都打听过了,咱们班二十六个女生,四十九个男生,这下她可如鱼得水了,你们说,到时候会是哪个不长眼的又被她勾去魂了?可惜了咱们的老秃驴班主任孩子已经六年级了,不然,我看他们倒挺有戏。哦,也不是,也许她就勾搭上了呢,反正也不是没成功过。” “余橙你少说几句。”安吉尴尬地忙拉了她一下,被她不耐烦地挣脱了,“我有话就说,有什么不好的?要逛街,你们去,跟一个成天只想着勾引人的狐狸精呆一块儿,我可受不住。” 说完,她一下扑到自己床铺上,在铺被上滚了两圈,又从包里拿出个ipad,点开动漫,旁若无人地看了起来。 “お兄ちゃん、どこにいるの?”(哥哥,你在哪里?) 骤然安静下来的室内很快流出动漫人物稚嫩可爱的声音,听不懂的语言,却使站着的几人面面相觑愈发尴尬。 安吉瞅瞅床上的余橙,又望望兀自低头不说话的许纪,默默叹了口气。“既然她不出去,文显,我们陪小北一块儿出去吧?” 唐文显不置可否,安吉权当她答应了,又小心翼翼过去拉许纪,干笑一声,“许纪,我们一起出门吧?” “你们出去吧。”许纪受惊的兔子似的,忙后退一步,躲开她的触碰,摸着自己被贴上透气ok绷的脸,低下头,怯怯道,“我……我……先出去打水喝。” 说完,她飞快地走到自己铺位,在床边拿起一个水红色热水瓶,在几人的注视下,几乎是落荒而逃地跑出了宿舍。 “好了,讨厌鬼走了,我们出门吧。” 几乎在她夺门而出的同时,余橙便关上了吵闹的动漫,把ipad丢在一边,伸个懒腰,笑嘻嘻说道。 莫小北低垂着头没吱声,余橙见了,联系她方才对许纪的态度,脸色霎时变了,冷冷一笑,“莫小北,你是不是想做个正义路人,来指责我卑鄙低下?” “橙橙你说什么呢,小北怎么会那么想。”安吉看势头不对,忙打圆场,“时候不早了,咱们快出去吧,不然门禁了。我知道一家奶茶店,里头奶茶特别好喝,走走走,我带你们去尝尝鲜。” 说着,她一手拽着莫小北一手拉着余橙,又喊上唐文显,不管她们愿不愿意,硬拽着人,一起关上宿舍门走了出去。 高一宿舍楼盖在学校小食堂边,最旧的那一幢教学楼后头,因为年久失修,怕学生在里头上课出事,便由校长拍板向县里申请重盖。 此时正有两台挖掘机在那里“噔噔噔”的响,拆着破旧的砖墙,轮胎边站了五六个头戴安全帽的工人,扛着锹帮忙铲拆下来的砖块,丢到路边去。 路边积了一堆水泥砖,一股脑儿都压在浓密树荫底下。 ——学校为了响应教育局改善学生读书环境的口号,在校园栽了许多松树石榴树,正值金秋,一阵风吹过,那挂满了沉甸甸火红火红咧嘴石榴的枝丫便一晃一晃的,不少掉落在堆作一堆的水泥碎砖上,摔得饱满火红的石榴籽掉落出来。 莫小北看着那些石榴心里可惜,那样的石榴在她们集市上,一个能卖六毛钱呢。 想想她娘以前秋天四处拾稻穗,攒到几蛇皮袋去村里的磨坊里换钱以后,给她们姐弟三人换身新衣裳新鞋再搭几个石榴当零嘴的场景,莫小北心里就忍不住泛酸。 想去捡,偏头看安吉她们不以为意的模样,腿肚子颤了两下,到底没多迈出一步。 依依不舍地沿着石榴树一直往北边走,便是宿舍楼的后门,门边一个塑料板建成的门卫室,住着一位七十多的老大爷,专门守着,到了十一点,锁上锈迹斑斑的铁门,不许学生再进去。 安吉怕时间不够,问余橙,她看了看手上簇新的vinoce表,说是四点五十,离门禁还有好大一段时候。 安吉听了才放下心来,带着她们从后门大摇大摆地走出去。 那守门的大爷正在门卫室里听着咿呀咿呀的黄梅戏,“咚咚锵”的声音传得老远,走出学校护墙,到外头一条商业路上时,还能听得见。 秋天的天格外远,格外地高,蔚蓝的天空上还有许多云在飘。 莫小北长这么大,从没出过远门。 头一次跟她娘一块儿坐汽车到这县城里时,因为晕车,没能好生生看看这县城。 现下被安吉拉着,出了学校门后,看着沥青马路上川流不息的轿车,和路两边琳琅满目的商店,以及天还未黑便被拉开的、五光十色变幻的霓虹灯,莫小北不由得有些晕晕乎乎的,辩不清方向。 第5章 第8章 秋日斜斜的阳光镀在县城街道两边的护墙上,将上头黑体粗字写下的“社/会/主/义价值观”照耀得能反出光来。 莫小北被日头晒得闭了眼,热汗不住地从她脸上流下来。 她拿袖子擦了擦脸,灰白的袖子霎时间有些黑。安吉看不过眼,拽她的袖子,拿张纸巾递给她,“给你——小北,咱们先去吃饭再帮你挑热水瓶吧,吃饭拿了那个,怪累赘的。” 莫小北点头,安吉笑拉着她们一块儿继续往前走,绕过一个十字路口,走过几家花店,便到了一溜排满了五颜六色小饭店名的小吃街上。 因为是晚餐时间,小吃街上挤满了人,除了一些五六十岁接送孙儿回家的爷爷奶奶在帮孙儿买小吃,余下的,便似她们一般年纪的学生。 “哎,赶的巧了,这个点刚好是附近小学放学的时间。”安吉叹口气,望着挤成一窝粥的街道,“本来还打算带着你们一家一家过去尝尝,找到一家最好吃的,以后常来呢。” “原来你也受不了食堂那猪食啊。”余橙吐吐舌头,“得亏那承包人是某领导的亲戚,在新生开学的时候强制每人买两百块的饭卡,不然,我敢肯定那破食堂一定一年内倒闭,难吃死了,又那么贵,还好这外头有卖吃的,不然,咱们得饿死。” 她们将巧停在一家小笼包铺子前头,莫小北转头,看看被阳光晒得掉色的招牌板,“如意小笼包”五个字显得老大,底下玉米猪肉水晶包,鸡蛋韭菜包,各色包子不一而足,旁边价钱那一栏,都是八块。 身边余橙和安吉还在抱怨这破街太堵了,摸了摸口袋里的一百块钱,莫小北没有插话。 她初中时也是寄宿,学校打着不念寄宿就考不上高中,考不上大学的名号,让许多家长都不得不咬着牙从腰包里掏出了三千块钱,供自己孩子读书。 她娘也不例外,在她上学前,卖了一个季度的稻谷,摸着还没捂热乎的红票子,挤到学校招生处,心疼地把钱送到收费老师手里后,便拉扯着她的被褥衣裳,把她送到寝室里头。 那时候初中生的寝室还没盖成,暑气还未消散,她和一个同学挤在一个一米宽的床铺上,宿舍里东西堆得哪儿都是,又挤又潮湿,一进去一股霉味儿,脏乱得怕人。 她娘跑东跑西给她舍友说了许多句要帮忙照顾她的话,而后给了她十块钱,恋恋不舍地摸摸她的头,走回了家。 半个月花十块钱,按照她娘想的道理,在学校吃,在学校住,就是嘴馋了买些零食也是有余的了,但她可能没想到,在学校洗热水澡一次就要一块钱,更不用说还得买买日常用品啥的了。 所以莫小北三年间,无论寒暑,从未洗过热水澡。 钱不够花的话,她从未跟她娘说过,她娘也只当她钱够用,这次送她到这里后,狠狠心,一个月也只给了她两百块钱花费。 “好了,你们,再唠叨下去,天都要黑了,你们还走不走了。”听余橙和安吉叽叽喳喳说了半天话,唐文显有些不耐烦,提醒说道。 “'啊,人这么多,看来,不能带你们去我最喜欢的奶茶店了。”安吉叹一声,“那家那么受欢迎,现在这个时候人肯定挤得快爆了,咱们先去吃饭吧,我知道一家米线店,也很好吃,你们去么?” 几人毫无异议地点了点头,安吉笑眯眯地再次拉了她们的手,战场上勇猛无敌的将士一般,越过人潮,最终在一家“云南过桥米线”前停了下来。 从店铺的玻璃门看进去,里头并没有多少人,三三两两地坐在餐桌边,悠闲地交谈着,空调由内而外地散发出阵阵冷气,就是站在门口也能感觉到凉爽的气息。 安吉笑着面向她们,“就是这儿了,咱们快进去吧。” 话落,自己推开门,直直走进去,到收银台前,指着推开门进来的她们,说了一大堆,末了,给了一张五十的给那收钱的阿姨后,便满面笑容地走回到她们身边。 “哎,咱们四个人,我怕不够吃,就定了五十一锅的,外送四杯饮料,你们看,怎么样?” 余橙有气无力地道,“随便,快点送上来就好了,我快饿死了。” “别急,马上就送上来了。”说着,安吉坐了下来,拿纸巾擦了擦桌子,才道,“哎,你们怎么选在这背着空调的地方,不热么?” “只有这里是空的。”唐文显面无表情,“咱们四个人,和人拼桌也不好拼,反正这桌子墙上还有风扇,怕什么。” 安吉被说的哑口无言,几人安静等着米线上锅时,怏怏趴在桌上的余橙忽然眼前一亮,指着她们斜对面的桌子,低声道,“你们看那边,那对面坐着的两个女生。” 几人如言看过去,大理石的桌子边对坐了两个女孩儿,都是出挑的漂亮。 一个把头发后梳,绕着额边编了一圈儿小辫,双眼皮细眉毛,穿着一身白色绸花连衣裙;一个披肩黑色直发,樱桃唇白皮肤,穿着普通的白色碧扣衬衫牛仔裤,却愈发显得腿长貌美。 两人正一面笑着说话,一面喝着买来的贡茶,在这颇为燥热的时候,一动一静都像画一般娴雅,实是一道能使人静下心来的冷品。 莫小北看了一眼便扭过头,她虽然喜欢看美人,可她还是比较喜欢初中时蛮照顾她的班长。她考高中时发挥失常,去了与一中隔了几道街的二中。她虽然替她惋惜,但想想毕竟还在一个县城,有空时还会玩一块的,也就没什么了。 第9章 “天呢,美人啊。”安吉小声感叹一句,摸出手机就要拍照,“早听说县城这边美人多,但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漂亮的,还一遇就是俩,这一趟不亏,来来来,文显,你坐得离她们近,你帮我拍一下。” “你是变态么?”唐文显不为所动,拿起桌上摆得一壶茶,给自己倒了一杯,又给莫小北满上,慢悠悠的喝着,顺带白了她一眼。 “哎,这怎么能和变态扯上关系。”安吉不满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你得庆幸我不是男生,不然,我现在就跑上去要qq号了。” “漂亮吧?”余橙听了,嘻嘻一笑,“我那天去报名的时候,就见这俩美女也在,当时老秃驴旁边几个来报名的男生眼都立直了,哼,这下可便宜那些个如狼似虎的男的了,有这俩极品在,我梦想的高中恋情,可得告吹了。” 安吉不可思议地瞪大眼,“哎,这俩是我们班的?” “你们还不知道?”余橙又掏出一部手机,不动声色地对着那边拍了一张后,压低声音道,“那穿着连衣裙的,叫季零雨,她爸妈都是咱们学校的老师,她爸还是咱学校的教导主任呢,她对面的那美女,爸爸也是咱们学校的老师,好像就教咱们语文,名字叫啥来着,哦,对了,苏子卿。” 安吉咋舌,“这俩名字可真玛丽苏,当然,人也长得玛丽苏就是了。” “没办法,人家父母搞教书育人的,肯定得想着自家孩子比别家的好啊,名字就是个开始。”余橙撇嘴,愤愤道,“不能输在起跑线上,这话你不知道?我要是小时候会说话,我什么也得阻止我爸妈给我起这个破名字!” “得了你,就你那写作水平,让你给自己起名儿,我看也不见得好到哪儿去。”安吉白她一眼,余橙愤愤不平地正要反驳,这时,上菜的阿姨已经把一锅冒着热气的米线端了上来,放在桌上。 等阿姨走了,安吉望着占了一大桌的米线锅,一拍脑袋,“哎,只顾着说话,忘了拿碗筷了。” “我去拿吧。”莫小北自告奋勇,在帮人忙上头,她一向比较积极。 安吉质疑着,“你一个人拿得了四副碗筷?我和你一起——” 话还没说完,唐文显已经站了起来,“我帮她。” 说完,拉着莫小北就往放着碗筷的橱窗处走,余橙惊讶地看着唐文显的行为,奇怪地和安吉对视,“哎,这面瘫冰块,她什么时候对帮人忙这事这么热心了?” “谁知道。”安吉摇头,视线随着她们过去时,就见那桌两个对坐的美女的桌上也摆上了米线,却没有碗筷。 可能是意识到这点,那穿着连衣裙的女孩儿也站了起来,走到了橱窗前头。 莫小北埋头挑着碗筷勺子,拿好了两人份,刚要喊唐文显好了没有,转头就见她死死按着一个红底木碗,和方才那桌上的一个美女悠然对视着。 莫小北摸不着头脑,那美女却怒气冲冲地开口了,“唐文显!怎么又是你,你一天不和我作对心里不舒服是么!” 莫小北敢保证,她从这句话里头绝对听到了那美女咬牙切齿恨不得把唐同学生吞活剥的意思。 唐文显却不紧不慢地开口,继续按着手底下碗,“你这话从何说起,你拿碗,我也拿碗,怎么就见和你作对呢?” 你就掰吧!我拿哪个你拿哪个,我拿好的东西,你还伸手捂住,你不是和我作对是什么! 季零雨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对她淡淡一笑,松了手,“这个你拿走吧。” 话落,伸手去拿最橱柜上面一层的碗,手刚够到边缘,就见唐文显手一扑,又压住她手下的那只碗,转脸对她扯了抹笑容,“不好意思,刚才那只太脏了,我比较喜欢这个。” 这下,迟钝如莫小北,也能看出来,唐文显这是故意的了。 第6章 怨不得唐文显方才对余橙发现她们不感兴趣,原来她是早认得这两位美人了。 不过,莫小北有些莫名,不知为何唐文显要针对人家,再看那位美人,娇媚面容涨红了,已经气得浑身发抖了。 抑着火山爆发一般的怒气,美人指着她,一字一句道,“唐!文!显!你到底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逗你玩不行么?”唐文显悠悠然地推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无所谓对她笑笑,“谁让我最喜欢看你生气的模样呢?” “你!” 美人的脸气得已经不是通红而是青紫了,莫小北看着不好,将要去打圆场,她却无可奈何地跺跺脚,一阵风似的跑回去,拉着她对面一直含笑静坐着的美女,要把她拉起来,气道,“子卿,你快帮帮我!” “你又碰到唐文显了?” “可不是!那个阴魂不散的疯女人,我又没掘了她家祖坟,她用得着处处跟我作对么!初中三年针对我还不够么,都高中了怎么她又跑来膈应我了!” 那长发披肩的美人半抚着自己的脸,笑着轻飘飘往这边睨了一眼,看得莫小北心里发虚。“可能人家喜欢你呢。” 那边两人说话声音不算大,可架不住莫小北她们离得近,把她们的声气听得一清二楚。 听见那苏姓美人开玩笑似的说唐文显喜欢那个叫季零雨的美人,莫小北心里一惊,反射性看唐文显,她却推推鼻梁上的眼镜,拿着碗不动弹,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实在是无法让人把她与喜欢女孩子这个事实联系起来。 第10章 “得了,我要她喜欢,上辈子倒了血霉吗?子卿,你快来帮我啊。” “好,好,你别晃我啊,头晕的慌。”笑着和她说了一句,那披肩直发的美人便随着她站起来,来到橱柜边。 看见她,微微点了点头,便笑着对唐文显挥挥手,道,“唐同学,许久不见了呢。” 唐文显瘫着一张脸,面无表情道,“苏同学,你好,我们六小时三十九分八秒前才见过面。” 不知是不是莫小北眼花,美人笑着的脸有一瞬的僵硬,而后便恢复如常的微笑,“唐同学许久不见,还是这么风趣呢。” “不及苏同学你旁边的季同学这般没骨气,说不过人家就去找救兵。” “你说谁没骨气啊!” “谁应声说谁。” “你!” 她这样软硬不吃地针对人,那位季美人已经气得眼里冒火恨不得上去削她一顿了,却被她旁边的苏美人拉住了,后者脸上还是满面的笑容,指指她背后的橱柜,“唐同学,不好意思,能让我们拿个东西么?” 唐文显不置可否,慢慢吞吞地侧开身子,季零雨瞅准时机一个健步上前,拿起两个碗,笑容还没开在脸上,就被唐文显扼杀在摇篮里。 ——她又伸手压住了她拿的碗。 “唐文显!”三番四次被她捉弄似的对待,美人吼她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几分哭腔,“我哪里招惹你了,你说出来我赔礼道歉不成么!我求求你,你针对我针对三年了,我求求你放过我行不行!” 她颇大的低吼声已经引起了米线馆里不少人的注意,许多人转了视线看着她们,指指点点着。 见她眼里点点滴滴真的有了湿意,唐文显皱眉,有些手足无措,“我——” “零雨。”没等她说话,苏姓美人已经把眼眶红了的季美人轻轻拉着护在身后,对难得有慌张情绪的唐文显微微一笑,春风吹开了百花一般,“唐同学,不管你的目的是什么,这里毕竟是公众场合——能麻烦让开让我拿下碗筷么?你们那桌的人可能等得不耐烦了,上的东西,也快凉了。” 唐文显被黑框眼镜阻隔的眼睫毛颤了颤,望着她身后眼眶通红的季美人,嘴唇动了动,杵在原地没动弹,那苏美人也就拉着季美人与她笑着对峙不动。 好半天过去,莫小北实在是看不下去,默默把自己手里两副碗筷递给了面上含笑实则含刀的美人,“不好意思,这是我刚拿的,不介意的话……” 美人分了一丝注意力给她,听见她这么说,微微一笑,毫不客气地收下她拿的东西,“谢谢你了。” “不用客气。”顶着美人能闪瞎人眼的微笑,莫小北硬着头皮回道,暗暗拉了拉唐文显的衣袖,她方才还有些凌人的气势瞬时暗下来,低下头,随便从橱柜里拿了四副碗筷,丢了两副给莫小北,便瘫着脸回到了座位。 “不好意思。”对着她们赔笑了下,莫小北随着唐文显一齐回到了座位。 “天呢,唐面瘫你认得那两位美女啊?” 一回来,她们就遭到余橙大小姐八卦的盘问,只是被盘问的人完全没有解答的意思,自顾自拿了一瓶可乐不住地往嘴里灌,那架势,颇有几分拼命三郎的意思。 “喂,唐面瘫,你疯了,一口气喝那么多二氧化碳,你想死啊?” 唐文显完全不理她,余橙问得没趣,也懒得再说,只是叹息着望了望那边回到座位上的美女们,“不过唐面瘫你竟然把人家弄哭了,可真是。” 她说着对唐文显比了个钦佩的大拇指,被钦佩的对象依旧没理她,失意的浪子一样,一个劲儿的灌自己可乐。 安吉忙夺下她的可乐,“这又不是酒,你喝那么多,除了灌一堆气在肚里头,你还能得到什么?” 唐文显瘫着张脸不说话,拿起汤勺来舀起米线锅里的汤,继续猛喝起来。 “哎你……” 看她得了失心疯似的模样,安吉也懒得说什么,伸手打了一下还想说她的余橙,笑道,“大家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小北你是第一次吃吧,给,多吃点。” 说着,她盛了一大碗递给莫小北,见状,余橙适时的闭了嘴,也从锅里舀了一碗,默默吃起来。 这边默默分吃东西时的情景看在不知情人的眼里就是女孩子间热火朝天的友谊交流。 苏子卿叠了手,感叹一般,笑望着斜对面的几个人,“她们吃得可真热闹。” “哼,一群没有礼仪的家伙。”季零雨恶狠狠地咬了咬筷子底下的里脊肉,斜一眼那桌人,讥讽道。 她说这话时哀怨的模样可以去唱窦娥冤了。 苏子卿无奈地摇头,“零雨,你怎么每次碰到唐文显身上怨气都像黑白无常似的。” “这能怪我么!”季零雨委屈地低头,“还不是唐文显那神经病老是揪着我不放!三年了!从我们分到同一个班级开始,她就暗地里给我找茬,处处跟我反着干,甚至连我收个情书她都要报告给班主任,我妈因为这事都不肯多给我零花钱了,我连最喜欢明星的演唱会都不能去了!你说说,我看见她,我心情能好么!” 某种意义上说,唐文显绝对是你真爱了。也就你这傻丫头,只当人家是处处找你茬。 看破不说破,苏子卿微微一笑,托着手,望一眼那边还在猛喝汤的唐文显,敲了敲自己光滑如玉的下巴,狡黠的光盛开在她明亮的眼里。 第11章 “零雨,你受了唐文显这么多年压迫,就没想着反抗?” “我像是那种默默受委屈的人么?”说到这,季零雨便自豪地放下筷子,对她挤眼笑,“我初一的时候戳破了她五次自行车的轮胎,在她吃饭的饭盒里丢了七八次的小石子,初二把她的电话号码写在某不可说的社交网站上,让她引来了无数骚扰,初三我在她跑完八百米时候,把她的饮料换成了辣椒水,哈哈哈哈,子卿,你觉得我有才么?” 也只有你这样精灵古怪的人会想到去干戳人轮胎这样的事了。 苏子卿哭笑不得地看她,“那唐文显呢?有反应么?” “当然——没有!”季零雨委屈地低下头,喝了一口贡茶,气道,“那个死面瘫不知道怎么回事,我都那样对她了,她就是不生气,我下辣椒水的时候,她当时面色平静得我都以为我下错了东西,我趁着她去换衣裳,自己跑去尝一口结果辣得我胃穿孔住了半个月医院!那死面瘫却还像个没事人似的,以后该和我作对还和我作对,真是气死我了!” 说着,她愤恨地咬着贡茶的吸管,活像那是让她深恶痛绝的唐文显一样。 “你这孩子脾性,不知什么时候能改得了。”苏子卿笑着摇了摇头,她这从小玩到大的玩伴,可能是被叔叔阿姨宠坏了,从小就要强,讨厌人家干涉自己的私事,这下遇到唐文显,也算是有得磨了。 “不说那该死的面瘫了,败心情!话说回来,子卿,你怎么回来了?市里头的教育资源不是更好么?你怎么还跑咱们这破县城来呢?” “别这么说,好歹咱们也是在这儿出生的。”苏子卿叹口气,修长手指拔了拔贡茶的吸管,看对面的童年伙伴一脸好奇的盯着自己,不禁笑了笑,“你这好奇心,真是什么时候都一个样儿。” 季零雨撒娇道,“讨厌,既然知道人家好奇心重,就不要吊人家胃口了么!” “也没什么。”苏子卿淡淡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妈那么忙,哪里有时间管我,又放心不下我一个人住在寝室里,就把我送回了县城。毕竟,这里还有我名义上的父亲照看着,她也放心些。” 作者有话要说:  我写的肯定没人看,我还那么执着写这一篇,可能也只有我对于某人几年不变的爱支撑的缘故。 第7章 说着这些话,她脸上表情淡淡的,让季零雨猜不到她心里到底是悲伤多一些,还是平淡多一些。 有一个富裕而又美满和谐的家庭,有一个爱自己的父母,几乎是所有还没长大孩子的心愿。 可总有一些父母,还没有自己学着成为一个大写的人,便已经将自己的孩子带到了这世界上。 季零雨看着她有些落寞的模样,忽然捏起了拳头,眼里冒出了火花,“我以后要是有孩子,绝不让她吃一丝一毫的苦!” 面对她突如其来莫名的干劲,苏子卿憋不住地笑了,眼角弯起来,美得天边悬挂的月牙儿一般能将人吸进去。 “得了,我可想不到你以后大着肚子的模样,总觉得……嗯……”话没说完,她已经笑开了,浅浅的梨漩酒窝盛开在她镜一样光滑的脸上。 “讨厌!我这不是为了宽慰你么!”季零雨也笑了,年仅十六的她还想象不出自己挺着圆鼓鼓的大肚子四处晃悠的场景。 “你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儿跟着叔叔一个三四十岁的大男人,万一青春期到了,叔叔起了坏的引导怎么办?” “你是指我爸穿得衣服总是皱巴巴的这一方面么?” “还真是!” 两人忍不住相对一笑,季零雨感叹道,“这么看,叔叔和你还真的像是古时候那种相依为命的父女,就是不知,叔叔会不会找到一个得意弟子,再把你许配给他了。” “你又胡思乱想了。”笑着睨她一眼,“跟你说了没事别看那么多小说了。” 季零雨不服气地反驳,“我看的可是正统的文学!只是最近看几本书看得不舒服,作者本人就是个大写的直男癌,只是可惜了他笔下的那么多美丽女人了。” “自古红颜多薄命,谁让她们活在正统男子主义思想底下呢。” “不过说真的,感觉女人真是太苦了,又要生孩子又要来姨妈的,真是疼死个人。” “你又说这些歪理了。”苏子卿柔柔一笑,“你自己来姨妈的时候拼死非要吃冰激凌,又能怨得了谁?” “哼,什么时候子卿你也学会我妈那一套了。”季零雨撇撇嘴,不悦地拿筷子戳了戳碗,“不过子卿,你想好了么——我是说,万一你爸妈离婚……” “谁知道呢。”苏子卿轻摇了摇头,看着眼边风扇“呼呼”地转,露出一丝苦笑,“所谓沧海桑田……世上的事千变万化,谁知道下一秒就会变成什么模样——我妈没错,可我也尊敬喜欢我爸,我小时候就想,要是我有七色花,要是我有百宝袋就好了——呐,零雨,你说,为什么这世上,没有两全其美的事呢?” “你这不等于是问我面包和玫瑰哪个重要么。”季零雨叹气,“我爸妈当初是一个大学毕业的,约好了毕业一块儿当老师一块儿教书育人,所以我也体会不到你的感受——不过我也挺奇怪,不是我冒犯他们,按理说,阿姨那个女强人,当初又怎么会看上叔叔那样文质彬彬看起来就不会赚钱的人呢,我认为,她倒是比较适合那些国企的董事们。” 第12章 苏子卿苦笑,“可能,我妈她以前喜欢玫瑰,后来,她又逐渐喜欢上面包了吧。” “那她也不能强制性让你喜欢面包吧!” “谁让她是我妈呢。”苏子卿无奈道,“她自己说的,她吃的盐比我吃的饭都多,她已经走过的弯路,她不想我再走下去。” 她话落,两人便异口同声地说,“可怜天下父母心。” 说完,两人相对一笑,苏子卿低头咬着自己碗里的鹌鹑蛋,淡淡道,“我觉得……我可能会选玫瑰,比起拿面包的快乐……我更喜欢快乐的拿面包。” “你很像叔叔。”季零雨夹个鸡腿点评着,“不过你不怕阿姨到时候伤心么?” 苏子卿拿筷子的手一顿,低声叹息,“该伤心的,不该是我么?” 季零雨瞬间说不出话来。 离婚时,父母亲总是问孩子想要跟着父母哪一方,他们可又想过,这场失败的婚姻里,到底受伤的是谁? 看好友被自己说得愣住了,苏子卿淡淡一笑,脸上又恢复成柔和神色,“好了,不说这些伤心的了,我们好久没见,零雨,你可要带着我逛遍这整个县城,也好让我知道,我走后的这个地方,到底变了有多少。” 季零雨便也不再纠结那么多,只轻轻笑着夹起一块青菜,道,“哈哈,我包准带着你走到你走不动为止。” 支着耳朵,能很清楚的听见斜对面美女们的说笑声,余橙正听得津津有味,安吉看她的这个样子却忍不住摇头。 “橙橙你搞专业间谍的么?” “嘘,我正在听重要情报呢,安吉你别破坏我的好事。” 这算什么好事。莫小北一头雾水,安吉却叹口气,看看米线锅里已经没什么料,便提议道,“时间不早了,咱们陪小北去挑个热水瓶就回去吧。” 再听不到什么有用东西,余橙便也缩了头,摸摸鼓起来的肚子,叹道,“哎,走吧,原以为能打听到什么东西呢,真是……” “你以为能听到什么啊。”安吉白她一眼,初中三年,她可算是了解她这好同学的秉性,拿各色各样女孩子的隐私和那些男生换好处什么的,的亏她不是职业媒人,不然,岂不是賺死。 “哎,走了走了,回去看动漫了。”余橙不以为意地笑着道,莫小北随之站了起来,三人离了座位好大一段路,却不见唐文显挪动分毫,正疑惑着呢,她却走到俩美人那一桌,面无表情地抛了个东西给还在和披肩直发的苏美人谈笑风生的季美人。 那东西被红色小布包着,“蹭”一下跳到她们桌上,吓了正笑着和好友说着趣事的季零雨一跳,惊讶的顺着那小包裹向上看,视线里就出现了唐文显那张面无表情的面瘫脸。 “你干什么?”一看见她,季美人就没了笑容,以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语气瞪着她说道。 她却一言不发,深深看了她一眼,便随着前面的三人走出了米线馆,留得身后俩美人对着桌上的红色小包面面相觑。 “这是什么,她送你的礼物?” “谁知道呢,鬼她那个死面瘫整天在想什么。” “你不打开看看么?” “不想看,子卿你帮我打开吧,要是里头是什么捉弄人的玩意儿,我一定带人去把那死面瘫给碎尸万段!” 她凶神恶煞地比划着姿势,苏子卿已经打开了那一层一层的包裹,目光盯着里头的东西,眼神微妙。 季零雨一阵奇怪,什么东西竟然能让一贯宠辱不惊的子卿有这么奇怪的表情。 “那里头是什么?” 苏子卿合上了包裹,压低声音,“姨妈巾。” 季零雨脸色一变,忽然下腹一阵疼痛,她眼神一沉,迅速夺过苏子卿手里的姨妈巾,几乎是落荒而逃地向厕所跑去。 苏子卿还有些怔忪,五分钟以后,却见她的好友从厕所回来了,脸上还带着一层晕白。 “零雨,你怎么了?” “我几乎忘了,今天是我中招的日子。”季零雨晃晃悠悠地走到座位上,苍白着脸坐下,有气无力道,“天呢,我今天穿得还是白色衣服,不过,也得多亏了那死面瘫——” 话到一半,她突然有些惊骇,瞪大了眼睛望向苏子卿,“不过,那面瘫是怎么知道我今天中招的,还算得那么准,就知道我这个时候需要,天,她不会是变态——” 剩下的话她因为顾虑,吞回了肚子里,苏子卿听着却觉得有趣极了。这个唐文显,可还真是个有意思的人。她和零雨,看来以后会纠缠不清啊。 *** 跟着安吉她们过去学校边最便宜的街道买了个双胆热水瓶,几人便回了宿舍,开了宿舍门,还来不及坐下歇会儿,就见许纪满头大汗地摆弄着桌子边的热水瓶,看见她们,微微一笑,局促不已地和新婚小媳妇看着自己丈夫回来似的。“你们回来了啊。” “你弄我的热水瓶干什么!”余橙眼睛亮,没等莫小北她们回答许纪的话,她就怒气冲冲地向许纪吼道。 “我……我只是怕你们回来太晚打不到热水洗澡……你们看,我给你们每人都打好热水了……小北你没有水瓶,我已经洗好澡了,刚才下去又打了一瓶储在我水瓶里,小北你可以自己来拿。” 莫小北听说,真诚谢她,“谢谢你了,你人真好。” “不客气。”因为莫小北的这句道谢式的夸赞,她的脸颊涨得通红,手足无措地在原地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第13章 余橙偏不吃她那一套,她怒气冲冲地提溜着自己的热水瓶,走到阳台边,打开瓶塞,将甁口对准阳台上一个白色小花盆,怒视许纪道,“你这个人人喊打的小三贱人,别以为一点小恩小惠的就能收买我了!告诉你,你的这一套谄媚工夫,我可懒得吃,也吃得恶心,你想讨好我,白日做梦去吧!” 话落,她提溜着水瓶就将滚烫滚烫的热水倒了下去,那种着紫罗兰的娇气花盆哪里禁得住这番暴击,在她倒下热水的一瞬,那花盆里头的罗兰叶子瞬间枯死颓败萎去。 第8章 那盆花是许纪精心照料许久的,今天来报名时,莫小北收拾被子的间隙,曾亲眼看过她抱着那盆花偷偷的哭,被问及时,她却梨花带雨地告诉她,只是那上头生了虫子。 一盆花生了虫就能哭成那样,她本人是有多么珍惜爱护这盆花? 自己的心血宝贝,被余橙这样随意就毁了,也不知道她有多么难过了。 “橙橙,你干什么!” 安吉也吓了一跳,忙上去把她拉开,不管你和人家怎么有仇怨,毁了人家的东西就是不应该了。 拿起来那一小盆紫罗兰,一看,根茎被烫得脱了一小块皮,叶子完全焉掉了,该是活不成了。 安吉脸色不太好,把花盆放在阳台上,赔笑着向许纪道,“许纪,她就那样儿……她那个脾气……你别太和她计较,这花儿……回头我让她给你再买一盆花回来。橙橙,你听见了没?” 余橙无所谓地把自己的水瓶拎回来,放到寝室公用的桌子底下,“买就买咯,反正一盆花值多少钱,总比让我忍着某些人的膈应要好些。” 许纪低垂着头,一言不发地走到阳台边,抱起那花盆,默默打开寝室门走了出去。 莫小北以为她要出去痛哭一场,却听见“碰——”一声响,似乎是重物落地的声音,她正奇怪,许纪却红着眼睛又打开门回来了,对上几人的眼睛时,柔和笑笑,“不用买了……我……我把那个丢了,的确,那个在寝室里是有些占地方的,这样也好。” 说完,她走到自己床铺边,抖开薄被,拿起枕头,静静地躺到床上,闭上了眼睛。 看她这样,安吉也不好多说什么,对她们努努嘴,示意她们别再出声扰她,几人会意,除了余橙我行我素地依旧大声外放着动漫,其余几人都轻手轻脚的,各忙各的事。 这边打热水洗澡五毛钱一大瓶,许纪帮她们打好水,一人垫付了她们四个人的份,安吉觉得过意不去,便提议着,每人放了五角钱在她床边上。 余橙没用她的水,却笑嘻嘻地直接往她床铺上丢了五块钱,自个儿拿着水瓶下去锅炉房打水去了。 看见她走了,安吉才叹口气,低声道,“这两个人……” 她话没说完,门“嘟嘟”被敲响了,以为是余橙半路又折返回来了,她忙住了话头。 莫小北站得离门最近,听见敲门声,便走过去握着门把开了门。 刚打开一道缝,下午她们看见的那苏美女的脸就现在她眼前。 莫小北眨眨眼,苏美人却对她微微一笑,“能让我们进来么?” 莫小北忙侧身把门打得更开,这才发现原来季美人也来了,只是她远远站在后头,她没看见她。 “晚上好。”美人笑着打了声招呼后,便推门进了来,后头的季美人抱着一个大包袱遮住自己的脸,也一步一扭不情愿似的随着她走了进来。 看见她们,安吉忙放下手里叠了一半的衣服,迎上去疑惑道,“啊,苏同学,季同学,你们这是……” 苏美人带着温柔的笑,回说,“明天开始军训,我们是过来送军训服的。” “军训?那不是一个月以后么?” “原本学校计划是这样的,只是接下来一段时间可能会有雨,教务处几位老师和校长商量了一下,就临时决定提前了,季叔叔让我们来通知你们,他自己遣人去男生宿舍说去了。” 苏子卿说完,无奈笑一下,说实在话,可能没有几个女孩子会喜欢把自己变成焦炭一般的军训,尤其这还是九月份。 所谓七月流火,九月授衣,那也只存在于古代,生活在如今全球变暖的时候,就是夏天的脚步,也迟了许多。 这时候军训,对爱美的女孩子来说,无疑是个不小的挑战了。 “啊,原来这样。”安吉领悟地点头,望向紧跟在她身后用一大布包遮住脸的季美人,忙迎上去,“那里头就是军训服么?难为你们特意送来,那么多,还挺重的,快放下歇会儿吧。” 说着,她要上去帮着拿,岂料,她刚走了一步,有人比她更快地上前,强行夺过季美人用来遮脸的一大布包,“碰”一声丢在了地上,激起灰尘飘荡在空中。 安吉一愣,看向始作俑者——唐文显正面无表情地站在季美人面前,手里还拿个小型电子风扇,对着她挂满热汗的脸吹。 小风扇“嗡嗡”的响,把季美人的刘海吹得斜飞了一些,也让她将一直扭过去的脸转了回来。 她漂亮的眼睛里闪着两簇火苗,怒视着唐文显,低低道,“我都特意把脸遮住才进门了,你还想怎么样。” 唐文显不答反问,“拿那么大一包东西遮住脸,你想被热死么?” 季零雨抬头,瞪她,“我热不热管你什么事!” 第14章 唐文显嘴皮动动,没说话,九月湿热的天气下,站得离她最近的莫小北能看见她额头上一根青筋隐约浮起来。 “零雨。”看看两人剑拔弩张要打起来似的,苏子卿忙上前一步把怒气冲冲的季零雨护在身后,指指被唐文显夺着丢到地下的布包,向她淡笑眨眼道,“唐同学,你们宿舍是我们走访送温暖的最后一间,那里头的八件军训服就是你们宿舍的,我们的任务完成了,就先走了。” 话落,她拽着身后的季零雨迈开步伐便走了出去,没等其他几人反应过来,站在一边的莫小北忙把那包东西拾起来,从里头扒拉出三件,急急追到走廊道上,“苏……苏同学……” 闻声,苏子卿拉着季零雨住了脚步,转过身来,见是她,惊讶了一下,“这位同学,还有事么?” 莫小北把手上衣裳举齐到自己眼前,乖觉道,“我们寝室只有五个人,这三件,是多余的。” 没等苏子卿回话,季零雨已经笑开了,“哎,你这个人,还真是实诚,学校的军训服反正也是乱发,虽然也不值钱,但还可以卖给白云大道那里盖房子的工人啊,咱们学校军训服结实的很,他们改一改可以穿许久。我听人说,卖给他们一件也能得一二十块呢。你不稀罕那些钱,指不定你室友稀罕呢,你看你,傻么。” 莫小北被她说得红了脸,望着地下说不出话,她心眼儿没有这么多,还没想过那些。 见这位陌生同学被好友说得脸红,苏子卿笑着拍了一下好友的手背,微笑着化解她的尴尬,“谁似你一样,鬼机灵这么多,同学你不要听她胡说。” 季零雨吐吐舌头,靠在她肩头,撒娇道,“我这是治家有道,以后谁娶了我就是他的福气了。” “歪理。”苏子卿笑着说她一句,松开她,慢慢走上前,不动声色上下扫了莫小北一眼。 见她穿着洗得灰白的牛仔裤和一件旧得翻了领的灰衬衫,鼻尖冒汗,眼睛直盯着地下,便轻轻笑着,怕惊扰她似的,温柔道,“同学,东西方便给我么?” 莫小北惊惶地忙把手里东西递给她,“啊,给,给。” 苏子卿微微一笑,眼睛弯起来,“谢谢。” “不客气,我,我先走了。” 说完,她转身便跑,身影转眼没入寝室里不见了。 季零雨走到好友身边,见她注视着那陌生同学离去的背影,手里还拿着三件军训服,不禁皱眉抱怨,“哎,咱们大老远的拿东西过来,怎么又要把东西拿回去啊,这大热天的,费事。” “你啊,就是没成性。”摇了摇头,把手里东西收好,苏子卿笑着看她,“你忘了之前是怎么在季叔叔面前保证的了:好好把东西送到每一个同学手上,这话该不是我说的吧。” “我不是好好送了么,这是多出来的啊。”季零雨嘟嘴,不满道,“我就是嫌弃再拿回去麻烦,再说,女生宿舍咱们已经送完了,我可不想再往男生宿舍跑一趟,可这三件东西也满占地儿的,又不值什么,我也不想往家里拿了。” 苏子卿淡淡笑笑,望一眼手里簇新的还带着一股青味儿的军训服,轻轻问说,“零雨,你说的,白云大道那边有人买这些东西,是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你看我什么时候说过假话。我去爸爸那儿拿这个的时候,就听见同个办公室的两位老师讨论这些,说咱们学校每年都有人偷偷摸摸拿这些出去卖,白云大道那个地方你又不是不知道,为了盖观景房,住了一堆背井离乡的建筑工,身上的衣裳哪件不是往结实了的买。” 季零雨说完,奇怪看她,“咦,子卿你平白无故问这个做什么?” “也没什么。”苏子卿淡淡笑了笑,“只是觉得咱们又用不上这些东西,拿回去也是浪费,不如把多余的拿到一块儿卖给那些有需要的人……” “不是吧子卿,你什么时候成第二个南丁格尔了?这么为人着想!”听见好友这么说,季零雨夸张叫道。 她可不信零用钱能买几台新苹果的苏子卿会在乎那一点钱。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你不知道么?”笑着拍了她脑袋一下,苏子卿转身迈起脚步,“好了,快走了,时候不早了,咱们快回去,还能赶上阿姨做的糟鸭掌呢。” 季零雨忙追上她,“我不想吃那个,我想吃红豆冰激凌。” “那个啊,免谈,你又想肚子疼得受不住,去医院呼吸一下药水味了?” “啊,讨厌的生理期!” …… 第9章 学校宿舍坐南朝北,寝室里很少照进阳光,晨起的曙光和夕阳的余晖却总是能从阳台生了锈的栏杆上跨过,落在寂静的宿舍里。 莫小北睁开眼,天还没亮,只有阳台外朦胧的一丝光,四周静悄悄的,只能听见其他几人平稳的呼吸声。 她翻了个身,静静躺在床板上。 生硬的木板有些像她暑假去做客时,睡得姑奶奶家的床,不过这底下铺得是木板,而她那久居洪水肆虐的湾里姑奶奶家的床,是用竹竿一条一条铺成的。 第一次远离家,没有月光,没有海船,体会不到海上升明月的景致,心里因为恋家泛起的酸水儿却和远游的诗人一般,止不住像海浪一样往上冒。 爷爷的糖尿病不知有没有好些,若是一个星期后有雨,那奶奶的风湿怕又是要犯了,雨天催人闲,爸爸恐怕又会借着这个借口夜不归宿地去打牌了,妈妈定是又要和他闹一场的,可苦了她一对弟妹了,说起弟弟妹妹,他们马上也就要上中学了,她们姐弟三人加起来差不多一万块的学费,在他们家,可算是一笔天文数字了,这一次,她的学费可以卖了稻谷填补,那下一次,又可以从哪儿来? 第15章 烦心事愈是想,就如雨后的春笋一般愈是多,最后闹得她心里堵了石块似的不安生,索性弃了继续睡的心思,静静躺在床位上,望着头顶的床铺发呆数羊。 刚数到一百三十七,忽然寝室外边响起一阵急促而又尖锐的哨子,打破了房间里的寂静时,也把姑娘们吓了一跳。 “天呐,怎么了,怎么了?” 余橙率先爬起来。她的床铺离电灯开关最近,听见这一阵催命似的哨响声,慌忙一骨碌翻身爬起来四处看,一只袜子还吊在脚腕上,迷蒙地去摸开关。 “啪嗒”一声灯开了,白炽灯灰蒙蒙的光照在室内,越发显得阳台外黑夜的寂寥。 开了灯后,迷迷糊糊摸到手机看清时间,五点零三分,还很早。余橙禁不住抱怨,“什么嘛,天还没亮啊,又没失火又没遭賊的!有病么,大清早的扰人清梦!” 她话音刚落,就听寝室门被砸得“通通”直响,活像是入室抢劫的先兆。 “谁啊?”安吉也有些不满,揉揉眼睛坐在床上没动弹,拉着被褥高声问。 “啷子丫头们还不快起来咧,今儿个军训,你们教官都在操场等你们好长时间哩,讲半个小时内不到,就要罚你们哩!” 门外传来的浓重的方言,除了负责看着她们这一栋楼的阿姨,似乎没别人了。 听了阿姨的话,余橙一拍脑袋,急道,“啊呀,我昨晚上去打水回来忘了说了,阿姨让我告诉你们,今天早上军训,学校让咱们穿好军服,五点半起床到操场集合的!” “橙橙你不早说,都五点零五了,快快快,咱们再不下去,就要迟到了,我可不想被体罚!” 安吉着急地说着,一把掀开被褥,急急忙忙从衣柜里翻出来衣裳,对还在床上坐着的几个人道,“还愣着干什么,快点换衣裳出门啊,我姐姐以前就是一中的学生,听她说,一中的那些教官可黑了!” 黑?莫小北摸摸鼻梁,电视上教官不都是用“严格”来形容的么,怎么到了安吉嘴里成黑了? 百思不得其解,她也索性不管,麻溜爬起来穿衣梳洗。 最后到达操场时是五点二十九分。 这个数字非常微妙,却格外让人在意。 一分之差,有时候就有可能是天堂地狱的差别。 她们这一届的高一总共三十二个班,每班据说最少七八十人,换算下来大概两千六七八百人,按照个子高矮,班级顺序,每班竖着排成两列,面对着主席台。 她们到的时候,主席台上椅子齐整,台上农夫山泉水瓶摆得也是好好的,却是空无一人。 主席台底下两千多人挤在一个操场上,熙熙攘攘的,密密麻麻的,人多得不像话,多亏了余橙自来熟能力一流,从队伍末端一路走过去,遇到个同学便向他询问她们班级所在,最后终于在最后一分钟赶到,自觉溜到人群里。 被余橙称为“老秃驴”的班主任正夹了一本化学书,站在队首,不耐烦地看着手腕上的金表,在她们过来时,脸色沉得可怕,眯缝眼瞪了她们一会儿,终究没说什么,只是对着队伍开首干瘦的女孩子冷道,“报数,我看看到底有多少人没来!” 女孩子看起来有些害怕他,忙低头报道,“一……” “声音大点!早上没吃饭啊!” 可不就是没吃饭么。莫小北腹诽着,紧紧捂住瘪瘪的肚子,她胃不大好,一顿都不能落下,偏今儿早上那么急,她连喝碗汤的时候都没有,现在五脏庙已经开始唱空城计了。 女孩子不敢违扭他,只得憋足了气,大声道,“一!” 老秃驴这才露出一丝满意神色,把胳肢窝里化学书拿出来,指指站在那女同学身后的人,黑着脸说,“好,就这个样儿,继续往后,报数!” “是……二!” “三……七十,七十一!” 唯恐未来掌握自己生杀大权的班主任会对自己如何,剩下的人都卯足了劲扯开嗓门喊,可那喊声也只持续到最后七十一位告终。 莫小北拉了拉躲在她和唐文显两个高个子中间的余橙,悄悄问她,“你不是说咱们班有七十五个人?” 不等余橙回答,那老秃驴似乎也察觉到不妥,把弯成一卷的化学书摊开,从里头拿出一本花名册和一支钢笔,慢慢地一面拿笔尖点着,边点名。 “安吉。” 安吉忙举手,“到!” 老秃驴望她一眼,继续念。 …… “安沛瑶。” 无人应声。 老秃驴望一眼自己面前一列学生,钢笔在花名册上勾了一下。 “季零雨。” 又是无人应答。 “苏子卿……许纪。” 一下找出了罪魁祸首,老秃驴脸色变了几变,怒视着乖觉排成一列的学生,“你们可知道这四个人去哪儿了?” 学生们勾着头,不敢搭腔。 听见苏子卿二人的名字,莫小北颇为惊讶,难道美人都是喜爱睡懒觉得么?可听见许纪也在里头,她就忍不住勾了勾同排站着的安吉,低低问她,“许纪怎么也没立时过来,你不是说你喊她起来了么?” 安吉心虚地叫屈,“谁知道啊,我可是喊了她的。” 她们身后的余橙听说,撇嘴一笑,“切,还能怎么样,肯定是那懒鬼想要睡懒觉呗。” 第16章 和莫小北尴尬对视一眼,两人并不接她话茬子。安吉眼角余光瞄一瞄四周,还是没见到人影,不自觉心里冒出些奇怪感觉。 按理说她们四个那么大的起床动静,就是睡得再死也得醒了吧,打着这样的考量,她也就只随便对她说了几句让她起床的话。 疑惑的当口,正主姗姗来迟了,还是那副卑微低头的姿态,头低低得只看地下,刘海遮住了眼睛,有所不同的,只是她左边走了一个陌生女孩子,她右边却是笑靥如花的苏美人季美人。 好么,这时节迟到都要抱个团了,不过,许纪什么时候认识得她们的? “你们还舍得来!”看清楚她们身影,老秃驴把脸一板,化学书“啪——”地被摔在操场的橡胶跑道上。 许纪被他这一举动吓得身子发抖,季零雨看在眼里,心里就有些不愤,这老秃驴以为她不知道他这么生气是因为这次军训要给县领导展现一中学子的风貌,关乎到他的奖金么! “我们……” 在她打算声讨前,苏子卿便一把拉住她,挡在她前头,向老秃驴柔和一笑,慢慢解释道,“汤老师,这军训是昨天晚上临时下的通知,季叔叔说了,怕有些学生赶不上通知,迟到会挨训。就让我们俩晚一些走,最好等到所有人都入场,咱们再过来这边。就是为了向汤老师您这样严于育人的老师说一句解释,让您别为难迟到的学生,毕竟,这也是学校领导处的责任。”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毕竟只是句查无史实的一句空话,背靠大树好乘凉这话却还有几分道理的,市长女儿说得话,即使她是小孩子,还是有几分威压的。 老秃驴脸色变了几变,最后僵着脸,看着她们几个人,指指排得整齐的队伍,“去去去,找个位置站好!” 还是子卿有办法!季零雨狡黠一笑,忙拉着苏子卿找了个顺眼的位置钻了进去。 另外两人,没吱声,也默默寻一处地方,无声进了队伍。 人来齐了,又在原地站了差不多有一个小时,才听见汽车嗡嗡的响声,接着,便见从她们学校为了美化校园建造的秋叶亭边慢慢驶过来两辆绿皮大巴,从操场的铁网门开进来,停了车后,就见一群穿着蓝绿色军/装的青年人从上头跳了下来。 这时,老秃驴发话了,拍拍一名身高一米八几皮肤黝黑男生的肩膀,“你,带着大家喊口号,说,欢迎教官。” 男生不敢违扭,抬头挺胸地大喊,“欢迎教官!” “你们跟着他喊,快点!” “欢迎教官!” 如此起彼伏的浪潮一般,这声音从南操场一直响到北操场,等三十二个班级都喊完,那些身着军服的教官已经拿着写有分配自己班级名字的小字条到了自己将要带领的班级边了。 要带她们军训的是个小个子青年,看模样大概二十多岁,身量不高,面相倒是不错,拿着老秃驴给他的名单一个一个点人数时,不知是不是莫小北的错觉,总觉得在看见苏子卿她们后,他眼里似乎冒出了一层绿油油的光来。 她还未打消这个念头,就听唐文显轻哼一声,“哼,这可真是把一匹狼放到羊窝里来了。” 莫小北心里一跳,不知道她说这句话什么意思,安吉却靠过来与她低声道,“小北,军训时候你可注意点,要是这劳什子教官敢摸你的腰带或是碰你哪儿,你可要大声喊出来,听见没有?” 莫小北不是傻子,听说,忙点点头,抬脸看见安吉一脸凝重地盯着身后瞧,她也忍不住扭过头去看,却见那教官走到许纪身边,笑嘻嘻看她一眼,“许纪?我也姓许,你说说,咱们是不是挺有缘分的?” 许纪胆怯地低头不说话,那姓许的教官见了,一阵尴尬,嘴边的笑容都收了许多,也不再在她身边逗留,继续拿着花名册认人去了。 “流氓。”等他走远,唐文显面无表情地评价道。 安吉也没有好脸色,“我读史记,最讨厌的就是汉高/祖刘邦,没有之一!明明就是个色胚流氓,不过是入了行伍罢了,有什么厉害的!” 这明显的话里有话。莫小北又想起来她说得一中教官“黑”的话,拉了拉她衣袖,低低道,“咱们的教官,是不是……不太好?” “岂止是不太好。”安吉义愤填膺,“这一帮子人都是初中没毕业就去当兵的,要文化没文化,要素质少素质,只要个子身体达到指标,就能进军营,我姐姐以前就是一中的学生,听她说那一届的教官搞大了一个女生肚子却不负责任,最后他们整个营都被撤走了,你说,这算是好?” 第10章 她们村里也有许多男孩子,成绩一塌糊涂,家里不愿意他们混下去,便给一笔钱,让他们外出谋生,时候到了再把人唤回来给他买房娶媳妇,或是托人给乡里队里送些礼,让他们去应伍当兵。 莫小北垂下眼睛,似乎农村的男孩子从来不愁出路。反正到了年纪父母会帮忙建房子娶妻生子,就是不学无术乡里也不会传出什么流言蜚语。 至于像她这般大的女孩儿—— 她亲耳听过她的小学同学,一个脑子有些痴傻,面相还过得去的女孩子,初二上学时在校门口被一辆面包车上的人捂着嘴掳走了。 她去了哪儿?没人知道。 反正她因为脑子不灵光从小就被父母丢弃,最后还是她们村里一个五保户的七旬老人害怕自己死了没人给收尸才抱养了她。 第17章 那老爷爷她也见过,那时节已经八十多岁,皮肤皱得和缺了水晒成干的核桃似的,因为常年在地里劳作,腰已经佝偻得直不起来。每天拄着拐杖在学校门卫室哭,闹着要见校长。学校方面怕不好交代,只能帮着他报了警。 那些每天开着警车四处蹭饭的警察开着警车威风凛凛地过来一瞧,嘿,多大点事儿啊,随便安慰老人几句,写几个字,立个案,又开着警车离开了。 那些人有没有尽心尽力帮忙找那女孩子她不知道,她只知道,末了,还是那女孩子自己哭着回了家的。 不过,那时候她肚子已经挺得老高了。由她那站不稳的爷爷领着,哭着在学校教务处办公室里办了退学手续。 她从学校破烂的图书室里借了一本鲁迅全集,刚翻了几页,就被一个相熟的同学拉到教室门口,指着那低头垂眼相互搀扶着往校门外走的一老一少,笑嘻嘻对她说,“你看,丢不丢人?听我妈说,她还没和那男人结婚呢,肚子里就有种了。” 莫小北站在教室走廊上,翻了翻手下泛黄的书页,转脸看她,“你知道她为什么被掳走么?” “她就是我们村的,我当然知道。”那女孩子耸耸肩膀,说得颇为不屑,“掳走她的是隔壁村一户姓潘的人家,那家儿子出去打工,从工地手脚架上掉下来了,摔断了一条腿,瞎了一只眼睛,看看三十多了,也没个对象处,就由他姐姐出主意,雇几个人抓个女孩子,和那男人关在一处一个月。也是她倒霉,谁知道,她那天从人家门口过,人家就看上她了呢。” “他们不知道,这样算犯法么?” “嘁,小北你也太较真,都生米煮成熟饭了,还能怎么样,再说了,那姓潘的一家,因为工地事故赔了不少钱,她过去了吃香的喝辣的,保准比跟着她那捡垃圾的爷爷生活得好,你怎么死脑筋想不开?” 她那同学说这话时嘲笑的眼神还栩栩展现在她脑海里,莫小北莫名地觉得心里有些沉。 “别说话了,校长来了。” 唐文显倾身过来的一句话打断了她的沉思,莫小北抬头,就见从主席台右侧走过来几个身穿正装的中年男人,走到椅子边坐下,坐在正中间面色严肃的男人望一眼底下,拿起手边准备好的麦克风,开始讲话。 “正值秋高气爽,我校又迎来了新一届的学子……” 麦克风里缓缓传来低沉的男中音,被飒飒凉风吹着荡在挤满了人的操场上。 莫小北摸了摸饿得发瘪的肚皮,哀怨地往上看,根据她的经验,但凡有领导讲话这一环节,慷慨陈词的时间,总不会低于半个小时。 果不其然,半小时过去,从学校学风到师资力量,眼看着他终于说到了县里领导对我校学子学习的重视,让学子们务必刻苦学习时,莫小北松了口气,以为他终于说完了,谁知他话锋一转,又谈到了学校近年的建设。 教官们和都在自己要带的班级队列旁站着,聆听他的教诲,底下学生却是怏怏的,没什么精神。 “真是啰嗦。”莫小北瘪嘴嘀咕了一句,后头余橙连忙捅了她一下,“噤声,老秃驴看着呢。” 她一惊,下意识斜眼去看老秃驴在哪儿,却发现他眼光直勾勾地往她这边斜,却不是看她,而是看她前头站的女孩子。 莫小北有些奇怪,眼神随之也落到站在她前头的女孩子身上。 穿了一件白几的牛仔裤搭了件似乎上个时代的灯笼褂,个头比她稍微低了一些,瘦得竹竿似的,因为背对着她,看不清她容貌,但凭着她这穿着打扮,莫小北想了一想,这分明是方才随着许纪一同过来迟到的那个女孩子,叫……叫安什么来着? 没等她绞尽脑汁想出来人家女孩儿名字,站在她前头的人忽然歪了两下,风吹纸片似的,倒了下去。 莫小北站得离她最近,见状,惊得下意识上前一步,连忙伸手扶住了她,“同学,你没事吧?” 女孩儿软软地倒在她怀里,双眸紧闭,嘴唇吃紧地含咬着,脸色金纸一般苍白,有大滴大滴的汗从她的额头上滑落。 从未遇过这样的情状,莫小北一下着了慌,连连喊了她两三声,“同学,同学!” 旁边安吉也忙跑到她身边,看着她怀里的女孩子,一边忙着掏湿巾覆在她额头上,一边急道,“哎,她是不是中暑了?” “你傻么,现在是早晨,哪里来的太阳可以让你中暑。”唐文显面无表情地走上来,看了会儿,下结论道,“我看她怕是低血糖,你们谁带糖了么?” 她四转的人都连忙摇头。 这边的动静早就惊动了一圈儿的人,莫小北她们班主任也走了过来,“怎么回事儿?怎么晕过去了?” 来不及和他解释,莫小北忙抬头四边看了一转,“糖,有谁带糖了么?” 眼神绕着围住她们的人溜了一圈儿,都是摇摇头,莫小北急了,对离她最近的一个男生道,“同学,能不能麻烦你送她去医务室?” 男生爽快地要点头,伸出手要抱她时,她怀里的女孩子却拽紧了她的衣裳,虚弱地喊,“我不要……不要……他……” 莫小北听了好一会儿才听清她说的话,瞬时有些为难。 因为她爸妈和老师们耳提面命不许早恋的话,她长这么大,除了她弟,连别的男生一根手指都没碰过,显然,她怀里的女孩子,也是有着这样男女大防的想法,可是不让男生抱她去医务室,她一个女孩子,根本抱不动她啊。 第18章 女孩儿说什么也不让那男生抱她去医务室,为难之际,只听见一个女孩子娇俏的声音响起来,“麻烦让一让,麻烦让一让。” 这声音有些耳熟。莫小北一抬头,就看见季零雨推着一个轮椅拉着苏子卿从人堆里挤进来,急急忙忙从口袋里翻出两颗阿尔卑斯糖,递给她,“快把这个给她吃了,然后我们再推她去找医生。” 来不及多想季零雨怎么能变个戏法一样变出来一个轮椅,莫小北忙剥了糖纸,小心把糖喂进怀里女孩子的嘴里。 缓了好一会儿,女孩脸色才好了一些,苏子卿见状,走到板着脸皱眉的班主任身边,“汤老师,能不能让咱们先推她去医务室?” 老秃驴板着脸点了点头,季零雨看了,忙喊莫小北,“愣着干什么,来来来,把人抬上去。” “哦。”莫小北呆呆地答应着,唐文显忙走上来,两人一齐把人抬到轮椅上。 主席台上的人看见底下骚乱,早已停了讲话,一个不知名的老师了解了这边的情况,和校长说了后,她们便被放了行。 正是早上七点多,许多店铺还没开门,推着面色苍白的人往操场外走,季零雨感慨道,“还好周轩那家伙打篮球摔断了腿,不然,咱们哪来的轮椅可以借。” “听你语气,好像庆幸他摔断了腿似的。”苏子卿在一边哭笑不得,得亏周轩和他们一个院里长大的,否则,就冲零雨这丫头看见人倒了以后,马不停蹄找到在操场上旁听的他,勒令人立马拄着拐从轮椅上下来的事,她都会被人打死好么。 “哼,他那是活该,谁让他总是上蹿下跳的。”季零雨不屑说着,皱了皱纤细的眉,“咱们别去学校医务室,那里头的校医阿姨不知哪招来的,谁有个不舒服就让他吃保心丸,我初二总是咳嗽,我爸临时带我过来,结果她只给了我一瓶川贝枇杷糖浆,没用不说,害我咳得更厉害了。” 唐文显面无表情地推着轮椅,“你那病怏怏堪比林黛玉的身子,就是给你吃仙药我看你也会有副作用。” “要你管!”凶神恶煞地回头瞪了她一眼,季零雨不愤地冲她吼着,“话说回来,你个死面瘫,怎么跟着咱们一块儿出来了!要说推轮椅的话,你旁边的那个同学不就够了!” “我就知道你不会找校医,会出去找诊所的医生,所以我自愿充当苦力来了。”推推眼镜,唐文显淡淡道,“校门那里有几道铁门槛,诊所那边也有个上坡,我可不信,以你和苏同学的力气,可以把人推上去。” 第11章 季零雨听了,不愤地想要反驳,话到嘴边,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没错,她就是弱气,又怎么样! 谁让她是个早产儿,自小就被病魔附体了似的,不是肠炎就是胃炎的,几乎每天身子都有些毛病! 说起这个,季零雨就怨念无比。因了她的脾胃不大好,从小到大,凡是刺激性的东西,她一样儿也不许多吃,偏周轩那混蛋每次都故意气她一般,有什么好吃的都要在她面前炫耀一遭儿,看她气得冒烟的模样就高兴,拿她取乐子,活该遭报应打篮球摔断腿! “怎么,说不出来了?”看她的模样就知道她不知神游到哪里去了,唐文显淡淡看她一眼,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还是说,又想到你那个青梅竹马的幼驯染了?” “我想什么,关你什么事。”回过神便听见她这句话,季零雨瞪了她一眼,“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能一个人扛着一桶纯净水爬到五楼啊!” 唐文显回她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哼,那也是一门技术,你羡慕不来的。” 真是欠打啊!季零雨恨不得咬牙上去撕了她,被苏子卿适时好言好语地拉了回来,一边推着轮椅的莫小北见状,既有些羡慕她们的关系,又有些佩服唐文显的体力。 一个女孩子能扛着一桶纯净水什么的,她就是想也绝对做不到。谁让她从小就是个体育废,初中考高中的体育加试也是不及格的分数,拉了她总分好大的后腿。 唐同学可真是厉害。莫小北感叹之余,又留心打量了一下唐文显的着装:修长的身材,配上一身白色运动服,一双纯黑特步运动鞋,后脑爽利的单马尾和鼻梁的黑框眼镜,让她整个人看起来知性又有活力——当然,她要不是个毒舌面瘫就更好了。 “本小姐大人有大量,懒得和你计较。”深深吸口气,季零雨平息了一下心头恨不得把唐文显掐死的冲动,指着不远的大门口,“学校门口出去左拐一条街,走二十分钟就是一家私人诊所,唐同学,既然你体力这么好,那麻烦你了!” 唐文显摸一下唇角,深深望她一眼,似笑非笑,“荣幸之至。” 季零雨:“……” 她怎么觉得……背后有股凉风吹过来呢? 抖了抖身上不知何时出现的鸡皮疙瘩,季零雨决定不理这些,专心指挥起莫小北和唐文显把轮椅从校门槛抬出去,“唐面瘫你傻啊,你以为你在抬家具啊,你斜那么多,那同学不会从轮椅上掉下来么!快快快,那个陌生同学,手往前挪一点!” 少女娇俏的声音不时响在耳边,莫小北顾不得擦鼻尖的汗,边呼哧呼哧地喘气,边一心一意听着季零雨的话,慢慢抬着轮椅跨过门槛往外挪。 “你怎么这么弱?” 第19章 感觉胳膊快断掉的时候,对面的唐文显忽然出口说话了,带着一股恨铁不成钢的意思,“这位同学又不重,听你喘的和死了似的。” “我…我…爸妈…很少让我做…重活…我平常…只做些…家务活…” “女孩子还是自立些比较好。”听说,唐文显不咸不淡地回她,“修电脑修电路,安灯管修水管,这些,你还是学学吧。” 莫小北莫名其妙,“我…我学那个…做什么…那些…都是我爸…做的…虽然…虽然…他不会修电脑…可我爸说…以后…以后找个会修的男朋友就好了…” “你迟早会明白的。”叹口气,唐文显目光漫不经心地略过她们旁边站着想搭把手又怕帮倒忙,只好静静释放自己美丽的两位美人身上。 莫小北喘气之余也随着她的目光望过去,看见两位美人闲适地站在那儿静静地美,她就有些哭笑不得,“哎,唐同学,你说,怎么同人不同命啊,咱们都是女孩子,又不是这位同学的亲戚,做什么要劳心劳力的,而她们就在一边赏心悦目啊?” “虽然都是女孩儿,可也分种类的。”唐文显淡淡回她,“我看你昨天拿了红楼梦的书,该知道里头湘云和她的丫头谈论一些阴阳的话,依我说,不论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都是有阴阳的。” “那是当然,男为阳,女为阴么。” “不是。”唐文显摇头否认道,“我的意思是,女人这一种性别里有阴阳,男人这一种性别里也有阴阳,不是拘泥于男女这种性别才能结婚,而是凭借每个人的性格结/合。因为,女人这种性别里有阴阳,男人这种性别里也有阴阳,只有这样结/合,才该算是真正的阴阳交汇。” 莫小北咂嘴想了一下,表示有些理解,不过这些阴啊阳啊的,在人世都有了定论了,唐文显的这种理论,恐怕不能站得住脚。 明白这个道理,她也不说出来徒添人烦恼,只是好奇地看着唐文显,“哎,那依你看来,我是阳是阴,你和那边那两位又是如何呢?” 唐文显冷淡看她一眼,“你我是阳,她们是阴。” 莫小北手一抖,差点让手上轮椅撞到铁门上。 瞧见她这般模样,一边的苏子卿皱皱眉头,温柔道,“同学,你没事吧,是不是没力气了,不然,换我来吧?” 说着,她就要伸手替了莫小北。 “啊,不用不用。”忙慌乱低头拒绝,莫小北一边庆幸她和唐文显说话小声那边两位美人听不见,一边赶紧快走了几步,摆脱苏美人的意图后,不可置信地吞吞口水,质问唐文显,“唐…唐同学…你这是…什么…什么理论得出来的结果…” 她和唐文显为阳,别开玩笑了好不好,她可是货真价实的女孩子啊!不过…莫小北忽然又想起来米线店里苏美人说过唐文显喜欢季美人的话,不自觉偷偷瞄了眉眼疏离的唐文显一眼,难道,唐同学真的……喜欢女孩子,喜欢季同学? “你急什么?”唐文显不咸不淡地道,“我只是说我们性格为阳,又没说些别的,男孩子性格里也有阴性的成分啊,难道,你是怕我说你是阳性,会说你是喜欢女孩子?” 心情被拆穿,莫小北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没…没有…只是…只是…” “现在又不是中世纪,没人会把你抓起来放到十字架上烧死的,放心。”叹口气,唐文显淡淡瞥她一眼,“就是真的喜欢女孩子,也不用跟丢了魂一样吧。” “那是你不懂。”莫小北也叹口气,“我…我们村里不读书的女孩儿最多不过十六岁就要嫁人生孩子,就是晚结婚也会遭人诟病的——我听我妈说过,我舅妈的一个表妹,那时候说什么也不肯结婚,最后被弄晕送到婆家,结果第二天醒过来就要和新郎拼命,那家人被她闹不过,碍于我舅舅的情面又不好和她离婚,只好给她一座老房子让她守着,那家人带着儿子去了沿海城市,后来那男人又娶了一个,我舅妈的表妹就一个人孤独住在那座老房子里。” “那是二十多年前了啊。”唐文显低低道,“那你舅妈的表妹……喜欢女人?” 莫小北摇头,“我不知道,大人们都讳莫如深,说起她都一句话带过去,我还是我妈和我几个阿姨谈天的时候知道的。” 唐文显冷笑了一声,“愚昧。” “什么愚昧不愚昧的,反正人生不就那回事。”莫小北咬牙,重新抬起轮椅向最后一道门槛走过去,“唐同学,你……” 唐文显面无表情地抬头看她,“什么?” 莫小北微不可查地叹口气,对她微微一笑,“……没什么。” 她其实想说,唐同学你千万别喜欢上同性,那样很可怕的,可对上唐文显波澜不惊的眼睛,她突然间就抑制住了这种想法。 男人和女人的爱情是爱情,女人和女人,男人和男人的爱情难道就不是爱情了么? 可能,就像唐文显说得一般,其实,不论是男人还是女人,都该有阴阳两种性格,不论性别,只是因为性格的互补,所以才能在一块儿吧。 唐文显眯起眼睛,显然是不相信她的话,莫小北心虚地低下头,她却不再问下去,只淡淡道,“假如……我是说假如……你喜欢上一个女孩子怎么办?” 莫小北心头一跳,条件反射地反驳,“没可能的!” “话别说得那么绝对。”唐文显淡淡一笑,挑眉看她,“我说了,只是假设。” 第20章 “那……我…我可能会被我爸妈打死,会被他们赶出家门…会…一辈子回不了这个县城…不,这个…这个省。” 唐文显皱眉,“这么严重?” “可能比这还要严重。”莫小北苦笑,“所以…所以唐同学,这种假设是不成立的,以后,请不要再这样了。” 心里头沉甸甸的,唐文显淡淡点头答应,眼神飘向季零雨,又飘了回来,莫小北再看时,却发现她眼睛里似乎多了些别样的光彩。 她一愣,还要再看时,就听季零雨着急道,“好了,你们两个,别嘀嘀咕咕的了,趁着没堵车,快抬啊!” 作者有话要说:  只有写这篇的时候写得超级快,说是文思泉涌,其实到底在写什么我也不知道了。 第12章 托了季大小姐一路“催催催”,催死人不偿你命态度的洪福,她们终于在八点钟上班上学高峰期、在这个县城的街道得了便秘前,到了她说得那个小诊所。 说是小诊所,真不夸张。统共就一间门面房,比她们寝室还小了一些,摆了几张椅子一张桌子,穿着白大褂挂着听诊器的医生坐在摆满瓶瓶罐罐的桌子前,身后被一道帘帐子隔住了看不见,莫小北琢磨着,那可能是医生休息的地方。 “哎,这小姑娘怎么了么?” 医生是个三十多岁的青年男人,戴个金边眼镜,长得斯斯文文的,正在一张纸上写写画画。听见玻璃门被拉响,知道是有客人来,抬头一看她们推个坐在轮椅上的人进来,忙起身询问。 苏子卿道,“早上军训集合,我同学忽然晕过去了,医生,麻烦您看看她这是怎么了?” “好。”医生点点头,取下挂在脖子上的听诊器忙活了一阵,对几人道,“没什么,这小姑娘血压低了些,血糖也不够,输一会儿液,以后多注意身体,多休息休息就好了。” 季零雨连连点头,“那麻烦您了。” 医生笑着摆摆手,拿起几个瓶瓶罐罐串起来,起了个支架,捋起病人袖子找好血管,便拿着针头刺了进去。 弄好了,他才抬起头,“哎,这输液最少要三个小时,这么早过来,我看你们几个还没吃饭吧?你们先过去吃饭吧,我替你们看着她。” 知人知面不知心,这年头电视上报道的黑心医生多了去了,谁知道她们离开以后,这医生会怎么样。唐文显推推眼镜,面无表情道,“不用了,我们看着就好。” “哎,小姑娘真是倔。”看她不信任的眼神,医生也未多说什么,只是尴尬笑一声,又回到桌子前坐下了,剩下几人大眼瞪小眼的面面相觑。 尴尬的空气快要凝固时,苏子卿微微一笑,对雕塑一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几人道,“你们要吃什么,我替你们去买吧。” 季零雨忙不迭地道,“我陪你!” 知道她不想和唐文显呆在一个屋檐下,苏子卿笑着点头,“好,不过五人份的东西咱们两个人可能拿不过来,能麻烦这位同学一起过去么?” 被拜托的莫小北当然没有异议,乖乖点头后,就见美人自己,带着九天玄女一般的端庄微笑,扬起脸吩咐一直面无表情的唐文显,“那就麻烦你了,唐面瘫。” 没等唐文显有所表示,她飞一般拉着苏子卿离开了,一边跑还一边回头淘气笑道,“唐面瘫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你带你最讨厌吃的东西的!” 隐约能听见她说了这话后,身后人的一声叹息,莫小北愣愣的还没回神,便被身后的唐文显拍了一把肩头,她傻乎乎地转过身,唐文显还是那副面瘫表情。 “记得劝着她别买奶茶和咖啡,她的胃不太好,我们学校对街的那家粥铺卖的皮蛋粥就好。” “呃……”莫小北突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比较好。她和季零雨不过几面之缘,人家连她名字都不知道,她以什么立场去劝她啊…… 看她站着不动,唐文显淡淡提醒道,“你还不追过去么,待会儿赶不上她们了。” “啊!”她这一说,莫小北才想起来,急急忙忙拉开玻璃门冲了出去。 早上人多而匆忙,车水马龙的,怎么样也找不到两位美人的影子,四处张望之际,忽然听见后头有人喊她,转过身一看,不远处人堆里扎眼的季美人手拿着豆浆笑氤氤地看着她,“喂,这边。” 莫小北急急忙忙赶上去,刚站定,手里就被塞了一杯豆浆,她抬头,便看见了季美人嫌弃的眼神,“这个给你了,豆浆真是难喝。” 就算她是美人,这种有些居高临下的态度还是让人有些不舒服。 莫小北呆呆的拿着东西没动,一边的苏子卿见状忙打圆场,“同学你别介意,她就是这个性子。这是她没喝过的,这丫头胃不好,还见天的折磨自己,我给她买了这个她死活不要,非要去买咖啡。” “知道我不喝你还买给我。”季零雨委屈的瘪嘴,“子卿你马上就和我爸妈还有那该死的周轩一样啰嗦麻烦了。” 叹口气,苏子卿无奈道,“我们这是为你好啊,傻丫头。” 季零雨鼓起嘴抗议,“反对以‘这是为你好’的名义限制我的行动。我今年好歹也十六了,又不是小孩子了。” 不,季美人,其实你以这样孩子气卖萌的姿态来抗议,其实就能说明你还是心智不大成熟。 莫小北内心吐槽着,苏子卿却是无奈地摇摇头,“你啊。” 第21章 知道她性子倔,别人不让她做,她尽喜欢和人反着干,苏子卿索性也不再规劝她,温柔笑道,“好好好,不说这个了,你不是说肚子饿了?咱们快去快回吧。” 说完,她又看向莫小北,歉疚道,“同学,真是不好意思,还麻烦你陪我们一趟,这杯豆浆,就当是我们对你的赔礼可行?” 这怎么扯到赔礼了,她们有做过什么需要给她赔礼的事么…… “呃…”莫小北摸不着头脑,旁边的季零雨却笑靥如花道,“子卿,你这话就不对了,你看这位同学无缘无故被咱们拉过来跑东跑西的,一杯豆浆哪能表达咱们的心意啊。” 说着,她眨眨眼,一把上前抱住莫小北的胳膊,又搀住苏子卿,豪气云天地道,“走,同学,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莫小北愣了愣,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突然变身成梁山好汉的季大美人拖到了一家鞋店里。 说是鞋店,不如说是清酒吧咖啡厅更好,因为里头除了橱柜上放了几双运动鞋外,余下的木格上或放着青翠的景观竹松或放了青花瓷做成的雅致瓶子,若不是瓶子上头用行书写了个狂放的“酒”字,她还以为那是哪里来的古董摆设呢。 店里幽然静雅,流淌着静谧的曲子,莫小北不识音谱也没学过声乐,只觉得这曲子好听极了。 她站在那儿愣神,季美人拉着苏美人笑着向里间叫道,“阮姐姐,咱们又来打搅你啦。” 她话音刚落,莫小北便看见一个一身运动衫,酒红色长发披肩的知性美人从店里头走了出来,她似乎是刚洗过头,虽然一手拿着毛巾不断擦拭,发丝披在肩上还是在滴水。 走出来看见她们,脸上绽放出一抹笑,道,“你们这两个精灵鬼,这么多天不来看我,又跑去哪儿了?” 季零雨故作不悦的皱眉,“我和子卿出去游山玩水了,前几天才回来的,一回来就要上学军训,烦死了呢,阮姐姐你不安慰我们,还埋汰人。” “你这小丫头,一回来就撒娇,好好好,快过来让姐姐抱抱,看看长高没有。” 季零雨笑着躲过她伸过来的手,“阮姐姐又打趣我,我又不是孩子了,哪能一个月不见就长高啊。” “你这鬼丫头,精灵古怪的,真是让人含在嘴里都怕化了。”笑着刮刮她鼻子,陌生美人把头发用毛巾擦干缚起来,从柜台那里拿出来一个绿色盒子,递给她,“知道你喜欢吃牛肉干,来来来,这是姐姐亲自监督风干的五香牛肉干,试试看味道怎么样。” 季零雨眼睛一亮,正要过去拿,手搁在空中却被拍了下去,她怨念的转身,便看见苏子卿和善的笑容。 “阮姐姐,她胃不好,吃这些东西不消化,以后这些东西,你还是留着自个儿吃吧。” “是么,那就没办法了。”略过季零雨怨念丛生的脸,陌生美人微微一笑,视线忽然转过来,掠到她们身后莫小北的身上时,“哎”了一声,“这女孩子是你们的朋友么,怎么闷葫芦一样,这么久都不出声?” “这是我们班同学。”季零雨闻言,怨念地介绍说,“叫……哎,同学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莫小北因为尴尬红了脸,低头道,“莫……莫小北。” 不知道人家姓名你就拉人家过来,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你。笑着摇摇头,酒红色长发的美人走上前,把手里的牛肉干塞到她手里,“小姑娘怎么这么瘦,来,这个你拿着吃吧,搁久了也坏了。姐姐叫阮念生,你随着她们叫我阮姐姐就好了。” 第一次遇到这么热情的人,莫小北手足僵得都不知怎么动,见状,苏子卿忙笑着解围道,“阮姐姐,你这里有没有便宜又结实的运动鞋?” “就知道你们这两个小丫头无事不登三宝殿。”看莫小北不接,阮念生也不强求,把东西放在木格上后,随手就拿出来一双黑帮绿底的运动鞋,“给,这个适合军训穿。” “阮姐姐你真是太善解人意了。”季零雨笑着扑上去抱住人,撒娇说道。 “好了好了,你喜欢阮姐姐,姐姐知道了,快看看这款式喜欢么?” 季零雨拿过来,细细看了看,满意地直点头,“阮姐姐,这个款式我喜欢,不过只有一双么?能不能拿三双啊?” “你这小丫头,一来就想占姐姐便宜。”笑着摇摇头,阮念生从木格架子上又拿出来两双鞋,都是黑帮,只是一双是蓝底一双却是红底,“还有两双,都给你了。” 第13章 季零雨欢呼,“阮姐姐最好了!” “你这小鬼精灵,见天的就会哄姐姐开心。”笑着摸摸她的头,阮念生走到柜台后,拿出来三个鞋盒子,把鞋一一装好,递给她们,“诺,一人一个抱着吧,姐姐最近看新闻,咱们县污染挺严重,上头发了文件不许焚烧麦秆,也不许多用塑料袋,不然就要多缴税,可真是麻烦死了。” 季零雨接过来东西,抱怨说,“可不是,明明县城东边那处煤矿最污染环境,却尽管这些,不是丢了西瓜捡了芝麻么,城西水库里的水都不怎么干净了,我今早起来刷牙,看见水白几得厉害,里头肯定被自来水公司下了明矾了,那不是尽害人害己么。” “哎,不提这些了,你们快试试合不合脚。” 季零雨笑着道,“阮姐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和子卿的鞋码数,三十七码还嫌大了些呢,这三十八的肯定可以,就是这双鞋……” 第22章 说着,她转过身,迷惑地看向苏子卿,“哎,子卿,刚才你一直拿话绕我,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让我拉着这位同学过来这边买——” “零雨!” 出口的话被她急急打断,季零雨一脸迷茫,“怎么了?” 苏子卿尴尬轻咳嗽一声,“嗯,没什么,只是你忘了把钱给阮姐姐了。” 哼,又想用换话题来敷衍过去,以为她是那么好搪塞的? 季零雨听说,鼓起嘴看她一眼,也没说什么,忙把手里东西放下,从贴身衣兜里拿出来绣牡丹的金属式开合小包,就要掏钱。 见状,阮念生忙一把按住她掏钱的手,不悦道,“哎,你们俩还跟阮姐姐客气,是不是不把阮姐姐当成知心朋友了?” “一码事归一码事,阮姐姐你出门做生意,咱们也不能让你亏本吧。”苏子卿说着,也拿出钱包,捏了几张红钞攥在手里。 “哎,你们这两个丫头,这么懂事,要不是姐姐只比你们大了七岁,都想认你们当干女儿了。”叹口气,阮念生怜爱地摸摸季零雨的脸,看向苏子卿,笑道,“既然这样,那姐姐收你们每人二十块钱,当做人工费好了。” 季零雨皱皱鼻尖没动, “阮姐姐你这样做生意不怕亏死啊。” “嘿,小丫头,到底做生意的是我还是你啊,姐姐都没说什么,你倒先怕姐姐倾家荡产了。”捏着她脸颊,亲昵一笑,阮念生道,“安啦,姐姐只对你们两个赔本,放心拿去吧,姐姐最近还不必交房租水电费,几百块钱而已,亏不死的。” “阮姐姐,你真是太好了!等过几天我拿我妈卤好的鸡爪带给你!” “那姐姐就等着你的好吃的了!” 看她们两人笑成一团,苏子卿也微微一笑,不多说什么,抽出一张红钞放到木格架上,用盆栽压住后,轻唤一声季零雨,“零雨,走了。” “啊,阮姐姐,我还要赶着去买早餐去军训呢,我们就先走了。” 说完,季零雨招呼莫小北,两人一起抱起东西,向店铺外头走去,“阮姐姐,我们过几天再来看你啊!” “好,小丫头们可别食言而肥啊,军训小心别晒坏了,我上次送你们的防晒霜和面膜,好生抹上!” “知道了,知道了。”走离了一截路,还能听见身后阮念生念叨的声音,季零雨笑着回头答应几声,等估摸着阮念生看不见她们了,才一手抱住鞋盒,一手揽住苏子卿的胳膊,皱起小巧的鼻子,撒娇道,“子卿,你今儿个要是不给我个交代,你寄放在我家的大白就再别想抱回去了。” 大白是一只碧眼波斯猫,得名于通体雪白,是苏子卿她妈去上班时怕她一人留在家里寂寞给她买的玩伴,她回来县里时,也把它带了回来,却因为她爸对动物皮毛过敏,不得已只能把它寄养在季零雨家。 “就知道你肯定要追根究底,我回去好好跟你说,行么。”叹口气,苏子卿无奈道。 季零雨义愤填膺地指责她,“这是你说好了的,不许再用几句话把我敷衍过去了!” 这丫头,看来还真是被她忽悠怕了。苏子卿好笑地答应下来,“放心,不会的。” 季零雨这才心满意足,抱着苏子卿的胳膊四处看,望见不远处的烧卖铺子,才想起来她们此行为何。 “天呐,我快饿成干尸了,子卿,咱们快去吃东西!” 苏子卿笑着答应了,两人正要过去买东西,一直默默当个幽灵跟在两位美人身后的莫小北忍不住出声了,“呃……咱们还是快点回去比较好,唐同学和……那位陌生同学,还在诊所呢……” 季零雨听说,不禁莞尔,“哎,你终于说话了,我还想着和子卿打赌,你究竟什么时候才会说话呢!” 这话太没礼貌,苏子卿忙拉了拉她的手,阻止她说下去,“零雨。” “好啦好啦。”季零雨瘪瘪嘴,把手里的鞋盒往莫小北怀里一塞,又把她手里抱着的鞋拿了过来,“给你,这是你的,我比较钟意这双。” 天上会无缘无故地掉下馅饼么? 当然不会。 那为什么两位美人硬要送她鞋子,还是这种一看就价格不斐的鞋子? 鬼知道。 莫小北死活不肯接,苏子卿微笑着走到她面前,从钱包里掏出来一百块钱,递给她,“这是剩下的,你可以把它带给你的室友,充当舍费。” 美人的举动太不符合常理,莫小北盯着钱眨眨眼,没动弹,季零雨见状,攀着苏子卿的肩膀幽怨道,“放心,这钱不是咱们俩去抢来的,昨天你不是送了咱们三件军训服么,子卿不知道脑子里的筋是不是搭错了,大晚上的拉着我和周轩把咱们送剩下的军训服都拿到白云大道那边卖掉了,这是你们寝室三件军训服的钱,一共一百块钱,你们平分的话就是每个人二十块,哎——” 说着说着,季零雨皱皱眉,叉腰走到莫小北跟前,“刚才你那双鞋已经花了二十块了,所以不能给你一百块。” 话落,她伸手夺过苏子卿手里的红钞,塞到自己口袋,又从自己钱包里扒拉出来零散的八十块钱,连着莫小北不肯接的一双鞋一起塞给她,“诺,这些给你。” 莫小北不知道自己脸上的表情是怎么样的,但她肯定自己的心情的确是莫名其妙的。 第23章 “这个,我不能拿。” “你傻不傻啊,这是你拿自己的钱买的,为什么不能拿。” 莫小北奇怪地指指自己,“我……自己的钱?” “对啊。”季零雨不管不顾,继续把东西塞她怀里,“这三双鞋是咱们每个人二十块买来的,你那三件军训服刚巧抵了这个钱,这不是你的钱买的,难道是偷来的?” 话是这么说好像没错,但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啊。 还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季零雨已经偷笑着向苏子卿眨眼,“好啦好啦,咱们快去买吃的啦,饿死我了。” 苏子卿含笑看着她冲锋陷阵的将军一样向咖啡奶茶店冲过去的模样,猛地拉住她即将跃起的胳膊,“买是可以,但你不能买咖啡。” 季零雨哀嚎,“啊,子卿你怎么越来越像我妈啦!” 莫小北捧着鞋盒和钱不知所措地看着她们,不好意思地打断她们道,“这个……” “抱歉,莫同学,你能帮忙买一下东西么。”她话还没出口,就被微笑着的苏美人截住了,“我要拉着这丫头不让她乱来,能不能我来说食物的名字,麻烦你去买?” “呃……可以……” “那就麻烦你了,我要那边铺子的虾饺和烧卖。”美人绽放一个完美的笑容说道。 莫小北腼腆笑一下,抱着手里的东西就要走,后头季零雨见了,忙叫住她,“同学,你抱着那个不方便,我来拿吧。” 说完,她夺过莫小北手里的东西,又递给她二十块钱,笑嘻嘻道,“麻烦你了。” 莫小北点点头,拿过钱,小跑到前头挤成一窝的铺子里头排队去了,看着她渐渐淹没在人群里,季零雨才转头向身边的苏子卿抱怨,“又是去白云大道卖东西,又是去阮姐姐的鞋店买鞋的,你绕这么大个弯子,到底想干什么?” 苏子卿高深莫测地对她一笑,“没什么,觉得好玩而已。” 季零雨被她这一笑弄得鸡皮疙瘩落了一地,“得了你,咱们从小一个被窝长大的,你还想蒙我,坏事都被我做了去了,你倒好,在后头坐享其成,不过子卿,你真是越来越可怕了,料到阮姐姐不会多收咱们钱,你还故意过去买。” 苏子卿难得的羞愧道,“她做生意也不容易,要不是我们卖军训服的钱不够,怎么也不会出此下策坑她的,作为补偿,我只能下次多介绍我妈的几个朋友给她认识了。” “嘛,阿姨的朋友都是土豪,阮姐姐也不算亏,不过说起这个,果然你一开始就是想给那个莫同学买鞋么!”季零雨愤愤不平道,“你都从来没为我这么费尽心机呢!” 我的大小姐,您倒是先搞搞清楚费尽心机是个褒义词还是贬义词再用啊。 苏子卿无奈地笑,“你想多了,我和那位同学素不相识,哪至于耗费心思就为了送她一双军训用的鞋子。” 季零雨马上蹿到她身边,好奇道,“那是为什么?” 苏子卿正想解释,抬眼瞥见莫小北手拿买好的早餐从人堆里呼哧呼哧地挤了出来,她忙闭口,拍一拍季零雨的胳膊,“别说了,她过来了。” 第14章 排队的人太多,买好东西好似打仗得胜了一般的莫小北,兴高采烈地提着东西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大清早的,却出了满头满脸的热汗,连擦都顾不得擦,便一个劲的跑到两位美人面前,把东西提给她们看,道,“呃……两位同学……我买来了。” “知道了知道了,又不是建功立业了,哪至于这么高兴,”季零雨一边笑着接过来东西,还不忘吐槽她一句,“莫同学,你可真像是愣头青。” 面对季美人三番五次的快言快语,莫小北腼腆笑一笑,也不放在心上,看见季零雨接过东西后,眼睛不住地往旁边的咖啡店乱瞟,忽然想起唐文显的交代,犹豫一秒后,出声劝她道,“季同学,嗯……你既然胃不好,就不能空腹喝那些的。” 小心思被她拆穿,季零雨霎时脸红到耳鬓,捂脸跺脚道,“要你管啊!” 美人害羞扭捏的模样虽说看起来赏心悦目,被轻吼了的莫小北还是吓了一跳,以为自己多管闲事让人家厌烦了,羞愧得脸“刷”一下变得通红,支吾着说不出话来。 “零雨,别这样,人家也是关心你。”苏子卿微笑着解围,从随身包里取了一包湿巾,递给热得满脸通红,挂着大滴汗珠的莫小北,声音温柔和煦,“莫同学,真是谢谢你了,先擦擦脸吧。” 莫小北脸红得更厉害,接过东西,点头道,“谢……谢谢。” 看她这么拘谨,季零雨又不厚道地笑了,“哎,你这个人,还真是……咱们都是女孩子,又不是怪物,不会吃了你的,你怎么动不动就脸红啊。” 脸红又不是她能控制的,只是不自觉脸上就发烧了,这能怪她么? 心里吐槽了个遍,实际上她却红着脸说不出一个字来反驳,腼腆的模样让季零雨愈发想逗她,故意一把搂住她,脑袋蹭靠在她肩膀上,嫌弃道,“哎,莫同学,你怎么这么瘦啊,这上头的骨头都硌人。” 说着,她还一边在脑中想象一下电视里看到的枕肩情景,一面动了动脑袋,企图找个合适的位置。 花季女孩儿身上特有的香味混合着沐浴乳洗发水的味道飘进她鼻尖。 感受到肩头的重量,莫小北心里被小刷子挠了似的颤得厉害,站都快站不稳了,怔了一瞬,忙慌乱地后退一步,歪头倾身的季零雨一时不妨,趔趄两下险些摔倒。 第24章 所幸她急急扶住旁边苏子卿的胳膊才没有惨案发生,可方才的事想起来还是有些心有余悸,这可是大街上,她就这么没形象的摔了岂不是丢死人了! 遂怒视莫小北,“莫同学,你后退之前能不能先告诉别人一声啊!” 莫小北慌忙摆手解释道,“对…对不起…我…你…是你先…” 没等她结结巴巴地把话说完,季零雨已经皱着秀气的眉,一个转身扑到苏子卿怀里,“哼,我还不稀罕你呢,还是子卿好,抱着又又软又香!比我的阿狸抱枕还好!” 莫小北尴尬地低下头,被季大美人认证“香软胜抱枕”的苏子卿则笑着把怀里人扯开,“别闹,再买些吃的,咱们就回去吧。” 说完,弯弯眼睛对莫小北温柔道,“莫同学,麻烦你再去买两份粥可以么?” 急于摆脱这个尴尬局面的莫小北连连点头,兔子一般,“哧溜”一下,转身就跑了。 季零雨在后头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这个莫同学真是好玩儿。” “你别总是逗人家。”苏子卿摇头无奈道。“也就是别人脾气好,不然,你该被嫌弃死了。” “嗯,人家只是觉得好玩嘛。”季零雨抱起她的胳膊撒娇,“生活就是要多找找乐子才愉快么,不然,以后的三年就每天死读书,多无趣啊。” 笑着刮刮她鼻梁,苏子卿道,“你啊,就是被宠坏了。我看以后给了婆家,得一个恶婆婆你怎么办。” 季零雨噘嘴不满道,“我还不是你们宠坏的,我才不嫁人呢,一个人自由自在的多好。” 听说,苏子卿无奈笑了笑,忽地又道,“对了,昨天我让你练得曲子,你练得怎么样了?” “放心吧,虽然手生了不少,可是我为了让咱家的苏美人在那天光彩夺目,俘获万千少男的心,可是拼上了我这条小命了呢!” 说着,季零雨装模作样地摸了摸自己的心口,“啊,心痛,子卿就要被人抢走了。我的子卿啊,说好咱们一辈子不离不弃死生契阔的呢!” 苏子卿笑着要去打她,“就你最贫。” 季零雨一边躲一边笑着讨饶,两人打闹间,莫小北已经买好东西回来了,苏子卿瞥眼见了,停下去追季零雨的步伐,抬手捋捋跑闹间散落在耳边的碎发,向她微微一笑,“莫同学辛苦了。” 她背着光,在人来人往的川流中静静微笑,好似空谷开出的幽兰一般,一瞬就能摄人心魄。 耳边发丝撩起来时露出了白皙的耳垂和清艳的侧脸,被初秋清晨斜斜的金色阳光照着,又好似镀光的象牙塔,让莫小北看得莫名心跳脸红,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连忙低头,慌张回道,“嗯……没……没什么。” 零雨说得对,这位同学还真是腼腆,怎么又脸红了。 苏子卿无奈笑了笑,转身对不远处的季零雨招手,“好了,零雨,买得差不多了,咱们回去吧,别让她们等久了。” “唔…”季零雨不情愿地走近,水灵灵的眼睛眨啊眨的,抱着她不松手,死死盯着苏子卿的脸,“子卿,你看我这么可爱,你是不是应该考虑一下什么事情呢?” 知道她说得是买咖啡之类的事,苏子卿捏住她秀挺的鼻子,在她抗议地乱挥手时,才笑说,“免谈。” 说完,走到莫小北跟前,把手里的鞋盒举到她面前,“来,交换。” 莫小北奇怪地看着她没动,苏子卿见状,不得不好笑地拿起鞋盒在她眼前晃晃,提醒她说,“你的鞋子,不要了么?” “不…”莫小北忙摆手,“这个我真的不能要的。” “为什么不能要?” “因为……因为……”莫小北绞尽脑汁地找理由,“因为这是你们买来的。” “嗯。”苏子卿笑着点头,“我们用多少钱买的?” “……二十。” “那不就结了。刚才零雨已经收了你二十块,你跑东跑西地又帮我们买了东西,劳力加金钱,你也付出了代价,不是么?” “可是…” 可是,能用二十块买到鞋是因为你们和店主是朋友,用来抵钱的军训服也是你们卖的,我一点儿力气也没出,这样坐享其成,心里难安啊。 “可是……我和你们非亲非故,你们为什么要帮我呢?”莫小北迷惑不解地轻问,就是不接东西。 “哎呀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啰嗦!”一边的季零雨看不下去了,一把夺过莫小北手里的早餐,接过苏子卿手里的东西直接丢到她怀里,“不就是一双鞋,你就当捡到的不就好了,真是烦死人了,我长这么大,就没见过送东西还送不出去的!” 苏子卿也笑道,“可能莫同学觉得拿了这双鞋心里不舒服,不如这样吧,开学这段时间我们可能会比较忙,要是实在忙不过来就请莫同学你来帮忙,莫同学认为怎么样。” 季零雨心直口快道,“什么嘛。子卿你这不就是让她以工抵钱,抵这双鞋么。” “我也不想的。”苏子卿笑,“毕竟莫同学还未成年,雇佣童工可是犯法的,可是不这么做莫同学一定良心难安,以为自己占了我们的便宜。” 她一句话便说破莫小北心中所想,让她直点头,小声道,“苏……苏同学,既然你知道,就别……别把这双鞋给我了。” 她连退路都帮这个人想好了,竟然还不动心,可真是倔得可以。 第25章 苏子卿闻言,抱臂上下打量着她不说话,莫小北被看得心里发毛脊背发凉,搓着手背不知什么时候起来的鸡皮疙瘩时,一边看好戏不嫌事多的季零雨就促狭笑了笑,贴近她耳边小声道,“莫同学,我告诉你,你要是真想拒绝,应该先收下,过段时间再托什么人送还回来,你不知道子卿性格古怪,你这样越是不要,她就越是会想方设法地逼着你要,你说说,你这样不是把自己逼到死胡同里么。” 说着,她还幸灾乐祸地拍拍莫小北的肩膀,“告诉你吧,子卿从小就在苏叔叔的教导下把什么孙子兵法,背了个滚瓜烂熟的,你还是好自为之吧。” 莫小北听着听着,不自觉心里凉飕飕的,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苏子卿笑道,“想不要这双鞋也可以,昨天听天气预报说,这段时间都有雨,如果莫同学能让鞋子上沾不到一点水,我就不强迫莫同学了。” 这不是强人所难么。莫小北为难地皱眉,一脸苦相。她今天肯定是出门拜佛了,否则,怎么遇到非要给她买东西的人呢。 “怎么,做不到么?”苏子卿笑着问了一句,看见莫小北苦哈哈的脸,又温和道,“没有冒犯莫同学的意思。昨天我到莫同学的宿舍时,看见过莫同学脚上的这双鞋,旁边还有两双,可是,无论是昨天莫同学脚上穿的,还是床铺底下摆着的,无一例外鞋帮的胶线都乍开了,穿着这样的鞋子走路,难道不会进石子砂砾,难道不会不舒服么?” 没等她回答,苏子卿又叹了一句,“莫同学,女孩子要对自己好一点儿啊。” 作者有话要说:  周二周三周四满课,看情况更,其他时候是日更的。昨天听讲座去了,今天会补上。我是不是啰嗦了点,写到现在,都没什么人留言,难道就没人想跟我探讨一下,到底是季美人可爱,还是苏美人好,以及以后的剧情发展么! 第15章 她一句话戳到了莫小北的心坎里头。 从小到大,她的衣服也好,鞋子也好,大都是拿她舅舅家的两个女儿的,偶尔她妈在农村赶集的时候也会带她到集市上买些东西,不过那些东西质量不大好,衣服倒还凑合,鞋子因为学校定的晨练跑步,磨损得太厉害,通常没穿一个月,就都不能用了。 这世上,钱买不到的东西有很多,可钱能买到的东西,却更多。 她从一岁到七岁,因为是独生女儿的缘故,虽然家里不富裕,但却能得到家族里许多的关爱。 后来姑姑们陆续远嫁,她失了一份关爱时,因为她爸是三代单传的儿子,她奶奶一直执着让她妈再生个儿子传宗接代,她便陆续有了弟妹。 人的心都是肉长得,可人的心也只有一颗。 有了三个儿女,就是圣人,心也会有失偏颇,何况她娘连小学都没上过。 像寻常有两个女儿一个小儿子的农村家庭一样,全家都比较喜欢小儿子,自然而然的,对于两个女儿的照看程度就弱了不少。 女儿大了总是要嫁人的,嫁出去的人泼出去的水,对女儿花费太多心思就是赔本。 ——这句话,还是她奶奶在她考上高中的时候说的。 那时候她正帮着家里收稻谷,偌大的稻谷晒场上,一堆人家长里短聊天之间,邻居叔叔玩笑地对她父母说,“你们家的女儿出息了,考上了县一中,以后能自己赚钱供养你们了。” 她爸妈笑着没说话,她奶奶却叹了一句,“女儿养了不管用,只有儿子才是向着自己的,要是考上的不是小北,是她弟弟就好了。” 她听了过后也没说什么,只是忽然想起来有一次去大姑姑家做客时,听她哭着和大姑爷抱怨过,“养儿子好,儿子会供养你们,还时不时向我们要钱干什么?!当初十几岁就把我嫁出去,几年多不闻不问,等我们过得好了,又想起来有我这个女儿了!” 她大姑姑掉泪的印象还残留在她脑海里,当时尚且年幼的她,并不明白这句话的含义,后来等她弟弟出世,她才慢慢明白了,这世上,原来生来就有不平等的事情。 她小时候,喜欢吃零食却没有钱去买,因为她妈给她的规定是一个星期只能花两毛钱,而那时候的一根辣条就要一毛钱。上学路上看见别的小朋友拿着果冻沙琪玛吃,她只能一边咽口水一边去拔路边野生的芝麻台。 实在是馋了,就在暑假时四处去捡别人丢掉的矿泉水瓶子和易拉罐,攒到一蛇皮袋时,拿去和收废品的换,通常会换到一块到五块钱,她就慢慢存下来,买一些圆珠笔和小人书,剩下的留着买泡泡糖吃,那样嚼得比较久些,也能多解些馋。 下雨了下雪了没人去接送,她就穿着五块钱买来的塑胶胶鞋,撑着她连伞柄都拿不过来的油布伞,一步一个脚印去上学,就这样从六岁熬到了十五岁,从一年级熬到初三。 她上初三时,她的弟弟妹妹也到了启蒙的年纪,家里送他们到小学后,怕她弟弟出什么差错,不仅定时接送,还不时到学校去看看,想吃的东西给足钱买,想要的玩具再贵也咬牙给买。 明明她就在隔壁的初中部上课,她却一次也没见到过她家人的影子,只是在全班一起大扫除时,有认得她家里人的同学在小学部远远望见了指给她看时,她也只好笑一笑表示知道就静静走开。 不然让她怎么说?其实他们只是来看看我弟弟有没有和小孩子吵架,有没有人欺负他? 第26章 说起来,她妹妹倒是沾了她弟弟的光,过了个还不错的小学生活。 她一直以为是因为她弟弟小,她比他年长要让他的缘故,可在有一次上街,她想要一个三块钱的风筝她妈没给她买,她弟弟要一个十五块钱的赛车,她妈却二话不说丢钱的时候,莫小北的心第一次觉得酸得厉害。 尤其是当她弟弟在院子里兴高采烈地玩着遥控车,她拿了一根细绳,拴在塑料袋上,当成风筝放的时候,这种心酸心寒的感觉愈发明显。 更不用说后来她想要一本书她妈不给钱买,却花了几百块钱给她弟买维生素钙片这样的事了。 家务活她从小做到大,书也读的还好,性格安安静静的,努力不给家里添麻烦,到底哪儿比不上她弟呢? 大概就是她奶奶说得,她生而为女孩子的事情吧。 可是性别这种东西,又不是她能选择的,再说,既然人赋予女人这么多的卑贱和罪恶,造物主又为什么要让这种生物出世呢? 她一直不明白这些道理,如今苏子卿的话更是让她触动,让她感慨万分,又有一些突然拨开迷雾的明朗。 女孩儿啊,既然这世上有太多人针对你们,太多为你们而设的陷阱,太多人苛求你们,太多将你们的自尊吹垮的狂风,你们除了对自己更好一些,除了让自己变强大到足够不受外力伤害,还有什么路可以走呢? 心中颤动,她几乎哽咽着答应了苏子卿的要求,“苏…苏同学,你说的对,东西…我…我拿着了,以后你要是有什么事,尽管…尽管来找我帮忙…如果…如果我帮得上忙的话。” 她突然之间态度转折太快,饶是苏子卿都有些惊讶,想问问缘由,可视线一转,看见她眼眶里似乎隐约闪着泪光,张张唇,半晌在嘴边压平一个微笑,“嗯……莫同学你想明白就好。” 说完,她又笑着补道,“那现在……咱们可以走了吗?” 努力压下心中起伏涌跃的情感,莫小北回她一个微笑,“嗯…” 苏子卿笑着点头,押着还妄想趁她们说话时偷偷溜走,去喝一杯浓香馥郁咖啡的季零雨,几人紧赶慢赶地走回了诊所。 刚走近玻璃门,就听见唐文显一声压低声音的怒吼,“你想干什么!找死别脏了人家的地方!” 莫小北被她大声一喊吓了一跳,慌忙拉开厚重的蒙砂玻璃门,“怎么了,怎么了?” 入眼就对上唐文显面无表情的脸,“你们怎么这么慢?” “呃…路上有点堵,我们又有点事……就耽搁了。” 唐文显又不是瞎子,当然看见了她拿在手上藏在背后的鞋盒,不仅是她,连她身后没什么好脸色的季零雨和温柔微笑的苏子卿手上的东西也看见了,这么明显的证据,她又不傻,怎么会不知道她们这是去顺道逛了街,而不是莫小北找得蹩脚路堵的借口。 能感觉到她的视线在自己身上打转,莫小北尴尬地又把手里拿的鞋盒往身后藏了藏,心里稍微有些忐忑。 她们就这么抛下唐同学出去逛了会儿,要是她知道了,岂不是很伤心? 没想到唐文显却是打量她一会儿就把视线转开,什么也没说,只轻轻点头,看向她身后的季零雨,“回来就好,你们来搞定她吧,我是没有耐性了。” 说完,她侧身走到一边,莫小北这才发现被她遮住的那个女孩儿,她人竟然醒了,坐在轮椅上,脸色苍白得很,睁着眼睛,眼神波澜不惊地看着她们,“你们就是送我来的人么?” 苏子卿站在原地没动,莫小北静静点点头,天性热心活泼的季零雨却已经上前一步,拿过莫小北手里的粥,笑着走到她面前,“哎,你醒了啊,医生说你贫血又有低血压,你是因为经常早上不吃饭弄的么?我告诉你啊,早饭可是很重要的,你以后可不能不吃了,还有,你多买些红枣吃——” “我要走,立刻,马上!” 正准备说长篇大论的季零雨一愣,随即皱眉,指指支架上挂的水,“你不是吧,这还没吊完呢,你就要走,你去哪儿?” 女孩儿冷淡道,“回操场。” “不是吧。”季零雨瞪大眼睛看她,“军训可是要在大太阳底下暴晒的啊,现在你要回操场,你不怕自己晕死过去?” 女孩儿听了,一愣,随即冷着脸沉吟不语,见状,季零雨才松口气,笑着道,“这才对么,你好好在这把水挂完,再让医生看看——” “我要回去。”不等她把话说完,女孩儿已经左手撑着轮椅扶手站了起来,斩钉截铁说道。 “喂,你这个人!”她撑手站了起来,手上被胶布贴紧的针都松了,看得季零雨胆战心惊的,“喂,挂着水呢,你别乱动啊,你死了不要紧,你对得起咱们好心好意把你送到这儿来的心意么!” “零雨!”苏子卿忙喊了一句,制止她再说下去。 眼前的这位同学,从穿着打扮上来看,比莫同学还要简朴,知道自己身体不好还执意不就医,除了有隐疾以外,就只有她担忧的医药费的问题了。 而从季零雨说了这句颇伤人自尊心的话,女孩儿骤变的脸色来看,苏子卿更愿意相信,这位陌生同学不愿意治病的原因是后者。 又是身不由己的人啊,苏子卿叹息不已,为什么人世间总是有这么多的困苦呢? 第27章 作者有话要说:  事先说明,我看得书非常杂,里头有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所以我的小说也……总之,这篇文有一些我身边的事,也有我看得故事,总之,吐槽请轻点。 第16章 “我是死是活,不要你们管。”女孩儿冷脸说,“放心,我要是有什么事不会讹上你们的,也不用你们来管我!” 季零雨一听就怒了,她们好歹把她送到这儿,她不说感谢也就罢了,竟然还说这样的话,岂不是让人心寒么! “你不要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咱们辛苦把你送到这儿,你一句谢话不说就算了,还说我们心有歹意,你这人怎么这样啊?” “那可对不住,我就是这样的人。”女孩冷笑两声,“我又没求你们帮我,身体是我自己的,我看不看医生也要看我愿不愿意,你们能管的着谁?” “你!”季零雨气炸了肺,脸涨得通红,看看就要上去和人大吵十八会合了,苏子卿连忙上前拉住她,“零雨,别说了。” “可是她好气人。”季零雨委屈地说着,眼眶就红了。 “好了好了,你乖乖站着别说了。”苏子卿忙把她拉到自己身后,看向那女孩,“安沛瑶同学是么?” 女孩冷淡望了她一眼没说话,苏子卿知道自己是喊对名字了,遂微笑着继续道,“我们没有别的意思,你要走要留我们也管不着,只是出于未来几年的同学情谊,提醒你一下而已,讳疾忌医这种事,就是再怎么清寒也好,也是不应该的,不管怎么样,命才是最重要的,活着才能有可能,那些身外之物,看太重就没意义了,不是么?” 她意有所指的一番话说得季零雨云里雾里的,莫小北几人却是门儿清,尤其是同样家境不太好莫小北,听见这番话后,心底一阵触动,看向女孩儿的目光也有些软。 “安同学,你放心把水吊完吧,刚才我们问过医生了,这些都是些普通的葡萄糖,不要多少钱的。”莫小北腼腆说着,指指自己的衣服对她笑一笑,“你看,虽然我也没什么钱,可是我就是感冒了也会去拿药吃的,钱可以再赚,健康不可以啊。” 安沛瑶的脸色有所松动,眼神复杂地看了她半晌,才意味不明地附和她道,“你说的对。” 这算是劝好了?莫小北软软笑一下,把手里的另一份粥拿给她,“咱们以后就是同学了,这个,我请你吃好了。” 她举着东西,期待地望着轮椅上的人,后头季零雨见了,附在苏子卿耳边道,“莫同学真是,热屁股贴人家冷板凳上,这不是自讨苦吃呢。” 苏子卿轻轻摇头,望着她们若有所思道,“不一定,这位安同学攻击性太强,像是豹子一样,只有她认准的同类或者她认为比她弱的人才能够接近她,莫同学看起来挺亲和的,估计,她不会拒绝她的好意。” “什么啊。”季零雨嘀咕道,“看她衣着,家境应该不太好,直接说是太自卑,只有和她家境差不了多少的人才能让她不产生自卑感不就好了。” “你这记仇的小丫头。”苏子笑叹道,“别人说了几句话,你也别太放在心上,以后还要当几年的同学呢。” “哼。”季零雨不快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她只要别惹我不高兴,我自然也不会去找她的茬子。” 苏子卿无奈笑了笑,转眼时,那姓安的同学,果然接受了莫小北的粥,一只手拿过来,放在一边的桌子上。 轻声对她说,“谢谢你。” 季零雨磨牙,“这个人,怎么就只对莫同学说谢谢,合着咱们几个就是白操心白忙活了?” “孩子脾性,你还计较这个,咱们送她过来也不是为了让她谢我们的啊。”哭笑不得地拉住气不愤的季零雨,苏子卿道,“好了好了,回去给你买好吃的,别闹了。” “我才不是闹呢!”季零雨气道,“这个女生,真是太可恶了!” “这是人家的言论自由,你还能绑着人叫她对你说谢谢啊。”苏子卿温声安抚她,“她人没事就好了,咱们初衷不就是这个么,别因为这个生气,不值当。” “哼!”季零雨心里这才好受些,却依旧是挂着脸,看着安沛瑶也愈发不顺眼。 她们嘀嘀咕咕说着话,莫小北已经和安沛瑶聊了起来,得知她也是十六岁,宿舍就和她们隔了一间。 “哎,原来咱们离得那么近啊,那以后你记得常过来玩啊。”莫小北笑道,“咱们宿舍就五个人,我室友还说太冷清了呢。” “嗯。”安沛瑶低声点头道。 “子卿,我敢跟你打赌,那个安同学在宿舍一定很不受欢迎。”不远处听见她们说话的季零雨偷偷和苏子卿耳语道,“你看今早上起来,只有她一个人迟到,肯定是她舍友不喜欢她,没喊她,也没告诉她今早上军训。” “你什么时候成推理家了。”苏子卿浑不在意地笑着,心底却颇为赞同季零雨的话。 眼前的女孩子穿着似乎七八十年代的衣裳,头发干燥枯黄乱糟糟的,因为家境被压抑了女性的柔美,心底一定不好受,对于同龄女孩对自己的评价也就愈发在意,自然就敏感多了,普通女孩子,该是很难和这样的女生相处。 “好了,子卿,别管那么多了,咱们快吃东西吧,等她的吊水完了,咱们就分道扬镳!” 第28章 她出神间,季零雨递给她一份虾饺,又愤愤地拿着买来的烧卖咬了一口,“我可真是烂心肠喂狗了!” 这丫头,还在生气呢。苏子卿笑着摇头,眼神瞥过一边面无表情站着直勾勾盯着这边的唐文显,一愣,随即淡淡笑了笑,“唐同学你的早餐,在莫同学那边。” 唐文显依旧是直勾勾盯着她们没动弹,莫小北听说,忙住了话头,起身把东西拿给唐文显,不好意思笑道,“唐同学,让你等这么长时间,真是不好意思,给,你的早餐。” 唐文显没接,季零雨见了,咬着早餐口吃不清笑嘻嘻道,“唐面瘫,你是不是怕我在里头下毒?放心,本姑娘还没有那么恶毒,虽然说我不喜欢你,那东西还是能吃的。” “是么,那可真是要多谢谢季大小姐了。”唐文显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这才拿过来莫小北手里的东西,细嚼慢咽的吃了起来。 如果不明白唐文显和季美人的关系,可能莫小北会以为唐文显尽干一些莫名其妙的事,可一旦知道其实唐文显很有可能喜欢季美人,她就只有慨叹的份了。 想尽一切办法,用尽一切手段和她搭话,就是惹她生气也是在所不惜,只为了让她注意自己,唐同学的这份心思,可真是绝了。 玻璃门外川流不息的人和车与静谧的室内形成鲜明的对比。 这小小的诊所里,许久没有人说话。 莫小北拿着自己买的白菜豆腐包,一边慢慢咀嚼,一边不自觉地偷眼往苏子卿那边看。 美人就是美人,就连吃东西都那么赏心悦目地好看,不像她,平常吃饭狼吞虎咽的,连她娘时常都说她吃的吃相跟八辈子没吃过饭的恶鬼差不了多少。 真正的女孩儿大概就是苏同学那样又柔美又懂礼貌的吧。莫小北默默想着,叹口气。 她们的交集,可能也就止在这儿了。今天以后,过不了多久,她就会忘记,这世上有一个平凡的在尘埃里头的女孩儿。 多残忍,这个世界。在她的世界里,只有苏美人这一个绚烂彩色图案一般的人在绽放色彩,而可能在苏美人的脑海里,她连一个芥子大的空间都占不了。 这种感觉,比那次她爸输了家里仅存的一万块钱还让她难受。 想着想着,莫小北的眼睛慢慢有些湿了,为了不让人发现,她赶紧吸吸鼻子转脸看向玻璃门外,却在转身的瞬间,撞上了苏子卿温柔询问的眼神。 她粉唇轻启,上下歙动间,分明是问她,“莫同学,你没事吧?” 当然有事,你不知道过度温柔了也会让人伤心么。莫小北忍着眼泪,强颜欢笑地摇摇头,又背过身去。 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苏子卿硬是要买鞋送她,可她无疑是她在这陌生城市遇到的第一份温暖,可这份温暖,她还没怎么感觉到,就快要消散了。 就像卖火柴的小女孩手里的最后一根火柴一样,就快熄灭了。 苏子卿奇怪地看她一眼,她眼眶通红,分明就不是没事的样子,只是她不说原因,鉴于她们不大相熟,她也不好再多问,只能客气地点点头,不再说什么。 几人又沉默着在这小诊所里待了一个小时,终于在生性活泼好动的季零雨受不了这么安静的环境,想要爆发的前一刻,那几瓶吊水“滴滴”地滴完了,见状,季零雨兴高采烈地快要飞起来,忙飞奔过去喊医生,“医生,过来拔针!”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人差不多齐了,性格塑造的也差不多了,好戏开始了。 第17章 医生正在帘帐子隔间里给一位七十几岁须髪皆白的老爷爷检查身上的红肿块,刚买东西回来的季零雨当然不知道这事,四处找不到人时,猛然转身看见那道帘子,也没多想,就拉开了,“医生,快来拔针啊!” 后头唐文显看见她的动作,想要阻拦已是来不及,眼睁睁看见那个性子直的女孩子拉开帘子,露出些不该看得,她叹了口气,嘴角勾起,果然她还是这样毛毛躁躁的,这样的性格,如果没有一个可以宠她到无法无天的人陪着她庇护她,可怎么办? 帘子忽然被拉开,那老爷爷想也没想,连忙缩起身子护住自己紧要部位,满脸通红地望着季零雨。 没想到啊,他都人到古稀了,还晚节不保! “小姑娘,你着什么急啊。”医生也是哭笑不得,忙丢下手里的小手电,把帘子拉起来,走了出来。 季零雨羞得脸红到脖子根,莫小北几人早在她把帘子拉起来时就闭上了眼,此时听见医生的话,都笑了,其中尤以唐文显笑得最欢,打趣她,“这还是秋天,怎么,你就迫不及待地想找情郎了?” “你才找情郎!”季零雨愤恨地白她一眼,“我……我又不是故意的!” 看她羞得无地自容,苏子卿走上前,拉着她手,笑道,“你平常性子就急,这下,可知道坏处了吧。” “说了人家不是故意的了么。”季零雨嘀咕着委屈道,扑到她怀里,嘟囔间把脸深深地埋到苏子卿脖颈里,“人家只是想快点走嘛!” 这丫头,弄出了事就撒娇,以为这样就没人怪她了? 苏子卿无奈地笑着,轻轻拍了拍她后脑勺,“看你下次还敢不敢这么着急了。” “呜……”季零雨哀鸣一声,埋在她怀里不吭声,知道她是要面子不肯出来见人,苏子卿摇摇头,只好由着她继续抱着,看着满脸笑意的医生走过去将安沛瑶的针拔了,便轻轻问说,“医生,她可以走了么?” 第29章 “哎,可以了,不过小姑娘营养不良,可要多注意身体啊。”医生一边收了吊瓶,一面絮絮叨叨地叮嘱着,“高中是你们念书最辛苦的时候,又要长身体,可千万不能糟蹋自己,有什么头疼脑热的,千万要过来看看,否则,以小失大就不好了。” 苏子卿笑着点头,“您说得是。” 顿了顿,她忽然摸了摸怀里季零雨的额头,惊叫道,“天呐,零雨,你的头怎么这么烫,是不是昨晚上咱们在寒夜里头走,你受了风感冒了?正好咱们现在就在诊所,快,快让医生给你看看!” 季零雨脸上的晕红还没退,就被她紧紧抓住胳膊,拉着往医生那边走,一边走她一边还痛心地说着话,“都是我不好,知道你身体弱,昨晚上就不拉着你出去了,你要是因为这复发了什么病,我可就愧疚死了!” 季零雨:等等,她什么时候生病了?她额头烫难道不是刚才羞愧脸红后的产物吗?! 她想挣脱苏子卿的钳制好好问一下她,谁知道平常文弱的看起来一只猫也抱不了的苏子卿不知道是不是吃了大力菠菜了,她左扑腾右扑腾的竟然挣不开她,硬是被她以半抱在怀的姿势拖到了医生那里,眼睁睁看她痛心疾首地对医生说,“医生您好好看看,零雨她没事吧?” 医生听说,当真拿了根温度计过来,方要给季零雨含着,便见苏子卿对他眨了几下眼睛,而后嘴角不动声色地对着安沛瑶的方向努了努。 毕竟年纪长,出来工作也许多年了,联合他刚才在布帘子后头听见这几个女孩子的对话,医生马上就明白苏子卿的意思,愣了愣,随即装模作样地拿温度计给季零雨试试温度后,微微一笑,“这小姑娘恐怕是高烧,不要紧,吊一会儿水就好了。” 苏子卿长舒一口气,“是么,那麻烦您了。” 医生笑着摆手,“不要紧的。” 说完,拿着温度计走到摆满药品的桌子前,“小姑娘,这吊水最费时间,你们要不要先回去上课啊,留下来一个人陪着这小姑娘就好了。” 唐文显闻言,眉头皱得快要打结,正要说话,苏子卿忙打断她,“我留下来陪零雨,你们就先回去吧。” 话落,又笑着补道,“我和零雨从小一块长大,她有什么事,我留下来也是理所当然。” 言外之意,唐同学你目前被零雨列为头等憎恶目标,与她非亲非故,还是不要自取其辱了吧——是么? 唐文显面无表情地盯着她,苏子卿又微微一笑,“怎么,唐同学还有事?” 唐文显不答,依旧是面瘫表情,与她对视良久,久到天性敏感的苏子卿以为她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让这位唐同学对她忽然产生了厌恶时,她才移开视线,沉默转身,慢慢走到莫小北她们那边,“走吧,我和你送这位同学回去。” 莫小北闻言,颇为不舍地看了那边的苏子卿一眼,慢吞吞地起身拿起安沛瑶刚才放在桌上的粥,自觉走到了轮椅的另一侧。 两人合力推着轮椅把手,正要走,轮椅上的安沛瑶忽然出声,“等会儿,我的医药费没给。医生,我要付多少钱?” “哎?”医生颇为窘迫地笑了笑,摩挲着手里的药瓶不知该怎么回答,眼神若有似无地飘向苏子卿,那个漂亮的女孩子果然不辜负他所求,淡淡笑了笑,向安沛瑶问道,“安同学,咱们今早上是一块儿迟到的,看你那么匆忙的样子,该是没拿钱包的吧?” 安沛瑶被问住了,脸色煞白僵在那儿不知所措。不带钱还过来看病,在她们村里,就是吃白食,是会被医所的那群人打断腿的。 “哎,没事儿没事儿,就几十块钱,反正我诊所在这,小姑娘你有钱了随时过来给就是了。”医生心地也挺不错,见状,连忙打圆场。“反正知道小姑娘你是这一中的学生,我这钱还能跑了不成,安心回去上课吧,多注意自己身体就好了。” 安沛瑶听说,死死盯着苏子卿,僵在那边表情变幻古怪,莫小北以为她是感激却不好意思说,便代替她笑着向那医生鞠躬,“谢谢叔叔。” “哎,没事儿没事儿,快回去上课吧啊。” “嗯。”莫小北答应着,和唐文显对视一眼,两人推着轮椅慢慢出了诊所,在人流穿涌中向学校走去。 看看人不见影儿了,医生放下手里的药瓶,对苏子卿笑说,“小姑娘,还不快放手,你这朋友可就真要住院挂水啦。” 苏子卿连忙放下紧抱着怀里人的手,愧疚地对从她怀里出来后不断呼吸新鲜空气的季零雨道,“零雨,你没事吧?” “还有一会儿你就要给我收尸了,你说有没有事!”季零雨愤恨咬牙抱着她胳膊不依道,“反对下次再以我为借口做任何事!就是要做,也得问过我!” “好好好,下次不会了。”苏子卿连忙保证,却不敢直视季零雨怀疑的犀利小眼神,急急岔开话题,向医生感激道,“谢谢你了,叔叔。” “哎,举手之劳罢了。”医生淡淡微笑说,“不过,我倒是很少见到你这么懂事的孩子了。” 苏子卿摇摇头,“叔叔您太夸我了,对了,我同学的医药费,要多少钱?” “她体质不太好,我就给她加了些外国进口的药,所以贵了些,一共一百二十一块。” 苏子卿点点头,从钱包里拿出来一张红钞,递给他,恳求道,“我替她垫了那一百块,她要是再来问您,您能不能说只要二十一块?” 第30章 “哎,你这孩子!”饶是医生这把年纪了,听见苏子卿这么说都愣住了,“你是和刚才的那小姑娘有亲戚关系么?” “……是。”苏子卿淡淡点头,“她是我一个熟人的亲戚,她家境不太好,自尊心又强,我怕她付了这医药费,就没什么生活费了。” “哎,你这小姑娘可真是热心肠。”医生慨叹地点头,收下钱,“叔叔都有点佩服了。” “哪里,叔叔您替人看病才是真的救死扶伤。”苏子卿笑着说着,拉起季零雨,“那我们先走了,叔叔再见。” “好好,小姑娘路上走慢些,小心车啊!” 告别那医生时已经九点多了,季零雨看看手上的表,又眯了眼看看渐渐升高的太阳,惫懒道,“看来咱们是赶不上早上的军训了。” “那不是正合你意。”苏子卿打趣她,“一听说要军训,你就要死要活地赖在空调房里不出来,活像是要上战场似的。” 季零雨噘嘴,难得没反驳她,只拉着她进到一个安谧的咖啡厅里,点了两杯摩卡咖啡后,拽着她找个位置坐下,“比起那个,我更想知道,苏子卿小姐,你今天圣母白莲花一样做了许多善事是为什么!” 说着,她紧绷起俏脸,与她相对着正襟危坐,大有黑脸包公问讯犯人的架势,“我才不相信,那个安什么的讨厌女人是你的亲戚,可你却无缘无故地为那个讨人厌的女人垫了一百块钱,你说,这笔帐,咱们怎么算!” 第18章 街道的喧闹由于上班上学的高峰期渐渐落下帷幕,只有零星的车辆不时驶过,带起一片尘土。 苏子卿盯着外头的行道树看了好一会儿,才在对面人“坦白从宽,拒绝从严”的逼供下慢慢叹道,“零雨,你是知道我爸性格的吧。” “当然知道。”季零雨点点头表示很清楚。 她和苏子卿从小一个大院里长大的,玩得最好,当然两家间交往也密了许多,她时常跑去苏子卿家里去玩过家家什么的,就经常被苏子卿爸爸拉住,塞许多奶糖啊牛肉干之类的零食和零花钱给她,因为这,她那时候胖得像头小猪,她妈还为此不得不给她下了禁食令。 “苏叔叔人特别好,每次过去都给我一堆吃的,总是拿着本书在研究,看上去又斯文又儒雅,不像我爸,到了中年,人就发福了,小肚子挺得老高。” 她边说边嫌弃地撇嘴,“说了让他减肥了他还不听,连买个烟走五分钟的路他都不干,不是使唤我就是让我妈买菜的时候顺便去超市给他捎带,真是年纪越大越懒了。” 苏子卿哭笑不得地听她在那埋怨,听了好一会儿,感觉自己说跑题了的季大小姐才突然意识到了不对劲,住了嘴,看看苏子卿,眨巴两下眼睛,“不对啊,子卿,我们不是要谈论你今天的反常行为么,怎么就扯到我爸身上去了?” 这得问你啊,大小姐。 心底叹了一声,苏子卿满含笑意地道,“虽然你说着说着就跑了题,可你有句话说得还是没错的:我爸他是个好人。” “那不好么?”季零雨表示不能理解,“我爸就跟雷公一样,整天板着个脸,活像是有人欠了他几百万似的,别人一见他就怕。” “可他人太好了啊。”苏子卿摇头,苦笑着拿起银勺子搅拌一下白瓷杯里的咖啡,轻轻喝了一口,弥的味道便弥漫在口中,苦而涩,像极了此刻她的心情。 “你不知道,我爸他出生在一个特别贫瘠的山里,我小时候听他说过,我爷爷奶奶在他七八岁的时候就去世了,还是靠着我一个远嫁的姑姑费尽千辛万苦把他养大供他读书的,所以他特别知恩,一直想报答我姑姑,可等他参加工作后,我姑姑却因为胃癌死了。” “那苏叔叔一定难过死了。”季零雨叹口气道。 “嗯。”苏子卿点点头,慢慢道,“我那个姑姑比我爸大了十三岁,长姐如母,他那时候确实很难过,不过逝者已矣,时间长了悲伤也就淡了。可是我爸总觉得没能报答我姑姑的恩情,心中一直愧疚,想要给我的表哥表姐一些钱,他们又都成家立业不需要他的帮助了,他也就越发愧疚。” 又喝了口咖啡,苏子卿回想道,“可能是这份愧疚越积越大,最终在他心里涨得撑不住了。在我上三年级的时候,一次放学回来听见我妈和我爸在吵架。我爸性格温和,从来没跟我妈拌过一次嘴,那次也是我第一次看见他那么生气地和我妈吵架,我被吓得懵了,站在门边上不知所措,等我妈气得从屋里收拾好衣服略过我夺门而出时,我才记得上前,拽住我爸的衣服问他怎么了,他把我抱起来,跟我说,没什么,就是答应给我买的钢琴不能买了,问我伤不伤心。” “我那时候哪里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况且我也不是真的喜欢钢琴,只是我妈让我学,我就学了,听他这么说,当然是摇头说不伤心,他当时很高兴的样子,把我抱起来,我们父女第一次去外面的饺子店吃了饭。” 说着说着,苏子卿眼眶红了,吓得季零雨连忙抽纸巾给她,“别说了,子卿,我不问了,咱们快回去吧。” 苏子卿摇摇头,接过纸巾,捂住眼睛,继续道,“那时候我还欢天喜地的,因为我妈管得严,从来不许我多吃外头的东西,她就是再忙也会给我做饭,说是家里的饭菜吃得安心对发育也好,那次我第一次被我爸带出去吃饭以后,我还天真地问他,要是我妈发现了罚我怎么办,他就摸摸我的头,慢慢问我说,如果他和我妈离婚了,我会选谁。” 第31章 季零雨听了咋舌。她一直以为这个问题是苏子卿长大了才会做的选择呢,没想到苏叔叔在她那么小的时候就问过她了。 “很残酷吧,这个问题。”看她惊讶的模样,苏子卿淡淡笑了笑,“我那时候的脑海里还没有离婚的概念,只知道爸妈要不在一块了,却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要分开,直到我妈把我带到市里读书,我才听她应酬喝醉回来时,隐约哭诉过,说是我爸不知发了哪门子的疯,把家里的存款大部分都捐给贫困区了。” “不是吧,就因为这个,阿姨就要和叔叔离婚?”季零雨瞪大眼睛,“阿姨也不至于这么小气吧?” 苏子卿摇头,“当然不至于为了那些钱就和我爸离婚,可你不知道,我妈当时怀了孕了——计划生育抓得很严,我爸妈都是公职,被抓到就要罚很大一笔钱,我爸从小没了父母,又只有一个姐姐,家族里一位旁亲都没有,孤单得很,我妈就想,就是罚款,也要把肚子里头的孩子生下来,既是因为她不想我以后孤单,也是因为她爱我爸,想替他生个男孩子……” “没想到阿姨也这么愚昧!”听到这,季零雨愤然不已,“什么叫男孩子才能传宗接代,咱们女孩就不是自家养的了?” “好好好,你别激动。”看她气得站了起来,引得咖啡厅里的人统统向这边望了过来,苏子卿忙拉她坐下来,“别急,听我慢慢说,不然,我就再也不说了。” 季零雨这才不情不愿地坐下来,听苏子卿继续道,“因为这件事,我妈就未雨绸缪地存钱,原本是打算应付罚款的,可是那年又是洪涝又是雪灾,贫困地区死了不少人,我爸不知从哪里弄来消息,说是一批学生的学校和家都被雪压得塌了,没有地方睡也没地方读书,急需要钱盖屋子,他就瞒着我妈,把那些存款挪了出来捐了出去。” “不是吧,那没了钱,阿姨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呃……” 脱口而出的话又被她咽了下去,季零雨忙捂住自己嘴:猪脑袋!子卿都这么大了,也没听说她有个弟弟或者妹妹,这不是明摆着那个孩子没出世么。。。 苏子卿苦笑道,“我妈并没有告诉我爸她怀孕的事,我爸当然也就不知道那些存款的用途,事实上,到今天为止,我妈也没有告诉他她当初为什么和他翻脸的缘故。他一直固执地以为,是我妈太贪恋钱财,太小气,和他价值观不相符的缘故,而我妈也不解释,虽然她如今的确更喜欢手里的权财,但我相信,那时候,她是没有这个心思的。” “这可真是……”听完了故事,季零雨一时之间竟然找不到词语来描述她如今的心情,“所以你帮那两个人的原因,和苏叔叔有关?” “嗯。”苏子卿淡淡点头,“我爸经常和我说些他小时候的故事,在我从市里回来后,还带我去过我们省最穷的山区里住过一个月,体验那里的生活。看见她们,我就会想起来我爸的话,和我曾经在山区里看见的那些和我年纪差不多大的孩子们的生活情状。” 尤其是那个莫同学,气质和她爸差不多,都有些儒气还有些呆的样子。 她看见她脚下鞋子裂了,就想起来她爸在她几岁的时候,跟她说过,他们小时候因为穷,上学都是赤脚在雪地里跑,脚冻裂了都不在乎的事情,一时之间心有所感,所以才大费周折的替她买了东西,也算是帮她爸还愿了吧。 “怨不得那些年叔叔职称比我爸高,却经常吃咸菜米粥过日子呢。”季零雨感慨,她那时候经常被她妈使唤着去喊苏子卿爸爸到她家里吃饭时还奇怪过这个问题呢。“原来是他都把钱捐出去了,苏叔叔,可真是……嗯,大善人。” “现在你知道了吧。”苏子卿苦笑不已,“我爸对我的教导,是对贫困的人,能帮就帮,也不图人家回报,就为了自己心里安心。” “那你也不用晚上七八点钟拉着我们去卖军训服吧。”季零雨瘪嘴嘀咕道,“那么晚了,咱们两个黄花大闺女去那个都是男人的地方,要不是周轩那个还算靠谱的,咱们现在可惨了。” “我只是想试试,能不能靠自己活着而已,而这次的实验结果告诉我,我还是能不靠任何人就能得到我想要的东西的。”说完,苏子卿从包里拿出两百块钱递给她,温柔笑着安抚道,“给,别生气,这是你的报酬。” “咦,你哪里来的钱?”季零雨奇怪问道。 “卖的啊。”捏着钞票在她眼前挥挥,苏子卿一本正经道,“你以为我会只拿几件衣服就去冒险?我可是暗地收集了所有咱们学校储蓄室里的军训服,凭三寸不烂之舌说服那些工人以五十块一件成交的呢。” “天呐,奸商!”季零雨立马不可思议叫道,“我和周轩只卖出二十一件,你是怎么办到的?难道,你出卖美色了?” “去去去,说话不讨好。”笑着拿钱拍她一下,苏子卿也没反驳,“我只是告诉他们这要七十块,看在他们也不容易的份上,收他们四十,谁让他们真的出五十呢。” “奸商啊奸商。”季零雨感叹着一把拿过钱揣到兜里,美滋滋地笑了,反正她也出了苦力,这不是不要白不要么。 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抬头问她道,“这么说,你给那姓安的垫的钱,也是用这里头的?” “当然。”淡定地喝了一口咖啡,苏子卿狡黠笑道,“你以为我会傻到自己出本金么?” 第32章 作者有话要说:  吐槽主角间互动少的,后面会多的,以及,这世界并不只是由两个人构成。 第19章 能照射到人眼晕的太阳已经晒得人头皮发烫了,莫小北揩了把额头的汗,一边推着轮椅往学校走,一边和她们商议,“都这个时候了,咱们就不去操场了吧?” 唐文显淡淡转头看她,“你想逃军训?” “呃……”莫小北脸红语塞。她的确是有这个想法的,毕竟这大热天的,暑气未消,能多在阴凉底下站一会儿都是好的。 “我也有这个意思。”没等莫小北说话,轮椅上坐着半天不吭声的安沛瑶却忽然出声,“你们把我送到寝室以后,就自己也回去寝室吧,咱们下午再去,要是班主任问我,我就说我病得厉害,挂水耽误很长时间。” 她们两人都这么说,唐文显也没反驳,慢慢点头,两人推着轮椅把人送到女生寝室门口,在楼梯前停了下来。 安沛瑶和她们都住在四楼,推着轮椅是上不去的了,本来唐文显打算是让安沛瑶一个人走上去,她和莫小北快点过去还轮椅的,毕竟军训快要散了,那个被季零雨拿走轮椅的人要是没有轮椅就麻烦了。 可莫小北念及安沛瑶气血没恢复好,怎么样也要搀着人上去,唐文显也不和她争辩,靠在轮椅边上,冷眼看她,“既然你那么好心,那你就好人做到底,送她上去吧,我在这底下等你。” 莫小北歪头,“唐同学,你不和我一块儿上去么?” “我不喜欢和不熟的人有身体接触。”唐文显面无表情道,“而且,我和她非亲非故,用不着为她这么劳心劳力。” 莫小北还想说什么,唐文显不耐烦地道,“如果你想道德绑架的话,还是算了,你要是实在担心她,要么,你自己送她上去,要么,咱们都走,让她一个人慢慢爬上楼梯。” 细细想想,其实她说的有道理,别人帮你是道义,不帮你是理所当然,有谁会为了刚见面的人尽心尽力?说起来,人都是自私的,又不是每个人都像苏同学一样,会在见她第一面时,就莫名其妙送她一双鞋。 对了,苏同学。想起苏子卿,莫小北没来由的心间发颤,她忽然想起来她对她说过女孩子要爱惜自己的话,又想起最近看起的一本书,上头说过,女儿是水做的骨肉,对女孩子,要像浇灌玫瑰一样,耐心而爱惜极致,温柔呵护她们不受伤害。 虽然她和安同学一样是女孩子,可她身体素质好一些,现在,就姑且当起那个浇灌的人吧。 想着,莫小北点点头,对安沛瑶腼腆笑笑,“安同学,不介意的话,我搀你上去吧?” 一直听她们说话不出声的安沛瑶闻言,绷着脸看她,视线在她脸上转来转去看得莫小北一阵奇怪,好一会儿,她才淡淡点头,低声说,“麻烦你了,莫同学。” “没什么。”莫小北微微一笑,一手扶着她的肩膀,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搀在她臂弯底下,亦步亦趋地往楼上走,走到转弯处,又忙停下步伐,对唐文显说,“唐同学,你等我一会儿,回来我就和你去送轮椅。” “知道了。”唐文显懒懒地答,靠在轮椅上闭目养神起来。 看她不想搭理自己,莫小北尴尬地摸摸鼻尖,转过头,专心扶安沛瑶上楼。 她以为自己本身就够瘦了,没想到这位安同学比她还要瘦,搀着她时的触感和戳子似的,细胳膊细腿的和麻秸差不了多少了。 她瘦是因为她不太喜欢吃肉,一直是素食主义者,一直以来胃口不好,饭也咽不下几口。难道这位安同学,也是素食爱好者? 也或者,是那种怎么吃都不胖的类型?如果是真的话,那可是太被人羡慕了。 感慨间,莫小北已经搀着人沉默地走到了楼上她的寝室门前,看着她从兜里拿出一把钥匙开了门却站在门口迟迟不进去,莫小北尴尬地只好也陪她站着,杵在门口,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异常拘谨的气氛在两人间流转,莫小北想找些话题,奈何安沛瑶脸色如铁,怎么样说她都不搭腔。 刚才扶她上来时就发现了这一点,现在她更是如此,叫了她几遍“安同学”,她就跟没听见一样,就只是一双眼睛定定地盯着她看,目不转睛的模样让莫小北没来由地有些瘆得慌。 于是她尴尬笑了笑,打破沉默说,“安同学,你还有什么事么,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唐同学还在底下等我呢。” 安沛瑶这才移开视线,“我腿软走不动,能麻烦你帮忙扶我到床上休息么。” “哦,好。”莫小北点头,搀起她往寝室里头走,最终按照安沛瑶的指示在一张只铺着一张苇篾都乍起来的席子前停了下来。 安沛瑶道,“好了,就是这。” “哎……”莫小北惊讶地低声喊了一句,指着上头的席子,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可是……这上头连枕头被子都没有哎,虽然白天还不冷,可夜里怎么办,安同学,你是不是行李东西都还没送过来?要不要……” “这就是我全部的行李,懂么。” 安沛瑶冷笑一声,自顾自走到贴着自己名字的衣柜子边上,从里头扒拉出来一些破旧的厚衣裳,堆到床上,把床铺匀,权当做被褥。 莫小北惊讶的指着那上头的“被子”,“安同学,你晚上就这么睡得么?” 第33章 安沛瑶不理她,又从衣柜里拿出来一个灰色大包,一层一层打开,莫小北便看见十几块她小时候喜欢吃的实心馍馍。 不过明显烙馍馍的人手艺不怎么样,那十几块馍馍全都是干黄的,边角地方竟然还有许多处焦了。 安沛瑶看不见那馍馍焦了似的,掰下一大块就往嘴里塞。 也许是饿得狠了,她吃得又急又快,没一会儿就噎到了,脸上憋得通红。 莫小北看着,着急的忙去替她找水,找了半天没找着,急得团团转时,安沛瑶已经就着莫小北先时给她的粥,把那块嘴里馍馍咽了下去,看她这副模样,心里微动,淡淡说,“别找了,她们把水瓶都锁在柜子里了,你找不到的。” 莫小北一愣,随即转身,看见她没事,心里颇为安慰,可听见她说得话,又滞塞道,“这是什么意思……你的热水瓶呢?” “字面意思。”安沛瑶淡淡说着,把馍馍收好放回去,转身面对还一脸茫然的莫小北,双手一摊,“你是傻子么。如你所见,我一贫如洗,用不起热水,买热水瓶干什么?” “可是你洗澡怎么办,喝水呢?” “洗澡用凉水,喝水的话,学校不是有供应热水么?” 莫小北忽然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安沛瑶对她的反应见怪不怪,看着带回来的粥一脸不舍得,“真是可惜,大热天的这粥不能放多久,否则,还能够我吃两顿的呢。” 说是这么说,她还是喝了一口后,小心翼翼地把东西收了起来,放在了桌子上。 莫小北看着她,忽然有些感同身受的凄凉。她走上前,对望着粥,还在思考怎么省钱度过接下来一个月的安沛瑶轻轻道,“安同学,不介意的话,我瓶里还有水,你……你不介意的话……” 安沛瑶忽然转身,看着她笑了,“你是可怜我?” “不是不是。”莫小北连忙摆手,诚恳道,“我只是……我家里也没什么钱……可我常听人说,穷人就要互相多帮帮,熬过这段时候,就没什么了,我之前……之前也没有钱打热水洗澡,可是我听人家说,女孩子长时间用凉水洗澡以后会生不了小孩,我觉得,我们都是女孩子,还是多注意身体比较好。” 这世上有什么比现身说法还能有效劝诱人的?尤其是在有无做母亲的权利的这件事上。 安沛瑶打量她,衣裳虽然没有自己的破烂,可也是洗得发白,鞋子也裂开了。 看来她说得没错,其实,她们才是一个世界的人。 这么一想,她忽然之间找到依靠一样,对莫小北也没有起初的疏离,听见她这么说,不客气道,“除了你的热水,你的洗发水也能用一下么,放心,我不会用很多。” 秉着同学一场的情谊,莫小北不介怀地笑着道,“啊,可以,你跟我去拿吧。” 唐文显在底下百无聊赖地等了好一会儿,才看见莫小北姗姗来迟的身影,不及让她说些什么,唐文显就面瘫地指责她。“莫同学,你迟到了十八分二十三秒四分。” 莫小北:“……” 她还能说什么?说她其实送安同学的时候,顺便送了她一捆卫生纸一条毛巾一块肥皂还有一袋姨妈巾一瓶热水,看着她进了浴室她才出来,所以才迟到的么? 还是算了吧,显得她多伟大似的,其实她就像季美人说的一样,跟愣头青似的,这么说,不但会伤了人安同学的心,让她也瞧不起自己。对别人好,是为了来炫耀的? 可是,看唐同学的样子好像很生气,她又拿什么理由解释她迟到啊…… “好了,快点,别发呆,我们去送东西了。”没等她想好措辞,唐文显已经面无表情地推起轮椅,拉着她往外头走。 她这么猴急的样子,让莫小北对她的认知有了些颠覆。 唐同学,你说好的面瘫冷静呢? 作者有话要说:  忘了说了,周二周三周四满课,可能更,可能不更,不更情况比较大。 第20章 被唐文显拉着,推着轮椅一路小跑来到操场时,早上乌压压的一片人已经散得差不多了,只有三三两两结伴在绿茵的草坪上闲聊。 想是顾虑到学生们第一天军训,又是大清早的被折腾起来连口早餐都没吃,学校才定下的主意。 虽然校领导难得仁义了一次,可人都散光了,她们这轮椅去送给谁啊!况且,她回来之前,根本忘了问季美人,这轮椅是谁的了,这大海捞针的,怎么找轮椅的主人? 想想,莫小北抹抹额头上的汗,为难地对唐文显说,“唐同学,你知道这轮椅的主人么……呃……我刚才忘了问季同学了……” 唐文显不理她,目光如炬,眼睛在操场上逡巡着,显然是在找人。 见状,莫小北只好尴尬地在原地站着不说话,杵了好一会儿,被头顶日头晒得实在是眼晕受不住了,她只能再斟酌着开口说,“呃……唐同学,大家都走得差不多了,就算知道这轮椅是谁的,咱们上哪儿找人去啊?不然,咱们先回去,把东西寄存在——哎,唐同学!” 没等她把话说完,唐文显已经和离弦的箭一样推着轮椅大步往操场南边走去。 那里,栽下了两棵枝繁叶茂树干巨大的梧桐树,树荫底下放了两张新漆的公园长椅,好几个女孩子围站在那边嬉笑着说话,笑声传得老远,她站在操场门口都能听得见。 第34章 看她过去,莫小北没奈何也只能跟了过去,待走得近了才发现,原来在那的不仅仅是几个女孩子,还有一个穿着宝蓝色衬衫的男孩子也坐在长椅上,只是他是坐下的,被站在他面前的几个女孩子遮住了,所以远远看过去才没能发现她。 “哎,同学你是哪个班的啊,怎么受伤了就放你一个人待在这儿啊?需要我们帮忙么?” “同学你要不要喝水啊,我看你在这坐了半天了,该热坏了吧?” 女孩子们叽叽喳喳的声音在她走到近前时显得更为喧闹,俗话说三个女人抵的上五百只鸭子,在这么多女孩子吵闹的声音下,那男孩子也没什么不耐烦,只是笑着摇头,“你们的好心我心领了,我在等人,会有人送我回去的,同学你们就先回去吃饭吧。” 说完,眼神一转,不经意间看见了女孩子身后的莫小北她们,眼睛一亮,笑指着她们道,“你们看,给我送东西的人来了,各位美丽的姐姐妹妹们回去好好吃饭休息吧,别耽误你们下午军训。” 他这么一说,那几个女孩子自然也看见了唐文显手底下推得轮椅,没有再逗留的理由,只好不情不愿的走了。 等她们都离开,露出在长椅上端坐的人的一张完全的脸:生得皮肤白皙,鼻子高挺,眉挺俊秀,虽然坐着,但腰背挺直,看样子身高不会低于一米八,外表来说很是阳光帅气的一个男孩子。 怨不得刚才那么多女孩子缠着他,这样的男孩子的确有吸引人的魅力。 不过莫小北却是喜欢不起来他,原因么,也跟简单。 眼前的男孩子左耳扎了耳钉,日光透过翠绿梧桐叶的缝隙照进来,映在他靛蓝色银耳钉上,平白多了一股轻浮气。 她妈跟她说过,轻浮的男子最会骗女孩子欢心,是不能相信喜欢的。 “唐同学,你果然来了啊。” 莫小北正想着,眼前的男孩子忽然开口说话了,他两手扶在椅背上,靠着椅子懒洋洋地上挑着眼睛看着他面前的唐文显,漫画里头慵懒帅气的男主似的。“我就猜到,会是你来还东西。” “轮椅还你。”唐文显不理他,面无表情说着,转身就要拉着莫小北走人。 “慢着!”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喊,打断了她的脚步。 唐文显头也不回,“轮椅我们还了,周同学还有什么事情么?” “唐文显,请你以后离零雨远点。” “为什么,又凭什么?”闻言,唐文显身子一僵,随即冷笑着转过身,“周同学是把自己当成哪家的少爷了么,别人的自由,你能管得到?” “我才懒得管你,可如果你所作所为伤到了零雨,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独属于青春期男孩子低哑的嗓音在空中淡淡回荡,莫小北提着一颗心,咽了咽口水,在一边静静听着这两人莫名其妙的对话。 她怎么觉得,这两人之间的氛围,有点剑拔弩张的感觉? “呵呵。”唐文显冷笑两声,定定地望着眼前眼中闪着两簇名为愤怒火焰的帅气男孩子。 她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淡淡问说,“周轩,你凭什么不放过我?” “唐文显,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藏得是什么龌龊心思。”撑着拐杖站起来,略低下头俯视地看她,周轩也冷笑连连,“唐文显,你自己变态就算了,别把零雨拖下水,我告诉你,她是我们几家人从小宠到大的公主,你要是再任由你的龌龊心思蔓延,你信不信……” “怎么样,打死我?你有那个胆子敢偿命么?”不等他说完,唐文显已经先他一步说话打断了他的话。 不卑不亢地看着他,笑得异常明艳,“别以为你是男人,就占尽优势了,别人的喜恶,管你什么事,你还是先管好自己,再来管我吧!” 说完,她迅速上前一步,贴在他耳边吹冷气道,“是,我是喜欢季零雨,可那也是我和她的事,你凭什么管我,她和你又是什么关系?就算你告白成功,和她成了恋人,只要你们没有结婚,没有法律上的关系,你就别管我对她有什么心思!” 周轩听得怒火中烧,他从来没见过这样脸皮厚的人,什么叫做这是她自己的事! 最近网上氛围宽容许多,她就可以正大光明的说自己是同性恋了?难道这还是什么引以为荣的事不成!难道她认为这种感情是对的,所以把零雨牵扯进去,让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她,这种做法是对的? “那我也告诉你,你喜欢谁,想和谁有这种关系我也管不着,可那个人绝对不能是零雨!唐文显,要是你真心为零雨想过,你真的喜欢她,你就该离她远点!你以为同性恋这顶屎盆子,还是什么光宗耀祖的事?需要让全天下知道你是该死的同性恋么?” 他激昂陈词地瞪着她说着话,脸上甚至因为激动而铺满红晕,青筋迭起。 可唐文显忽然就觉得很好笑,也懒得和他争辩。 对牛弹琴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该死这种话,还是不要随便说的好。周同学也不想想,监狱里头那么多犯人,□□的,杀人的,他们哪一个不是十恶不赦,哪一个就不该死?请问周同学,我做了什么,可以和他们媲美,就能换得你一句该死了?” 周轩霎时被她的话堵住了嘴,想要说些什么,脑中已经被愤怒塞满了,一时间又找不到合适的词汇,只能不甘心的磨着牙,双眼通红地看着她,咬牙切齿道,“总而言之,你最好离她远点!” 第35章 “那你可就管不着我了。”微微一笑,唐文显耸耸肩膀,“我喜欢谁,我想接近谁,那是我自己的事,也是我的自由,周同学还是管好自己比较好。” 说完,她不理周轩听完这段话更加愤怒的神色,淡然地拉着莫小北的胳膊,“走吧,和这种人,有什么好说的?” 莫小北呆呆地被她拉着走,直到走到操场外头,到了离她们宿舍不远的仿古凉亭时,她才恍惚回神。 刚才她听到了什么来着?唐同学她其实喜欢季同学,那位叫周轩的挺帅的一个男孩子,也喜欢季同学,所以,她刚才是见证了一下“情敌相见分外眼红”这个画面了? 莫小北忽然觉得身上传来一阵寒意,让她不由自主地抖了抖。 天呐,她总觉得自己知道的太多了,她会不会被灭口啊? “你在想什么?以为我会杀了你灭口?” 她正胡思乱想,忽然耳边传来唐文显冷淡的声音,吓得她连忙后退了一步。 看她戒备地盯着自己,唐文显忽然觉得她好玩极了,神色淡淡地走到凉亭里坐下,招呼她,“不来坐坐?” 看她神色犹豫,又笑道,“放心吧你,我对杀人没兴趣,况且,这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我为什么不敢公之于众?” 莫小北摸摸自己受惊的小心肝,觉得安心了点,可看见唐文显那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又觉得有些不对劲,可想破了脑袋却不知道哪里不对劲,只好战战兢兢地走到凉亭里头,和她相对而坐。 唐文显见状,笑了,“怎么,你很怕我?我是洪水猛兽么?” “不是……”莫小北捏紧了凉亭的栏杆,咽下口水说着,“只是……只是……” 唐文显微微一笑,“嘛,你的反应也属正常,换作有的人,听见这些话,可能马上就要宣扬出去,让我身败名裂受尽非议了呢。” 第21章 既然知道这么做的下场,又为什么要这样自己断绝自己的后路呢? 莫小北不明白。可她向来是一个不懂就问的好孩子,不明白,她也就直接问了出来。“为什么要喜欢季同学呢?” 以为她会苦口婆心地劝着自己,她甚至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可没想到她竟然问出来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让以腹黑著称的唐文显也有些措手不及,看着她那张带有求知欲的脸,不由自主地就想笑。 这个莫同学,难道以为感情像是学习一样,可以不懂就问的?真是天真啊。 唐文显笑着摇头,“难道你不觉得零雨人长得好看,身材很好,脑瓜子也很聪敏,很适合金屋藏娇?” “就因为这个?”莫小北瞪大眼睛,很是不敢相信,她以为,能让一个人抛弃世间的伦理纲常,不顾流言蜚语地喜欢和自己同样性别的人,好歹也是有一个感天动地的理由的。 什么她是我的救命恩人啊,她把我从地狱里救了回来啊,她救了我的父母,所以我要以身相许啊,电视里也好,小说里也好不都是这么演的么,怎么唐同学说的,和电视里演的差别这么大,这不科学! “不然你以为是什么?”唐文显望了眼她脸上变幻莫测的神情,淡淡道,“所有的一见钟情不过都是一种变相的见色起意,我说我喜欢她的脸,有什么不对?” “当然不对!”莫小北反驳,想了想,道,“那苏同学也很好看,怎么你没喜欢她?” “因为她的性格不适合我。”唐文显慢慢说着,靠在了凉亭的柱子上。“苏子卿这个人,有种大智若愚的感觉,像是看透了一切,又像是什么都看不透,游离在世俗中间,这种人,心思太多,我不想和她打太多交道,不然,一定累死。” 莫小北似懂非懂地听着,“可是适合不适合什么的,还是觉得有些奇怪。” “有什么好奇怪的。”唐文显淡淡地说,“人是群体动物,所以你看到的所有不合群的人都会渐渐的被人抹杀,因为他们不允许身边有异类出现,你之所以会感到奇怪,不外乎我是女孩子,却说零雨适合我的话,你把我的性别,换成男孩子试试看。” 莫小北听话地在脑中想象了一下。如果唐文显是一个腹黑面瘫的男孩子,那她说喜欢季零雨的脸和身材,也只是男孩子的一种择偶标准,一种普通表白而已,说适合她,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奇怪了,对不对?” 看着她脸上疑惑的表情慢慢释去,唐文显淡淡一笑,“你看,这就是区别,男人对她的喜欢是喜欢,我对她的喜欢,却是纠缠。” 这就是人的双标。可笑的是,不知道有多少人被这毫无逻辑的双标耍得团团转。 别人喜欢男人,喜欢女人,又关你什么事呢? 凉亭后种了几株桂花,此时已经偷偷开了,纷纷扰扰的淡黄色花瓣随着一阵秋风,慢慢飘落下来,落在静默地靠在斑驳凉亭柱子上头的唐文显身上,而她目光散乱,脸上被落寞掩埋,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身上头上,已经落满了花瓣。 莫小北看着看着,忽然有些心疼她了。 不由自主地走到她身边,拍着她的肩膀聊做安慰,又斩钉截铁地说,“唐同学,你放心吧,我不会告诉任何人这件事的。” 其实你就是宣扬出来我也不介意的。毕竟在知道自己喜欢她的时候,我就已经为自己断了所有后路了。 第36章 唐文显嘴唇歙动,到底还是没说出这句话,望着她清澈的目光,心中百转千回,最终只叹息笑了笑,“……谢谢。” 莫小北摇摇头,腼腆笑了笑,“我也没干什么,不用谢我的。对了,刚才的那个男生,你认得么?” “怎么,你看上他了?”唐文显笑脸一收,忽然严肃起来,“那个人轻浮的很,作为同学,我劝你一句,可千万别喜欢他。” “不是不是。”见她误会了,莫小北连忙摇手解释,“我只是觉得,你和他……好像认得,而且……看他对你的态度,好像很不喜欢你。” “我们是初中同学。”听说她对周轩没有意思,唐文显略微放下了心,淡淡说,“他当然不会喜欢我。” 呃……这逻辑有点不对,好歹同学三年,同窗之谊还是会有的,可也不至于相见眼红到这种地步啊,除非…… 莫小北踯躅了一下,还是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了出来,“那位周同学,是不是……是不是也喜欢……呃……” 唐文显淡淡点头,“据我所知,他的母亲和零雨的父母还有苏子卿的父亲以前同在这学校里教书,他们可以算是……青梅竹马。”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既然他们从小一块长大,那感情自然非比寻常的亲厚,所以说唐同学,你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可以抱得美人归啊。 莫小北心中叹息,恐怕唐同学的这段感情,注定要以夭折告终了。 “好了,时候不早了,咱们回去吧。”唐文显可不知道她的想法,拍打掉疲惫的心情,淡淡说着,走出了凉亭。 抬头看看顶上的日头,低低叹气道,“这么长时间不在,不知道寝室里又得闹成什么样了。” “什么?”莫小北一头雾水地问,她却抿紧嘴不再回答。 怀着疑惑的心情,莫小北跟着她到了寝室门口,才忽然明白了唐文显这段话的意思。 寝室里头遍地狼藉,地上全是水和啤酒瓶的碎片,还夹杂着一些被撕烂的书纸和碎得稀烂的手机,许纪跌坐在床上捂着左脸,余橙则气得满脸通红作势要去打她,却被安吉死死抱着她的腰,动弹不得。 寝室里原本的嘈杂随着门“吱呀”一声打开后归为寂静,里头的三人齐齐望向门口,见是她们,又扭回了头。 安吉尴尬地笑了笑,松开了抱着余橙的手,余橙则收敛了一下行为,脸上依旧是怒色未消,愤愤冲着床上道,“你想找男人野/合,别玷污咱们寝室,要做出去做,找个旅馆怎么玩都行,大白天的就把姘夫往屋里带,你是不是缺了男人就不行?!” 她骂得太难听了些,安吉连忙去拉她,她却不管不顾,一个劲地冷嘲热讽道,“呵,今早上时候那么短,就勾搭上了教官,你还真是厉害呢!果然狐狸精到了哪儿都是狐媚子,不勾引人就浑身不自在!” “橙橙别说了!” 余橙冷笑,“我偏要说!她自己做得,难道我说不得?” 两个当事人,许纪勾着头一言不发,余橙则怒气冲冲的像只快爆炸的气球。 莫小北摸不清楚状况,也不好随意插手,呆呆地站着时,唐文显走到安吉面前,指指地下,皱眉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这……”安吉吞吐着说,“军训回来,橙橙嚷饿了,咱们就先去外头吃了饭再回来,谁知道回来时,看见许……看见她和一个赤膊的男人一起站在寝室里……橙橙气坏了,就把那男人赶了出去,然后……” 剩下的话她不说,她们也明白了,可莫小北还是不明白一件事,许纪明明知道余橙讨厌她,为什么非要在寝室里私会男人呢?听安吉的描述,还是个老男人,还有这地下四分五裂碎了的啤酒瓶…… “你们也都看见了,跟这样的人在一个寝室,能考上屁大学!我明天就向宿管申请,到外头租房子!” 余橙愤恨说着,转身拿起自己床上的手机,“碰”一声关门出去了。 看她走了,安吉才叹口气,“我下去打水洗澡,早上晒了一天的日头,身上油腻腻的难受死了,你们……要一起下去么?” “不用了,谢谢。”莫小北摇头,拿起阳台上的扫把,沉默地打扫起了地上的东西。 唐文显也道,“我们早上出去了,没晒到什么太阳,你自己去就好了。” 安吉点点头,刚要走,回头又问说,“对了,早上的那位同学,没事吧。” “没事。”唐文显摇头,“只是普通的低血糖,现在好多了。” “那就好。”安吉笑说着,拿起水瓶走了。 听见门响,莫小北抬头,丢下手中的扫把,走到许纪身边坐下,担忧地问,“你没事吧?” 许纪保持着勾头的模样不说话,这让莫小北愈发担忧,犹豫着上前扯了扯她的衣裳,却不小心将她衣裳上的披肩拽了下来,露出她整个手臂的疤痕。 疤痕有笔芯粗细,一道道亘梗在她白皙的手臂上,像极了丑陋攀爬在她身上的黑蛇。 “天呐,这是什么?”莫小北低叫出声,捂着嘴喃喃细语道,“这不疼么,这些……这些都是哪来的……你……你……” 与她惊慌失措的神色相比,许纪可就淡定太多,默默地把自己的披肩拉到了肩膀上,低头抚着左脸就要离开。 “慢着。”她走到唐文显跟前时,忽然被她一把抓住了胳膊,她瞬时受惊的小兔子一般就要逃离,却被唐文显紧抓住手臂,动弹不得。 第37章 “你跑什么?我们又不是怪兽,不会吃了你的。”唐文显皱眉,拉住她不让她乱动,斟酌着与她道,“我们不会责怪你的,这件事……我不相信会是她们俩说得那般,你……是有苦衷?” 许纪不说话,头低得更深,唐文显抓着她手臂,能明显感觉到她发颤的身子和呜咽的小兽受伤的声音。 她一愣,低下头,刚巧看见一滴泪珠反着光“啪嗒”一声掉落在地上。 唐文显忙松手,“对不起。” 许纪摇摇头,捂着嘴,却止不住眼泪成串的往下掉,后头莫小北见了,连忙走上来,关心道,“是不是她刚才抓到你哪里了,你觉得疼?” 许纪只是沉默。她不说话,倒显得她们俩和傻子一样在那边多操心了。 唐文显皱眉,“既然她不愿意说,咱们也别勉强她了,小北,你把地上的东西扫干净,我去找拖把。” “可是……”莫小北忧心地看着还在低头哭泣的许纪,“她……她这样……” 唐文显面无表情道,“自己想死,可就不能怨我们不帮她了。” 什么自己想死,许纪吗?她为什么要想不开? 莫小北一颗心提起来,还要再问,许纪忽然挣脱开她,抹抹眼睛头也不回地打开门跑了。 “她!我们要不要追?”莫小北着急地说着,已经朝门口跑了过去,手刚触到门把上,就被唐文显拉住了。 她转过头,唐文显瘫着脸对她道,“别过去。” 莫小北不解,“为什么?” 唐文显道,“你也看见了她手上都是疤,那么细,那么多的疤,只可能是她自己用小刀割出来的。包括这次的事,如果我猜得没错,安吉她们说得那男人,其实是给许纪送啤酒的,一大箱的酒,搬到四楼,许纪一个女孩子,当然做不到。” 说着,怕莫小北不信似的,她拿起来门上的一大把锁使劲往许纪上了锁的衣柜上一砸,“扑通”一声,锁断了,她伸手打开柜门,那里头藏着的两大箱子啤酒便呈现在她们眼前,她微微一笑,“你看,我猜的,果然没有错。” 作者有话要说:  啊,这篇文周四就要开v惹。。虽然没人看,也提前说一声吧。 第22章 柜子里头空空如也,只有两箱啤酒在那里静静搁着, 有一箱还被开了。 望着那两大箱啤酒, 莫小北忽然就明白了地上的啤酒瓶碎片是哪里来的了。 “她买两箱啤酒干什么?就算她是酒鬼, 也不用买这么多吧。” “这你可就不知道了。”唐文显笑着又把柜子关上,慢条斯理道,“死亡, 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只要是活着的人,谁不怕死?所以人害怕那些鬼故事,就是他们怕死。所以,就是一个一心求死的人,也是怕的。” 莫小北蓦然就懂了她的意思。“你是说, 许纪她……她用这些酒, 是想醉死?” “竹林七贤之一的刘伶喝了一辈子的酒也没醉死,你以为, 许纪她喝这么点就死得了?” “那她是……” “上吊窒息死很疼, 跳楼也让人害怕, 喝农药要是没死成洗胃更惨, 你说, 人世间这些自杀的方式, 哪个比较轻松点?” 莫小北脱口而出, “安眠药?!” “倒是聪明。”唐文显冷道,“她手上那些疤虽然多,但都不深, 明显她自己下不了手割,可她又受不了的想要寻死,思来想去,只有服安眠药最好,可安眠药发作起来也有一阵子,为了抵御那一阵子的恐惧,她就想出来这个招数——把安眠药全泡在酒里再喝下去,毕竟,醉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莫小北被震得说不出话来。 到底是为了什么,让许纪想尽方法,就为了寻死? 莫小北缓过神来,忽然着急道,“那我们还不快出去找她,她一个人跑出去——” “放心吧,她不会有事的。”唐文显颇为笃定地笑了笑,安抚她说,“平常她都下不了狠手,这一次,又怎么会有勇气呢?” 她说得有些道理,莫小北也就放下心来,想了想,还是叹息说,“既然没有勇气死,干什么不好好活着呢?” “这样的人,其实是最麻烦的。”唐文显也叹了一声,皱眉说,“她不敢自杀,明显是对这世界还有留恋,可是这个世界却不稀罕她。” 被周边的人整天的白眼加嘲讽,接受一切的恶意,恐怕,是谁都不会想要活下去的。 莫小北斟酌说,“我们……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给大人?” “你想告诉谁?”唐文显冷笑,“她爸妈都没管她,你想会有哪个吃饱了撑的去管这些闲事?况且,你别以为是个成年人就会解决这些事,有的成年人只是年龄到了罢了,其实,他们的思想还没有我们成熟,找他们,可能事情会变得更加糟糕。” 莫小北听得咋舌,“每次跟唐同学你说话,就感觉自己被启蒙了一样,唐同学,你确定不去当个启蒙导师么?” 唐文显面无表情地看她,“我要是当了老师,我可能会把那些不听话的熊孩子打个半死,也就是你聪明,一教就会,还不淘气,否则,你以为我愿意陪着你在这多管闲事?” “呵呵……”莫小北尴尬一笑,“当我没说……” 唐文显微微一笑,不管她在心里已经把自己想像成了性格恶劣的人,慢条斯理说,“这件事,咱们……暂且别告诉任何人,先摸清楚许纪她为什么会这样再说,这段时间……就先别让余橙和她接触了。” 第38章 “可是,咱们在一个寝室里,怎么可能会让她们不见面呢?” 唐文显低着头想了会儿,忽然脑中灵光一闪,“你之前帮的那个安同学,她不是就住我们隔壁?” “是。” 她突然之间提安沛瑶干什么……莫不是?! 莫小北反应过来,疑惑道,“你的意思,是让安同学和许纪换床位?” “除了这个办法,还有别的更好的方法么。”唐文显面无表情说,“我下去和宿管说一声,你就负责跟安沛瑶和许纪通个气,咱们今晚就把她们的床位换过来。” “也好。”莫小北点头,马上起身,“我这就去!” “别急。”唐文显忙拉住她,“快中午了,你不饿吗?先吃饭了再去。” “有点儿。”莫小北摸摸瘪瘪的肚子,笑道。 唐文显摇摇头,“下去吃饭吧。” 说完,拉着她出了门。 下去食堂打饭时,因为临近中午,打饭的队列排得老长,黑压压的都是人,唐文显皱眉四处望望,找了个队列算短的队伍,拉着莫小北进了去。 排了好大一段时候,前面还有五六个人才轮到她们,莫小北等得无聊,四处张望时,发现她们左边队列里,站着的赫然就是她们要找的安沛瑶。 她连忙拉了拉唐文显的衣裳,与她小声说,“唐同学,你看那边。” 唐文显依言转过头去,看见排队的安沛瑶,淡淡点头,“省得咱们再去找她了,待会儿打好饭,咱们就跟着她。” “好。”莫小北答应着,眼睛死死盯着左边的人,就怕她一不小心跑了她们找不到她。 安沛瑶毫无知觉,依旧是冷着一张脸在队列里排队。 先前,她头发蓬松着,狗爬一样的刘海遮住了她半边脸,身上穿得衣裳又旧又大,给人感觉邋遢不已,可她如今洗了个澡,把头发梳得顺了披散在肩膀上,虽然还是穿了一件旧得发了黄的白衬衫搭着破旧的牛仔裤,可整个人看起来却顺眼不少,一眼看过去,既文静又漂亮。 “安同学也是一个美人呢。”莫小北看着看着,在心里忽然感叹了一声。 果然人靠衣装,马靠鞍装,世上就没有不漂亮的女孩子。 正在感叹,前头唐文显胳膊肘拐了她一下,“好了,到我们了。” “哦,好。”莫小北点头,拿出兜里的饭卡,到了点菜的窗口,本想全点素菜,左眼瞥见与她隔了一个窗口的安沛瑶只点了一两饭没打菜后,犹豫了会儿,点了一盘胡萝卜丝,又点了一盘不贵的豆干炒肉。 唐文显打好饭已经在队列旁边等她,见她端着盘子过来后,指着坐在食堂拐角的安沛瑶,“人在那儿,咱们过去吧。” “嗯。”莫小北点头,两人穿过乌压压的人正往那边走,却见安沛瑶放好餐盘后,又重往点菜窗口走。 莫小北看一眼唐文显,她摇摇头,明显也是不知道安沛瑶的意图。怕她挪位子,两人只好先站在原地没动,过了会儿,才看见安沛瑶小心翼翼地端着一大碗东西往自己座位走。 “原来只是拿汤啊。”唐文显淡淡说着,唤她身后的人,“好了,我们过去吧,免得她旁边的座位被人占了。” “……好。”莫小北咬唇点头,看着还小心翼翼端着汤的安沛瑶,忽然有些心疼。 据她所知,学校供水一般是正式上课两个星期以后,也就是在学生正式上课才会供水。 而她们现在军训时候,是不提供饮水的,她们新生本就比高年级的学生多开学两个星期,这段时间,学校教室里空空如也,当然也没有水,没钱买水的安沛瑶,要想喝水,恐怕只能在食堂喝免费的汤了。 食堂里提供的海带鸡蛋汤,因为是免费,且每次要准备一大锅,虽然名为海带鸡蛋,可汤里头都是水,按照余橙的说法,想捞根海带丝比大海里头捞针还难。 这说法虽夸张了些,可许多学生不满意却是事实,每次提供的汤没人喝全都倒了,食堂迫于舆论又不能不放汤,又怕多放了材料浪费钱,叠加之下,造成汤越来越淡,有时候跟清水似的,别的学生可能会怨怼,对于安沛瑶来说,却是再没有比这更解渴的东西了。 果然,她们端着东西到她旁边坐下时,她已经喝完了一碗汤,又跑去倒了第二碗,端着东西正要落座,目光扫见她们,顿住脚步略微皱了皱眉,却没说什么,兀自走到自己座位上坐下,拿起筷子慢慢扒着盘子里头的米饭。 光吃米饭嘴巴又干又燥,她却没知觉似的,一口一口吃得津津有味。 坐在她对面的莫小北有些看不下去,扒拉着自己盘子里的豆干炒肉,扭头对一边瘫着脸的唐文显轻笑了笑,道,“唐同学,我是素食主义者,吃不来肉,这里头的肉,你要么?” 唐文显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还在□□扒饭的安沛瑶,又扫了一眼她,淡淡道,“不吃肉你还打这个,不是浪费钱么?” “不是的。”莫小北忙解释道,“我喜欢吃豆干,不喜欢吃肉,所以才打的这个,呃……唐同学你要么?” 唐文显还是一副面瘫样,直截了当拒绝说,“不要。” “呃……”莫小北遗憾地垂下目光,“这样啊,可是倒掉太可惜了呢,嗯……安同学,你要么?” 闻言,停止扒饭的动作,安沛瑶似笑非笑地抬起头,“你这是可怜我?” 第39章 “不是不是。”虽然她们接触不多,可从她一些言行举止里知道她自尊心颇强,这样做不但不会让她接受自己的好意,还可能会遭她的厌恶,莫小北连忙给自己开脱,伸出右手立誓说,“我对天发誓,我真的是喜欢吃素食的,否则,就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虽然知道你是为了顾忌这位安同学,可你发的这誓未免也太毒了一些。 自尊心又不能当饭吃,人在这世上,学不会在委屈求存,仅仅凭着自己的一分意气和他人的顾虑,还怎么活下去?她既然想打开自己清贫的境遇,就该有承受一切的勇气才对。 听见她这么说,安沛瑶脸色阴晴不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唐文显却冷着脸,拿着勺子就要把莫小北盘子里的肉拿走,吓得莫小北连忙护住自己盘子,莫名其妙看她,“唐同学,你刚才不是不想要么?” “我又想要了不行么。”唐文显冷笑一声,望向对面脸色不豫的人,“爱要不要,把别人的好意总是当做驴肝肺,以为别人还会多稀罕你呢?” 安沛瑶脸色愈发不好看,莫小北看着不好,连忙打圆场,尴尬笑了笑,道,“呃……安同学,你别介意,唐同学她平常说话,是这样的,你千万别见怪啊。” “没事。”安沛瑶若无其事地摇头,望着唐文显淡笑道,“是我有错在先。” 莫小北无奈笑了笑,“嗯……没有没有,大家都没错,这能扯到什么对错呢,对吧?” 说着,期待的眼神射/向唐文显,希望她能少说点话,却见她面无表情地怼了回来,莫小北一愣,随即硬着头皮又安抚安沛瑶,“安同学,你说对吧?” 安沛瑶又冷着脸不说话了,莫小北见状,唯恐横生枝节,忙把自己盘子里的肉混着豆干全部拨到她盘子里,“安同学,麻烦你了。” 望着自己盘子里的东西,安沛瑶沉默了会儿,最终也没说什么,默默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莫小北松了口气,转头看唐文显,还是面无表情的模样,正低着头咬一块鸭肉。 好么,明明是这两个菩萨不对盘,到头来却像是她在闲操心了,可真是……倒显得她跟傻白甜的和事佬似的。 在心里叹了口气,她拿起筷子,有一口没一口的往嘴里送东西。 三个人各怀心思地吃了一会儿,看着另外两人盘子里的东西渐渐空了,莫小北停下筷子,在心底打了个腹稿后,试探着对安沛瑶道,“安同学,你……你在那个寝室里,住得还好么?” 安沛瑶拿着筷子的手一顿,随即抬头看她,“你什么意思?” 看见了她那样囧困的样子,还跑过来问她住得好不好,这样多此一举,难道还想用这个作为嘲笑她的理由吗? “哎没有没有,我没什么意思。”她的脸上跟多变的天气一样忽然就阴下来了,吓得莫小北连忙摆手,解释说,“我只是想问问你,有没有换寝的意思……我们……我们宿舍有两位室友相处的不是很融洽,所以,我们想,我们想问问你,要不要来我们寝室住,替换一下其中的一位同学,免得她们又吵架。” 听说,安沛瑶支着头,想了一会儿,道,“你们说的室友,是不是有一个是跟我早上一起迟到的?” “对。”莫小北点头,“她叫许纪。” “哦,原来真的是她。”安沛瑶了然地喃喃道,“我只听过她的名字,还不知道她本人长什么样,没想到竟然和你们是一个寝室的。” 莫小北疑惑地看她,“安同学你以前认得她?” “说不上认识。”安沛瑶冷淡道,“只是我分班考试的时候,和我同考场的一个女生,总是在考完试之后跟四周的人说,一个叫许纪的女孩子是狐狸精,勾引了许多男人,还有很多是有妇之夫,所以听过她的名字而已。” 她说的那女生,不会是余橙吧?莫小北硬着头皮问了下去,“那女孩子是不是眉毛挺淡,皮肤挺白,戴着粉红框眼镜,一米六左右,眼角有个淡色指甲大小的胎记?” 安沛瑶回想了一下,点头,“好像是。” 真的是余橙。她以为,余橙再怎么针对讨厌许纪,也只是在寝室里说说而已,没想到她竟然在外头都大肆宣扬了一番。 “那,你知道她和多少人说过这些话吗?” “我又不是她的影子,我怎么知道。”安沛瑶白了她一眼,“不过我们考场的人大概都知道了吧,嗯,也许里面有的人也和自己的朋友同学说了。” 那这样一传十,十传百,岂不是整个学校都要知道许纪她曾经…… 莫小北觉得心里发冷,一中的老师也好校风也好,都是出了名的严格,要是被学校知道了,许纪岂不是得退学? 只有经历过三年苦读的人,才知道一中有多难考,她当初为了挣那个指标,无论严寒酷暑,晚上不到十二点绝不休息,她相信许纪也是下了一番苦工夫的。到废寝忘食的地步才得到的机会,难道就要这么被剥夺了? “余橙这次确实做得过火了。”唐文显也叹口气,“虽然不想说这个,可是这穷乡僻壤的,名节对女孩子还是很重要的,她这样随便就……许纪可是要在这里待三年的。” 听着听着,莫小北忽然“蹭”地站起来,担忧道,“我们还是快去找人吧,我怕她有事。” 第40章 唐文显点点头,端起餐盘随着她站了起来,见安沛瑶无动于衷地看着她俩,冷冷道,“安同学你不和我们一块去的话,可愿意先回去收拾收拾东西,屈尊搬到我们寝室里来?” “勉强可以。”安沛瑶淡淡点头,“你们去吧,我会在你们找到人之前,把行李收拾好的。” “这样最好。”唐文显面无表情地说完,头也不回地拖着还想和她说什么的莫小北放回餐盘出了食堂的门。 县城虽然不大,要找一个人却不羁于大海捞针,这是出了校门,站在大街上的莫小北唯一的感受。 行人川流不息,匆匆来匆匆去,她们甚至不知道许纪会往东边跑还是往西边跑,又怎么能找到人呢。 傻傻的站在街道上,唐文显抱着手臂逡巡了一会儿,也是无计可施,“也许她下午军训的时候,就会自己回来了吧。” 莫小北皱紧眉头,“我听舅舅说过,这县城里有不少人贩子,她一个女孩子这样乱跑,万一被人拐走了怎么办,咱们还是去找找吧。” “往哪儿找,这破地方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还有两三个小时就要军训了,别咱们没找到人,累个半死。” “可是……”莫小北还要再说,余光却瞄见两辆电动车从学校东边的街道上缓缓驶过来,骑车的女孩子很是眼熟,等驶到了门口,莫小北才发现,那两个人竟然是季零雨和苏子卿。 能不眼熟么,这两位让人见之不忘的容貌,能在短时间之内忘了才有鬼了! 虽说她们俩也是这个学校的,但莫小北自认为偶遇这种万分之一的事情是万万不会发生在她身上的,谁能想到,不但发生了,竟然还这么巧的就在她们出来的时候遇到了她们。 这一定是圣瓦伦丁恶作剧的产物。 她呆呆的还在那站着,车上的两个人已经停了车,拔了钥匙,苏子卿车后还载了一个女孩子,刚才从前头看时被苏子卿遮住了莫小北没看见,等苏子卿下了车,扶着她走到校门口,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咦,这不是许纪么?她什么时候和两位美人混到一块去了? 没等她想明白,季零雨已经看见了她和唐文显,自动忽略唐文显后,季零雨“哒哒哒”小跑到她面前,笑着猛地拍了一下她肩膀,“嘿,莫同学,又见面了!” “啊!”被她这猛然一拍拍醒了,莫小北惊了一下,下意识后退一步,涨红脸讪笑道,“呃……季,季同学你好。” “哎,你怎么还是这么不经逗。”季零雨说着,笑成了一朵花,“可真是无趣。” 呵呵,那还真是委屈季美人您每次见到我都要吓我一番了,不过,季美人你不是说无趣么,笑成这样是想怎样! 莫小北腹诽的当口,听见后头苏子卿的喊声,“零雨,别闹,咱们快把这位同学送回寝室。” 她抬头,苏子卿正半搀着许纪往这边走,许纪大半个身体都倚在她身上,低垂着头,长长的刘海遮住她的脸面,却遮不住她左手紧捂着的脸上的淤青。 “好。”季零雨脆声应着,又跑到她们身边,帮着苏子卿架着许纪往校门里头走。 莫小北见状,连忙迎上去,对她们恳切道,“她是我室友,我们带她回去好了。” 一面说,她一边伸出了手,却被季零雨狠狠打掉了,“什么,你就是她室友?那你就是雇人打她的人?莫同学,亏我还以为你长得斯文是个好人呢,没想到你这么坏!” “什么?”莫小北摸着被打得通红的手一脸莫名,“我打她?我没有打她啊!” “零雨,别乱泼脏水。”苏子卿哭笑不得地制止了气得满脸的好友,“咱们学校寝室是八人制的,许同学的室友应该不止一个才对。” “啊?哦,对不起哦,我忘了。”季零雨无所谓地耸耸肩膀,“莫同学真是不好意思。” “呵呵,没关系。”才怪咧!季美人你这明显就是故意的,我有做什么事惹到你吗?! 看着季零雨一脸无辜的眼神,莫小北欲哭无泪,旁边苏子卿站着她还不敢多说什么,一边苦着脸揉揉自己的手,一边急忙向两位美人表明自己的清白,“季同学,苏同学,我真没有打过许同学,她今天……和我们的一个室友吵架了,忽然跑了出去,我们怕她出事,所以才出来找她的。” “我们信你,别着急。”她手忙脚乱的样子还挺可爱,苏子卿不禁莞尔,笑着安抚了她一句。 这哄孩子似的话让莫小北脸上红晕愈发深邃,感觉自己脸都快烧起来了。 不是有句话说得好,“关怀智障时我们要秉持着对待一颗对待孩子的心”么,难道,她在苏美人心里,已经宛如智障了?! 莫小北觉得自己心灵受到了伤害,抚着自己的手讷讷地说不出什么话来,只是低着头。 看着她这么怂的样子,一边站着的唐文显都不想跟别人说她认得她。 叹口气,她走到她们面前,对见到她后眼神忽然犀利起来,跟看阶级仇人一样看她的季零雨道,“方便告诉我们一下,为什么她会和你们在一处么?” “哼!”季零雨充耳不闻地转过头,没好气地重重哼了一声。 被嫌弃了的唐文显面不改色,眼神飘向苏子卿,“苏同学,方便透露一下原因么?” “虽然没什么方便不方便的,可在学校门口谈论别人的隐私总归不好。”苏子卿柔和笑笑,扶着许纪往里头走,“不如,咱们先把人送回去,再找个安静的地方慢慢说吧。” 第41章 第23章 等两位美人把电动车锁了,几人一齐扶着许纪回到她们寝室的时候, 将巧遇到安沛瑶累得满头大汗的把自己一包一包的杂乱东西往里头搬。 看见她们扶着许纪往里头进, 一愣, 随即面无表情地把沉重的东西放下,望着莫小北,质问道, “你不会还没跟她说这件事吧,你们是来耍我的?” “不是,不是,我们没有那个意思,只是还来不及说而已。”莫小北尴尬地笑着解释了,又连忙赶上去帮忙, “安同学, 你的动作好快啊。” 安沛瑶没说话,视线往她身后那几个人身上扫了一下, 唐文显依旧是面瘫模样, 苏子卿对她微微一笑, 只有季零雨, 看也没看她一眼, 冷着脸, 走到还在忙活的莫小北身边, 戳了戳她,“这是怎么回事,我们昨天过来的时候, 她还不在这里吧?” 莫小北停下手下的动作,转身面有难色地看她,“呃……我们有位室友,和许纪不对盘,我们怕她在这继续受委屈,就商量看能不能让安同学和她换个床位。” 这话既是给季零雨的解释也是说给一直沉默低头的许纪听的。 她说完,殷切地注视着站在唐文显苏子卿两人中间的许纪,“许纪,这件事本来我们要告诉你的,只是四处找不到你人,所以才害你这么晚了才知道……呃……你觉得怎么样?要是不好的话……” “……谢谢你。”没等她说完,一直低垂着头的许纪终于说话了,对她点头道谢之后,避过在前头的季零雨,仓皇地逃到寝室里头,胡乱卷起自己的床被后,低着头走到安沛瑶面前,细声细气道,“同学,不好意思,请问你是哪间宿舍?” “你们右边第二间,靠阳台的那个下床铺就是,我寝室的人都还没回来,我也没锁门,你尽管进去就是。” “谢谢。”她感激地点点头,吃力地抱起自己的东西就往那边走,枕头从被褥里头掉出来了都不知道,莫小北连忙捡起来,给她递过去,“许纪,你的东西。” “啊,谢谢。”她连忙鞠躬道谢,艰难地腾出来一只手把枕头放到被子上,神思恍惚地继续往安沛瑶的寝室走。 莫小北原本想帮忙的,刚挪动脚步,就被唐文显拉住了。 望着她疑惑的眼神,冷淡道,“你就是去帮忙,也会被拒绝的,还会让她惶恐不安,还是在这站着比较好。” 莫小北觉得有些道理,点点头,又走了回来。 几人不吭声地看着她的动作,等她进了寝室一会儿后,苏子卿才皱眉轻问,“她一直都这样么?” 莫小北摇摇头,想想,犹豫道,“不知道,我们在一块住也没几天,可是,跟她相处的时候,她的确也都是这样……这样的。” “不会是得了抑郁症了吧。”季零雨分析说,“你们看,她这样子,总是低头,说话也不敢看人,自卑的好像是奴隶似的,正常人哪有这样的?” 她这么一说,莫小北忽然就想起来她手腕上的疤痕了,心里一跳,恳切地望向季零雨,“季同学,抑郁症是什么,嗯,我是问,有甚么症状么?” “啊?你突然问我这个,我也不是医生,哪能知道。”季零雨郁闷看她一眼,斟酌说,“不过么,看电视上演的,好像是说,容易厌食啊,轻生啊,亲人呵护备至,不敢让她一个人单独呆着吧?这都是我猜的,要是不对,你也别怪我。” 听唐文显分析的,许纪明显是还想活下去,那该不算是抑郁症吧? 莫小北稍稍放下了心。脸上表情还没放松,就听唐文显突然冷淡道,“放个被褥用不了这么久吧,她怎么还不出来?” 她们站着说话已经说了一会儿了,就是抱着被褥进去累到了,坐一会儿,这时候也应该出来拿剩下的东西了吧,怎么还不见她的人影? 莫小北闻言,心忽然扑通扑通跳起来,和唐文显对望一眼,从她的眼里也读到了些担忧。 这时,忽然从右边寝室里传来“咚——”的一声响,□□一样,炸得莫小北心都快从嗓子里跳出来了,急急忙忙拔腿就往那边跑,唐文显紧跟着她,两人走到那边门口一看:被褥散乱在床上,旁边倒了一个木凳子,许纪就摔在那凳子旁边,脸色惨白。 “许纪!”莫小北慌乱喊一声,连忙跑到她身边,咬牙使出全身力气拖着她放到床上,看着她紧闭着的眼睛和煞白的脸色,着急不已,一边拍着她的脸,一边唤她,“许纪,许纪,你能听见我在说什么吗?许纪,许纪?” 相比莫小北的慌乱,唐文显可镇定多了,看着她拖起许纪后,冷静地在木凳子旁边走了一圈,终于让她在床脚的地方找到三枚淡黄色的药片。 弯腰把药片捡起来捏在手里,刚站起来,那三人听见声音,也跑了过来,事事都上心的季零雨已经挤在莫小北旁边,担忧地连连发问,“怎么了,她这是?” “不知道。”莫小北着急说着,又拍了拍许纪的脸,“许纪,许纪,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安沛瑶伸了头,冷淡看了一眼,“好了,她本来脸就肿了,被你这样一拍,更肿了,就是好了,也会变成丑女,没人要的。” 季零雨生气地瞪着她,“你这个人,不安好心就算了,这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话!” “好了,零雨,别生气。”苏子卿拉了拉她的衣襟,道,“你先过来,围着她的人多了,没有新鲜空气,她恐怕才是真不好受。” 第42章 季零雨瘪嘴听话地走开了,苏子卿又皱眉向莫小北道,“别拍了,先找热水给她灌下去,然后咱们再带她过去找医生。” “哦,好!”莫小北依言起身,无头苍蝇一样四处转了转,没看见一点水时才想起来安沛瑶的室友把热水瓶都锁到柜子里去了。 她忙拉了拉唐文显,“唐同学,能麻烦你抱着许纪去我们寝室么,这寝室没有热水,通风也不好。” 唐文显不动声色地把手心里的药片塞进自己口袋里,看了一眼一边面带担忧的季零雨,在莫小北殷切的眼神下,淡淡点头,“只此一次。” “嗯!”莫小北摸不清她话里的意思,只知道她是答应了,连忙扶着许纪让她平稳抱起来,小跑着往她们寝室走。 急走到她们寝室,把许纪轻轻放到莫小北床上,唐文显正要松手,忽然抱着她的右手似乎触到了一个硬硬的盒子,她一怔,犹豫了一下,还是顺着那触感,摸到了她的口袋里,快速把那东西藏到自己袖口里。 她背对着她们,速度又快,后头几人根本没看见她的动作,只在她退开后,忙着喂水的喂水,忙着扇风的扇风,好一会儿,听她心跳正常,面色也好看许多了,才松了一口气。 季零雨拿着一本书,脸上都是汗,给自己也扇了扇风,在习习凉风里看着床上的人,叹道,“嘿,咱们也不知道是不是撞邪了,怎么尽撞上莫名其妙晕倒的同学,可惜周轩这次不在,没有轮椅用了,这又是四楼,这次咱们怎么送人去医院?不然,还是打120吧。” 其他人颇为赞成的点头,苏子卿摸出来手机正要拨号,却被一边的唐文显一把按住了手。 苏子卿被惊了一跳,看见是她,心下稍安,抽出自己的手,微笑说,“唐同学,你这是干什么?” “不能打120。”唐文显一脸阴沉,“也不能送她去医院。” “为什么,你这死面瘫,是不是就想看着人家出事啊?!”不等惊讶的苏子卿回话,季零雨已经一脸鄙视地跳起来指责她了,“我就知道你不安好心!” “零雨,别闹,起码,让唐同学解释一下原因。”苏子卿笑拉住她说道,说完,又在她耳边轻道,“要是说得出原因还好,说不出来,咱们以后一块针对她。” “真哒!”季零雨兴奋地问,眼睛里的光和饿了好久的狼似的。 苏子卿笑着点头,眼睛弯成月牙儿,“当然。” 她忽然发现,不论是莫同学唐同学还是安同学,她们身边的人都挺有趣的,就像季零雨说得一样,往后三年总不能死读书啊,给自己找点乐子也好。 “好!”季零雨高兴的答应了,不再想和唐文显拌嘴,心里则已经在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想着怎么整人了。 还不知道那边的人在酝酿什么坏心思,唐文显慢条斯理地从口袋里摸出来一个巴掌大的长方形红盒子,面色严峻,“就凭这个。” 季零雨嫌弃地看了一眼,“那是什么,药盒?唐面瘫你想忽悠我们?她自己买了药吃,就不许我们送她去医院了?” “不是。”唐文显摇头,感觉自己解释不清,便唤过来莫小北,把东西丢给她,“你给她们念念这药的名字和用途,免得又有人要冤枉我乱说话。” “哦,好。”莫小北接过来药盒,捏着盒边,不设防地一字一句念道,“米非司酮片,适应症为米非司酮片与前列腺素药物序贯合并使用,可用于终止停经49天内的妊娠……” “妊娠”两个音节没念完,她已经惊讶的瞪大了眼睛,手中的药盒千斤重似的,“啪嗒”一声,飘落在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  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嗯,我相信,会有雷同的,那我只能说一句,无能为力了。 第24章 室内一时间静得可怕。 她又不是她从未上过学的老娘,当然知道“妊娠 ”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 可她如今宁愿自己没有读过九年书, 不认得这两个字。 按照这药的效用来说, 分明是打胎药。 ——许纪身上又怎么会有打胎药的?余橙不是说,她已经去堕胎了么……难不成,她和余橙的三姨夫还有联系么? 莫小北心中疑惑重重, 却一脸凝重地没有说话,几人沉默良久,终于,苏子卿咳了声,打破了无言的局面,“唐同学……这个药盒, 你是从哪里来的?” 季零雨也回过神来, 八卦地看着她,嘻嘻笑说, “哎, 唐面瘫, 你怀孕了?先上车后补票, 没想到你不识趣的面瘫女人, 竟然还紧跟了一回时代的潮流, 不错啊不错, 哎,那倒霉男人是谁,竟然看上你了, 可真是,啧啧。” 说着,她可惜似的摇头,幸灾乐祸的样子让唐文显相信,若是她真的未婚先孕了,她一定会放一挂鞭炮,来表达自己当前的喜悦之情。 她怎么就招这丫头这么记恨了?唐文显心里叹口气,并不睬她,淡淡看向苏子卿,道,“这盒药,是我从她口袋里搜出来的。” “啊……”苏子卿听说,没忍住惊讶地小声喊了出来,她虽说比同龄人懂事些,可遇到这样的事,还是第一次。 眼神飘向床上虚弱躺着的人,皱眉道,“这么说…她…” 本想问她怀孕的始末,想想这毕竟是人家的隐私,她随便过问似乎不大恰当,便话锋一转,道,“她的男朋友呢,才高中就有了孩子,要是堕胎,他们肯定拿不出来这么多钱的吧,而且,她的子宫还没发育好,这时候人工流产,对她伤害也大,可是这堕胎药也不是乱吃的,万一吃坏了,留下病怎么办?” 第43章 她分析着,看向莫小北,“你们是她室友,知道她平常都和什么人来往么,她现在这样子,送医院也不太好,只能先联络她父母和她男朋友过来了。” 莫小北纠结地抓紧了自己下摆的衣裳,低着头回避了她的注视。 没料到她会有这样的举动,苏子卿一愣,随即理解地笑了笑,“是有苦衷?那好,我也不问了,咱们还是打120把她送医院吧。” “不行!”莫小北听说,连忙着急地抬头喊,“把她送了过去,万一医生通知老师班主任,被学校知道了她的事,她可能就不能上学了!” “不想让我打120也可以,告诉我你们知道的。”拿起自己的手机在眼前晃了晃,苏子卿笑得狡黠,“不然,还是让医院的医生给她诊断比较好。” 这不是明晃晃的威胁么!莫小北不服气地嘟嘴,还想辩驳,可一对上苏子卿似笑非笑漂亮的眼睛,她的气焰泄了下去,肚子里的那些反驳的话全都丢到爪洼国去了。 没骨气地低了头,蹭到唐文显身边,拉了拉她,“唐同学,咱们要不要说出来啊。” “说吧。”唐文显淡淡道,“一人计短二人计长,说出来大家一起商量总是好的,不过有一点,在场的人,必须立誓,不能把自己知道的事泄露出去。” “那你就放心吧。”听说,季零雨骄傲地挺腰,“我和子卿都是那种守口如瓶的类型,别说这样的事了,就是唐面瘫你把你银行卡密码告诉我,我也不会说出去的!当然,你卡里的钱能不能保得住,那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了。” 唐文显闻言,面无表情地望一眼她,目光触到她挺起来的胸脯时,视线一顿,在心里暗叹了一句。 这丫头也不知是不是吃了饲料了,她不过一个月没见着她人影,那一处竟然又涨了许多,没看出来她人挺瘦,还挺有料。 没注意到她的视线斜到哪儿去了,季零雨又嚷道,“喂,唐面瘫,我们都这么说了,你可以说出来了吧!” 唐文显不说话,抬眼向一直沉默的安沛瑶看过去,许是被她灼热视线看得不自在,她冷冷淡淡地抬头,“我没兴趣关心别人是怀孕还是结婚,你们要是不放心我,那我也没办法。” 说完,她向门口走过去,季零雨连忙上前一步拉住她,在她冷淡地转身望过来时,酒窝浅浅漩起,甜美的笑着,说起话来却一分也不客气,“你要是从这屋里走了,万一她的事情被泄露出去了,那你身上的嫌疑,可就真的洗不掉了。” 她说的很有道理,安沛瑶离开的脚步一顿,甩开她拉着自己的手,冷淡道,“好了,你们如意了,咱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了。” 季零雨得意地笑了笑,打开门看看外头没什么人,才放心地拉着苏子卿随便拉了两个红凳子坐了下来,指使唐文显说,“唐面瘫,现在你可以说了吧。” 唐文显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她没有男朋友。据我另一个室友的说法,她似乎和一个有家室的男人在一起过。” 这句话不亚于重磅炸弹,险些让三观异常正的季零雨下巴掉下来,“啊?唐面瘫我没听错吧,你刚才说得是什么?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唐文显反问她,“你看我像是开玩笑的样子么?” 的确不像,虽说唐面瘫平常喜欢跟她作对,可她对待正经事情都异常认真,这从她脸上严肃的神情就能窥探到一些了。 季零雨难得也板起脸来,“那这件事……她的家人知道么?” “那我可就不知道了。”唐文显摊手,“毕竟我们才住了没两天,我能知道这么多,还是多亏了我另一个室友的嘴里关不住话。” “她家里人应该不知道吧。”莫小北道,“要是知道,怎么会不阻止她……呃……说阻止其实也太过……我平常在家的时候,喜欢看一些法治频道,里头有好多案件就是说十几岁的女孩子喜欢上四十多岁的人惹出来的是非,可能,有些女孩子比较喜欢中年男人吧,毕竟成熟些,有男人魅力。”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了一会儿,苏子卿一直没说话,季零雨觉得有些不对劲,平常子卿这时候不都会说说自己的看法的么,怎么她们说了这么多,她一句话都不说啊? 奇怪着,她摇了摇苏子卿的胳膊,“子卿,你也说说,这事该怎么办?咱们要不要多管闲事啊?” 苏子卿不回答她,皱眉想了想,忽然间抬起头,“零雨,你还记得咱们在好又多商场遇见许同学的时候,她身边的那个男人么?” “哎,你是说那个戴着金框眼镜,和她拉拉扯扯的男人?”季零雨点头,奇怪看她,“记得啊,怎么了么?” “你有没有觉得,那个男人有点眼熟?” “没觉得。”季零雨诚实地又摇摇头,“你知道的,我向来不认人。” 苏子卿好笑地拍了她一下,“就知道你这丫头不靠谱,我原本只是觉得那男人有些眼熟,听了唐同学的一番话,我终于想起来,那男人是谁了。” 季零雨八卦地连忙伸头在她眼皮底下,“是谁是谁。” 苏子卿道,“你还记得咱们小时候一块去我爸的办公室时,他旁边坐着的那位胡叔叔么?” “不记得了。”季零雨不好意思地撇嘴,狡辩说,“都那么久了,我哪记得啊。” 苏子卿无奈地看她一眼,继续道,“当时,我记得我八岁,你七岁,咱们一块去我爸的办公室玩儿的时候,那位胡叔叔曾经给过咱们奶糖,我那时候没要,你高高兴兴地收下了,被阿姨知道了,逼着你把东西丢了,还挨了一顿好打……” 第44章 “停停停——”季零雨被她说得涨红了脸,“好好的,翻我旧帐干什么,这里这么多人呢!” 话落,她局促地往唐文显那边看,果然看见那个死面瘫一脸笑意地盯着自己,顿时又羞又气,心里则暗暗发誓:唐面瘫,以后可别给我抓到你的把柄,不然,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愤愤着呢,又听见苏子卿问说,“你还记得,你当时为什么被打么?” 季零雨噘嘴,“当然不记得,难不成是因为陌生人给的东西不能随便吃。” “差不离。”苏子卿严肃道,“那时候,阿姨一边哭着打你,一边说什么你们家就你一个女孩子,要是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我在一边求情听得迷迷糊糊的,回家后被我妈责骂,又被我爸教训,才隐约明白,是那胡叔叔品行不端,经常送吃的东西给年轻的女孩子,和她们交好了,就趁机占便宜。” “啊?”季零雨听得咋舌,原来她小时候还有这段故事呢,还好她妈机智,让她把东西丢了。 不对,子卿平白无故地说那什么胡叔叔干什么?莫非是…… 季零雨眉心跳了跳,脑中灵光一闪,拍手惊叫道,“我想起来了!后来那胡叔叔被许多家长投诉,被县里教育局下放到一个乡里的初中部去了,难道,他是许同学的初中老师?!” 第25章 苏子卿严肃点头,“有可能, 本来是说要吊销他的教师资格证的, 可听人说他娶的妻子好像是咱们县一个煤矿老板的女儿, 家里有点钱,不然,他的饭碗恐怕早就保不住了。” “可恶!”季零雨听说, 气急败坏地站起来跺脚,“有钱了不起啊!” 苏子卿忙拉着她坐下,无奈道,“好了,你也别胡乱生气,这事也是我猜得而已, 有什么, 还得许同学醒了才能下定论。” 季零雨嘟嘟嘴,不情愿地偎着她坐下了, 看看莫小北床上昏倒的人, “那她……这可怎么办?万一她真的……不然, 咱们还是把她送医院去吧。” 莫小北听了, 连忙出声阻止, “不行, 她平白无故地过去医院, 下午军训时候人不在,班主任一定会盘查的,要是她的事露馅了, 外头风言风语的乱说,可能就不能呆在咱们学校了。唔……她,她人还挺好的,我不希望她,她……” “什么鬼,难道比起名誉,不是命更重要吗?”季零雨白了她一眼,“莫同学,你也不想想,她自己擅自吃堕胎药,万一有个好歹可怎么办,人活着还有希望,死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我看,也别想那么多了,我这就打救护车电话。” 话落,她拿出了手机,刚解了键盘锁,就听见一声微弱的祈求,“别……别打……求你……” 握着手机的手一顿,她惊讶地抬头,“哎,你醒了啊?” 不知什么时候醒过来的许纪强撑着瘦弱的身子坐了起来,干瘦的肩膀一耸一耸的,长长的刘海遮不住她目光里流露出的哀色。 她踉跄着从床上下来,没等其他几人反应过来,三两步走到季零雨面前,“扑通”一声,跪在水泥地上,磕得地下“咚”一声响。仰头看着她,眼泪哗啦啦地流了下来,哀声道,“求求你,求求你……” “哎,你干什么,快起来啊!”季零雨被吓了一跳,慌张地就站起来去扶她,可她腿弯就像生了根一样,她怎么扶她就是不起来。 “我的天啊,同学,你别哭了,你起来好不好,你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欺负你呢,你再不起来,哭的可就是我了啊!” 从没遇见过这样的事,季零雨一边弯腰去拉她,一边委屈地喊着,扭头向身后的苏子卿求救,“子卿,快来,把她拉起来啊!” 苏子卿无动于衷地继续端坐着,眼神淡淡地从许纪身上扫了一圈,最后视线落在她肿起来的清秀脸颊上,看着上头颇为清晰的掌印,目光却瞬间凝住了。 先前看她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急着送她回来没细看,如今才觉出味来:这掌印覆盖范围这么广,又肿得这么厉害,哪里会是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打得!看这模样,分明是一个中年男人才能打成这样! 又细细端详了会儿,确定自己判断不错后,她忽然冷冷出声质问她道,“你之前和我们说得,你脸上的伤,是你室友雇人打的,是骗我们的,其实,你身上的伤,都是那个姓胡的男人打吧?” 闻言,许纪哭泣的声音一滞,猛地抬起哭得通红的眼睛看她。 闪躲着,连忙捂紧自己的脸,辩驳说,“不是的,不是……这真的是……是……” 可能是理亏,她说了好几句话也没说出来身上的淤痕和红肿的脸是谁打的。 苏子卿冷脸点头,“那好,我再问你,你认得胡韬这个人么?” 胡韬就是那总爱骚扰漂亮女同学的男老师。她所以记得,还是因为她爸跟她说过的一句,明明名字起得不错,怎么自己就没有韬光养晦的样子,却做这些丧尽天良的事呢? 她想,她都这么说了,许纪应该明白她们已经知道那胡老师的事了,出于寻求保护的心理,她一定会向她们哭诉她的遭遇的吧? 思虑至此,说完这句话她就紧紧盯着许纪的表现。谁知,她非但没有她想象中的愤慨,反而躲躲闪闪地不敢看她的眼睛,悲伤倒是悲伤,却打死也不肯说自己和他认得,“我……我不认识他……” 第45章 苏子卿却听得有些寒心。 她被她爸领着在贫困山区走访见识了好几次,见多了许纪这样被欺负的女孩,都是吃了亏以后一声不吭,任由那些犯罪者逍遥法外。 最为寒心的,还是她寄宿那村里有个跟她很是要好的女孩儿,被一个二十多的男人骗着怀孕以后,不但没有按照跟她约定好的告那男人犯罪,还帮着那男人偷了她爸的一块金表和钱包里的几千块钱,最后两人一齐跑了。 亏得她爸看她家里贫寒替她们一家向当地政/府申请了低保,还自己掏钱送她弟妹上学,她自己送了她不少衣服。他们还想着帮她们呢,结果,她自己却不上心。也好,这原本就是她们的事情,她一个旁人,有什么资格指手画脚呢? “我也没有怪你骗我们的意思,你要是有苦衷,我们也不方便过问,只是你自欺欺人,害得到底是你自己,还是别人,也只有你心里有数了。” 她慢慢说完,再看许纪,还是一声不吭,一个劲的摇头,“我……我不认得他。” 她这副模样,倒显得她像是逼迫她的坏人了。 看见眼前的许纪,又联想到了那骗了她和她爸的女孩子。苏子卿愈发寒心,起身去拉季零雨,“好了,她想跪就让她跪吧,时间也不早了,咱们快点回去吧。” “可是……”季零雨望望脚边的人还想再说什么,却被苏子卿头也不回地拖走了。 门“碰”地被带上了,莫小北眨眨眼,觉得她这一天过得可真是太戏剧了。 前一刻她们还在这商量怎么处理许纪的事,后一刻苏美人就拉着季美人甩门而去了。 是甩门没错吧?她刚才分明看见苏美人脸上有几分怒色。那表情,只有她妈在她弟只顾着看电视却不学习时才会出现,俗称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苏美人对许纪恨铁不成钢?说出来,莫小北自己都想笑,苏美人又不是许纪的妈,做什么会对她有这种情绪,一定是她想多了。 “好了,她们俩走了,这事儿,咱们就当没看见了。”一直置身事外的安沛瑶面无表情地说着,把自己搬过来的行李一一放好,转身看怔怔还跪在地上的许纪,不客气道,“同学,你的东西,需要我帮忙搬吗?” 她这句话就有些赶人的意思了,许纪不傻,当然听出来了,连忙摇摇头,苦笑着扶着桌脚从地上站起来,虚弱地摇摇头,“谢谢你了,不用了,我自己会搬的。” 唐文显看她一眼,从地上捡起来那药盒子,直接递了给她,“你的身体,不要紧么?” “没什么的。”许纪赶紧摇头,仓皇地接过药,知道她们是知晓自己的事了,也不敢多看她。 她们本来还纠结要不要送她进医院呢,正主一点儿也不心疼自个儿的身体,还千方百计地想要她们不要管这件事,季零雨有句话说得不错,她们的好心,可真是喂了狗了。 跟她还能说什么?她就是死了,也不管她们的事不是,反正她又不是她什么亲戚朋友。 唐文显淡淡点头,“那记得下次处事小心点,这样的东西,随便藏在衣兜里可不好。” “……我会的。”刘海遮住她半边眼睛,她捏紧自己的衣裳下摆,鼓起勇气朝着莫小北的方向,“莫同学……我……我下午……我……” 莫小北贴心地忙出言,“放心,我会给你请假的。” “谢谢你,莫同学。”她感激地快要哭出来了一般。 “不客气。”莫小北叹口气回答一句,走到她身边,“不介意的话,我帮你收拾一下东西吧?” “谢谢,谢谢。”她连连鞠躬,瘦小的身子骨弯下来刚巧到她腰侧,看得莫小北心里头酸酸的,笑着说一句没关系,就开始忙活起来。 最后终于赶在安吉和余橙回来之前把她的东西都送到隔壁寝室去了,在两人打开寝室门,看见里头冷淡地捧着一本书在看的安沛瑶时,还都愣了一下,经过莫小北三言两语的简单解释,都点点头接受了这个提议。 尤其是余橙,乐得合不拢嘴。以她的话说,“不和那个恶心人的人呼吸同一块地方的气息,就是爽!” 莫小北几人没说话,任由她快快乐乐地在那边放着歌看着动漫大声地吃东西,安静地度过一个中午后,两点钟,一行人刚要走,安吉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唤住她们道,“先别走,上午教官说了,要让咱们下午穿军训服,你们快去换衣服吧。” 几人听说,迅速地扒拉出昨天两位美人给她们的军服,急急穿在了身上,出门去了。 第26章 到操场时,因为还没到点, 教官们都没到齐, 日头却晒得人快晕过去, 学生们受不住地三三两两围在操场边的几棵大树底下乘凉,莫小北几人也不例外,随便找了个人少的梧桐树底下, 站在那不想挪步子了。 “我的天呐,这日头要晒死人啊!这么热的天气,出来军训,学校想让我们集体下地狱吧!”余橙一边不住抱怨着,一面拿湿巾不停地抹头上的汗珠子。 安吉说她,“得了, 你少说几句。还不是你在家里吹空调吹多了受不了, 还怪天气太热。” 余橙努努嘴,理亏的不再说话, 百无聊赖地一边擦汗一边随处看, 视线略到她们不远处一棵大榕树底下时, 眼睛一亮, 兴奋地摇晃着安吉的手, 指着那边道, “安吉, 你快看,帅哥!帅哥!” 第46章 安吉被她缠得不过,只得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果然看见一个一身军训服眉目俊朗的男孩子,坐在轮椅上,笑着和旁边的女孩子说话。 “天呐,怪不得我表姐经常说,交男朋友一定要找当兵的,真是太帅了!” 没等安吉发表意见,余橙已经叫开了,兴奋地脸上通红,拽着她就想过去搭讪。 “得了,我可不去。”嫌弃地拍掉胳膊上的手,安吉往唐文显旁边站了站,“要去你自己去,每次都拉上我,搞得好像花痴的是我似的。” “唉,这怎么能叫花痴呢。这叫爱美!”余橙不高兴地还要去拉她,安吉索性躲到唐文显身后,“反正我这次说什么也不去,要人陪,你拉文显小北她们。” 余橙讪讪地缩回手,看向莫小北三人。 安沛瑶一脸生人勿近的样子,拿了本数学书在看,莫小北不知何时在树底下找到了一窝蚂蚁,正饶有趣味地看着它们搬家,唐文显面无表情地站在安吉前头,眼神放空地盯着远处,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三个怪人,让她找她们陪同去搭讪男孩子,还不如她自己一个人过去呢。 她不甘心地瞥嘴看着安吉,“你不去一定会后悔的!” “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尽喜欢帅哥啊。”安吉白了她一眼,“要去快去,不然时间到了,你找不到人,可别找我哭诉!” 被她一提醒,余橙也回过神来,马上转过身,没动弹一步呢,就看见那帅哥自己推着轮椅,跟在两个穿军服的女孩子身后过来了。 天呐,这可真是天赐良机!余橙心里激动地不行,面上却还是装得一派云淡风轻,也不急着过去了,反而静静站在原地,在心里盘算着待会儿那帅哥过来时,她该说些什么才能博得他好感。 后头安吉看她不动身,正奇怪呢,余光一转,就看见那男孩子自己推着轮椅和两个女孩子一块走了过来。 怪不得余橙不过去呢,原来人自个儿过来了。安吉释然地想着,视线又在他前头那两个女孩子身上转了转,顿时有些惊讶:那不是她们昨晚上遇见的那两个漂亮女孩子么?她们过来干什么? 没等她们想出个所以然,那三个人已经走到了她们身边,其中那个气质淡雅的笑着对她们颔首道,“不好意思,那边太挤了,你们介意咱们过来么?” 你们都自己走过来了,我们还能说什么? 安吉僵硬笑笑,刚想说不介意,余橙已经先她一步热情地欢迎她们了。 近乎手舞足蹈地和她们说话,还不顾炎热的天气,硬是跑到操场北边的小卖部买了几瓶饮料给她们。 当然,给两位美人的是一块钱一瓶的冰泉矿泉水,给帅哥的,是冰红茶就是了。 她这醉翁之意不在酒的表现,太明显了,让人不发现都不行。 季零雨正嫌周轩一个男生总是苍蝇一样跟在她和苏子卿身后转,太烦人呢,不想就撞上了余橙,心里高兴得不行,太好了,终于可以把这个牛皮糖甩了! 想着,她殷勤地推了推周轩的轮椅,对笑得一朵花似的余橙道,“同学,你看,我这弟弟他行动不便,不介意的话,你以后一定要照拂他啊!” 什么弟弟,他只是预产期比她少了一个月,实际比她早出生三天好么!还有,他怎么就要一个未曾相识的人照拂了! 周轩脸青得可以媲美青苔,没等他发作,余橙就腼腆笑着道,“大家都是同学,互相照拂应该的。” “那真是太感谢你了。”季零雨笑说着又把轮椅往她那边推了推,自己拉着苏子卿往绿荫里头站过去,向他们笑说,“医生说了,他的腿要多晒太阳才能好,同学,能不能麻烦你陪着他在能透进阳光的地方多站会儿?” 她这明显是给自己机会和帅哥多相处。余橙欣喜地连忙点头,“可以,可以。” “那就麻烦你了。”季零雨笑得眯眼,拇指食指并拢暗暗对周轩做了个搓手指的动作,压得原本还怒气横生的大男孩,瞬间气焰全消,憋屈地和余橙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起话来。 苏子卿在一边看得好笑,轻声道,“你又威胁他要去周叔叔那边告状,让他拿不到零花钱了?” “哼哼。”季零雨趾高气扬地昂首,“我还算是对他不错的,谁让他那个花心大萝卜花销太大,今天带这个女孩去逛街,明天带那个女孩去游乐园玩儿的?我没把他的老底跟阿姨抖落出来就不错了。” “你啊。”苏子卿无奈摇头,恐怕这傻丫头还不知道,周轩的大部分零用钱都用来给她买礼物了。周轩的理由蹩脚,这傻丫头戒心也不高。她还真相信季叔叔那个仅次于她爸的老古板会每逢节日就给自己宝贝女儿送东西这种借口了。 “啊,甩开牛皮糖以后,感觉整个世界都明朗了。”季零雨笑说完,自动略过她一过来时视线就黏在她身上的唐文显,好奇地跑到还蹲在树底下戳蚂蚁的莫小北身边,取下自己的帽子,盖在脸上,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粗声粗气道,“嘿,猜猜我是谁。” 莫小北正专心地拿一根草想要引洞里的蚁后出来呢,忽然觉得肩膀被人拍了一下,怔怔地回过头,就见一个没有脸的人张牙舞爪地在她面前晃悠。 吓得她下意识后退一步,惊叫出声,“啊!” “哈哈哈哈。”恶作剧成功了,季零雨笑嘻嘻地拿掉遮住自己脸的帽子,梨花酒窝旋开在她明媚的脸上,细弱的眉眼略微上挑,满是得意道,“这么轻易就被吓到了,莫同学你胆子可真小。” 第47章 不是我太胆小,谁会想到季美人你会突然出现啊。 莫小北惊魂未定地双手撑在地上,以防止自己摔倒。 还没起身呢,又见季美人把头伸过来,好奇地左看又看,“你干什么呢?” 看见她手里拿着一根草,更好奇了,眼睛盯着那个转不开,“那是什么?草?你拿草干什么?” 莫小北窘迫地撑着地站起来,丢掉草,拍拍手上的灰,低头道,“我……我看这棵树底下有蚁窝,就想看看能不能把蚁后引出来……” “引那个干什么?可以吃吗?”季零雨充分发挥了自己能问出个十万个为什么的本事,一脸迷惑地继续穷追不舍追问她。 “呃……”莫小北语塞,不知怎么回答才好。 农家的孩子,少有玩具。每次赶集,等她老娘卖完鸡鸭,能给她们姐弟买件便宜衣服都是能让她们高兴半天的事,遑论再出钱买没什么用处的玩具用品了。 她印象里,只有她弟三岁时,她爸妈商量着要给这个唯一的命根子提前盖房子,她老娘带着她上集市上问砖瓦的价格时,旁边超市清仓,她老娘一高兴,就给她买了个两个成年人手掌大小的小熊□□布偶。 由此,她才得到人生里第一个玩具。 她当时可是高兴的找不着北了,吃饭睡觉都抱着它不说,还因为她弟把小熊的眼睛扣下来打了他一顿,虽说,事后她也被她老娘狠狠修理了就是了。 小孩子好奇心总是重,她整个童年,除了守着家里那台十八寸的彩电看各式各样的动画片,就是拿一根木棍,在地上写写画画了。 也不能说她是个书呆子,实际上,她那时候连阿拉伯数字都没认全,在地上写写画画,也纯粹是看电视上神笔马良的故事,生了妄想,想要得到自己心仪的东西而已。 可惜她那些乱七八糟的画,除了她自己也没人能认得出来,当然也不可能像马良一样画个芭比娃娃就能得到一个。就是动画片,她老娘也不许她多看,电费是一个缘故,还有一个,就是她需要去放鹅。 她爹妈想的很好,借了钱为儿子提前盖好了房子,再咬牙坚持几年,把女儿养大嫁人,有了嫁女儿的钱,就能替儿子娶媳妇了。 可一切规划,耐不住她爹那爱赌的性子。 莫小北还记得,在房子上好梁的那个暮春的下午,她蹦蹦跳跳地推开自家大门的时候,却看见她妈披散着头发一边哭一边把旧衣裳往蛇皮袋里头装,嘴里谩骂声不绝,她爸眼睛熬得通红,一个劲的嚷着,离婚就离婚,这几个孩子,你一个也别想带走! 她那几岁的弟弟在地上嚎啕大哭,牙磕到地上流了满地血都没人管。 她当时被吓坏了,僵着身子站在门边上不敢动弹,直到后来她奶奶听见哭声过来劝架,她才知道,原来是她爸又把家里的钱输光了。就连她爷爷奶奶存在卡里治病的钱也都被他偷偷取了出来。 似乎,赌鬼比毒/瘾更加难戒。起码,就她所知的,她爸就是一个例子。 赌了输,输了赌,赌了借,借了拼命干活再还。就这么周而复始,从初春到严冬,她们家从来没有一天的日子是不要愁钱的。 所以,在她们家,除了她弟拥有特权不用干活,她和她妹,都是从很小的时候,就要帮着帮补家用的。 就比如她,五岁的时候,她老娘就给了她一根棍子,让她赶着她老娘卖了头发买来的小鹅去田里吃草,并且给她下了一个指标:要是丢了一只,一年不给她吃零食。 她当时可被这个条件吓坏了,把每一只毛色金黄的小鹅看得比她自己还重要,拿着比三个她加起来都要高的麻秸赶那些小鹅去田里。 村里许多人都外出务工去了,他们的田也大都荒芜了,要想找到一处可以供小鹅吃饱的草地其实并不难,难就难在,几乎每一块田地都有好几座坟在边上立着。 国家虽说强行要求火葬,可农村固有的观念还是认为火葬以后,就不能转世投胎对子孙后代也没有益处,所以很多老人死了,他们的家人都会偷偷地给警察送些礼,再雇些年轻力壮的男人连夜把人埋了,以此逃过国家法规。那些警察拿了人钱财,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没看见,那人所在的户口也不会销掉,而是等几年,拿够了田地补贴后,再销户。 她那时还小,虽说不懂这里头的弯弯绕绕,可是那些坟地她还是知道的,那么大的一个墓碑,旁边还有俩松树立着,她也不是傻子不是? 要说不害怕,那肯定是假的。 毕竟她一个女孩子,又那么小,就在没什么人烟的地方放鹅,死了可能都没什么人知道。 但她更知道她家里没钱,这在她心里,其实,比死更可怕,虽说,她也不知道什么叫死。 所以,她老娘让她过来,她也只得来了,一边赶着还蹒跚的小鹅,一边心里妄想着等秋天这些鹅长大,卖了以后,她老娘会不会给她买一双胶鞋。下雨天,她总是穿她爸的解放军鞋走去学校,太不舒服了,而且,旁边和她同桌的女孩子,也总是笑话她。 就这么妄想着,她安然地度过了一个个放鹅的日子,并且在适应这种生活后,还发现了放鹅的乐趣。 躺在草地上看天空的云是什么形状啦,偷偷摘摘野果啦,在水田的洞里掏掏龙虾啦,把竹子放到火里烧当成爆竹啦,拿草引蚁后也是她那时发现的一种乐趣,这些田园的东西,直接填补了她没有玩具的生活,算是给了她一个有趣的童年。 第48章 所以她现在看见这些,还是兴味盎然地想去玩儿。 可是这些,怎么告诉季美人比较好? “唉?你怎么又不说话了?”季零雨不依不饶地拉着她的胳膊,左右摇摆着颇有些撒娇的意味,“你是怕我撞破你的秘密?放心,我不告诉别人的,这里头怎么了,你一个人玩得那么起劲,我告诉你,我最讨厌别人惹了我的好奇心却不告诉我了!” 呃……那还真是对不住了,可是像是因为父亲是赌鬼,买不起玩具,就拿这个做消遣的这种事情,难道是可以说出来让别人知道的么? 家丑不可外扬,她也不想让人知道她爸的事情。虽说她爸没用是没用了些,可她也不想让别人知道他的窝囊,指着他的脊梁骨骂。 被她摇着手臂,莫小北抿紧唇就是不说话,左右为难之际,身后传来苏子卿轻轻的声音,“零雨,别为难人家。” “唉,我不会又成了欺负人的恶魔了吧?”季零雨听说,赶忙松了手,无辜地举双手看向她,表明自己的清白,“子卿,我可什么都没干,是她刚刚玩得太起劲,我觉得好奇,就问了她,你知道我的,我生平最讨厌的就是人家话说了一半和引了我的好奇心却不给我解答的这两件事了。” 苏子卿无奈笑叹一声,“好奇心害死猫,你不知道?” “哼,我可是属老鼠的,怕什么!”季零雨得意地冲她眨眼一笑,“再说了,莫同学人挺不错的,我觉得,就算我打了她,她也干不出来像某些唐姓恶劣女子,就因为好奇她竟然会有喜欢的人,就遭来她的打击报复,害得人家被老妈禁足一个星期这样恶劣事迹的!” 说着,她龇牙咧嘴地望向唐文显,皮笑肉不笑道,“唐同学,你听我说得对不对?” 唐文显淡淡看她一眼没说话,季零雨觉得她是理亏,不敢和自己说什么,顿时觉得自己似乎成了得胜的将军一样,挺直自己瘦弱的腰板,向苏子卿得意洋洋道,“嘿,子卿,你看有些人是不是理屈词穷了?” 这丫头,得了便宜就卖乖。苏子卿笑着不说话,抬眼却望见对面的莫小北满脸通红,热汗不住往下掉,她也不知道擦。 不知是不是被零雨几句话逼得,如果是真的,这女孩子还真实诚。 想着,她好心地从贴身小包里拿出来湿巾递给她,顺便把刚才余橙买的矿泉水也一并塞到她手里。关怀说,“这些给你,最近天气预报说,这几天的温度很高,你这样,很容易中暑的。” 莫小北脸更红,推辞着不想接,苏子卿见状,淡淡一笑,微微扭头指一指后头和周轩谈得正开心的余橙,轻道,“反正也是她给的,不要白不要,不是么?” 她怎么觉得,苏美人这句话里,有些针对余橙的意思? 莫小北虽说心里有些迷惑,还是接下了她递过来的东西。 其实不止是苏美人,她心里,也有些不喜欢余橙。 拿着湿巾好好擦了擦脸,觉得脸上好像有凉气飘过一样,脸上发烧的程度也减轻了很多。 莫小北握着那瓶矿泉水,抬头正想和她说声谢谢,目光略过她清媚的脸,落在她脖子下方时,好容易降下来热度的脸重又烧了起来。 她们的军训服外观是代表海军的海蓝色,穿在身上时本就有种别样的诱惑,苏子卿身材俢长,愈发撑得起来这件衣裳,偏她不知是怕热还是怎么,还把衣领口处的几颗扣子解开了,露出了她白皙的皮肤和形状分明的蝴蝶骨。 更可怕的,是从莫小北这个角度,能隐隐从她胸前的起伏看见她军训服下的沟壑。 第27章 电视上不是没有这些稍微暴露的广告,但是真的全露出来就一点儿意思没有了。 有种境界, 叫欲说还休。似有若无的勾引才是真的致命。 看看人家电视上的女间谍, 穿着整齐修身的军装, 一脸禁欲的表情,却故意解开自己军装的扣子,露出自己白皙的肌肤。给人无限的遐想, 一种高岭之花的距离感,不比大上海舞厅那些穿着妖娆旗装的陪侍更能勾住人心么? 人总是有探险精神的,愈是禁欲,就愈是想看看她妖媚起来是什么样儿。 莫小北现在就觉得心里挺痒痒的。苏子卿从名字到长相,都属于那种正统的不能再正统的美人,虽然好看, 可总觉得太有距离感, 她每次站她旁边都觉得自己跟犯错的小学生站班主任面前似的,拘谨地想找个话题她都得脸红半天。 要是她什么时候能弃了这股高冷范儿, 变成妲己那样的祸水美人才好玩儿呢。 虽说心里奇怪的想法已经延伸到天边了, 但莫小北可以用自己的人格发誓, 她单纯只是爱美而已。 在苏子卿没意识到自己的衣着有何不妥, 继续和她说话时, 她憋红了脸, 心里下了好大的决心, 才用小如蚊呐的声音指指她的衣领对她说,“苏同学,你的扣子没系好。” “啊, 真的。”经她一提醒,苏子卿一怔,低下头,果真看见自己露出锁骨的衣裳。 她一边把军训服里头的锈有白色苏合花衬衫领子翻出来,一边笑着对她谢道,“被零雨拉着闹腾了一中午,出门前急急忙忙换上没来得及细看,好了,莫同学你看看,还有什么不妥么?” 莫小北应声抬头。她的军训服领口还是敞开着,不过被里面的一件白色衬衫领子盖住了。衬衫领子半翻着,衬托着她比衬衫还白的肤色,有一种青春的朝气和少女妩媚混合的感觉,竟是比刚才,还要好看了。 第49章 长得好看的人连换一个领口都漂亮的不一样,上天可真是厉害。 莫小北感叹地想着,脸红点头,“……没什么了。” “那就好。”苏子卿笑着点头,看她的脸红得厉害,刚想说什么,忽然从操场主席台传来一阵急促的哨子声,原本还三三两两聚在大树下的学生们立时起身,向自己上午时站的队伍位置走过去。 “子卿,咱们也过去吧。”季零雨蹦蹦跳跳地跑过来,拽住苏子卿的胳膊,“咱们得快点走,不然,那汤老师又要说咱们了。” “唉,你什么时候在意起他会不会说教你来了?”向莫小北淡淡点了点头,苏子卿顺从地被她拉着走,一边问说。 “还不是我爸,”季零雨委屈道,“那汤老师知道我是我爸的女儿,中午给他打了一通电话,说我不尊重老师,然后我爸把我骂了一通,勒令我以后不许再这么没大没小。哼!一个大男人竟然学人家告状,卑鄙!” 这丫头知道卑鄙的意思么,就这么乱用词,老师打电话给家长不是挺正常么? 苏子卿见她一脸愤愤,也不好说什么别的,只能宽慰她,“好了好了,别想这些了,咱们快去排队吧。” 季零雨听说,哭丧着脸,“呜哇,我不想军训啊,该死的周轩混蛋,竟然在军训前摔断腿,这么聪明,他怎么不上天啊!” “好了,好了,别抱怨,快走吧。” 苏子卿笑着拖着她走,清雅冷质的女孩和秀气古典的女孩搭在一起就好像琴瑟和流水一样惹人注目,莫小北不声不响地跟在她们后头走,已经发现不少男孩子频频回头往她们那边看了。 日头照在头上有些眩晕,莫小北把手遮挡在额头上,遮着夏天猛烈的太阳,阴影下,看着那两个漂亮的女孩子窈窕的背影,忽然心里生出一种奇怪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很羡慕吗?”正为自己的情绪困扰,忽然唐文显走了上来,面无表情问说。 莫小北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看见是她,松了口气,“唐同学你怎么走路都没声的,吓死我了。” “是你想东西太出神。”唐文显淡淡看她一眼,“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很羡慕她们么?” “呃……羡慕?”莫小北莫名其妙,“什么意思?” “普通女孩子看见她们那么漂亮,又得男孩子欢心,难道不是该羡慕嫉妒恨么?” “哎?”莫小北奇怪地歪头,实话实说道,“可是我没有那种感觉唉,我只是觉得,以后可能咱们没什么交集,怪伤心的。” 略顿了顿,又担忧地望唐文显说,小声道,“我没有那种感觉,是不是……和普通女孩子不大一样?我是不是有点奇怪啊?” “没有。”唐文显难得地笑了,莫小北敢担保,如果拿米尺量她现在嘴角翘起的弧度,那一定是90c。“你没有这种感觉,说明……你孺子可教。” 嗯?什么意思?莫小北一头雾水地向她投去疑惑的眼神,她却高深莫测地对她笑了笑,而后拉着她快速向她们班级的队伍走过去。 被她紧拉着手,莫小北还有点不适应,她长这么大,除了她家人,还没有拉过谁的手呢,突然被唐文显握住,总觉得心里别扭的厉害。 想着,她一边跑一边就要挣脱开她的手,“唐同学你之前不是不喜欢别人牵你么。” 她还记得她们一块儿上街,安吉要拉她,却被她甩开下不来台的事儿呢。 “先前是这样,不过,刚才听了莫同学你的回答,我又喜欢了不行么?” 她面无表情地说着这些她和自己两个人里要是换个性别就成情话的话,让莫小北汗颜无比。“呃,唐同学你转变的真快。” 唐文显瘫着脸回头看她,“不是我转变快,而是我们今后可能就是盟友了,既然是朋友,当然得亲密些。” 唉?盟友?朋友?什么意思?莫小北听得懵懵懂懂的,她却不再解释,拉着她飞快往队伍跑。 安吉她们也随着她们跑了过来,还好虽说只是吹了哨子,但她们的教官还没来。几个人站在一起气喘吁吁地弯腰歇气时,就听安吉对她们抱怨说,“都怪橙橙,那帅哥明明不是咱们班的,又因为腿伤不能军训,她却非要帮着把他推到主席台这边,还好教官没来,不然,咱们俩可惨了好么。” “好么,好么,都怪我,回去请你吃东西就是了。”余橙浑不在意地笑说完,又拉起她开始七嘴八舌地说那帅哥的事,什么他会打篮球还会做饭,堪称完美男人啊,爸爸在北边当兵啊,妈妈在咱们学校当老师啊,乱七八糟的一大堆,详细程度让一边的莫小北佩服不已。 厉害,余橙这套情报的手段,要是搁在小说里,那妥妥是令人闻风丧胆的专业间谍好么。 “哼。被人利用了还不知道,真是蠢。”唐文显在一边冷眼看着,淡淡道。 莫小北耳朵尖,听见了她的这句话,一愣,回头看见唐文显看着余橙,脸上冷漠的神色,立时就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 那姓周的帅哥不是她们班的,却似乎又喜欢季美人,而听别人说过,高中的时候,同学大部分时间是聚在一起的,如果那帅哥想要知道季美人的动向,似乎只能找同为同学的余橙了。 这么一来,不就是安了个眼线在季美人身边么?也怨不得唐文显不高兴了。 第50章 不过,和人抢女孩子这种事,应该不是由性别决定的吧?如果按照唐文显的理论的话。 所以她才对自己说要学很多东西么?的确,和周轩这样一个男孩子争,是要比他更优秀才行。 莫小北了然的点头,看着唐文显忽然带了一丝崇拜。 正在乱想,又一阵急促的哨声传了过来,莫小北抬头,她们的那个教官已经来了,把人列了两队,顶着个大太阳就开始练立正站姿。 立正不能乱动,那教官虽然看起来浮气得很,训练起人倒是毫不手软,毒辣的阳光下让她们在手贴裤缝和腋下各夹了一片小纸片,声明谁弄掉了一片就要再站半个小时。 莫小北鼻尖都是汗,眼观鼻鼻观心的瞅着前头安沛瑶的后脑勺,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一个劲的胡思乱想着,热气扑到她脸上,蒸得她秀气的脸蛋红扑扑的,思绪天马行空的不知飘到了哪里,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似乎有一阵凉风吹过来,正欣喜着呢,就见前头安沛瑶歪了两下。 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扑通”一声向她倒过来。 “咚!”一声巨响后,莫小北眼前一黑,似乎看见了教官急匆匆往这边赶的身影,后头似乎还跟着那秃顶的班主任。 然而还没等到她再多看到什么,眼前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写不出来悠拉悠拉的感觉,还是入戏太深,感觉每回味一件事,感想我都能扯三万。 第28章 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在寝室里了。 她躺在自己的床铺上, 扭了扭头, 唐文显就坐在她对面的床铺上, 看见她醒了,放下手里的书,说, “你可算醒了,有哪里不舒服么?” “哎,我怎么在这儿?”莫小北奇怪地摸摸自己的后脑勺,“嘶……好疼。” “还知道疼,看来没傻。”唐文显点点头,下结论道。 莫小北苦笑不已, 虽说唐文显面瘫属性爆炸, 可她就不能有句好话么。 “我记得我不是在军训么,怎么跑到寝室里来了。” “这你得问她了。”唐文显移开身子, 露出站在她身后低着头的安沛瑶。 “嗯?”莫小北一脸黑人问号, 望向低头死活不肯抬脸的安沛瑶, “安同学?和她有关系么。” 安沛瑶做错事的小孩子一样勾着头就是不说话, 见状, 唐文显没好气地对莫小北道, “你忘了你是怎么晕过去的了?” “没印象了。”莫小北诚实道。 唐文显轻飘飘看她一眼, “竟然用自己当人肉垫子,没把你摔傻算你厉害。” “哎?”莫小北更不明白了。看她一副状况外的样子,唐文显只好耐着性子一点点解释给她听。 莫小北这才知道, 原来是安沛瑶体质太差,军训过程中,低血糖发作,撑不住又晕倒了,而她当时不知抽什么风,在她摔下来的那一瞬,本想上前接住她,谁知道竟然撑不住她的重量,也被她带倒了,顺便还当了一回她的人肉垫子,当场晕过去了。 “呃……”听完事情的始末,莫小北突然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话。只能看向安沛瑶,真诚道,“不好意思哦,没接住你。” 唐文显听说,抽了抽嘴角,这人看来还真是摔傻了。 安沛瑶慢慢抬头,看着她嘴皮子动了动,到底没说什么,莫小北也不在意,自己从床上坐起来,忧心道,“那咱们没军训,不会被罚吧?” 唐文显淡淡道,“托你俩的福,你俩倒了以后,班主任就打了急救,过来的医生诊断说没事,恰巧安同学那时候也醒了,我就和那两个人把你们运回来了,班主任给我放了半天假,来看着你们俩。” “哦。”莫小北点头,也没计较唐文显口里说得那两个人到底是谁,“看不出来那班主任还挺有人性。” “关乎到人命的事,当然要在意。”唐文显说着,走到桌边,“你要喝水么。” “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好了。”莫小北挣扎着起身,趿拉着拖鞋走到桌边。 见她如此,唐文显也不再坚持,点了点头,“那你小心点。”说完,转身拿起那本书继续看起来。 莫小北答应着,刚拿起自己的水杯,忽然看见似乎有东西贴着阳台“刷拉”一声掉了下来,虽说只是一瞬的时候,莫小北还是看清了那往下掉落的东西的正体。 柔顺的长发披在肩上,平常被长长的刘海遮住的眼睛,在下落时被风掀开,将它完整的露了出来,黯然空洞的眼神刚巧和她的眼神对上,不过几秒的时间,莫小北却如坠冰窟。 手里的塑料杯子“铛”地落在地上。 随之不久,楼底下也传来“碰”的一声巨大的声响。 “怎么了?”唐文显听见响声,抬头看她,“是不是还有哪里不舒服?” 安沛瑶也抬脸看她,颇为关切。 “不是,不是……”莫小北喃喃着,眼神呆滞。 看她神色异常,唐文显皱眉,还想再问,忽然听见楼底下有人慌张地大声嚷嚷,“死人了,死人了!” 唐文显脸色一变,联想到莫小北的神色,拉住她问道,“小北,你刚才,看见什么了?” 莫小北不管她,浑浑噩噩地连鞋都没来得及换,转身开门就跑,唐文显不及多想,连忙追上,看见她们俩都走了,安沛瑶犹豫了几下,也随着她们跑了出去。 第51章 这时候正是下午四点多。军训的学生们还没解放,夕阳染红了她们宿舍楼外的半边天,也映衬得正对宿舍楼外的那棵石榴树愈发的红火。 不过此时,那棵树颜色却被它脚下的一堆人搅乱了。 莫小北一口气飞奔到那里,累得快直不起腰,大口大口喘气,汗也不住从头上往下掉,却顾不及擦,拖着自己灌了铅的脚步往那边走,越走近心里越冷,直到她看清石榴树前的景象,那股冷意瞬间吞没了她,让她在这余热未消的时候,手脚冰凉。 铺了纹花大理石的地砖上,娇小的女孩子穿着一件粉红色的长套衫和一件浅色的牛仔裤配了一双螺纹的板鞋,肢体已经扭曲了,长而柔顺的头发平铺在她身下,平常总是卑怯的不敢看人的眼睛睁得滚圆,露出里头一点白色上翻的眼珠,眼神发散得甚至可以看见里头的血丝。 这一双已经没有生气的眼睛,此刻正紧紧盯着她,里头似乎还带了一些谢意和一些不甘。 有暗红色的血不断从她拉得笔直的头发下渗出来,很快就染红了她那件粉红色的套衫和那件浅色的牛仔裤。 莫小北的脑袋“嗡”一声炸开了,比她在得知从小疼爱自己的太奶奶掉进水塘里淹死时还要混乱。 毕竟她只是听她妈说过她太奶奶的尸体在水里泡得涨了起来,而许纪,她却是亲眼看见她,睁着眼睛躺在这里。 四周已经吵成了一锅粥,管理宿舍的阿姨一脸慌乱地扯着她丈夫的汗衫袖子,让他报警,烧锅炉的老伯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一边不停叹气,一边赶紧让他儿子去通知学校。 还在施工的女生宿舍楼前很快围满了人,推推嚷嚷,指指点点间,莫小北被推得距离许纪只有几公分远,更加清楚地看见她的惨象时,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血的锈味钻她鼻孔里,这让她有些混沌的脑子忽然多了一丝清明。 许纪死了?唐文显不是说过,她舍不得死的吗?那她怎么就死了?还选了这么一种方式,她不是怕疼的吗? 她昏昏沉沉地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就觉得被人扯了一下,她傻呆呆地转过头,唐文显和安沛瑶不知什么时候也过来了。 看见她没事,松了一口气时,又都不约而同地向地砖看过去,望见这凄惨的一幕,心里一跳,都愣住了。许久,安沛瑶才微微一笑,“这样也好,人生困苦,早点解脱了比什么都好。” 唐文显也低声道,“走吧,谁都有走的时候,只是时候早晚罢了,不过你比我们幸运,等几十年以后,咱们下了地府,都变成满脸皱纹的老太婆了,只有你一个还是年轻的样子。” “可怜这闺女哦,长得怪俊的,怎么就想不开呢,头都摔出个窟窿来了。好了,好了,你们这些丫头哦,也不怕晚上做噩梦哦,别看了,快走,快走。” 她们还在这边看时,打扫楼层的阿姨一边叹气一边赶她们,“警察一会儿就来了,别看了,快走快走。” 敌不过阿姨的力气,莫小北几人只得从新回到寝室前,趴在走廊楼道上看底下的动静。 她们上去不大一会儿,几个身穿制度的警察就过来了,警车鸣笛声呜呜的响,宿舍门口很快被拉起来一道黄色的警备线,几个警察忙活了一会儿,便从车上抬下来一副担架,将人抬上去后,车“呜呜呜”的又被开走了。 只留下地上那一大滩血迹和被夕阳染得像浸血的天空。 楼下又恢复了寂静,一阵风吹过,那棵石榴树上饱满垂枝的石榴立时滚落下来几个。 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风吹落一绺她扎起来的头发,莫小北趴在四楼的栏杆上往下看,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做梦似的。 明明中午还好好的,怎么这么快,一个人说没就没了呢? “看来,咱们这宿舍,是别想继续住了。” 恍惚间,她听见唐文显的叹息声,不由转过脸去,听她继续道,“这栋宿舍楼本来就旧,又只能供高一的学生住,因为这个学校可受到不少诟病,现在好了,有人从天台上摔下来了,不管原因是什么,现在学校可找到理由让教育局拨钱修宿舍了。我看这栋宿舍楼,过不了一个学期就得拆。” “不能住宿舍,我怎么办?”闻言,安沛瑶脸色一沉,冷冷问说。 “那你得问学校了。”唐文显淡淡一笑,“据我所知,距学校近的房子,租金一学期一千五到两千,稍微远一些的,一个月大概一两百块,这学校学生一万多,光是租金,可就能供给周边一大笔钱呢。” 安沛瑶脸色更难看了,唐文显转了个身,背靠在生了铁锈的栏杆上,看着宿舍楼外渐沉入山的夕阳,口吻淡淡的,“我看你还是早做打算比较好,高中毕竟有三年呢。现在找房子,总比以后好找得多,而且,你要是能找到一个人和你合租,费用可以减一半,一个学期租金只要一两百块,也说不定。” 第29章 安沛瑶听说,心思一动, 下意识看向莫小北, “你……要和我一起出去租房子么?” 从这几天的相处来看, 莫小北人不错,如果和这样的人三年共处一室,应该没什么问题。 “我么, 都可以。”莫小北还没从方才的事中缓过神来,听见她的话,漫不经心应了一句。 安沛瑶笑了,松了一口气,“那好,我明天就出去看看, 有没有合适出租的房子。” 第52章 “嗯。” 说话间, 楼下宿管阿姨一边不停叹气一边提了一桶水,使唤她丈夫拿了拖把和清除剂, 往那已经干涸的血迹上泼了过去。 水慢慢渗透那些褐色的血液, 稀释它, 渐渐渗到地下, 又被拖把搓了几下, 还湿润的痕迹, 被日头一晒, 立刻消失不见了。 就好像许纪这个人,在这世上的痕迹,被人抹杀一样。 对于生命的轻易逝去, 从来都是让人惋伤的。人的一生,又有多长,又可以走多久呢? 她忽然又想起来小时候最疼她的太奶奶了。八十多的人了,她奶奶还是强迫她干活,不然就不给她饭吃。记忆里,姑奶奶孝敬给她的吃的,诸如人人家麦片、蜂蜜之类,她从来都没吃到过,不是让她奶奶拿给她们这些小辈吃了,就是招待客人了。 听她爷爷说,她们一家是民国时为了躲国民党抓壮丁从山东逃到如今的地方安顿下来的,她爷爷的爸爸,也就是她太爷爷,在刚到这里就因为一场病死了,她爷爷是遗腹子,是她太奶奶含辛茹苦又当爹又当妈养大的。 好容易把她爷爷养到十六岁,娶媳妇了,本来以为可以享享福了,谁知道她奶奶却不是个好媳妇,家里的活还是不论大小都让她做,一直干到八十多,累不动了,被嫌弃地丢到一间老房子里,有一顿没一顿地过着,间或遇到农忙,还要她出去看晒场。 那时候还没有收割机,田里的稻需要人一镰刀一镰刀地割下来,扎成捆,运到晒场上。 所谓看晒场,就是为了防止晒场上的麦子和稻被麻雀之类的鸟吃了,专门派人在晒场旁边拿竹竿驱赶这些鸟。毕竟一粒米一根线,在农家看得比什么都重要。而通常这些活,都是由小孩子来做,因为小孩子精神头旺些,不怕晒。 她那时候就被她老娘委托了这样的差事。她三岁的时候,她爸就和她爷爷分了家,所以收的麦子稻谷,也是各人弄各人的,不过晒场公用就是。 那时候,还没有全球变暖这回事,她们家又只有一台只会发出“嗡嗡”声的破电风扇,所以夏天格外的热,冬天又格外的冷。 近四十度的大晌午头,她就和她太奶奶一起坐在一棵柿子树阴凉底下,一边抹脸上不住往下淌的热汗,一边拿着一根竹竿看着别有麻雀过来啄她们家的粮食。 她那时候还很小,常常受不了热就不想干了,而她太奶奶就拉住她,一边拿蒲扇给她扇风,一边给她讲故事听。 农家没念过书的女人能知道什么故事,她年纪又小,太奶奶给她说得什么星星啊月亮的乱七八糟的故事,大都被她忘了个干净,记忆最深的,是有一次,她太奶奶在河梗边捡到五毛钱的事。 那时候,一毛钱还能换一根辣条,一支糖红豆冰棍也只要两毛钱。可想而知,她太奶奶捡到的五毛钱,算是巨款了。 老人家所有的钱都花在她爷爷身上了,一辈子下来竟然没有半分存款,就是捡到五毛钱,也高兴得和几岁的小孩子一样,趁她睡着了,大中午的拖着自己的小脚,拄拐一步步挪到街上,换来了一只蛋卷甜筒给她。 蛋卷甜筒上头都是巧克力和瓜子仁,是所有小孩子的最爱,当然比两毛钱一根的红豆冰要强,她妈为了省钱,从来没她给她买过这个。所以可想而知她当时有多高兴,也从没想过她太奶奶吃没吃,一口一口咬着,不一会儿就吃光了。 后来想起来,除了全是对老人家的歉疚以外,她能回忆到的,就只有老人家皱得和树皮一样的脸上慈祥的笑,和她不时对自己说过,想要早些死,免得受苦了。 许是觉得自己还小,不懂生死的含义,她就常常在她面前念叨着,小北啊,你看太奶奶年纪也大了,活够了,也不能干活了,还不如早点死了,免得给你爷爷添麻烦啊。 她当时还不知道她太奶奶时常被她奶奶又打又骂,村里人话家常时议论到这件事也只是说说,却从来不会施以援手,她爷爷是典型的妻管严,就是看见了也会装作没看见。她爸忙着赌钱,连自己的小孩也没心思管,当然是不会管一个濒死的老人的,她妈和她奶奶属于井水不犯河水那种,自然不会多管闲事。 而她呢,并不知道死是什么,属于那种听过就算,以后该高高兴兴地玩就高高兴兴地玩,其他的什么都不管的小孩子,所以不知道人是可以逼死人的这件事。 直到后来,她太奶奶的尸体在门口的水塘被捞出来,而她奶奶忽然变得怕鬼,在集上请了好些跳大神的神婆,又在家门口贴满了黄符的时候,她才隐约明白,可能,她太奶奶不是她爷爷对外头说的,是不小心掉进水里的,而是自己跳进去的。 就像许纪一样,被逼得走投无路,身边没有一个人帮着说话,再也活不下去了,所以自己选择了结。 人之可怕于鬼,原来就是这样的。 树影慢慢变得又长又斜,唐文显看看底下处理好血迹已经回屋的宿管阿姨,沉声提点还靠着栏杆往下看的莫小北,“回去吧?” “……嗯。”拍拍手上的铁锈,莫小北把渐渐走远了的思绪拉回来,吸了吸鼻子,转过了身。 她眼眶通红,唐文显见了,本欲说些什么,想了想,还是把话吞到了肚里。 对于生命,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理解,别人哀伤时,让她哭过,发泄掉就好了,为什么还要劝她不要落泪呢? 第53章 她脸上还有泪珠,安沛瑶抬头看了,顿了会儿后,默默走到她身边,和她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三人沉默地回到了宿舍里。 *** 世界上最挡不住的就是风声,尽管学校想要百般遮掩,许纪跳楼自杀的消息还是像流感一样迅速流传开来。 不过一个晚上,整个级的新生都知道了这件事,人类对于八卦的敏感度使得这件事迅速变成了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纷纷带着或惋惜或神秘的神色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讨论着许纪自杀的原因。 安吉和余橙也从别人的嘴里知道了这件事,不同于安吉的震惊和自责,余橙倒颇有些兴灾乐祸的意味,一同和安吉打水回到寝室,开了门,就兴冲冲地对寝室里无言做着自己事的三人道,“喂,你们听说了没,那个不要脸的好像死了哎!” 安吉赶紧拉了她一把,“橙橙,你说话留点德,人家已经……” “哎,都死了还在意什么!”余橙不乐意地把胳膊她手里拽开,“她自己要死的,又不是我逼她的,人活着我都不在乎,死了还留口德,难道我还怕她夜里来找我啊?” 安吉被她堵的说不出话,气得索性不理她,走到桌前放下水瓶,看着莫小北和安沛瑶,关心道,“你们俩,没事吧?” “没事的。”莫小北虚虚一笑,放下手里的书,不动声色看一眼那边脸色难看的余橙,“咱们已经洗过澡了,你们刚军训回来,身上都是汗,应该很难受吧,快去洗澡吧,不然待会儿人多了,挤得很。” “哎,说得是。”安吉点点头,拿了自己的盆和水瓶就往公共厕所走,路过还在生闷气的余橙面前,有些过意不去,还是问她,“橙橙,我要去洗澡了,你去么。” 翻了个白眼,余橙不高兴地把水瓶往地下一放,“得了,不是真心的就别作给人家看,你要去就去,还做戏来找我干什么?” 安吉被她这句话气得脸色瞬间铁青,怒丢下一句,“爱去不去”,便自己拎着东西出门了。 “哼!”望着她离去的方向,余橙不高兴地从鼻孔发出一个气音,“这就生气了,还当自己是大小姐么!嘁!” 愤愤说完后,她忽而又兴奋转过身来,大声和几人道,“我跟你们说哦,今天,教官给我们讲了不少他在军营里头的趣事,还教了我们几招擒拿的招式呢,你们没去,所以不知道,可帅气了!要不要我给你们演示一下?” “我对那些没什么兴趣。”唐文显淡淡说着,又翻了一页书。 “是么。”余橙脸色沉下来,不高兴地又把视线投向剩下的两人。 安沛瑶勾着头根本不理她,莫小北则抬头歉意地对她笑了笑,举起手里她老娘充一百二十块钱话费送的手机,“不好意思啊,我要给我爸妈打个电话。” 说完,不顾她写满不高兴的脸,拿着手机出去了,其他两人依旧各自做着自己的事不理她,自己也觉得有些没趣,怒气满腹地掏出手机,扑到自己床上,大声地外放着动漫,津津有味地看起来。 听不懂的语言再一次流转在寝室的空气中,且音量越来越大。 这样我看你们还怎么安生看书。余橙心里暗笑着支起耳朵听了好一会儿,还是不见那两人有和她搭话的欲望。 气得她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正想质问她们,自己又没惹她们,怎么那两个人还像瞎子一样不理她时,忽然手中手机一阵颤动,“嘟嘟”地响,惊了她一跳,险些把手机甩出去。 一阵手忙脚乱后,手机总算没有粉身碎骨。 这是谁啊,吓死我了!余橙不悦地腹诽着点开手机屏,看见上面的来电人——“表姐”。 奇怪,这时候表姐找她干什么?她不是正跟她的新男朋友打得火热么? 余橙想着,疑惑地点开了接通键,“喂?” “橙橙,快回来!”话筒里很快传来了女人凄厉的哭声,“我爸死了!” 第30章 余橙僵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听懂她说得是什么, “表姐, 你说什么, 别忽悠我啊,这玩笑一点儿也不好笑,昨天看姨父, 他不是还好好的么。” “是真的,你快回来!那该死的婊子,一定是她杀了我爸!”电话那头女人凄厉的哭声间或还夹杂着粗鲁的谩骂,余橙脑袋一懵,赶紧捂紧手机打开门跑到走廊尽头一处无人的拐角,对着听筒大声说, “什么东西, 表姐,你说什么啊?” …… “什么, 是许纪那个贱人, 她自己找死跳楼了还不算, 还把姨父杀了?好, 我知道了, 我马上就回去!” 说完, 她一阵风似的把手机揣到兜里转身就跑。 听见她所有话的莫小北拿着手机从拐角后的垃圾桶里头走出来, 皱眉慢慢走回宿舍,推开门就见余橙堆着满脸怒色,一边不住地把充电宝和钱包往书包里丢, 一边恶狠狠地骂,“不要脸的女人,自己要死还拖别人,我诅咒你到地府里头也不得安生,被千刀万剐最好!” 愤愤骂着,她拿好了东西,推开站在门口的莫小北,扭身就走,那股着急的姿态,活像是去投胎似的。 寝室的其他两人对她的表现早已见怪不怪,该做什么做什么,安吉拧着湿漉漉的头发在路上碰见她,她却连声招呼都没打,寒着脸自顾自走了,气得安吉回寝室后,连头发都来不及擦,把一脸盆的衣服往地下一摔,道,“我把她当朋友,结果她却当我是驴肝肺,真是让人心寒!” 第54章 唐文显头也不抬,淡淡道,“她走那么急,该是有急事吧。” “有什么事能急成那样,见到我连声招呼都不打!好歹同学好几年呢!” “好了,安吉你也别气了,快去把头发弄干吧。”莫小北笑推了她一下,“不然晚上风凉了。” 安吉两道眉头气得竖起来,僵硬点点头,拿了干毛巾和电吹风跑到阳台上弄头发去了。 电吹风嗡嗡的声响很大,估摸着她该听不见她们的话,莫小北才凑唐文显跟前,跟她小声说了刚才的见闻。 “那个男人死了?”唐文显也有些惊讶,缓缓把手里有关金融管理的书合上,想了想,压低声音对她道,“这件事,咱们就当不知道,到时候要是班主任和学校问起来,咱们就推说和许纪只认得两天,个中缘由,一点儿也不懂。” “你不好奇许纪是怎么死的么,还有那个男的。”莫小北颇有些伤心地看着她,“你不是说过,许纪不想死么,她还是死了,就死在咱们面前,她跟咱们一般大啊……” “你就是知道了缘故又怎么样,你只是个高中生,你现在连自己都养活不了,你还想去拯救世界么?你是看多了美国英雄救美的电影了么?生活没有你想的那么一帆风顺,莫小北同学,首先,你家得有几百万的存款,然后再有车有房,顺便,还有一个城市户籍。你有么?没有得话,还是想着怎么考上大学,怎么有一份稳定的工作,怎么赚钱比较实在。” 对于这件事,唐文显难得的刻薄,不吝以极尽犀利的言辞反驳她。 莫小北被她的话刺激得胸口闷得难受,眼眶也慢慢红了。“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我好难过。” “我也很难过。”唐文显慢慢叹口气,放下手里的书,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道,“可是这就是生存,不论许纪是因为什么和那个老男人在一块的,可现实已经这样了,你能怎么样?” 莫小北哽着口气没答话,垂头丧气地走到自己床铺跟前拿起书,面对上头密密麻麻的文字,却一点儿也看不下去,她不禁苦笑一声,“我觉得我自己是个废物。” “这种话还言之过早。”唐文显淡淡说着,重新翻了一页书,“等你三十岁以后再跟我说这个,我会告诉你,你到底是不是废物的。” 莫小北被她噎得说不出话来。只得继续心烦意乱地翻着书本。 除了这个,她再找不到别的事情可做。 时光悄悄的在一页页书,一行行字里慢慢流逝。晚上到了十一点门禁,余橙也没有回来。 她们几个早早地洗漱睡下了,莫小北躺在硬邦邦的床铺上翻过来覆过去的睡不着,朦朦胧胧地闭上眼时总是现出许纪的那双无神的眼睛和满身的血迹。 就这样模模糊糊地睡着,不久后就听见手机闹钟铃响,她眯缝着眼睛,挣扎着爬了起来。 照例的又是穿军服去军训,站在太阳底下晒了好一会儿,秃顶的班主任忽然从操场门口走了过来,脸色难看地和人家欠了他八百万似的,走到她们队伍里时,问她前头的唐文显,“你们和许纪关系怎么样?” 唐文显果然像昨天跟她说话一样,语气淡淡地,“我们没认得几天,不知道。” 秃顶班主任皱皱眉头,想想她说得也有道理,便不再问下去,抱着一堆教案,转身又走了。 近秋的天,和青春期女孩儿的心情似的,说变就变,她们在那个教官的指示下,站了半个多小时的军姿,天上忽然聚起来大片大片的乌云,闪电隐在云雾里,忽隐忽现地劈出一道道惨白的光,照得人脸色发白。 莫小北一边注意着自己两腋间的树叶不要掉下来,一边在心底暗自祈祷千万别下雨,一下雨天就得凉,她这次过来,就带了一件厚外套过来,到时候岂不是得冻死她?学校可是一个月才放一次小长假的。 但很明显,上天是不会理会她这个名不经传的小女孩的愿望的。 就在她企图趁着教官转过身去和身后的几个女孩子说话的时候,活动一下手臂时,“哗啦啦……”大雨跟瀑布似的往下砸了下来。 教官们和看班的班主任老师显然也没料到这天气变化那么快,管军训教官的营长赶紧爬到主席台上拿起大喇叭厉声喊,“都别乱动,一个班一个班走,不许乱跑,以十六班为界限,东边的往东门走,西边的往西边走,不许推搡!” 电视上放多了踩踏事故,看得多了也有些常识,况且好歹也是上过九年学的,学生们就是快要被大雨噼里啪啦砸得脑袋晕了,还是依照营长说得慢慢退了出去,快速往离得最近的图书馆门口躲去。 只是人那么多,一个图书馆门口哪里站的下,人堆又挤成了一锅粥,唯恐发生什么事故,营长赶紧又拿着自己的大喇叭喊,“都回寝室里,今天下午要是雨还大,你们就别过来了!” 他这一句话不羁于天上不时炸下来的响雷那般,让学生们如蒙大赦,赶紧三三两两地往寝室里跑过去。 莫小北得了这句话,赶紧就要拉着同寝室的三个人跑,谁知她还没来得及找到另外两个被人群冲散的室友,就被唐文显拉到了一边,“零雨家里离学校很远,要是这么淋回去,以她那小身板,晚上一定会发烧的,所以,我想要她和我们一块回寝室躲雨。” 莫小北听说,迷惑地眨了眨眼,她想要季美人一块去躲雨,去找她就是了,干什么还要拉着她说一遍? 第55章 看懂了她的疑惑,唐文显慢慢解释说,“要是我开口邀请她,她一定不会答应,可如果是你的话,她应该不会拒绝。” 什么呀,不就是把她当挡箭牌邀女孩子嘛。莫小北抽抽嘴角,想想唐文显也挺不容易,就点头答应了。“嗯,我知道了,不过,我该怎么跟她说啊?” “就按我告诉你的理由说,快,她们在那边,咱们快点过去。” 说完,她就被唐文显略显猴急地拉着过去找人了。 她们找到人时,俩美人正缩在图书馆玻璃门的一角,略显狼狈地擦拭着身上的水珠,一抬头看见她们,颇为惊讶,季美人直接奇怪道,“你们过来干什么?不会是来看咱们惨象的吧?” “唉,不是不是。”被唐文显推到前头的莫小北赶快辩解道。“呃……我过来是想问,听人说你们家里离学校挺远,这雨下的这么大,你要是就这么回家岂不是淋坏了,所以我就想说,你,你们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寝室里避雨,毕竟咱们寝室离这里挺近的。” 被问的俩美人明显更惊讶了,互相对看了一眼,一脸的莫名。是么,这男生搭讪似的话,换了她,她也会惊讶好么。 她忐忑不安地等了好一会儿,才望见苏美人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又看看她身后一直面无表情雕像似的站着的唐文显,点头,“莫同学说得对,那咱们俩就打扰了。” “不会,不会。”莫小北赶紧昧着良心笑了笑,催促她们说,“咱们快点走吧,不然雨可能就下的更大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想要细水长流的爱情,从相识的每一刻起,每一天,每一件事,脑中都映着你的影子,只要和你在一起,每一件事都是比化蝶还要浪漫的回忆,我想让生活中每一件小事,至于雨,至于风,都能化成我对你的爱意,徐徐在你耳边诉说,亲爱的,今晚月色真美。 第31章 小的时候,莫小北最讨厌下雨天, 因为一到了下雨天, 四处都是湿的, 她没有胶鞋,踩自己平常穿的鞋出门,总要被她妈骂糟蹋东西, 所以为了不挨骂,她到了雨天就闷在屋里,看廊沿上的雨丝,成串,成线的往下落,打在她家新抹上的水泥地上, 旋落落地开出花来, 清净得像是电视里观音座下的莲花。 可后来年纪长了些,尤其是到了十四岁上了初中时, 她就慢慢明白了雨的美。 那阵子刚巧学校被捐助了很多书, 她省吃俭用地留了二十块钱去办了一个图书证, 从此往后就极喜欢往图书馆跑, 去借书借得勤, 不但那里的辅导老师慢慢认得了她, 她也认得了一个不同班级的男孩子。 那男孩子长得眉清目秀的, 平常总是闷闷的不大说话,只抱着一本书在图书馆架子跟前看,她去借书时碰见她的次数多了, 走在路上也会对她笑一笑或者遥遥地对她点点头。 他喜欢穿一身蓝色的衣装,蓝色的外套蓝色的牛仔裤,连鞋子也是深蓝色,因为脸上浅浅的酒窝,笑起来,就好像门口卖得贴纸上的男明星。 小孩子总是喜欢闹的,有时看见她们这样,和她一块走的几个女伴就喜欢起哄,时候久了,整个年级都传出来了,一班的某某,喜欢上了三班的莫小北。 她那时候,每次考试基本保持在年级前五,学校对于成绩好的孩子是极予以鼓励的,所以她在每次星期一的校会上都会被校长表扬,加之她容貌也清浅得很,时候久了,也成了个小名人。 流言传的满天飞的时候,她还是一无所知,该看她的书看她的书,该为物理题发愁还是为物理题发愁。 只是再遇到那男孩子,和他打招呼时,他却没有往常那样爽朗,却总是红着脸,在身旁的一堆男生推搡下挣扎着。 她那时还满奇怪,直到一个雨天,也是下得瓢泼大雨,她独自一人被困在食堂发愁的时候,碰到了他。 他应该是吃了饭又赶回来的,因为莫小北之前看见他出现在男生宿舍楼前——男生宿舍楼就在食堂的对面,夏天时,每次吃饭都能在二楼看见裸/着上半身的男孩子,实在是……不知学校怎么想的。 那时他站在了瓢泼大雨里,身上淋得一半都是湿的,却举着一把大黑伞,对她轻轻的笑,走到她面前,无言地指指手里的伞,招呼她过来,要把她送到宿舍里去。 同寝室的几个女孩子都吃完回去了,她因为被语文老师留下批改试卷,去食堂时已经很晚了,但是她也没料到会下雨,也没带伞。 这样一筹莫展的时候,遇见他不外乎是天大的惊喜,莫小北很是感激地一头钻进他的伞下,在风雨肆虐下,跟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往自己宿舍走。 雨下的真是很大,哗啦啦的,像是隔绝了整个世界,他们却一路上没说上一句话,尴尬地像是不认得似的。 最后,在她要和他告别,进宿舍的时候,他却忽然拉住了她的衣袖,在她疑惑的回头时,红着脸递给她一个淡蓝色的千纸鹤,结结巴巴对她说,“我…我能像这次…接你回宿舍一样,此后的每天,都接你回家么?” 莫小北已经忘了她那时候是什么表情了,不过她想,一定是震惊大于惊喜了。 她开窍得晚,用她妈的话说,她跟个木头一样,所以她妈从来不担心她早恋,因为从小到大,除了她弟,就没见过她跟哪个男孩子亲近过。 第56章 但是那次,看着那男孩子手里的千纸鹤,莫小北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就这样开始了她……也不知道算不算初恋的恋爱,甚至于,连那是不是恋爱都说不上来。 原因无他,她和那男孩子交往以后,别说是亲密行为了,每次他要牵手,莫小北都跟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似的,借故把手错开。 这样不清楚的关系一直维系到初三,因为要升学,所以她全身心都扑在了学习上,和他见面时间越来越少,有时候做题做着做着忽然之间有人嬉笑着喊她,莫小北,你男朋友来啦,她才恍然想起,哦,有这么个人啊。 后来想想,她真是很对不起那男孩子。他会帮她被老师留在学校批改作业时替她打饭,会放弃和同伴打篮球的时间和她一起在实验室做化学实验,会在冬天时给她打热水,会在每一个雨天给她折一个千纸鹤,用工整的字体写上她喜欢的诗句,会送她心仪的东西,会……他把所有男孩子会为女孩子做的事情都做了个遍。 甚至于,她有一次在体育课上时,还听见几个男孩子嘻嘻哈哈地跟她说,莫小北,你知道吗,他昨晚翻墙出去在咱们这一带有名的许愿林子上刻上了你和他的名字,被咱们查房的老师逮到,罚他扫了一个月的教室呢。 是吗?她从来都不知道这些。她印象里,他该是很文静的那种,却从来都不会想到,他会为了自己翻墙出去。 学校是寄宿制,只有网瘾大的,才会翻墙出去到附近网吧上网。 她那时候是怎么反应的,她已经记不清了,她只恍惚记得,她曾经跟他说过,不用花费那么多的心思在她身上,不值得,可他却非常严肃的对她说,没有什么值不值得,我喜欢你,我可以把心肺掏给你。 这么震人的话,她大约是很感动的。可是他们的处境,并没有因为这些缠绵的情话而改变多少。 考完中考,大家一起聚在学校门前,领了通知书各奔东西的时候,也是他,在长长的校道上拉住她,瘦削的下巴上长了一些绒绒的胡碴,一脸忧郁地看着她好长时间,才轻轻对她说,对不起。 有什么好对不起的呢?莫小北奇怪地想,要说也该是她说才对,这样奇怪的……嗯,她从来没在心里定义为恋爱的关系,散了,就散了吧。 她笑着跟他说了声再见,那时候,刚巧她家地里的西瓜熟了个透彻,她拿着一中烫金的通知书回家,她爸妈都很高兴,硬是拿卖瓜的钱要给她买东西,问她要什么,她想了想,问她妈拿了一百块钱,一个人在炎炎夏日里骑自行车逛遍了集市,买回来一串天蓝色的千纸鹤风铃,用印了碎花的礼盒装好,在初中复读班开学的那天,从路上拦住他,在他惊讶的眼神里笑着送给了他,然后没看他的反应,自顾自骑着自行车慢慢地回了家。 关于雨天的记忆,有总比无要好,她如今其实已经不大记得那男孩子长什么样了,但那雨天的千纸鹤,给她留下的印象却非常深刻。 美丽的淡蓝色,美丽的书笺,还有男孩子工整的字迹,完全就能构成一副让人心动神怡的画卷,让人有片刻的沉迷。 美丽的东西,于她,就像是抗拒不了的毒/药。就比如此刻,雨也是在哗啦哗啦地从天上落下来,溅起一小朵一小朵银色的水滴,打在她身旁的女孩子身上,像是浇灌一朵馥郁的玫瑰的。 “我身上有花么,你怎么尽盯着我看?” 她正出神,就听见女孩子戏谑的话。 她抬头,和她距离极近的苏子卿正用她刚才脱下的外套撑在头上,一脸笑意地看着她,因为慢慢的奔跑,她脸上现出了淡淡的红晕,在她白皙的脸上,带着少许的妩媚,勾人心魄的妖精似的。 “你长得很好看。”莫小北很诚实,心里想的是什么,也就诚实地说了出来。 “……谢谢,你也是。”苏子卿听说,愣了会儿,随即淡淡一笑,看着她,“虽说九月是夏天的尾巴,不过,现在还是很热的,莫同学,你穿衣服怎么外头还穿一件外衣?是料到今天下雨,所以拿过来遮雨的?” “不是……”莫小北摇头,慢慢道,“我天生体寒,怕冷不怕热,所以平常穿衣服,都多穿一件。” “是么?”苏子卿盯着看看她白得有些病态的脸,眼里渐渐露出一种很古怪的光晕,看得莫小北莫名其妙的。她过了好半天,才淡淡道,“莫同学,你要是把头发放下来,绝对是个病西施。” 嗯?这话是夸她还是贬她?莫小北摸不着头脑,她的确长得还好,但她自认为自己还没到西施那种程度。 “喂,那边你们俩,太没良心了也,我说你们怎么跑得那么慢呢,原来是有衣裳撑着,可怜我身上都湿透了!” 她们慢慢说话的时候,季零雨抱着淋湿的身子从前头又折了回来,看见她和苏子卿两个人共撑一件外套顶在头上,瞬间怒了,连声骂她们狡猾,自己也挤进了她们中间,只留唐文显一个人可怜兮兮地被雨淋得焦透往宿舍楼跑。 女孩子身上淡淡的香味不断传入她鼻尖,莫小北扭头,看着身边因为季零雨的加入而和她近在咫尺的苏子卿恬淡的眉眼,忽然心里生了一颗奇怪的,说不清道不明的芽。 比她在下雨天接受的那只千纸鹤,还要能触动她的心弦。 第57章 第32章 一路狂奔到宿舍,除了提前有准备, 偷偷拿了个塑料衣披在身上的安吉, 其她人全都淋成了落水狗。 更惨的是, 因为宿舍楼门口修路,一堆的黄土被水打成了泥浆,往宿舍这边狂跑的时候, 崩得她们浑身都是。 到了宿舍楼上,季零雨一边拧衣服的水,一边抱怨,“天哪,这雨下得跟要发水灾似的,学校的排水管道也太差了, 我的鞋子都湿透了。” “这算好的了, 要是遇到发水灾,看不淹死你。”唐文显哼一声, 开了自己的衣柜, 随手丢给她自己新买还没用的浴巾。 “凑合着点吧, 等雨停了, 你们就赶紧回去, 不然, 冻不死你。” “哼, 我就是冻死了也不要你的东西!” 季零雨昂首,任由那块浴巾掉到了地上也没接。 不顾唐文显脸上又有些受伤又有些怔忪的神色,转头去问身后的莫小北, “莫同学,你有没有干毛巾?” “啊,这个倒是挺多的。”莫小北点头,她们乡里村里,但凡谁家有婚丧嫁娶的事,都会架个大棚,起个大锅炉,烧全村人的饭来款待人,并给来宾发香皂和毛巾,所以她们家什么都不多,光是毛巾就几年用不完。 开了柜门,找到毛巾递给淋湿的两位美人,正要说话,后头安沛瑶护着怀里的数学书打开屋门急急忙忙也跑了进来。 进了门,就不停的甩身上的水。 有好些水都崩在了靠她最近的季零雨和苏子卿的身上。 季零雨性急看不过眼,嘴巴动动刚想说她,一边的苏子卿就拉住了她,对她微不可察地轻摇头,拉着她往前走了几步,到那水甩不到她们身上的安全地方。 莫小北看她冻得嘴唇发青的模样,除了给她拿一块干毛巾外,还好心地递给她自己唯一的一件厚大衣,对她笑道,“我瓶里还有些热水。你去洗个热水澡吧。” 安沛瑶把怀中没沾上一滴水的数学书往桌上一放,也没和她客气,自己从柜里捡了几件干净衣裳,拿起来她的水瓶和盆就往外头走。 等她“砰——”一声关上了门,季零雨才不高兴道,“这什么人啊,一点素质都没有!连句谢谢和对不起都不会说吗!” 其余几人没出声。苏子卿看她暴跳如雷的模样,笑着安抚她,“好了好了,看你身上都是水,过来我给你擦擦。” 季零雨努努嘴,不情不愿地挪到苏子卿身前,对莫小北道,“莫同学你是不是傻啊,自己不先去洗澡!” 莫小北不在意地笑,“没事,我很少感冒发烧的,安同学身体不太好,让她先去就好了。” “老好人。”季零雨以一副无奈的神情看她,盖棺定论道。 莫小北也没反驳,她的性子是温温吞吞的。 外间的雨下得很大,乌云遮住了天空,漆黑的天色让人以为是到了黑夜里。 哗啦啦的雨打在破旧宿舍楼的雨蓬上,又砸到阳台里,将她们晒在阳台上的衣裳都打湿了。 莫小北开了屋里的灯,又跑上跑下地下去宿舍阿姨那里重打了几瓶热水,让屋里的人都简单冲了澡,将身上的湿衣裳换下来。 都是女孩子,湿衣裳穿在身上也的确不舒服,两位美人谢了她,问她和安吉一人借了一套干净衣裳,换上了。 被橘黄色灯光笼罩的宿舍里,除了安沛瑶洗完澡后一如既往地专心致志看数学书,其余几个人都无聊地呆坐着等雨停。 看着那雨哗啦啦成串砸在阳台上,炸出几个泡沫,莫小北突然又联想起来许纪从阳台上落下来时的眼神。 心里顿时一阵难过,趴在她叠成豆腐块的被子上,恍惚道,“如果许纪她没有从这上头跳下去就好了。” 她这话一出,整个寝室的人立时沉默了。就连安沛瑶翻书的声音也听不见了。 雨季,就像花季,只有等山间的暴雨停了,隐在山头的天空才会浮现出一道七彩的彩虹。 可若是那雨季没挺过去,人们看见的,就只有无边的黑暗和被乌云笼罩的郁闷之景。 “我爸给警察局副局长打电话时,我偷偷听见了,许纪她……好像家里不太好,和那贱男人有染,好像她家里也是知情的。” 良久,季零雨才出声打破了沉默。 她说完这些,屋里的人瞬间将视线转向她。 “你们别这样看我啊,我也只是听说而已。” 唐文显面无表情道,“放心,没有人因为你造谣打死你的意图,继续说吧。” 季零雨咬唇白她一眼,没计较她的话,慢慢道,“我听说,她家里好像孩子挺多,她是老大,余下还有三个妹妹一个弟弟……那贱男人四十多了也没个儿子,只有几个女儿,大女儿还已经结婚生子了,所以就……好像,好像,他老婆也是知道的……我偷偷听着,似乎那贱男人家里给了许纪一家不少钱,还帮着解决了她弟弟妹妹的户口问题…所以,所以就…就没多管这件事。” 听完,唐文显慢慢笑了,“所以,这算是代孕?” 季零雨咬唇点头,“也可以这么说。” 莫小北皱眉,“什么叫代孕?” 苏子卿好心给她解惑,“代孕,就是,男人原来的妻子不能生育,他给一笔钱给别的女人,将他的精子和他妻子的卵子合在一起,注入到另一个女人的子宫里,孕育他们夫妻的孩子,就叫代孕。” 第58章 “那许纪肚里的孩子,就是这么来的?不是她亲生的?” 安吉叹气摇头,“不,我觉得,那应该就是她亲生的。毕竟,她长得还不错,那男人也不是傻的,做试管婴儿要更多的钱呢。” 莫小北忽然不知该说什么了。 “嘛,这也是她一家做的选择。”季零雨摊手道,“虽说不知道她自己愿意不愿意,不过她的小弟弟妹妹有钱上学,有户口了,也是不错的么。” 莫小北心口忽然一阵不舒服,“那她爸妈生她,就是为了让她给家里带来这些的?她不是活的,是东西?” “那你就要问她父母了。”苏子卿也叹了一声。“别人的事,我们也管不到什么。每个人的人生都是自己导演的一场戏,而我们这些旁人,就只都是她们生命里的过客罢了。” 她说得对极,让莫小北想起来小学时和她玩得不错的几个同学,一起玩了六年,再见面时,她们却连她的名字都想不出了。 父母都能狠心至此,更不要说只比陌生人多了一截的同学了。 季零雨赞同点头道,“我听我爸说,警察了解这些情况后,倒是找了她父母,不过那一家人避而不见,甚至还一家子都跑到繁华的大城市里打工去了。据说是警察和他们说让未成年的女儿做那个那是犯法行为,让他们要不要和那贱男人打官司,他们本来还满口答应,谁知道听见请律师要花钱,就直说算了。第二天就连夜乘着汽车跑了。嘛,自己的女儿,都这样漠不关心的,咱们又能怎么样?” 莫小北低声道,“许纪她,像是个好人的。” “好人不长命坏人留千年啊莫同学!”季零雨一巴掌拍她身上,咬牙道。“只是便宜了那老男人,白白爽了一把,还搭上一条人命,想想我就气!” “那男人……好像死了。”莫小北想起来在垃圾桶旁边偷听见的余橙和她表姐的对话,犹豫慢慢道。 “哎?真的?!”季零雨听说,愣了一下,随即狂喜,扒着她的肩膀问她,“怎么死的?” 唐文显无奈看她,“你用得着这样高兴?” “我看不爽那男人,当然高兴!”季零雨没好气白她一眼,继续摇着莫的肩,眼睛放光,“快说快说,他怎么死的?” “好像……和许纪有关。” 莫小北不确定地说着,将自己在垃圾桶旁边听说的话统统说了出来。 季零雨惊讶的不行,“那这么说,许纪她…不会…不会是先杀了那男人,然后觉得自己背了人命……才自杀的吧?” 一时没人回她的话,宿舍里又一次陷入了宁静。 真实发生在眼前的死亡,和报复的心理,在十几岁女孩子的心里,还没法儿完全明白。 “这些跟咱们有什么关系,瞎操心。”许久,安沛瑶才冷哼一声。“反正人都死了,再聊这些,难道还能把她弄活过来?真是爱多管闲事。你们有空操心那些,还不如多看看书呢!” 季零雨闻言,恨不得上去撕了她,“哎,你这个人怎么……” “算了算了。”苏子卿连忙拉住她,温柔笑了笑,安抚住她的情绪后,望一眼外边渐弱的雨势,向屋里的几人笑道,“雨下的不是很大了,能麻烦你们借我们两把伞,让我们回去么?”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不是写歪了……emmm,只是想塑造个环境而已。 第33章 一场雨,将所有的暑气都洗了个干净。 浅浅的彩虹也从正对着宿舍楼外的白酒广告牌旁慢慢现了出来。 天色慢慢暗下来, 雨势也渐渐停缓了。 一切都归于寂静, 只有女生宿舍楼不远的操场上陆续出现了几个穿着运动服的男孩在打篮球。 苏子卿她们借了伞回去了, 刚才沉重的话题每个人也默契得没有再提起。 安沛瑶抱着书和几个馒头又一头钻进图书馆了,安吉跑去其他寝室去找相熟的人说话去了,偌大的寝室慢慢变得静悄悄的。 莫小北收拾了一下东西, 拿出学校发的书,打算提前预习一下。 唐文显洗了澡回来,端着水盆拿着干净的毛巾擦头,看见她手里捧着历史书,津津有味地在看,就问说, “你是要选文科么?” “什么?”莫小北听说, 放下手里的书,愣愣地抬头, “什么文科?我就只是对这些乱七八糟的历史挺感兴趣的。” “就是选文科理科啊。下学期就要选了, 你不会不知道吧?” 高中就要分文理科她是知道的, 不过不都是高二再分么, 怎么这么快的? 莫小北摇摇头, 犹豫道, “我还真不知道。” “咱们这学校重理轻文, 每个家长把孩子送进来读书之前,都是千万番打听教自己孩子的班主任是谁,教的文科还是理科才送进来的, 你竟然不知道。” 唐文显颇有些吃惊地看她,“咱们这个班主任虽说为人……但他以前是教重点班的,带出来不少名牌大学的学生,所以许多家长哭着求着把孩子送给他来带呢。虽然说高二再分班,但我估计,这个班选文科的也不会多,毕竟,现在听说选了文科的人挺难找工作的。” 莫小北皱眉,觉得手里攥着的历史书有点沉,“你说得是真的?下学期就要分班了?” “是啊。”唐文显点头,说完后,看见她脸色不是很好的样子,疑惑道,“你怎么了?” 第59章 莫小北脸色苍白摇头,“我物理数学不好,看见那些公式头就疼,总也学不会。” 她中考时,为了学好物理和数学,每天看书到十二点半,就是那样物理还是分数不高。一想起高中物理比初中的又难一倍,她心里就发怵。 “那也不用一副快死的样子。”唐文显奇怪看她,“看你脸色那么差,我还以为你怎么了呢。学不好就学不好,还有别的科目可以学呢。” 莫小北摇摇头没有再出声。高考统共七百五十分,理综和数学就占了三百分,如果学得不好,那她就别想入一本的名牌大学了。 在大学文凭早已不是什么稀罕事的时候,名牌学府也就成了社会上衡量人与人之间标准的一杆秤。 别人都那样,如果你不是那样,那又怎么能找到一份好工作呢。 莫小北想起来送她上学那天晚上,一大家人坐在她家门口的柿子树下乘凉时,她爷爷和爸爸给她说得一定要考上名牌大学的话,没来由地心里一阵紧缩。 “好了,不说这些了。”看她神色不自然,唐文显体贴地没有再说什么,把手里的水盆放下来,拿起一边的吹风机,一边吹头发,一边对她道,“我刚才洗澡时听隔壁班的几个女生说,似乎是接下来一段时间都有雨,所以咱们的军训就都在室内充充样子,只是这周六的新生入学欢迎会还是得搞,不过这也不归咱们操心,咱们只要过去看就行。” “是么。”莫小北恹恹回她,“我宁愿多军训一段时间,也不想学接下来的物理数学。” “这你可就别想了。”唐文显笑着打消了她的念头,“该弄得还是得弄,好了,你快去洗澡吧,身上衣裳都是湿的,亏你还能跟我们说这么多话。” 莫小北有气无力地点头,找到自己的衣裳和盆,端着进了厕所里和一群赤身裸体的女孩子们一起淋浴。 在北方,不知是不是因为水少,从来学校里都没有独立的卫浴,大家洗澡,统统都是在大澡堂子里,拿着毛巾和水盆搓澡。 莫小北三岁的时候就被她老娘带着进去了澡堂,被那里头的一群精光着屁股乱跑的大娘大姐们吓到现在心里还有阴影,所以她洗澡时尽量目不斜视,不敢看旁人。 就算是到了初中高中,她还是那样,虽说她旁边站着的都是一群腿长肤白的女孩子,她也吓得不敢乱瞥,目不斜视地洗好澡赶紧就端着水盆走了出来。 拿毛巾擦拭头上水的时候,正巧迎面碰上拿着一堆书走上楼梯的安沛瑶。 宿舍楼道里没有灯,只有从宿舍透气窗投进来反射到暗红地板砖上的月光。 昏暗的光晕下,安沛瑶脸色惨白一片,跟抹了□□似的,扶着楼梯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往上攀。 被她这模样吓到了,莫小北赶紧丢下手里的东西,把毛巾系到自己头上,腾出手过去扶她,“安同学,你没事吧?” “没……事。”艰难地吐出两个音节,安沛瑶却不像是没有事的模样,身体软绵绵地往她身上靠。 莫小北觉得以她的性格,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来,正想跟她说,让她扶着她过去寝室里休息呢,目光不经意略过她身上,望见她裤子上一些暗红的血迹后,立刻心领神会,夺过她手里的书,对她笑了笑,“我替你拿,先到寝室再说吧,外头人挺多的。” 安沛瑶没反驳她,也许也是因为没力气反驳。 微微点头,略靠在她身上,由着她将自己半扶半抱回了寝室。 推开门时,唐文显戴了眼镜,也拿着一本书在看,听见开门声,抬头往她们这边看过来。 见到她们这副样子,皱眉看莫小北道,“不会是安同学又晕过去了吧。” “这次倒不是……”莫小北说一半遮一半,把人扶到一边,贴心地问她拿了衣柜钥匙,拿出一件干净裤子,又拿了自己带的卫生棉一并递给她,对疼得脸色发白走不动路的安沛瑶道,“嗯……你先弄好,咱们先出去。” 说完,拉着唐文显就走出了寝室。 “你不至于吧。”刚走出寝室一段距离,唐文显就抱着胳膊面无表情地吐槽她,“咱们又不是男的,不就换个卫生棉换个裤子,有必要这么隆重么。” 莫小北摇头,“咱们和她又不是太熟,她一定不大好意思。不说这个,你知道咱们这附近哪里有卖红糖和红枣的么?” “宿舍楼出去的那个正大超市里就有,不过你不会想要给她买吧?” 唐文显脸上现出一阵古怪的神色,颇有些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了她几眼,“你干嘛对她那么好,难不成对她有意思?” “我去,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莫小北顿时恼羞成怒,瞪她低声道,“你看我像是喜欢她的样子么!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喜欢女孩子啊!难道女生之间就没有单纯的革命友谊啊!” “好好好,革命友谊,革命友谊。你反应那么大干嘛,我开玩笑而已嘛。” 唐文显难得脸上现出了笑,高深莫测地看她,“不过你接下来对她那么好,她可能真要喜欢你了。” “胡说八道什么。”莫小北不以为然地拍她一下。 她对从小到大玩得好的女孩子都好,难道她们都要喜欢她啊? 摇摇头,不去理会唐文显的疯人疯语,莫小北跑去厕所门口端回自己的盆,又等了一会儿,才拉着唐文显回了寝室。 第60章 回去时,安沛瑶已经换好了衣裳,正对着门站着。 看见她们回来,颇为局促地望了莫小北一眼,“我……” “没事没事,都是女孩子么。”莫小北点头表示理解,又颇为担心地对她道,“你肚子还疼么?” “好多了……谢谢。”安沛瑶嘴唇动了好几下,最终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话虽说不多,但态度比先前好多了。 莫小北欣慰笑了一下,也不好多说什么,点点头,“那就好,你先好好休息啊。” 安沛瑶又局促地点头,站在一边勾着头不说话。 见她这样,莫小北又笑了一下,方打开自己的衣柜寻几件干净衣裳换上,又拿出超市大减价她老娘才狠下心给她买的吹风机,吹了好一会儿,带着零钱出门了。 走出宿舍楼,左拐走几步,果然有一家正大超市。 不过听她老娘说正大超市以前可是个大企业,不知什么缘故就忽然落败了。 坐落在她们宿舍楼旁边的这个超市,也只比她家那边的小店大了一圈儿罢了。 走到店里,绕了一大圈,才辗转找到了自己要找的红糖和一大袋红枣。拿去收银台付了钱,拎着东西回了去。 推开门,唐文显还是在看一堆高深的经济学书籍,安沛瑶则略靠在床铺的横栏上,拿了数学书在做题。 宿舍里静悄悄的,莫小北也不好弄出声音来,默默将红糖水冲好后,走到安沛瑶跟前,小心翼翼地戳了一下她肩头,待她疑惑抬眼时,方笑着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无声道,“给你。” 作者有话要说:  此文纯属虚构,作者夸大了生活中的点,所以,不要试图和我讲道理,我写文时是疯子,不会听道理的。 第34章 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安沛瑶眉头紧皱, 好半天也没接她递过来的东西。 莫小北正要催她快拿, 她却把数学书合上, 紧紧盯着她,“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啊?”莫小北被她问懵了,拿着东西僵在那里不知怎么回她。 以为是她听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安沛瑶又问了一遍,“我们认识的时间又不长,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 “这个……”莫小北不知该怎么回她,绞尽脑汁想了老半天,才干巴巴憋出来一句,“这就叫对你好?” 安沛瑶皱眉, “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莫小北煞有介事地直言, “我初中时,对所有女孩子都是这样儿的啊。我和我们班的班长还有学习委员是好姐们儿, 别说是送个糖了, 她们冬天里打水打饭都是我帮忙, 她们不舒服的时候, 我还帮忙代洗衣裳呢。” “噗……”她刚说完, 安沛瑶眼神微妙地看着她没说什么, 倒是一边静静看书的唐文显崩不住了, 拿书盖到脸上笑起来,“哎呦我的天,这年头可真少见这样的人。小北你可真是十佳姐妹, 这些保姆的事,你都干?” “不算保姆好吧。”莫小北无奈回她,“我们仨里头,我最小,一开始寄宿我什么都不大知道,她们帮过我好多忙的呢,再说,她们人品都极好的,我又不傻,当然知道什么是应该的,什么事不该做。” 唐文显摊手,直言不讳道,“就算是这样,我还是接受不了你的三观。” 莫小北抽抽嘴角,没说什么,只是递给安沛瑶东西的手略垂了一下,“算了,一般人的确接受不了突如其来的好意,搞得我好像有所图似的……我还是留着自己吃吧。” 喃喃说着,她就要收回手,动了一半儿,安沛瑶忽然把她的手抓住了。 莫小北迷惑抬眸,就见她一脸冷淡地把她手里的东西接了过去,“你不是要给我,怎么言而无信?” 莫小北愣愣地只好又递给她,“啊,你拿吧。” 安沛瑶无声地接过东西,慢条斯理喝起来。 说完,也没说什么感谢她的话,只轻轻道,“这糖太甜了。” “既然是糖,就是甜的啊。”莫小北笑道,“今天你就好好休息吧,身体养好了再看书也不迟。” 安沛瑶什么也没说,低头把杯子还给她,乖乖地应下了,自觉走到床边睡下来。 唐文显在一边挂着高深莫测的微笑,莫小北一转头见了,险些没被她这笑给吓死 夸张地摸摸自己几乎起了鸡皮疙瘩的手臂,皱眉看她,“你干嘛这副表情?” “没什么,我就是觉得好笑。”唐文显又是似笑非笑的神色,瞥了那边已经入睡的安沛瑶一眼,轻轻对莫小北道,“我看,她可不像是一般人……” “得了得了,你是金庸小说看多了。”莫小北没听她神神叨叨再说下去,把杯子拿去洗了,对她道,“快准备睡下吧,明天还要早起呢。” 她如此不上心,唐文显也不好说什么,耸耸肩,转身又拿了自己从表哥那借的的经济学原理书看了起来。 各人有各人的生活和人生,并非是外人能随便介入插手的。 *** 由于未来的一个星期都是雨天,也可能有这样贫穷偏僻县城的学校不大重视军训的原因,带着学生们一起训了不到四天,学校就囫囵说,军训不练了,给学生们放了三天假,并在最后一天的晚上,开个迎新晚会。 莫小北家远,为了省那十五块钱一趟的车钱,就没回去。勾,勒整,理,请勿购买盗版,花钱请去晋江买正版,加群免费看小说,罢而思误儿临邻纠 第61章 寝室里的几个人,除了安吉四处跑去玩儿,其她两个都沉迷学习不可自拔,至于余橙,还是不见人影。 一放假,时间就和箭窜似的,一眨眼间就没了,莫小北把发下来的书大体翻了一下,不久就到了迎新的那天晚上。 月光如美人浣纱的景象一般美好而纯洁,莫小北端了寝室里头的小红凳子,跟着其他人一起来到操场,找到自己班级所在的位置,坐了下来。 操场上的主席台四周被装饰了许多气球,台上用彩纸摆了个弯桥的形状,上头用鲜艳红纸贴了,用毛笔书有“欢迎新同学入学”的字样。 台上抬了四张长桌,上边摆着一些音响设备,穿着宽大西装和在学生而言过于裸/露长裙的一男一女两个主持人在台上尬聊了快十分钟,才缓缓进入正题,“下面有请我们亲切爱护学生的校长、年级主任以及新生代表一一致辞。” 说完,底下立时传来嘘声一片,主持人灰溜溜地下台,又换了熟悉的几个领导,长篇大论了好些时候,快八点钟,晚会才慢慢拉开了序幕。 莫小北小时候就不喜欢看春节联欢晚会,觉得那些歌没啥好听,那些小品她也笑不大出来。 还一直纳闷好歹是中/央电视台办的节目,咋让人看得想睡觉呢。 但她显然是冤枉了春晚,因为她们如今看得节目更加无聊。 不过也难怪,毕竟都是学生,再出彩也只能上去唱唱歌,编个不温不火的段子让观众乐一下。 好在底下的三千多人还算捧场,就算不好笑也鼓鼓掌乐呵几声,碰到一个长得还不错的学姐穿着一袭白裙在台上神情陶醉地唱《吻和泪》时,一个荷尔蒙大发长了满脸青春痘的男孩子还难掩兴奋地从她们身边跑过,冲上去献了从门口买好的塑料玫瑰花。 顿时激得底下男生狼嚎一片,纷纷拍手鼓掌拍得手都红了,让那学姐歌还没唱完,就羞得掩面而去。 安吉无奈抚额,“这群狼,可真是够了,让人家唱完不好么。” 莫小北笑道,“难得的时候么,疯一下情有可原。” 安吉摊手表示能理解一群单身雄性在夜晚总会荷尔蒙激增,不过看见接下来登场的人,听她们周围的嘶吼声,才让她真正明白什么叫做单身雄性的痛。 台上主持人报出“琴舞”后匆匆而下,从主席台后头缓缓走出来一个年轻的女孩子。 看见她,莫小北顿时惊讶道,“咦,那不是季同学么?” “这有什么好惊讶的。”跟着余橙混久了,安吉知道的情报也不少,“她是独生女,家里条件又都还好,父母当然是要往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大家闺秀培养啦。不像咱们,就会吹个树叶笛吹口哨。” 莫小北点头,的确是这样,不过她连吹个树叶笛都不会,口哨也吹不响,就会打个响指。 两人说话间,从台上传来一阵悠扬的古琴声。 莫小北眼睁睁看着平常活蹦乱跳的季零雨穿着一身靛蓝的和仙女似的长裙,文静地坐在上头,在她面前放了一架大古筝。 灯光昏暗,她们坐得有些远,莫小北看不见上头她的表情,但从她手下流泄而出的悠扬乐曲还是能让她想象得到,她此时的神色一定是娴静的。 曲正酣,从她身后又走出来一个穿着石榴红掐腰艳丽纱裙的女孩子,赤着脚和胳膊,纱裙也只到膝盖上,腰间露出一大块白皙的皮肤,脸上戴了块红纱巾,半遮住脸,伴着琴声,围着舞台上的季零雨慢慢起舞。 莫小北离得挺远,只能看见她那白皙的小蛮腰在自己面前晃,不过就凭着这模糊的一颦一笑,就惹人心生涟漪了。 她从小到大上艺术课老师就只让她们拿个画纸描上头的画,所以不知该怎么评价艺术和舞蹈。 但就从那女孩子舞蹈的举手投足间,莫小北莫名觉得心跳都漏了一拍。 可怕,连女孩子都觉得漂亮,那男的岂不是得疯。 这会子虽说思想开放不少,但莫小北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一个女孩子穿这样少还在几千人面前蹦哒的。 正自感叹她的勇气,前面一同坐着的许多男同学就涨红脸歇斯底里一边拍手一边使劲地喊,“好!好!” 十几个班的雄性一齐发声,声音大到险些把她给震聋了。 莫小北无奈捂住耳朵道,“就算兴奋,也不至于这样吧。” “你坐得远,才这么说。”一边的唐文显露出了属于老司机的微笑,道,“你坐在前头试试。月黑风高,一个美女在你面前跳舞不时给你眉目传情,恐怕你得看疯。” 莫小北不信,“你怎么就知道她是美女了,那么远她脸上又戴了东西,你怎么看见的?” 没等她回答,一边的安吉琢磨出味儿来了,一拍手,叫道,“那不是苏子卿么!” 嗯? 莫小北懵懵地瞪大眼睛,往主席台上看。瞪了好大一会儿才看出来昏暗舞台上那身着暴露的美女是她平常看见的眉目温柔的苏子卿不错。 顿时惊讶得嘴都合不拢了。她的老天,她一直以为这位美女是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美女呢,没想到啊,可真是人不可貌相。 惊讶间,前头的男生们叫声更响,因为似乎那位美女跳着跳着,把脸上的纱巾扯了丢了下去,顿时男生们激动了,纷纷站起来去抢。 第62章 莫小北眼睁睁看着那么多人高马大的男的挡在她面前把她视线遮住,完全看不见上头的美丽女子了,更无奈了,“可恶,素质呢!” “嘿,小北你不知道美女面前无人性么。”安吉捂住自己心口,直勾勾望着主席台上调侃道,“哎呦我去,那小蛮腰那大白腿那翘臀,不行了我要心脏病犯了,下次再见到苏美人的时候,小北你可拉着我点,不然我怕我忍不住犯罪啊。啊啊啊,想扑倒怎么办啊!” 莫小北已经不想吐槽她了。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不过像今晚这样,一下子上来两个美人,一个热情如火一个娴静照水的还真是少有。 没等莫小北再等到那些男生坐下去,台上的两大美人都已经跳完弹完退场了。 眼睁睁看着工作人员把那架古筝抬走时,莫小北头一次气得想打人。 好不容易等来一个好看一点的节目呢,可恶! 作者有话要说:  放心,以后你们俩的节目可不止这些。(露出了属于老司机的独特微笑。) 第35章 前面兴奋太过,后面的节目就有些索然了, 让人看着看着就想睡觉。 好容易熬到九点半, 台上的主持人慷慨激昂地说完什么“金秋送爽”的闭幕词后, 莫小北搬着自己的小红凳,在人潮里跟着室友们迷瞪地往宿舍走。 看她打呵欠睡眼朦胧的模样,唐文显忍不住吐槽她, “你昨晚做贼去了?” “不是,我在家很少快十点还不睡的。”莫小北边揉眼睛边道,“对了,安沛瑶呢,刚才一直没看见她,我怎么找也找不到她, 不会出事了吧。” “恐怕在图书馆待着呢, 你又不是她妈,操那么多心干什么。”唐文显毒舌回她。 “我这不是担心她一个女孩子家会出事么。” 莫小北无奈了, “对了, 今天不是迎新晚会么, 她怎么又去了图书馆?” 唐文显推推眼镜, 面无表情说, “我又不是她, 我怎么知道。你问这么多, 你要不是她的老妈子,还不承认你喜欢她?” 好吧好吧,话不投机半句多, 莫小北决定闭嘴,停了关于安沛瑶的话题。 四周人声鼎沸,闹哄哄的,许多人搬着凳子往宿舍楼走。 旁边和她们一样端着凳子的几个男生大声地争论刚才的节目,一个说那弹琴的美女好看,一个说跳舞的好看,几人争着争着就开始感慨,说什么要是能娶回家就是三生有幸的话。 莫小北在一旁听着觉得有理,的确是,谁要是把那两人带回家了,做梦都能笑醒。 感慨时,发现一旁的安吉一直没出声,一看,见她一直拿着手机看,手机淡蓝灯光的反射下,她露出了令人后背发凉的傻笑,顿时一阵忧心,这女娃不是傻了吧。 于是,莫小北好心地拍了拍她,“你干什么呢,笑得这么诡异。” “小北你看,咱们学校贴吧在选校花呢。”安吉被她突然的动作吓得险些把手机摔在地上,等看清是她后,笑呵呵地把手机递过来。 莫小北看着手机页面里,熟悉的贴吧logo上那以光速建立起来的“第一届青城一中校花大选,一人三票,要选的进”的帖子,顿时无语,“这群人还真是无聊。” “哎嘿嘿,是个人都喜欢美人么。”安吉抱着手机笑得像个痴汉,“我已经被苏美人完全俘虏了,所以,我把所有的票都投给她了。” 她说完,唐文显就拿出了手机,三两下点好放到口袋里,不用说就给季美人投票了,见状,安吉迫不及待地又把手机递给她,拉着她的胳膊急道,“可恶!竟然有女的说苏美人是妖艳贱货,她是嫉妒她长得比她美吧!糟糕,苏美人要被超了,来来来,小北你也来选,苏美人和季美人,你选哪一个?” 我能选择死亡吗? 莫小北无奈抚额,最后还是把票都投给了贴吧页面上,明显是被偷拍了的,一身红衣轻柔而笑的美人。 昏昧的灯光下,她眼角微挑,就一个动作,就足以让人心漏跳几拍。 “小北你果然有眼光!”看见她的选择,安吉明显异常满意,又露出了诡异的笑,继续戳手机去了。 散发出朦胧月光的月亮已经升到了高二的那座教学大楼后面,四周人声还是嘈杂的。 莫小北抬头看那快满了的月亮,难得有打趣人的心思,偷偷向一边的唐文显挤眉弄眼笑道,“唐同学,实话实说,明天季美人又得多好几倍的追求者了,你慌不慌?” 唐文显没好气地一巴掌拍她脸上,“滚你丫的!” *** 俗话说得好,快乐总是短暂的。 一阵闹腾过完了一个多星期后,就到了正式上课的日子。 清晨,六点钟天还没亮,她们就被学校要求去上早自习。 虽说一帮学子从头到脚写着不愿意,奈何学生的命由校长不由天。 因为教育局定了指标,每个班必须出十几个一本,几个重本,所以校长也是操碎了心,火急火燎地就定了校规,好让学生们学学蒸汽机,争点气。 不过在月亮还挂在天上,四周还都是黑黢黢的大清晨里起床,别说是蒸汽机,就是柴油机,也得没油了。 随着寝室里定的手机闹钟哗啦啦响起,莫小北手忙脚乱爬起来,顺带叫醒了其他俩还安稳睡在床上的人。 第63章 几人以光速洗涑完,连早饭也顾不得吃,一路往教学楼飞跑。 跑着跑着,莫小北想起了莫名其妙不见的安沛瑶,赶紧就要调回头找,一旁的唐文显看她这模样,猜到了她的意图,一把拉住她,喘道,“别管她了,人家四点多就起来了,这会儿怕都做完一课练习了,快六点了,你要是迟到了,不怕被罚?” 一想起来秃头班主任那不苟言笑的脸,莫小北就头皮发麻,赶紧随着她们跑。 教室在五楼,虽说不是要人命的高度,但以莫小北渣渣的体力,一口气跑上去,还是累得够呛。 不过好歹是赶上了,在预备铃敲响的前一刻坐到分好的座位上,真的看见安沛瑶正在不紧不慢地把画得密密麻麻的数学书放回书桌的内壁里,又掏出来英语书开始背单词。 可真是勤快,莫小北感叹,早上四点多就起来了,这简直是玩命吧,她爸妈在夏天暴雨来之前抢收稻谷都没这么拼。 “怎么样。”这时,她后头的唐文显碰了碰她的胳膊,也盯着安沛瑶的方向,道,“我说你不用操心那么多吧,人家心里可比你有数多了,你跟她非亲非故的干嘛要跟个老妈子似的,替她操心这操心那的,她也不小了,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难道会不知道?” 莫小北苦笑一下算是应答,也从书桌里拿出英语书看了起来。 她所在的班是标准的理科班配置,虽然只是高一,但数理化生这四门科的比例高得惊人。 而她感兴趣的史地政,一个星期只有三节。连体育课都被占了。相比于上课一水带过只会教她们念书的文科老师,教她们理科的老师,都是培育出许多重点大学经验丰富的特级教师。 孰优孰劣,一眼便知。 有句话说老师的水平高了,学生的水平就不大好。并不是说他们教得不好,而是水平太高,学生理解不了。 莫小北就是那种标准的听数学课等于听天书的人。上午接连两节数学搭物理,数列和重力摩擦什么鬼的,她一点都没懂。 懵懵地看着老师嘴皮子不歇地讲完一大堆东西,然后弹了下衣裳上的粉笔灰,大踏步走了。 同班的同学也都陆续离开,偌大的教室里除了她一个人对着书上画得乱七八糟的图发呆,只剩零星几个人在收拾东西。 “哎,刚才讲的这是,什么东西来着?” “小北,走了走了。” 看她还没动弹的意思,收拾好东西的安吉从她身后跳出来,拍她的肩膀,“走了,小北,我昨天发现食堂的小炒还不错,咱们一块去吃吧,文显,你也去吧!” “得了,我没胃口。”唐文显一脸便秘地揉了揉鼻子,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坐我前面的那男的多久没洗头了,一股馊味。” “我也闻到了。”莫小北终于回神,闻言,无奈笑了一下,“他身上的味也挺重的,嗯,头皮屑挺多,头发也好油啊。” “呕,你们别说了,我有画面感了……”安吉做出个呕吐的表情,“拜托两位别在饭点说这个好不好?” “你们要去食堂吃饭?”她们说话时,教室前面季零雨拉着苏子卿挤了过来,皱鼻子道,“这个点了,人太多了吧,不如,咱们一块去外头吃?” 没想到她们俩竟然没先走,莫小北挺惊讶。 因为昨晚被美色俘虏了,导致安吉一看见两个美人,眼睛就冒绿光,忙不迭答应,“好啊好啊,咱们一块去一块去,我知道不少好吃的店呢。” 她一个月就两百块的生活费,这样几顿下来不是得喝西北风了。 莫小北想拒绝,奈何安吉实在是热情,不由分说一手拉着她,一手挎着唐文显,笑得跟花儿似的道,“苏同学季同学,咱们走吧。” 两位美人欣然点头,走在她们旁边,几人一道下楼。 安吉没话找话和旁边的两位美人聊得正欢,莫小北没走几步,却突然想起来安沛瑶还在教室里头呢,正要扭头去找,却被一边的唐文显拍了一下,“得了,人家早就走了,一下课跑得比兔子都快,哪像你,干什么都慢半拍。话说起来,你又不是人老妈子,干什么这么顾及人,没见人都不领情么。” “这不是时间长了快养成习惯了么。”莫小北无奈笑了笑,“不过你说得对,我也是瞎操心。算了,不想这么多了,咱们走吧。” 第36章 秋季的青城已经有些凉了,学校门口种的那两棵大梧桐树的叶子被风一吹, 就打旋儿似的往下落。 路边摊上挤得都是人, 饭馆里人也不少。 走在人群中央, 季零雨拽着苏子卿的胳膊,边走边抱怨,“要不是我妈不会做饭, 我哪儿能沦落到要和这么多人抢食吃的地步啊真是,我老爹昨晚改试卷改太晚了,早饭也没有做,我就干啃面包了。” “这话在你过来我们家蹭饭的时候,我已经听得耳朵都长茧了。”苏子卿无奈笑了笑,“可惜今天要上学, 不然我可以做饭。” “哎, 我也不是那个意思。”季零雨哼了几声,拉着她胳膊撒娇道, “但子卿你烧的饭太好吃了么, 要是我会做饭, 我保证做法国大餐给你。” “等你分得清味精和盐再说吧。” 对于好友这种不切实际的妄想, 苏子卿已经懒得再说什么了, 笑着戳戳她脑袋, 转身询问身后和她们保持不远不近距离的三人道, “你们想吃什么?” 第64章 没等旁边两根木头说话,安吉就急忙眼睛放光道,“我们无所谓的!苏美…咳苏同学你想吃什么, 我们跟着你!” “嗯…”对于安吉这种和先前判若两人的热情,苏子卿有些惊讶,不过也只当她性格如此,并没往心里去。 只看一眼她身边一直低头不说话的莫小北,轻轻笑道,“我知道一家店,里头卖的东西挺好吃的,咱们过去吧。” 安吉连忙点头,一手一个揽着人,笑得特别殷勤。“那咱们就跟着苏同学你了!” 她回答的太快,让莫小北连拒绝的余裕都没有。 只能看着苏子卿微微笑了笑,而后领着她们走到学校左拐靠近大型超市的一家砂锅米线门口,转身道,“就这里吧。” 季零雨往里头伸头看了一眼,见里头还有几张空桌子,拍手道,“还好里头人也不是很多,咱们快进去吧。” 推门进去,一股胡蒜味配着醋味就扑鼻而来,老板正忙着算账,没空搭理她们,只抬头看了一下她们有几个人,随即便轻道。“几位先看看想点什么。” 店面里头左右各摆了五张桌椅,食客中有带孩子吃饭的父母,也有如她们一般的学生,彼此笑谈着上学时发生的趣事,一边津津有味地吃着碗里的米线和豆芽等配料。 鼻尖传来的香味越发扑鼻,莫小北却无心去计较那些,她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墙上挂着的标有米线图片的价格表上。 她往常和她妈去镇上赶集时,吃过最贵的牛肉面不过也就五块钱,但这小县城上的消费水平明显比较高。那上头最便宜的米线,也要八块钱。 摸摸兜里的钱,莫小北无奈地想,恐怕她也得像安沛瑶一样,去买点干馒头储存起来好了。 她抬头看价格时,其他几人也在抬头看那上头的图片。不过明显的她看得是价格,而旁人看得是吃什么。 季零雨摆手在鼻尖摇了一下,转身去看墙上挂着的那些砂锅米线图片和价格,问道,“你们点什么啊?我要那个清淡的小——” “咱们点那个二十的套餐吧。”没等她说完,苏子卿就打断她,左右四顾问询其他人的意见,“你们说呢?” 五个人吃二十块的东西,怎么想都会有一两个人挨饿好么。 季零雨刚想反驳,余光瞄到莫小北身上颜色已经快掉光的衣服,瞬间明白好友的意思,耸耸肩膀道,“我无所谓,你问她们好了。” 安吉作为昨夜刚被美人魅力征服的一名潜在的脑残粉,怎么会说不,笑呵呵地连连点头。唐文显瞥一眼身旁的莫小北,也轻轻点了点头。 苏子卿轻轻笑了笑,“那你们去那边的桌子坐着吧,我去点单。” 看着她走到柜台前,季零雨撇了下眉毛,也没说别的,扭头打量了一下屋里的空桌子,指着空调离倒数第二的座位道,“就那里吧,吃东西吃着吃着就热了,坐那儿不容易热。” 几人点头,走到那桌前坐下时,苏子卿已经回来了,手里还拿着要用的碗筷和公用勺子。 “你拿不下等咱们坐下去拿也成啊。” 看她手里拿不下,季零雨赶紧上前替她接下一些,嘀咕道,“真是比人家妈都爱操心。” “你说我坏话,别以为我没听见。”苏子卿听了,用腾出来的手戳了一下她的脸,“小心我去叔叔那里告状。” “哼,我不过是说实话而已。”季零雨鼓嘴说着,将手里的东西一一递给其他人。 递给莫小北时,声气不是很好,“给你。” 莫小北被她的态度弄得莫名其妙的,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得罪这位大小姐了。 苏子卿忙笑着替她圆场,“她脾气就这样,莫同学别太在意。” 莫小北信以为真,笑着摇头,“没事的。” 季零雨更不忿,小声哼哼道,“到底谁才是你从小一起光屁股长大的闺蜜,你竟然偏帮旁人。要是为个男的就算了,竟然还是个女的,苏子卿我算看错你了。” 她哼的蚊子叫一样,旁人都没听太清,只当她在哼调子呢,也就随她去。 菜还有一会才能上,五个人相对坐在桌子上,尴尬了好一会儿,季零雨憋不住了,忍不住先说话打破了沉默,“哎,你们几个说话啊说话啊,不然我以为我对着几个哑巴呢。” “你以为每个人都和你一样喜欢叭叭个不停?”唐文显懒洋洋回她,“食不言寝不语,你爸妈没教过你?” “现在还不是吃饭时间吧,不对,我爸妈教没教过我,管你什么事!” 季零雨顿时炸毛,恨不能隔着桌子把手边的勺子丢她脸上,“我也没让你说话!我是问其他的人,莫同学——” 她随手一指莫小北,“你来说话!” “哎?”莫小北一脸懵,指指自己,“我说什么?” “我哪知道。”季零雨白她一眼,“你自己想说什么就说,问我干什么。” 可是这一时半会儿,让她说什么啊。 莫小北苦恼地把眉毛皱成了一团,纠结时,对面的苏子卿笑着摇头,对她小声道,“零雨就是这性子,你别管她。” 莫小北腼腆应下,那边的季零雨和唐文显却似乎杠上了,唐文显依旧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坐在椅子上不动如山,她斜对面的季零雨却憋红了脸,低声地和她对吵。 第65章 若不是顾忌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两人怕是能隔着桌子打起来。 莫小北正在犹豫要不要上去劝架时,服务员过来上菜了。 那人用铁钳夹着砂锅落到桌上的垫子上以后就要走,莫小北看看桌边的醋和辣椒没有了,赶紧转头要唤服务员帮忙添上。“不好意思,麻烦你等一下再走。” 她说完,那服务员当真停了下来,面无表情转身,“是还缺些什么吗?” “缺……”莫小北话没说出口,盯着面前服务员的脸却懵了。 那分明是放学后就不见了踪影的安沛瑶。 莫小北张张嘴,不知该说什么好。 安沛瑶一脸的不耐烦,“要说什么快说,我很忙的。” 被她们的对话惊扰,余下的几人也转过脸来。看见人安沛瑶,都有些惊讶,随即就明白,她该是为了生活费在这里帮工的。 “说啊,要什么。”见她们像盯着动物园里头的猴子一样盯着自己看,安沛瑶越发厌烦,皱眉道,“再说一遍,我是很忙的好么。” “不好意思,耽误你时间了。”苏子卿适时出声,看了一下桌子边沁底的瓶子,猜莫小北应该是想要这些,便道,“这桌的辣椒和醋可能不太够。” “我待会儿给你们送过来。” 丢下一句话,她就走进后厨不见了人影。 “哎,她是在这儿打工的?”季零雨往后厨看了一眼,奇怪地和几人小声道,“她还没满十八吧?这里的老板雇佣童工啊?” “只要能干活就行,谁管你成不成年。”唐文显淡淡道,“网吧管制那么严,不还有一大堆黑网吧不要身份证。” “那她不用做作业?她的学习怎么办?” “这你就不用操心了。人家可是四点钟就起来看书的人,等你悠哉悠哉去学校的时候,人家已经做完好几道习题了。你又不是她,也不是她家人,管那么多干什么,这是人家的事,跟你有半毛钱关系。”说着,唐文显转身看莫小北,似笑非笑说,“对吧,莫同学?” 知道她这是在说自己瞎操心,莫小北无奈笑了笑,没回她。 “不过开学一个多星期而已,我都遇到了一堆什么样的神人啊。”一旁的安吉感叹不已,“这各个的,真是厉害。说起来,余橙那家伙,现在都没来上学,她是不想念了是吧?” 唐文显道,“她家里出了那么大的事,一时半会儿的,也解决不了。而且,就算解决了,恐怕她一家人也没脸面在这里住下去了。” “这倒是。”季零雨点头帮腔,“我听我爸说,那个不要脸的老男人被教育局取消了教师资格证,县里的检察院也在调查她们家了。恐怕你那个余橙同学,是真不能来上学了。” 什么检察院啊,教育局的,这些词莫小北只在电视的法治频道里听过,如今从自己身边人嘴里说出来,让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走得远了,才知道世界有多大,世界有多暗。 “这些事,要是许纪还活着的时候,就被捅出来就好了,”莫小北喃喃道,“可能她也不会死了。” 又是一片沉寂。 看见身边人听见这话时,脸色都不是很好,苏子卿笑着打圆场道,“好了,快吃饭吧,别说这些了。” 第37章 二十块的米线锅够三个人吃差不多,五个人就未免勉强。 对着热腾腾冒热气的一锅东西, 五个人大眼瞪小眼半天, 谁都没动筷子。 同吃一碗东西本来就是如此, 吃得多了,怕旁人介意,吃得少了, 就会觉着自己吃了亏。 季零雨看一眼挂在店面墙上的钟,坐不住了,拿起公筷就要动口,“快迟到了啊,你们不吃算了,我先开动了。” 苏子卿不着痕迹拦住她, “哎, 你拿了筷子,让别人怎么动, 我来吧。” “不就吃顿饭么, 可真是麻烦。”季零雨嘟囔着, 还是把手里的筷子和勺子给了她。 “吃饭麻烦才能体现出这顿饭的价值么。”苏子卿笑说着, 用勺子给每个人碗里分食物。 给人盛东西也是个技术活, 就比如古希腊里头主持公正的人一样, 稍微偏私一些, 就会被人厌弃。 好奇自己面前的这漂亮女孩儿是怎么分法,莫小北注意看,发现她特意给安吉和自己盛得多了些, 自己和唐文显盛得少。 于客人多,于己少,唐文显喜欢季零雨,当然不会计较这么多,至于和她们一样多的季大小姐,谁让她是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呢。 “好了,你们吃完就自己再盛吧。”将东西分好,她笑着坐下道。 自然没什么人反对,各自拿起手边的筷子吃起东西来。 莫小北一边吃一边留心,发现果然在吃东西的时候,这位苏美人吃得也格外慢,她旁边的季零雨都开始盛第二碗了,她自己的碗里几片青菜叶子都没吃掉。 顿时对她多了几分好感。她妈常说她缺心眼儿,面前这女孩子确是生得好看,也有一颗玲珑心。 “时间不早了,快吃完,咱们去上午自习吧。” 见她在看她,苏子卿笑着停下手里的筷子,对她道,“莫同学你一直看我,难道我脸上有花么?” “啊,不好意思。”莫小北连忙道歉,却见她又对她眨眨眼,微笑调侃她道,“这样的事,不用道歉哦。还是说,莫同学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么?” 第66章 莫小北不知怎么,觉得自己的脸更红了,赶紧低下头装作吃东西很忙的样子。 一顿饭她都没敢再抬头,除了季零雨和唐文显安定的斗嘴,耳边只能听得见话唠安吉不停问对面苏美人八卦的事。 从生日星座到兴趣爱好和喜欢的人的类型,要不是一边莫小北悄悄拉了她一下,估计她激动得连人家今儿穿了什么颜色的内衣内裤都得问了。 而不管她怎么问,苏子卿都挂着一副亲切温和的笑,不紧不慢的回她。 这种态度让莫小北想起来她六七岁家里发大水时,省里头过来慰问的领导。 不过她记得,那位亲切和一群大爷大妈握手的领导是个六十多的地中海发型的中年大叔。和她舅舅们说话时,就是这样的笑。 嗯……再看一下眼前面带微笑的苏子卿,不错,和那秃头的领导的确是同款微笑。莫小北嘴角略抽,拼命忍住想笑的欲望。 对面的苏子卿看见她这样神色,眉梢动了动,奇怪看她两眼,继续转头和安吉说话。 吃了差不多半小时,几个人才散了。在店门口各自把钱凑齐给苏子卿后,大家分手各自回去。 秋日里,青城的天空是澄蓝的,偶尔还能看见挂靠在树梢边上的白云。 午后的日光宁静,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想让人睡觉。 看着那两只美人和她们摇摇手骑上电瓶车离开时,莫小北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 在青城呆了不过几天,却和她们有这么多交集,又受到这么多照拂,真是不知该怎么描述她心里的感受才好。 尤其是那位苏美人。今天的这顿饭,她心里也明白应该是她照顾她,才这么提议的。整锅米线,大都进了她和季零雨安吉三个人的肚子里,她看她全程都没怎么吃却还要心甘情愿地和她们平分饭钱,可真是个不可思议的人。 “好了,人都走了,你还看什么。” 她还在巴巴地往那边望,一边的安吉一把搂过她,兴奋道,“走了走了,小北我跟你说,我今天可算是赚到了,问到了苏美人好多事,你不知道吧,她竟然还会弹吉他还喜欢rap,我以为像她这样的古典美人,怎么着也得像电视里头演的那样……” 她说着说着,莫小北瞅到从店里头出来的安沛瑶,忙拉住她,“安吉你先等一下。” “哎?”安吉一脸的莫名,直至看见从米线店里出来往她们这边走的安沛瑶,才知道她打断她话为哪般。 笑着冲那边的安沛瑶摇手打招呼,“安同学好啊。” 安沛瑶理都不理她,看了莫小北一眼,直接绕过她们往学校里头走。 “喂喂喂,她这是什么态度?”安吉气得跺脚,“我们好歹是同学室友,连句招呼都不打?礼貌呢!” 莫小北赶紧安抚她,“算了算了,这都快一点半了,看她手里拿着打包的饭,应该还没吃东西,她也累了那么久了,让她快点回去休息吧,下午还要上课呢。” 安吉撇撇嘴,无奈道,“那好吧,算我无理取闹好了。” “不过她可真是厉害,一边打工一边学习,身体不会受不了?” “应该也是逼的。”一直没出声的唐文显望着她离开的方向,淡淡道,“看她那么瘦,军训没站一会儿就晕过去就知道了。在这边打工也还好,起码米线店剩一些东西可以旁她带回去管中午一顿饱,还能赚点生活费。” 莫小北皱眉,“但是这米线又没什么营养,偶尔吃吃还行,吃久了,难道不会生病?” “那就是她的事了,咱们也管不到。”淡淡说完,唐文显抬手遮一下头顶的日头,“好了,咱们也回去吧,趁现在还能在寝室里眯一会儿,然后去上课。” 莫小北抬头看着正对她们的超市门牌,也叹了口气。 *** 青城就这么大,里头却有两所重点高中。一中二中,加起来学生差不多一万。 这所城市本没有那样繁华,因为学生多了,围着他们的一系列服务也多,城市也才变得热闹。 放假的时候,上下学的时候,是最能检验这城市的热闹程度的。 而下午两点半上课铃一响,就一切归于寂静。 高一的教学楼在最靠近校门口的地方,从莫小北所在的位置所在的楼层看过去,刚巧能望见校门口一溜烟的店铺和午后街道上慢腾腾行走的行人。 没有学生,路边那些小摊贩也就没一涌而过,大街上寂寥得厉害。 教学楼里有个天井,阳光极少晒到那里,楼下种得那些树,叶子也就稀稀拉拉的,蒙上尘土也没人问津。 下午的课程无一例外的又全被物理和化学塞满了,她对物理没什么趣味,看着中年发福的物理老师在黑板上写写画画头晕得厉害,一节课神游太虚,不知想了些什么。 至于化学,则凭借她中学时对试管和实验的兴趣,勉勉强强能应付一下,看着书上写的化学公式不至于太懵。 但她心里对这个班还不是太喜欢,也不为什么,班里男生的汗味实在是太重了。 班里有八十多个人,六十几个男生,一下课就疯着往操场跑去篮球,虽说活力四射不错,但他们回来时,一股汗臭味就蔓延得满屋子都是。 她们教室又和楼道的厕所靠得近,风一吹,整间教室都弥漫着一股让人窒息的味道。 第67章 教她们的语文老师是刚从大学毕业两年的年轻女人,长得蛮清秀好看,就是脾气不好,背不掉古诗就要被她用白眼针对。班里多数人都不喜欢她,暗地送了她一个外号,名曰“白眼女”。 她每次从办公室往她们这边一过,就止不住地遮住鼻子,嫌弃道,“把窗户都打开。” 沿街一溜烟种得有不知名的树,窗户一打开,那树上落下来漫天的飞绒就往窗户里钻,她们这老师似乎对那东西过敏的模样,一打开窗就咳嗽不止,好几次还险些吐了。 一句诗没念完,就咳得脸都红了,莫小北看着都替她的喉咙难受。 这样拖了一两个月左右,有一天又是语文课,她们正在等着她过来上课呢,她们的秃头班主任过来了,站在讲台上很遗憾地对她们说,“你们语文老师身体不舒服,不能给你们代课了,过一会你们新老师会来接替,你们都安静点,给老师留个好印象。” 说完他就迈着步子离开了,离开一瞬,教室瞬间炸开了锅,都在为能拖几分钟不上课开心,看后排坐的那些男生手舞足蹈地又开始扮鬼脸讨女生开心,莫小北无奈地摇了摇头,从书桌抽屉里拿出来一本闲书。 正要打开,后头坐的安吉猛地站起来,伸长脖子,把她手里的书拿掉,对她笑道,“小北你猜,那总是拿白眼对人的女人到底生了什么病?” “我哪知道。”莫小北转头,一脸莫名其妙地看她,“我又不是她家里人。” “小北你傻啊。”安吉没忍住拿手里的书敲了一下她的头,“你看她还几次都想吐的样子,明显是怀孕了啊,哪里会有人被榕絮呛得想吐的?” “这样么?”莫小北瞪大眼睛,一副才明白的样子,不过片刻又歪头道,“她怀孕就怀孕,不是嫁人了么,有什么好稀奇的。” 心里则在吐槽,不愧眼前这货和余橙能做朋友,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都一样的八卦,走不到一块才怪了。 “我只是感慨一下。”安吉把手里的书还给她,叹道,“我听他们说,咱们这老师不是才大学毕业两年么,那她大学毕业没多久就嫁人了吧?这么早就嫁人生孩子,那咱们还考大学干嘛?难道就是为了找个好老公?能养活自己不就好了么,干什么非要嫁人。” 莫小北想了想,觉得她说得对,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正纠结她说得对不对,安吉眼尖地看见窗户边上有人走进来,赶紧拍一下肩膀让她转过去,“小北快坐好,新的老师来了。” 第38章 脚步声了,走进来一位看起来三十多的中年大叔。 眉目生得十分温和, 穿着亚麻格子衬衫, 戴着金丝边眼镜, 眼角带着笑纹,看着就是书中走出来的标准的温文儒雅学者。 这新的语文老师看着人和善的很,挺像她们小街角上卖报的那个大叔。 那大叔没有妻儿, 瘸了一条腿,听她爸说他本来是粮站的记账先生,后来粮站倒了,他就买了个小屋子,靠卖书报过活。 但农村人大字不识一个,连上厕所的纸都舍不得买餐巾纸, 转而买喇皮肤的草纸, 怎么可能会买书。 书报亭里永远冷冷清清的,大叔只好也收些破烂过活。 健力宝的瓶子破纸箱他收, 连一些破烂掉的盆罐他也会上门来拿, 甚至于女孩子的头发他也会要。于是一些女孩子的父母, 便会将自己女儿的头发拿剪子剪下来, 再卖给他, 让他攒了一大麻袋后, 骑着自己的破三轮车, 将头发卖给小镇上的剪发店里,给人做假发。 在莫小北还小的时候,她妈因为农活太忙, 没空给她梳辫子,于是就不顾她的哭闹,将她长及腰的头发剪掉卖给那大叔。 莫小北记得她当时哭得都快断气了,在大叔的书报亭里一直闹,气得她妈当场就从书报亭的拐角处拿了把笤帚打她,最后还是那大叔看不下去,拉开了她妈,并给了她几块糖豆,她才不再哭闹。 从此莫小北就喜欢往那大叔那里跑,帮他收收破烂称称重什么的,那大叔没有子女,也就把她看做半个女儿,有空了,就抽一份报纸,教莫小北念上头的字。 由此,这气质和那大叔极像的语文老师,让莫小北一看,便心生好感。 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进门,放下手中的书本,在黑板上用行书写了两个飘逸的字,才转身对她们温和笑了笑道,“我姓苏,玛丽苏的苏,你们以后可以叫我苏老师,喊我玛丽苏先生我也不介意。” “哈哈哈哈哈。”他的一句话惹得底下的学生都笑起来,莫小北也笑得眼角泛泪。 讲台的老师看她们笑得开心,继续道,“从今天起,我就带你们语文啦。虽然老师比你们年纪大,但只是比你们吃得盐多而已,中华文化博大精深,我自认学艺不精,咱们往后,要互相学习才好。” “哦,哦。”底下的男生笑着起哄,新来的苏老师则微微笑了笑,便唤她们将课文打开。 新上的课是《孔雀东南飞》,之前的语文老师讲了一半就回家安胎去了,剩下的就由这苏老师接手。 和前一个老师只让她们读熟背熟课文不大一样,新来的苏老师先是给她们看了魏晋时的男女穿戴,又给她们讲了些趣事,数尽了魏晋的风流,才笑道,“好了,现在咱们在场坐着的都是王谢贵公家的公子小姐了,听闻某一守县有一对男女殉了情,我们来看看是怎么回事吧。” 第68章 角色代入的新奇感觉,叫班里最调皮的几个男生都忘了捣乱,大家专心致志地听堂上的苏老师讲课,连下课铃什么时候响了都不知道。 收了讲义,苏老师笑道,“今天就到这儿吧。留给大家一个任务,回去写一篇想象自己恋爱的文章。当然,有正热恋的,把你们认识的经过都写出来,作为过来人,老师给你们指导一番也是可以的,放心,老师嘴巴可严了,绝不会泄露一星半点的秘密。” 说着,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又对他们眨了眨眼。 底下的学生们露出会意的笑,满口答应下来,目送他离开了教室回到办公室里后,也一窝蜂地冲出了教室回去吃饭。 秋天的日头还有些晒,一阵风吹到脸上显得有些干燥。 安沛瑶又一阵风似的出去打工了,莫小北和安吉唐文显一块走出教学楼的时候,忽然想起来自己新办的借书证落在教室里了,忙站住了脚,对旁边的两个人道,“你们先走吧,我去教室拿东西。”君,羊,伍伍柒玖壹柒叁壹叁 说完,不给那两人反应的机会,她飞一般地跑了。气喘吁吁地跑到教室里头,找回借书证放在口袋里,心满意足地正要离开时,忽然听见离教室只有几步远的办公室里传来一阵似乎是争吵的声音。 这声音有些耳熟,莫小北犹豫地走到教室门口,望着那办公室的时候,就见办公室门猛地一关,随即就跑出来一个哭得眼睛通红的女孩子。 让人惊讶的是,那女孩子竟然还是她认得的,那位举止言谈大方得体的苏美人。 看见她,莫小北惊讶地瞪圆了眼,而迎面撞上她的苏美人,在看见她以后,也愣了一下,随即就一把拽过她胳膊,带着她往外头跑。 “哎……”莫小北弱弱地发声,想问她要把她拉到哪儿去,但看一眼她眼眶红红的模样,想问的话都憋在了肚子里,只能任由她一路拉着她,跑到操场旁边那个被芭蕉叶子完全遮住的小亭子里。 莫小北体力不好,跑几下就没力气了,等跑到那个小凉亭的时候,累得她扶住亭子就开始不住地喘气。 上气不接下气的时候,面前站着一直没说话的苏美人看了她一眼,忽然就抱了上来。 怀里温香软玉的感觉叫莫小北魂都快吓飞了,惊慌失措地不知道两只手往哪里摆,结结巴巴道,“你…你怎么了么?” “别说话。”怀里人闷闷地回。 感觉到自己胸前的衣裳有些湿,莫小北低头,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发现怀里人似乎身子是在发抖。 她只有哭得接不上气的时候才会这样,所以…苏美人这是哭了吗? 她好像是从办公室里出来的,为什么哭呢…办公室,苏美人…苏老师…啊,苏!他们好像都姓苏,她听安吉她们说过苏美人是有个爸爸在教书的,那这么说…… 莫小北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了怀里苏美人和课堂上那言语风趣的苏老师之间的关系。 不过她还是不太明白,苏美人这是和她爸爸吵架了? 心里一肚子疑惑,怀里的女孩子哭得伤心,莫小北也不好意思问,只能尽职尽责地充当一只人形抱枕,在怀里人身子抖得更厉害时,拍拍她的肩背安抚她。 也不知哭了多久,怀里的人终于不哭了,慢慢从她怀里抬起头,眼睛还是通红的。 望着她被哭湿的胸前,歉疚道,“不好意思啊,你的衣裳弄湿了,也耽误了你吃饭。我请你吃饭喝奶茶吧。” “不用,不用。”莫小北连忙摆手,“我待会儿吃块面包就好了。” 苏美人不为所动,拉着她到了学校门口的一家奶茶兼营店里,叫了两份小蛋糕和手抓饼后,将她拽到一个小包间里坐下。 看对面的漂亮女孩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奶茶的吸管,莫小北如坐针毡。 正想寻个理由离开的时候,对面的人忽然抬起头,看她一眼,“怎么不吃?” 莫小北脸红道,“我…我还不饿。” “不饿也要吃,不然下午上课没力气的。”将她的蛋糕往她跟前推了推,面前的漂亮女孩子淡淡道。 她这样分明就是有心事的样子。莫小北在心里酝酿了好一会儿,才憋红脸道,“你…你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么…你要是觉得…觉得憋的话,可以跟我说说,我对天发誓,一定不说出去的,不然,我就天打雷劈!” 说着,她满脸严肃地举起手,一本正经的模样叫对面的女孩子看得笑了。 纤细的眉头扬了一下,而后慢慢摇首道,“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秘密。你不用发这么重的毒誓。跟你说了,也没什么。” 说着,她就搅一下手中的吸管,平淡道,“我刚才去劝我爸——也就是你刚才看见的苏老师,不要离婚去了。” 她果然是苏老师的女儿,不过她说得离婚……是说她爸妈要离婚了么。那怪不得她哭成这样了。 莫小北小心翼翼地问,“那结果呢?” “结果?”对面的漂亮女孩子哂笑一声,抬眸道,“结果,才高八斗作为辛勤园丁教书育人十余载的苏老师,只回了我一句“缘分到了,再强求就是孽障了”。我才疏学浅听不太懂这句话,莫同学,你明白么?” 作为一只还没谈过恋爱的小白,莫小北诚实的摇了摇头。 “我也不明白。”苦笑一声,她难过地低头,“我只知道要是他们离婚,我就势必要选择跟一个人过。但我谁也不想跟,也不想他们离婚!我爸这边,有个女老师一直在对他示好,至于我妈,已经在准备和一个国企里的董事结婚了,那个叔叔还带了一个儿子,每次到他家里去,我就感觉寄人篱下踩在空中,下一秒就能摔死一样,心里空落落的,这种感觉,你明白么?” 第69章 “我明白的。”莫小北点头,她早些年爸妈带她出去打工,却没空照顾她,将她丢给隔壁屋住着的一位奶奶的时候,她也有这种感觉。 看看对面的美人眼眶越来越红,莫小北也觉着心里有些难受,忙将桌上的纸巾扯了一些递过去,同时走到她身前,红着脸犹豫地抚了抚她的肩背道,“没事,不管怎么样,你还有朋友啊……我……要是你不嫌弃的话,我…也能做你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  要快点让这俩恋爱了,不然文章拖得太长了。 第39章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有时候真的是一件极其奇妙的事。 因为一件鸡毛蒜皮事撕破脸的有, 因为一件芥子一样小的事结缘的也有。 打死莫小北也没想到, 自从那天她因缘际会阴差阳错地撞到苏美人哭, 并且安慰她之后,她们俩的关系就从不熟一下子跃到了很熟的地步。 苏美人每次遇见她都眉眼弯弯地跟她打一声招呼,下课以后走到她座位旁边和她说话就算了, 有时自己和季美人带的一些零食,她甚至都会分给她一些。 如此特殊待遇,让崇拜美人的安吉嫉妒了,某日趁着下课后苏美人出去了,从身后一把勒住她的脖子,恶狠狠地对她道, “快说, 你给人家灌了什么迷魂汤,怎么人家美人这么青睐你。” “哎, 你就别凑热闹了。”莫小北无奈地把她的手从脖子上拿下, 手里不停歇地抄写黑板上的数学公式, 回想着这段时间苏美人对她异常好的事, 自己也蹙眉道,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你以为我信么。”安吉八卦的热情不减, 依旧勒住她脖子不放, 同时掰过来她的脸道,“我看看啊,难道说是你长得好看, 把苏美人迷倒了?” “去。”莫小北无奈地把她的手打掉,“要说好看,她自己长得才叫好看吧。” “说得也是。”这样安吉就更不明白了,托着脸不解,“难道苏美人得了失心疯了?” 莫小北专心抄公式没理她。 虽然她跟她说了要做朋友的话,但她仔细想了好多天,苏美人之所以对她亲近一些,还是因为那天她阴差阳错地撞上她哭了。 父母要离婚,处于情感崩溃的边缘,换作是谁都会受不了。要是当时不是她撞见,换作是别的什么人——或男或女,只要能听她倾诉一下,其实过后都会被她亲近的吧。 这样一想,莫小北心里就说不出是什么感受。 但不管是什么感受,她本来想着她和苏子卿家庭背景差的挺大,应该没有什么交集,只有上课的时候能见几面而已,对她的亲近就随便笑笑敷衍过去就行了。 但没想到,过了没几天,班里头选语文课代表,那位苏老师在收了她们写的恋爱作文仔细看过后,竟然选中了她。 平常要帮忙收坐在教室后头调皮捣蛋男生的作业费点周折也就算了,接触时间久了,她才发现苏老师是个有些随性的人,有时候会把批改完成的作业落在家里头。 这时候就需要她提前到他家里头拿。 可她又没有他家里的钥匙,所以每次过去,他都会唤苏子卿陪她过去拿,或者是周末的时候让她自己过去。 这正是叫莫小北害怕的地方。 其实她和苏美人算不上有多熟,按照她的设想,三年——等分班了说不定还更短,这样短的时间里,她们应该只是点头之交,然后高考完以后,各奔东西从此以后江湖不见才对,突然叫她和一个长得好看的妹子走得近,莫小北心里还是有些微妙。 从生下来到长到十六岁,她一直不太喜欢太招人眼,也不喜欢高调。属于每次聚会都想方设法地会把自己藏起来的那种人。 但走在人靓身材好的苏美人身边,想要低调也难啊。 想想,莫小北就愁。但再怎么发愁,凄惨的生活还是得继续。 一次周日按和苏老师约定好的时间,到他家里拿批好的试卷的时候,她走到门口时,恰巧就碰见苏美人端着一盆衣裳从屋里走出来。 看见她,莫小北心里一阵不知所措,下意识掉转头想走的时候,就被身后的人叫住了,“你不要拿试卷了?” 莫小北只能转过来,脸观鼻鼻观心地低头,声音细得和蚊子叫一样。“苏老师在家么?” “他被季叔叔叫到学校里开会了。”面前的美人看她一眼,抱着衣裳往回走,“你进来等他吧,估计他中午吃饭的时候就回来了。” “不…不用了…等苏老师回来了,我下午…下午再过来吧…” 闻言,苏子卿抬头打量她一眼,看见她头上都是汗,连身上穿的短衫被汗浸得都有些湿,知道她是走过来的,淡淡道,“外头太阳还是挺毒的,我们家离学校路还挺远,等你一来一回再过来,恐怕天就要黑了。” 轻皱眉说着,她转身对她笑了一下,“我是什么洪水猛兽,能吃了你不成?你进来坐一下,不会怎么样的。” 她都这样说了,莫小北只能硬着头皮跟在她身后。 一路看她把衣裳抱回屋,而后领她到了堂屋里,给她倒了一杯水后,也在她对面坐下了。 廖县虽然地处偏远,县里的重点中学一中却建校有一百多年。 据说是民国初年清朝动荡的时候一个当官的归乡建的。 一中自己的占地面积也不大,却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时候给教书的老师们都配得有房子,苏子卿父女住的就是这样的分配房。 第70章 原是靠在一中教学楼的,后来中学迁址了,这地方也就离得远了。 不过三室一厅一楼加个小院子,里外打扫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的,院子里头种得还有许许多多的花,看着怡人得紧,也就不会叫人计较离学校太远。 当下莫小北僵坐在能看见庭院里开得旺盛的月季花的客厅里,和对面而坐的苏美人半天都没说一句话。 岂止是说话,她连和她对视都不敢,只能装作打量屋子一样,把目光放在苏子卿背后的那幅清人仿的富山春居图上。 摆放在客厅桌几上的挂钟摇摇晃晃地响,看看过去了一刻钟,莫小北就躁得鼻尖都是汗。 正想跟对面的苏子卿说一声就要走,她却忽然开口了,盯着她的眼睛,轻道,“你这些天,是在躲我?我很可怕吗?” 来了来了,要被问罪了。 莫小北头皮发麻,不知怎么跟她说好。毕竟当初是她先跟她说做朋友的,人家稍微对她好点儿,她又怕得要死,想尽法子找借口敷衍了事,这样子出尔反尔,的确是不好。 她勾着头没敢出声。 对面坐着穿了一身简单牛仔衫裤尽显青春气息的苏子卿见了,也就抿唇将想说的话咽了下去。 听挂钟又滴滴答答地响了一会儿,她才又出声道,“你那天说得,和我做朋友的话,是假的?还是说你只是为了安慰我来骗我的?” “不是…我是真心的。”莫小北赶紧为自己澄清。 “那你见到我,跑什么?” 莫小北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了,“呃…我…” 见她吞吞吐吐的说不出话来,苏子卿也就不再问,转而歉意地自责道,“对不起…我从小到大除了零雨,都没有别的朋友,我以为既然是朋友,所以我不知道怎么和人相处,我去学校的图书馆找了一些书来看,上头也没有教人做朋友的,我只好去问季阿姨,她跟我说首先就得对人好才行…嗯…我不知道怎么样才是对人好,就擅自用我想出来的方式了,给你造成困扰的话,真的对不起。” 说着,她极其愧疚的给她低头道歉。 莫小北被她说得更加不知怎么说为好了,赶紧道,“是我不对才是,你没错的。” 苏子卿摇头,“还是我错的多。” 莫小北忙道,“不不不,是我错了。” 苏子卿看她一眼,轻笑道,“是我的错。” 莫小北头摇的和拨浪鼓似的,“没没没,我的过错。” “那好,就是你的错了。”对她眨眼笑了一下,对面的女孩子笑得异常狡黠,清澈的眼瞳里都是计谋得逞的笑意,“那你说,你错在哪儿了?” “我…呃…”没想到落入她言语的陷阱里,莫小北登时脸涨得发红,连耳朵根都是红的。半晌没说出一句话来。 苏子卿也没怪她的意思,看她这样,笑着起身给她拿了一瓶酸奶道,“哎,咱们俩这样怎么像吵架的情侣一样。我也没错,你也没错,你以后别躲我,我不吃人的。” “唔…”莫小北勾头,说不出来什么话,勉强答应。“我不躲。” 一把抓住她胳膊,对面的女孩子笑道,“不但要不躲,咱们还得一块儿玩!” 哎,这可为难死她了。她自认也没什么好的优点吧,怎么这苏美人就是缠着她不放呢。 莫小北苦着脸没说话,苏子卿笑着晃她胳膊道,“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么,莫同学,不是,小北,你跟我做朋友不会怎么样的,怎么样怎么样,答应我么?” 哎哎哎,这算是撒娇不成。 头一次遇到女孩子对她撒娇,莫小北有些不知所措。心里惊了一下,头皮都炸了起来。 偏抓住她胳膊的女孩子依旧不依不饶的,继续在她耳边说话,“小北答应么?” 耳边充斥着的都是女孩子娇声软语的声音,莫小北头昏脑胀的,已经完全不知怎么应对了,在她蹲下来又抱着她手臂撒娇的时候,莫小北没辙了,艰涩道,“呃…好…好吧。” 第40章 北地的春秋,眨眼之间就过去, 随之而来的就是严寒的冬日。 五点钟, 地上蒙上一层薄冰的时候, 莫小北就起了床,在食堂里喝一碗粥再加一个咸菜馒头,就马不停蹄的往教室跑。 这时候学校负责拉灯的门卫刚刚把灯全都拉上, 教学楼被笼罩在一片雾蒙蒙的水雾里,氤氲着昏黄的灯光,叫人看着心里又暖又有一种说不出的暧昧。 气喘吁吁地跑到教室,她先是将教室扫的一尘不染的,然后再跑出校门口,到外头买上两屉刚出炉的蒸饺配上两杯豆浆, 再一股劲地跑回来, 将那些吃食放在左边的座位前苏美人的位置上,再把书拿出来, 认真地研读。 她做这些事时, 都是瞅着教室里没人的时候再做的, 但她早, 有人比她更早。 安沛瑶四点半就起了床, 到操场跑了四五圈后, 回来时站在门口正巧看见她做贼一样将那些东西都放在苏子卿的座位旁。 她目光略沉, 也不说什么,等莫小北坐好拿出来书看,才假装自己刚到教室, 拉开门走进去。 “沛瑶,你又去跑步了啊。”一起住了快一个学期,莫小北和她混得很熟了,也慢慢解了她的脾性。 笑着和她打招呼道,“你吃东西了么?” 安沛瑶不理她,只从书桌里抽出来笔记做得密密麻麻的书,淡淡回首看她,“你最近,和苏子卿玩得很好?” 第71章 不妨她突然问到这个,莫小北心一虚,脸红地结巴道,“啊…唔…有时候…要去苏老师那里拿试卷,就…就和她一块走了,然后…就…就混熟了。” “是么。”安沛瑶冷漠地点头,不再说话。 莫小北拍拍胸口,正自庆幸,又见她猛地转过头来,淡淡道,“我昨天物色到一个还不错的房子,离学校挺近,两人合住一个月只要付两百块房租,今天放学以后,你不要走,和我过去看看吧。” “哦,好。”莫小北不迭点头,下学期学校就要赶人了,她们还是早做准备为妙。 说完这些,安沛瑶就专心看书不说话了,莫小北也不再多言,也神色专注地开始看自己手里的英语单词。 天实在是太冷,学生怨声载道之下,学校不得已修改了上早自习的时间,因而等到挂在教室里的时钟指针指向六,班里其他的人才陆陆续续地赶过来。 骑电动车紧赶慢赶地到了教室,苏子卿正想去买早点,忽然想起来今天是自己和季零雨值日的日子,也顾不上吃东西,忙拉着还想买烧卖的季零雨往教室里跑。 到了教室里,学生来了三分之一,但她们组要值日的同伴却没到,可看一眼地上,却被人扫得干干净净的,连黑板也擦得干净,讲台更是被人整理过了。 苏子卿一怔,拉着还在调侃是不是海螺姑娘的季零雨到了自己座位上一看,果然在上面看见了还热的吃食和一张写满清秀字迹的便签纸条,“你们值日的份我已经做好了,剩下的就交给你们组的其他人吧。东西是热的,别担心会吃坏肚子。” “哎,这还真的是海螺姑娘啊!”季零雨看见上头的字,惊叹,“连吃的都买好了。子卿,这不会是哪个暗恋你的人干的吧?不过那暗恋你的人可真抠门,怎么只在咱们值日的时候送温暖啊,要是每天都给我送吃的,那我就能在被窝里多赖上一会儿了呢。” “行了,贪心不足蛇吞象啊你。”苏子卿笑说着,将自己桌上的另外一份东西递给她,“快坐好吃完读书了。” “哎,今天上午又是化学物理,又要听那两个秃头老头子乱掰了。”季零雨叹了口气,将东西拿好坐下,一边咀嚼一边拿书。 苏子卿没接她的话茬,目光在座位上的吃食和右后侧专注看书的莫小北身上流连,最终化为一个无奈的笑。 温柔是猛兽,体贴是毒/药。在冬日温暖清淡的日光,慢慢洒落到小县城的每个角落的时候,平淡却真实的生活却在如流水一样慢慢磨过。 开学时期的那段不愉快,随着时间的流逝,让人慢慢地淡忘。 没人记得一个齐刘海的女孩子,也没人记得有一个喜欢看动漫八卦心强的女孩子。 学生们日常的生活,除了看书,聊些明星八卦,也没有别的可以娱乐。 时间晃晃悠悠地如水一般过,转眼到了高一期末,到了要分班的时候。 学校重理轻文,整个年级只整出八个文科班,剩下的全是理科班。 分科之前,学校举行了一次模拟考,莫小北以物理三十分化学九十二分生物七十三分的理科成绩勉强不在踢出理科班的行列。 班里其他理科差的女孩子就没有那么好运,尤其是一个晚自习玩手机被她们的秃头班主任逮住了三次的女孩子,被抓到办公室的班主任抓住头发踢了两三脚,并将手机踩碎之后,被勒令抱着她的书到一楼的文科班去报道。 女孩子捂着脸从办公室里出来,一边哭一边撒泼闹,“我就不读文科!你又不是我爸妈,凭什么替我决定!” 办公室门一声巨响,随后那秃头的班主任就走了出来,一巴掌扇到她脸上,“成绩不好拖班里后腿!我不得要你,这个班也不要你,我看你往哪去!” 看看那个明明三十多岁,却有五十岁地中海的秃头老男人抖着一脸的腱子肉说出这样的话,莫小北就一阵心里不舒服。 秃头班主任真的是毫无人性可言,他上课时不许有人开小差,不许旁人插嘴,回答问题错了拉到办公室里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听她们生物老师说过,秃头班主任教的上一届女孩子,第二次月考时化学成绩比第一次低了十二分,就被他打得断了一根肋骨。 托他的福,她们班一整个学年都笼罩在阴影里,每天除了学习不知再做什么好,就连喜欢和那些男生闹的季零雨也在到教室的时候,不多说一句话,只顾闷头看书。 莫小北是受不了看别人脸色做事的人,在学校文理分科的志愿书发下来后,没跟她爸妈说,义无反顾的填了文。 正式分科的那天,她背着书包,抱着厚厚的一沓书,从五楼走到了学校为文科生安排的一楼。 三月的清风穿过班级门口的回廊,吹到她脸上身上,将她抱着的试卷吹散了一地。 她累得脸上通红,正想艰难弯腰捡了时,不意一边就伸出来一只纤长素白的手,拿了镇纸将她抱着的那堆试卷压住,同时低身将地上的那堆东西捡起来给她。 “苏子卿。” 面前人的女孩子笑得温婉,望见她,却叫莫小北惊诧地喊出声来。 看见她手上抱着的一摞书,更是惊讶的不行,“你这是……” 面前的女孩子笑得温和,“读那些物理化学公式,我头疼的厉害,相比之下,还是风花雪月更适合我。” 第72章 “什么风花雪月,咱们主要不是受不了那个只知道打人的秃头么。” 她说完话,季零雨从她身后走出来,手里也抱了一摞厚厚的书,低声气道,“连女孩子也能下手,坐我前面的那个女孩子来大姨妈了冰天雪地里被他拉到旗杆底下做蛙跳做了几百个,最后肚子疼得直接倒在地上被救护车拉走的。那老男人,这么折磨人,可真是没品。” “谁叫他教的学生上重点大学的概率高,学校还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苏子卿无奈笑了笑,摇头,“虽然如此,不还是有很多人不愿意走,咱们班好像就走了咱们五个人去文科班。” 的确,比起上好大学,受点皮肉之苦的确是不算什么。比起吃苦,前程更重要。 就像那被摔了手机挨了一顿打的女孩子,倔强地把分班表发下来时给撕了。 她家里人求到校长那里,叫老男人奈何不了她,刚好莫小北走了后有个留下的名额给她,她便顺理成章地留了下来。 她东西走时,班里正要上物理课,年过四旬,寻常喜欢吹牛标榜自己厉害的物理老师,一个大腹便便的老男人,正巧从门口进来,看见她,大鼻子皱了皱,眼角挑了一下,随即有些不屑地道,“你过去了,咱们班平均物理成绩也能提高,正好。” 莫小北没理他,只抱着自己的东西,头也不回地离开那个无论是那处都叫她厌恶的地方。 因为偷偷看了季零雨的志愿表,唐文显不顾她父母阻拦,也报了文科班。 而安沛瑶,则因为学校觉着重理轻文太过会被人说闲话,就规定理科班的学生入文科班时,成绩优秀名列年级前三的,发一万五奖学金,并减免剩下两年学费,也选择了文科。 不过因为唐文显让她哥找了分班的教导主任,让她和季零雨被分到了一起,她恰巧因为分数和两位美人差不离,也和她们在一个班里。 安沛瑶入了隔壁的八班,而寝室里唯一一个被父母逼着选了理科的安吉,则一边哭着帮她们收拾东西,一边惨兮兮道,“小北,文显,沛瑶,以后我要是被那老秃头打死了,你们记得给我收尸啊。” 回想起当时她哭的满脸鼻涕眼泪的模样,莫小北也有些无奈地轻轻笑了笑,文理对她也不是那么重要,竟然能和两位美人呆一个班,比什么都开心。 作者有话要说:  这样故事才算开始哪 第41章 学校把八个文科班都置在了一楼。从入校门口后,一直往前走的左拐的第二栋楼就是专门为她们这一届学生准备的楼层。 莫小北她们班就在走过回廊后就能看见的地方, 和隔壁八班一起, 在正面穿廊道的地方。 班级门口有个小花园, 里头种得有木棉花桃花桂花和其他认不得的花树。班级后头是一个石灰壁做的回廊,上头攀爬了许多淡紫颜色的紫藤萝。回廊下有两个秋千架,没有人上去坐, 却时常有一些蜻蜓驻足在上头。 怡人幽静的环境,尤其适合学习和发呆。 每天清晨一来,大家习惯性又自觉的把屋里打扫干净,再从教学楼后面打来一盆清水,放到班级门口正对着小花园的台壁上,供老师和上课被叫做题蹭了一手灰的同学洗手用的。 班里有八十一个人, 男生只有十九个, 都是爱玩的性格。 从理科班到文科班,除了真的学不进去理科, 想考个一本学校的, 剩下的大多是有放逐的意味。 也或许像是贬谪, 有自我的放逐, 也有理所应当的因素。 莫小北高二下学期时, 那群平日里爱玩的男生们, 和商量好了一样, 一些转了学,一些当了兵,还有些转去了美术班, 到学校最里头幽闭电脑室的隔壁学习。 眨眼间她们班里只剩下两个男孩子。一个白白净净的,叫王礼,一米六左右,说话细声细气的女气。 另一个和他完全相反,人一米八二,皮肤黝黑,因为姓郑,名尔,和鲁智深拳打镇关西里的郑屠夫一个姓,班里女孩子逗他,送外号郑黑尔。有次不知是谁起的头,喊了他一句“二黑”引得班里哄堂大笑,那以后他的外号,演变成了二黑子。 二黑子虽然看着勇猛,一遇见女孩子就脸红说不出话。且他下课时喜欢拿着书当话筒开演唱会,挤眉弄眼地学迈克尔杰克逊跳舞逗人开心,中二度爆表。 有人说女人之间的友谊单薄,那可能是单纯大家遇到的人不一样。男人和男人之间,反目成仇的也不少。不过因为历史是男人造就的,所以才会有“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不知这番话有几分对错,起码莫小北碰到的女孩子们都很不错。 班里本来都是各个从理科班剔出来的人,本来没什么交集的,但大家相处了一年以后,慢慢地都一家姐妹一样感情深厚。 其中尤以莫小北人缘最好,因为她成绩好,长得还好,为人低调,还挺喜欢帮那些女孩子的忙,久而久之,班里每个人都跟她混得挺熟。 尤其是不管分了几次座位都坐在她后头的郑二黑同学,简直把她当亲生姐姐一样,整天下课时拽住她的胳膊,一边四处往四边叽叽喳喳笑着说话的女孩子处偷瞄,一边跟她偷偷道,“北姐,你觉得咱们班哪个女孩子最正点啊。” 说着,他还品头论足地挨个打分道,“嗯,坐窗边的齐思甜人长得挺甜的,符合我对小鸟依人的幻想。苏子卿也不错,平常性格温柔,关键时刻冷漠严肃,年纪再长点绝对是个御姐,不过我觉得我hold不住这一款的,额,还是算了。还有季零雨也好看,不过感觉她性子有点傻白甜啊,我又不是富二代,经不住她闹腾的。当然,北姐你长得也好看,不过要是你平常能多理理我,那就更不错了……” 第73章 莫小北听他这番老套的说辞听得耳朵快要长茧了,却一直忍住没吱声,目不斜地看自己手中的地理书。 直到他拈着兰花指,学班里的女孩子撒娇的语调,猛地晃她胳膊,嚷嚷着,“北姐,你怎么不说话啊,搭理人家一下不行么” 听到这番让人鸡皮疙瘩掉一地的话,莫小北忍住抽他一顿的冲动,淡定地放下手里的书,对着还在叽叽喳喳的教室,猛地大喊一声,“二黑问我你们谁更正点!” 她话音一落,班里的吵闹声瞬间一停,接着就是一帮女孩子往这边扑了过来的狞笑面孔。 “去你的正点,死gay佬还见天幻想,郑二黑你还想不想活了!” “救命啊!姐姐们,我没说过,没说过啊!北姐救命啊北姐!枉我把你当亲姐姐!亲姐姐啊!” 身后瞬间被讨伐的女孩子们包围,听见那里传来一声比一声惨的惨叫,莫小北露出一抹功成身退的微笑,而后转身飘然去上厕所。 洗好手擦干净从洗手间刚出来,就被人从身后捂住眼睛拽着往后走。 莫小北一阵惊吓,以为是哪个猥琐大叔混进了校园里,要对她图谋不轨呢,正要喊人,身后人察觉到了她的意图,贴在她耳边轻轻笑了一下,“是我。” 熟悉的声音让莫小北心下一颤,浑身被电触了一样,忙后退一步。 转身望见女孩子笑靥如花的脸,背对着走廊的日光,好看的不可思议。 “好好的,你躲在这里做什么。” 莫小北抚着差点被吓出来的心脏,无奈地抚了抚胸口,“差点把我吓死了。” “我没有躲啊,我刚才就一直站在这里等你的。”漂亮的女孩子笑得明媚,拉过她的手,躲过一边的人潮,到了走廊最拐角的一处地方。 这里楼道的死角,后头种满了树,将一面墙都遮住了,从哪里都不会有人过来。 这样隐蔽的处所,只有两个人对面站着,叫莫小北不自在极了,不敢看对面的漂亮女孩子,只敢侧身背对她,干笑道,“马上就要上课了,你拉我过来这里干什么啊。” “作为昨天你借我数学笔记的回礼,这个给你。”温柔的女孩子微微笑了笑,上前递给她一小块蛋糕,“看你早上好几次揉太阳穴,我猜你一定是早上没吃饭,犯了低血糖了吧。” “你怎么知道我有低血糖的?”莫小北惊讶地转身,“而且…咳你…你怎么知道…咳…那笔记是我给你的?” 闻言,面前的女孩子眼眸忽然黯淡下来,神色也有些淡漠,好久都没出声。 就在莫小北胆战心惊地以为是自己惹她生气,犹豫要不要道歉的时候,就见她忽然抬眸,锁住她,淡淡道,“莫小北,你以为我们同学几年了?” 自从高一时,她们莫名其妙做了朋友以来,她都小北小北的喊她,亲昵的语气让莫小北习惯了,如今突然被她叫了全名,叫莫小北觉着心里莫名的梗。 “两年啊,我又不是傻子。”莫小北干笑,“马上就高三了,就是三年了,呵呵…咳。” 对面的女孩子听了,神色更冷淡,抬眸又望她道,“那你觉得,两年的时间,母猪能上树吗?” “啊?”莫小北被问的一头雾水,“这…这和母猪上树有什么关系?还有,母猪会上树的吗?” 莫小北表示震惊。 而她面前的苏子卿已经快被她气死了,冷冷望了她一眼以后,便将手里的小蛋糕塞她手里,自己迈着长腿走了。 “怎么又生气了啊?”这一年里,几乎隔几天就要被美人嫌弃的莫小北再次迷惑了,站在拐角百思不得其解,在原地站了会儿后,碰巧看见唐文显上厕所出来,赶紧把她拉了过来。 “喂,我手还没擦干呢!”刚洗完手的唐文显一脸的冷漠,甩了一手的水到莫小北身上,“你急什么急啊,离上课不还有二十分钟呢吗!” “哎,我是找你有事的。”莫小北一边躲她甩过来的水,一边皱眉道,“你知道……为什么苏子卿她总是喜欢对我生气吗?” “嗯?”听见她提苏子卿的名字,唐文显立刻就停了动作,用纸巾擦干手后,抚着自己的下巴对她似笑非笑道,“不错啊你,竟然能看得出来苏美人在生气。” “什么意思啊你,我也不是傻子,每次她理别人就是不理我,我还是知道的好吗。”和她混的熟了,莫小北早就把她当死党了,吐槽道,“我也没惹她啊,听见她说学不好数学和地理,特意买了好多练习册,将自己整理好的解题思路给了她,她来了大姨妈我把我外套脱下来给她遮着衣服,在她肚子疼的时候,自己熬红糖水给她。嗯,每个星期随叫随到给她做饭……我应该没惹她吧?” “继续。” 莫小北郁闷的不行,唐文显却听得津津有味的,乐呵呵地看她,“怎么不说了,你再说说,对苏美人怎么好了?” “也不算好吧。”莫小北疑惑,“我现在和沛瑶住在一起,因为她太忙了,我也帮她做饭洗衣服的。” “怪不得每次出操的时候,安沛瑶都死死盯着你。” 唐文显无力吐槽她了,叹了口气,拍拍她肩膀,问她道,“如果苏美人现在想吃城东的烧卖,要你半夜起来去排队,你会去吗?” “她喜欢吃烧卖吗?”莫小北抓不住重点,愣愣问她道,“她不是不喜欢吃这种热气的东西么。” 第74章 “这是假设啊笨!”唐文显气得打她,“你就回答会不会吧!” “会。”莫小北点头,“我会好好定个闹钟的。” “那就好了。”唐文显听得笑了,也没说为什么苏子卿会生她的气,只拍拍她的肩,笑道,“马上就要放暑假了,我听零雨说她们正不知要去哪里玩,不如这样好了,你邀请我们到你家里玩几天,然后你就知道为什么苏美人会生你的气了。” 第42章 高一下半年,莫小北的身高蹿到了一米六九。在长腿妹子遍地的北方, 这样的身高虽然说不上什么, 但对于女孩子来说, 太高了也不是什么好事。 又不是每一个男孩子都有姚明那样的身高,hold住自己的女朋友近一米七一米八,还踩着高跟鞋在自己身侧走的。 而且还有一点, 就是她表姐的衣服她不能再穿了。 莫小北她妈在帮她买衣服的时候注意到了这点,为了使自己的女儿温婉可人一点,她尽可能的想要给她买显得人可爱娴静的裙子。 但雪纺裙好看是好看,也賊贵。看看她妈带她入店以后,捏着店里一件漂亮的雪纺绣兰花裙子标签犹豫的样子,莫小北体贴地拿起来一边价钱便宜一半的衬衫, 笑道, “妈,我喜欢这件。” 她妈有些可惜而不舍地又摸了下那裙子的标签, 又摸摸口袋里的钱, 低头把钱给了老板。 带她出店门时, 破天荒地给了她十块钱零花, 眼角泛泪, 用干农活起了粗茧的手掌摸摸她手背, 再默默无声地带着她坐三轮车回家。 周而复始这样的事, 莫小北其实有些厌倦了。每次她妈带她到店里买衣服时,她二话不说就去拿二十九块钱两套的衬衫牛仔。一年下来,她身上的衣裳都是这种类型。 本是有些单调的, 但随着她年纪渐长,眉眼越长越温和沉静,肌肤也慢慢因为在家做农活的时间越来越短而变白。配上雪白的衬衫和天蓝的牛仔,在夏初的时候,清新的竹画一样,让人看了就觉着赏心悦目。 莫小北自己倒没有自己变得多好看的觉悟,只是安静地坐在靠着能看见紫藤萝的窗边读书写字,累了的时候,就偏头看看窗外的花草,发上一会儿呆,而后再继续做题。 开得绚丽的紫色藤萝,攀爬在石灰墙上,偶尔还会有一些采蜜的蜻蜓蜜蜂飞到上头。 莫小北常常看着外头发呆就望了还在上课的事,所以她并不知道,她发呆的时候,她右后侧坐着的人,也在看她。 你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每一次读这首卞之琳的小诗,苏子卿都会想到坐在窗边侧脸好看温和的女孩子。 虽年纪尚轻,她身上的温柔随和气也已经慢慢轻显。 作为班里成绩最好的人,每次其他人有了什么疑问,都会去找她,而她也每次都会不厌其烦地教到那些人听懂了为止。 谁不喜欢温柔和气又做事低调的人呢。 何况,那个人对她还那么好,那么好。 苏子卿向来不明白人的归属和人应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自小被她妈管教着学这学那,她很少有接触同学的机会,世间的喜好,对于男女应该怎么做才属于正常的判断,她模糊得厉害。就算有时候其他人和她说了将来应该找什么样的男孩子才好,她也是听听就过,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找男的。 受她爸影响太深,她天生喜欢气质干净又温和的人。 所以每次她的目光都会不自觉地往左边的窗前飘。 足足一年,谁也不知道她心里所想。 日子依旧在过,班里的黑板上的数学公式永远都擦不干净。 粉笔灰随着斜入进教室里的阳光落在充满女孩子欢声笑语的教室里。 晚自习的时候,班里异常安静,负责看班的地理老师在讲台上坐着看报等大家问问题。 苏子卿拿出练习题,正要做的时候,忽然从前头座位那里传来个小纸条。 她惊讶抬头,就见传纸条的唐文显面无表情地指了指窗边埋头的人,小声道,“她给的。” 苏子卿往那边看了一眼,目光微凝,好一会儿,才接过来纸条。 摊开看时,里面简单的只有两句话,“暑假要是没想好怎么过,到我们家那边去避暑怎么样?我们家在乡下,夏天很好玩的。” 这小纸条上的内容叫苏子卿很是诧异,在她印象里,莫小北遇到她的时候,连看都不敢看她的,如今竟然敢直接约她去她家里玩,可真是……不会是换了个人吧? 苏子卿好奇极了,往那边望过去时,却见那约她的人一只手遮住半边脸,一只手拿着笔搁在胸前,眼睛用右胳膊半遮住,也正偷偷往她这边看。 视线一下撞个正着,苏子卿对她轻轻笑了笑,不出意外地偷偷摸摸被抓到的莫小北又脸红到快要烧起来一样。 见状,苏子卿忍俊不禁,眉眼弯弯的和初春夜时被云雾遮住的月牙似的,朦胧动人。怕被人望见,她赶忙低头。 一边和她同桌的季零雨抬头,正巧望见她对着手里的地理习题笑,顿时诧异了,那书有那么好看么,竟然迷得子卿笑成这样。 诧异之余,她前倾身子便去望她在看什么,眼睛余光望见后,顿时有些兴奋,扯了扯身边人的袖子,小声和她道,“子卿,我正愁暑假没地方玩呢,不然咱们一块去吧?就是不知道莫同学会不会答应。” 第75章 “等晚自习完了,先别回家,咱们去问问她。”小心收好纸条,苏子卿瞄一眼讲台,见台上的地理老师还在看报纸没有注意到她们,便对她笑道,“不过,你可得有点心理准备。” “嗯?”季零雨握着笔一脸的莫名其妙,不知道她什么意思。 苏子卿也没和她解释,只又撕了一张白纸,在上头写了些东西,让唐文显递给窗边做贼心虚的人,便不说话了。 季零雨这下更加好奇了。 直到十点半的晚自习铃声打响,等班里的其他人都走光了,只留下她们几个,一直磨磨蹭蹭装作收书的唐文显转过头来,季零雨才知道她话里的“心理准备”是什么含义。 顿时有些炸毛,双手抱头,随手将手里的草稿纸往她那里丢,“唐文显你不会也要去吧!咱们去同学家里玩儿,又不是去旅游!” “难道莫小北就不是我的同学?”无视她的抗议,唐文显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镜,冷淡道,“我去玩,怎么就不可以了?” “你你你你你……”炸毛的季零雨指着她的鼻尖说不出话。 苏子卿笑着看她在那里跺脚生闷气,莫小北这时也收拾好了书走了过来,不敢看含笑的苏子卿,只捏着怀里要带回去看的书,低头道,“我昨天晚上给我妈打电话了,她说欢迎你们暑假到我家里玩儿…你们…你们去…去么……虽…虽然我们那地方交通不太好,离县城又远,夏天又挺热,蚊子还多。” “哎莫同学,邀请人可不是这么邀请的。”季零雨听说,无奈笑道,“你应该说你们那有多好啊,净说不好的地方,有谁还敢去啊。” “哦,哦。”莫小北受教点头,想了好半天,才抬头真诚看她们道,“那…那我家种了西瓜,夏天一到可以吃个够,你们去吗?” 季零雨还是吐槽,“我们难道去就是单纯吃西瓜的吗?” “那…”莫小北词穷了,赶紧往唐文显那边瞟,企图让她救自己一把。 都是她坑的,要不是她说什么邀请苏美人去她家里玩的建议,她哪里会鼓足勇气干这事儿啊。 唐文显对她耸了下肩表示无能为力,莫小北更尴尬了,正怕被拒绝的时候,一边她不敢看的人却轻道,“难得邀请,零雨咱们一起去吧。” *** 充实的日子就像流水,会慢慢地从人指间流逝。人与人之间的感情也就像是温水,一点点地温流,一滴滴的滴落,慢慢地就形成了江河。 天气渐渐热起来,又是一年快要入夏的时候。 苏子卿将洗晒好的被褥从院里收回来时,正巧遇到她爸批好试卷从里屋走出来。 难得他清闲,苏子卿忙放了手中的被褥到里屋,出来和他道,“爸,暑假我要去同学家里玩。” “同学家里?”听见她的话,苏父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听你妈说你小学初中的时候都不和同学说话的,现在竟然想要去同学家里玩了,这是好事,去吧去吧。” “嗯。”苏子卿轻轻点了点头,要进屋看书的时候,忽然又被叫住了,“子卿啊,你说得同学——是不是莫小北啊?” “对啊。”听见这个熟悉到她能刻到心上的名字,苏子卿心中跳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道,“反正暑假也无聊,她说她家里那边一到放暑假的时候有意思的事就多,零雨经不起诱惑,闹着要去,我也就跟去了。” 定定地看着女儿,苏父轻道,“小北是个好孩子。心地好,人也勤快好学,可惜就不是个男孩子。” 这话说得奇怪,苏子卿不知怎么回好,只能淡笑道,“爸你不是不重男轻女么?” “是啊,有个贴心的女儿,比儿子要好多了。”苏父笑说着,又叹了口气,抬头望着她,被布满眼纹的眼瞳里零碎的都是光晕,“子卿,你是我唯一的女儿,也是爸爸的宝,只要你觉得开心,不管做什么,爸爸都支持你。” 院子里,年过半百的中年男人,头发却如老叟一样都白了,脸上的皱纹也多了许多。 看着自己人不过中年却已经老成这样的父亲,苏子卿却觉着她爸比电视上的那些明星帅多了,有种想哭的冲动。 少年人的爱情,纯粹到连喝柠檬水都是甜的。所以,在遇到温柔又谦和的人时,总是有种倾心仰慕的感觉。或许当时她妈就是这样喜欢上她爸的。 温柔干净的人,她站在阳光下对你微微一笑的时候,就觉着自己身边的花都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是慢热,但要是真的一天一天写的话恐怕这辈子都写不完。只好加快进度了。 第43章 自从和苏美人约好了要到她家里玩以后,莫小北整个人飘在天上一样, 心情好的不得了, 看什么东西都顺眼就不说了, 平常不喜欢在别人面前表现出神色的脸上,也总是乐呵呵的。 她变化那么明显,和她同住一屋的安沛瑶也不是傻子, 当然看出来了。 但她冷冷看着也不问,直到期末考试结束,看她异常贤惠地用买来的二手电饭锅给她煮了面,自己则收拾东西要回家时,才放下手里的笔冷不丁出声,“你今年暑假怎么回去这么早?” “啊, 啊!”专注收东西的莫小北被她吓了一大跳, 回过神来就抚着心口,无奈道, “沛瑶你下次说话之前和我打一声招呼, 吓死我了。我……我又不像你有那份毅力在这儿打暑假工, 我呆在这儿也没什么事好做, 不如回家。” 第76章 “是吗。”安沛瑶明显的不信, 看了她两眼倒没再问, 只是搁下手里的笔走到她跟前, 轻轻抱了一下她道,“谢谢你。” “突…突然这么客气干什么。”莫小北这下是真被她吓到了,自从高一她们寻到这个出租屋, 同住了一年多,她还是头一次这么对她说。 “没什么,就是想找个人抱一下。” 安沛瑶可能是因为长时间的营养不良和吃不饱饭,身高才到她脖颈,抱着她时,能刚巧将头埋在她肩头上。 这样亲密的抱法,叫莫小北有些不适应,她搂上来时,她僵着身子不敢动弹,只能干笑,“你…你怎么了吗?” “没什么就不能抱你了吗?”怀里的人赌气似的抬头,冷冷道,“要是抱你的是苏子卿,你也会问这句话?” 怎么会,她可从来没期许过这种事的! 莫小北被她这么一问,顿时脸红到耳根,赶紧摆手,摇头摇得厉害,“你说什么呢,苏…我们就是普通同学,她怎么会…怎么会…” 打死她也说不出“抱”这个词,脸红到极点的时候,安沛瑶放开了她。 转身道,“你快走吧,不是十二点半的车?待会儿赶不上了。” “哦,那我走了,你一个人呆在这儿,记得按时吃饭啊,我替你买了些米和面,你记得要自己去菜市场买菜煮啊。” 莫小北这才松了口气,习惯性地跟她叮嘱了几句后,将收拾好的东西放到书包里,急急就往外头跑。 看看她下了出租屋的楼梯出门不见了,安沛瑶才跌坐在床上,死死盯着对面床铺,回不过神。 她出生到现在,除了含辛茹苦把她养大的爸,从来没人对她这么好过。自从和莫小北住在一起,有她看着她吃饭睡觉,她的饮食规律许多不说,连生活也极充实。 可是,为什么要给她们遇到苏子卿。 七班和八班就在隔壁,同一个拐角的一楼,每次清晨大家在外读书或是做扫除的时候,她都会看到莫小北和她身旁的苏子卿。本来想上去打招呼的心思,也被她们刺眼的笑给打消了。 青春期的自卑懵懂和心动,不是一两件事叠加就可以说得清的。尤其是自尊心极强的女孩子,可能别人无心的一句话,都能将她的整个青春变得暗淡。 每一次看见苏子卿,她心里就好像扎进几十几百几千根刺一样难过。 她家世不如她,穿着打扮不如她,甚至身高长相都不如她。 高一没分班时,每次和她站在一起,她都觉得心里被锤子打了一下。 虽然她心里难过,但她绝对不会低头,每一次都昂首挺胸地从她面前走过。 她现在是不如她,但她不信往后她还是比不上她! 仰躺在床上,揪着床单,安沛瑶咬着自己下嘴唇,咬牙愤恨道,“苏子卿……” *** 莫小北可不知道和她同住两年的人心中所想,她背着书包急急跑到车站,在炎热的天气里,和一堆人挤着上了车后,闻着车里难闻的气味,也不觉着晕车了,满心满眼的都是要赶紧回家,收拾得妥当些,好叫要来的客人不会感觉简陋。 这么想着,等车一到站,不等她妈过来接她,她自己就在烈日里头往家里跑。 从小镇的汽车站到她家里七八里地的路,她也不在乎,背着书包顶着大太阳往前头走。 等走到家,已经下午四点多了,她妈正坐在门口剥葱,看见她满头大汗的回来,又是惊讶又是心疼,赶紧接过来她背上的书包道,“你回来了怎么不跟妈说一声?妈去接你啊。饿不饿?妈现在就去烧饭。” “我不饿。”跑到洗脸池里随便洗了把脸,也顾不得换身上的湿衣裳,莫小北拿起拖把就往自家门口的水塘处跑。用水塘里的水把拖把洗干净后,就紧赶慢赶地回去拖地。 “哎,你这孩子,是不是疯了?”她妈看见她这么反常,赶紧丢下手里的水瓢跑过去拦住她,“这是下午,你拖地干什么?要打扫也是明儿个早上啊。” “妈你去忙吧,别管我。”推开她妈,莫小北执拗地一溜烟跑到她们家费尽钱财盖起来楼房的二楼上,仔仔细细地将前后左右都拖了一遍。 然后又赶紧打来水把窗户都抹了几遍,再跑下去把家里的院子扫干净,之后又把一些杂物清理干净。 前前后后一直忙到晚上她爸从干活的窑厂里回来,看见家里头干净得不得了,吃了一惊,“哎呦我的天,咱们家里来贼了?我放院子里的废铁呢?” “我把它们放到灶房前头的屋里去,用蛇皮袋装起来了。”莫小北一边吃饭,一边和她爸解释,口齿不清道,“我不是那天打电话跟你们说明天要来几个同学玩儿么,提前弄得好一点,不然太不成样子了。” 这同学得多受他家女儿重视,才得她一回家就火急火燎地这么打扫啊。 莫小北她爸和她妈对视了一眼,觉得很不简单。 他们家女儿上了十几年学,也没听说她有哪个朋友,好到这种程度的。 等莫小北吃完晚饭,过去洗澡的时候,莫小北她妈拉着她爸一块合计,“咱闺女是不是在学校里谈恋爱了?” “我哪知道,问她话她就跟闷葫芦一样,一句话也不说。”她爸磕了一下手里的旱烟,皱眉说,“你不是她妈么,闺女的事也不知道。” 第77章 “每次给她打电话她就知道说自己过的好,我哪有机会问啊。也没想到她会谈恋爱啊——对了,今晚上我来问问。”莫小北她妈辩解,同时心里下定决心今天晚上一定得逮住闺女问清楚。 可还没等她寻个由头去问,莫小北就以累了为由上楼睡觉去了。 莫小北她妈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把要问的话都憋回去,含笑说好。 其实她心里闹腾着呢,唯恐自己女儿谈了恋爱以后不学好,考不上大学事小,跟什么坏小子跑了就糟了。 毕竟十里八乡的,这些事也不少。 担忧着担忧着,莫小北她妈一夜都没睡好。 第二天,天亮后她更是忐忑,不过等来等去,却只等到女儿领回来的三个漂亮的小姑娘的时候,莫小北她妈心里的石头这才落地。 眉开眼笑地招呼几个被女儿领回家的小姑娘,“快快快,都进来坐,听小北说你们都是从县城来的,这么远的路,一定热坏了,快进来喝口水吧。” “谢谢阿姨。” 几人一同乖巧回着话,慢慢随着前头害羞领路的莫小北走了进去。 长这么大,苏子卿头一回到别人家里做客,拘谨的不得了,心里头砰砰直跳,长发下洁白的后颈也有了些细细密密的汗珠。 不过她良好的教养最后还是战胜了她的紧张,走进屋后,靠着脑中残留的最后一丝理智把手中提溜的一条烟和一袋茶递给莫小北她妈道,“阿姨,咱们过来打扰了,这是我爸让我带来的。” “哎哎哎,过来玩就过来玩,带礼物干什么。”莫小北她妈虽然是个不识字的农妇,但在烟酒上面,因为每年都要送礼给她当官的舅舅,所以也认得清。 看清楚面前这女娃娃拿的烟一千多一条,吓得赶紧摆手,“这东西快带回去给你爸爸吧,小北她爸吸惯了孬烟,这烟那么贵,不行不行。” 苏子卿忙笑道,“我爸不抽烟的,这是别人送他的,每年他收了那么多都不知往哪放,最后都潮了丢掉了。搁在家里头费了也是费了,况且咱们可能要呆在这儿一段时间,费了柴米油盐呢,阿姨收下吧,不然咱们住着也心理不安。” “这样啊,那你爸爸还真是难得了,这暂子的男的,哪个不抽烟的。”莫小北她妈感慨不已,也没推辞的理由了,接过来东西,收好后就解开腰上的围裙往外头走。 一边唤莫小北道,“小北啊,你去陪你同学,阿妈去集上买菜啊。” 苏子卿急忙叫道,“哎阿姨,不用麻烦的——” 没等她话说完,莫小北她妈就推着小三轮车走了出去。 苏子卿觉得有些过意不去,莫小北赶紧走上来,害羞看她一眼,低头道,“我妈就是那个样子的,你们别拘束,快进来喝茶吧。” 作者有话要说:  我要尽快完结。 第44章 几人点头,慢慢走进屋里。季零雨一个人空手蹦蹦跳跳地走在前头, 苏子卿手里拿了一个小包走在中间, 唐文显提溜着一个巨大的黑色拉杆旅行箱走在最后。 看见那旅行箱, 莫小北惊讶极了,在两位美人进屋后,赶紧一把拉住她, “我的天,文显你干什么?不是跟你说只要带简单的换洗衣物就行了么?” “你别管,快进去吧。”唐文显不理她,拉扯着她走了进去。 四个人隔着中间的圆木大桌相对而坐。 做客的人紧张,作为主人的莫小北更紧张。 把她们带到自己家里住下就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手足无措地坐在椅子上, 看着她们低下了头。 她这反应, 叫坐她对面的季零雨觉着很是好笑,故意揶揄她道, “喂喂喂, 莫小北同学, 你叫我们到你家玩, 就是为了让我们看你坐在椅子上发愣的啊。” “不是不是当然不是!”莫小北赶紧抬头反驳, 偷瞄一眼坐她旁边的苏子卿, 脸红更甚, “我…我…我这就去瓜地里摘西瓜去。” “哎哎哎你急什么。”季零雨赶紧站起来拦住她,笑说,“说了我们不是专程过来吃瓜的啊, 我们刚才坐汽车一路看过来,这里好漂亮啊,夏天满满的都是树荫,趁着阿姨没回来,你能带我们去随便转转么。” 不知道是漂亮的女孩子都太会说话,还是会说话的女孩子都特别好看。 听见季美人这样说,莫小北飘飞的神智慢慢飞回了一些,又偷瞄一眼一边一直没说话的苏子卿,忙不迭点点头,“好,我带你们出去看看。” 看惯了城市里的摩天大楼和交拐转角的红绿灯豪车公交车,猛地一回到满是黄土和绿荫的家里,莫小北其实还不大习惯。 但毕竟是从小长大的地方,对于这里,她天生就有一股亲切感和归属感。 怕大太阳把美人们的皮肤晒得黑了,莫小北特意把家里新的草帽给了她们,自己则只顶了个烂了一边的灰旧帽子,整整下巴上的系绳,拿了一根长棍当拐杖,转身对她们道,“你们要小心脚下,这里有的草丛里可能有蛇的。嗯…我不带你们去草丛多的地方就是。” 她今天依旧是简单的白衬袖配牛仔,配着头顶的草帽和手里灰色的木柴棍,颇有些几分古文书上画的浪人影子。 季零雨一见,就激动地呜哇呜哇叫起来,跳到她身边拽着她胳膊撒娇道,“呜哇,莫同学你这个装扮好,我也要这样!我还没见过蛇呢,咱们就要去草丛多的地方!” 第78章 “零雨,你穿的不大方便啊。”苏子卿听说,无奈拉她过来,“草丛多的地方不仅蛇多,蚊虫也多的。” “不管,不管,这样才有探险的感觉吗!”季零雨不满地皱皱鼻尖,拨开她的手,转而去拉莫小北,“莫同学,你说,你到底带不带我们过去?” “呃……”莫小北经不住她缠,闻言,看一眼她穿的蓝布襟花连衣裙和她脚下的襻纽凉鞋,勉强点了点头,从自家屋子后头抽了三根长木,一人递了一根,小心叮嘱道,“好吧好吧,那你们小心脚下啊。” “放心放心。”季零雨兴奋地拿着自己手里的长棍,倒真颇有些探险家的兴头,“美少女探险队,出发!” 看她兴致冲冲地拉着莫小北在前头跑,苏子卿无奈地摇了摇头,转向一旁一直沉默的唐文显,“零雨这个风风火火和爱热闹的性子,恐怕改不了了。” “没事。”唐文显轻轻摇了摇头,“我带了驱蚊水和别的伤药,让她玩吧。” 苏子卿惊讶了,回想起她们一起到车站看见的她手里拿的大旅行箱,“所以,你带那么大一个旅行包,里面装的都是考虑到零雨需要的?” 唐文显点头,目光往前头的背影定了一瞬,又往她那里斜了一下,“如果,我说这箱子里还有她需要的换洗衣物和她喜欢吃的东西,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个变态?” “嗯…”苏子卿停顿了一下,望她一眼,好久,叹了口气,“我不想评论别人的私事。但我要提醒你,季叔叔季阿姨只有零雨一个女儿,特别宠她。他们对待追零雨的男孩子都格外小心,更何况……我不想说什么对错,但我希望,你有时候能考虑到零雨的感受。” 她话里的弯弯绕绕太多,唐文显却能明白她到底想说什么。 转身直直望着她眼睛道,“苏子卿,你今年多大?” “嗯?”聪慧如苏子卿,一时也不明白她想说什么,“实岁十六,怎么了?” “你才十六,就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不觉得很烦么。” 同学两年,唐文显难得对她笑了笑,不过怎么看,那笑容都像是嘲讽的笑。“青春是什么,不就应该是放肆和自由与活力么。你想的事,那么长远,谁又能保证以后会怎么样呢。” “但是那不是不负责任么,就因为你年轻轻,做事情不考虑后果的话……” “那你告诉我,这种事情,会有什么后果?所有的后果不都一样么。”不等她说完,唐文显就打断了她。 冷笑道,“我知道后果是什么,不用你提醒,也知道我的父母碰到这种事会如何对待,她的父母会如何对待,整个华夏的父母遇到这种事会如何对待,但我喜欢我的,跟他们有什么关系?难道我的日子,是和他们过的?” 苏子卿被她驳得说不出话。和喜欢在政治课上和老师抬杠抒发生命真理的唐才女抬杠,她显然还是太年轻。 苏子卿只能叹气,摇头道,“那你就不用问我你是不是变态这种问题了。你自己心里有答案,还问别人干什么呢。” 唐文显嘴角勾起,“那你心里有答案吗?” “嗯?”苏子卿一怔,不知她什么意思。“你说得是什么意思?” “你自己心里清楚。”回答了一句不咸不淡的话,她便追着那两人离开了。 留苏子卿一个人在原地站了半晌,方无奈喃喃道,“可是人总会长大的啊。” *** 莫小北听她爷爷说,她们家是民国时期的太爷爷为了躲抓壮丁,从关东逃到如今这地方的。 这里本来人烟稀少,是个小荒村,本地人更是没几个。后来时境变迁,从各地逃荒搬迁过来的人越来越多,这里也就发展成了一个挺大的村落。 莫小北她们家就在这小村落的南边,靠着一条刚修没多久的青石渣煤灰路,小楼正对的就是一大片竹林和一片湖泊。 沿着那条路往右走,就是她家里弄的一块菜园和一条田埂,田埂底下,挖了几道小沟渠,沟边种了许多的柳树和里头有许多青壳软虾。 夏天到了,正午太阳出来,晒的沟里带着浮萍的水咕噜噜地冒泡,在柳树根边上,还能看见许多红壳长须的大龙虾。 莫小北喜欢在正午大家都午睡时一个人戴着草帽,趴在小沟边上钓这些虾。 傻愣愣的虾望见人也不知道跑,她常常一个中午能钓两大盆,足够她爸晚上下酒用。 路现下也快到大中午日头最烈的时候,路过小沟边时,莫小北习惯性地往那里瞥了一眼,找找有没有鱼虾。 身旁的季零雨见她如此,也往那边看了一下,望见被绿水泡得朽了的柳树根下趴伏着许多红壳的虾,顿时兴奋叫起来,一边拍身旁莫小北的手,“莫同学,莫同学你快看!有虾!有虾!我是第一次在菜市场以外的地方看见它们,咱们能不能抓过来啊?” “可以是可以,但是很费时间的。”莫小北摸着被她拍疼的手背,摇头道,“还是先带你们去别的地方看看再说吧。待会儿我妈买菜回来,看不见我们就糟了。” “啊,真是讨厌!”季零雨可惜地望着沟里的虾走不动路,“那我们下午再来,莫同学你教我钓!” “好。”莫小北满口答应下来,带着她们继续往前走。 穿过几个坟摊走到正对她家门口的竹林旁边,又一路往前走,带着她们绕着长满茅草的田埂逛了一圈,再慢慢悠悠地走回来。 第79章 路过竹林边上时,好奇地左右四顾的季零雨望着竹林底下一片绿油油的瓜地,和瓜地上搭着的草庵,奇怪地抓着莫小北的胳膊道,“莫同学你看,那是什么啊?” “哦,那就是我家的瓜地。”莫小北细声细气地和她解释道,“我们家种了四五亩地的西瓜,过不久就是西瓜上市的时候,怕这时候瓜被人偷了或者被虫鸟啄了,我爸每次在这时节都会在瓜地里搭一个草棚,每天晚上在这里睡,看着不让人偷去。” “啊,听起来好浪漫啊。在荒野里睡的话,晚上能清楚地看见星星的吧。” 闻言,季零雨顿时有些憧憬了,左右瞥瞥竹子节节拔高的茂盛的竹林,激动地抓紧莫小北的衣袖道,“莫同学莫同学,你能不能跟叔叔说说,让咱们晚上在这边看瓜啊?” 第45章 看瓜这种听起来就刺激的事对于没有在农村里生活过的季零雨来说,听起来就是一件很刺激有趣的事。但是在从小就在村里滑溜长大的莫小北而言, 那可不是件简单的事。 虽然村里民风还算纯朴, 不过离村里不远有个破窑洞, 里头住了七八个破落户,好事不干,尽会做一些偷鸡摸狗的事。用她们村里的话说, 那些人就是老垮子,在夏天人家西瓜地熟的时候,就会偷偷拿着蛇皮袋过来背上几袋拿到集市去卖。因此,看瓜多半也是为了防他们。 不过看看季零雨那样兴奋,她也不好扫了她的兴。晚上等她爸从窑厂做工回来后,试着求了她爸。 她爸考虑到一群小姑娘们晚上在野外不太安全本不同意的, 可架不住莫小北的软磨硬泡, 加上他也不想让女儿在同学面前丢了面子,就点点头同意了。 到了晚上七点, 天还没黑透的时候, 莫小北拿着手电筒和特地去买的蚊香花露水, 带着姑娘们到了她爸搭建的瓜棚里。 她们家的瓜地紧挨着水塘梗, 旁边有一片竹林, 塘梗上种了一片白杨树, 夏天绿荫成片, 很是好看。 临时搭建的瓜棚就在这被绿色包围的天地之间。她家有两块瓜田,她爸用竹子和茅草随便搭了一间可以遮风的小棚子,棚子里放了一张竹子编制的凉床, 外头罩了一层旧蚊帐。 四个人睡一张凉床有点勉强,莫小北就跑到她奶奶家又搬了两个折叠的竹床,拼在一块儿,带到瓜棚里。 在瓜棚四处都点上了蚊香,又让姑娘们涂上了可以驱蚊的花露水,莫小北才算忙完。 从瓜地里抱了一个成熟的瓜,擦干净上头的泥灰,莫小北用带来的刀子切好,一一分给早就在凉床上坐着的几个女孩子。笑着道,“刚摘的比较好吃,不过吃多了容易拉肚子的。” 顿了顿,又道,“你们也最好别多吃,我没有半夜上厕所的习惯,所以还好,你们要是吃多了半夜上厕所就不好了。” “那你不能拉着我不让我上厕所吧。”抱着她递过来西瓜吃得开心的季零雨闻言,埋怨地抬头,嘴上都是朱红的西瓜汁和粘上的几粒西瓜籽。 “只是让你少吃点免得晚上拉肚子拉得肾虚而已。” 一边的唐文显冷着脸吐槽,顺手丢给她一包湿巾,“看你那吃相,真是饿死鬼都自叹不如。” “我要你管。”季零雨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拿过来湿巾擦了擦,放下手里的瓜感慨,“啊啊啊,这是我有生以来头一次在野外过夜,真是太刺激了!” 说完,又摇着一旁苏子卿的胳膊道,“子卿,你快听,那是什么在叫啊?” “不知道。不过季小姐你冷静一点可以吗,你手上没擦干净的瓜汁都抹到我身上了。” “啊,对不住啊,我太兴奋了。”歉意地笑了一下,季零雨赶紧替她将胳膊上的东西擦掉,一边看着满天的繁星感慨。“我小的时候就常常听我爸说在他念书那会儿虽然辛苦,但能有好多有趣的东西可以看可以玩,这下我可也体验到了,回去就和我爸说去。” 相比季零雨的兴奋,苏子卿就平静多了,静静坐在竹片搭建的小棚子里,对着还站在瓜地里的莫小北道,“你不上来吗?那里都是蚊子。” “就来。”莫小北轻轻应一声,打着手电筒慢慢走过去。 夏天的田野里最热闹,到处都有虫子和青蛙的叫声。瓜棚旁边的竹林和那一片白杨树叶被一阵风吹过,还会发出簌簌的声响。 季零雨吃完两片瓜,就眼睛不错地盯着瓜田,尽职尽责地当起了守瓜人。 看见瓜田不远的田埂上有手电筒的光在照,赶紧拍拍莫小北的手,激动道,“莫同学莫同学快看!那里有人。” 莫小北抬头看了一眼,安抚她道,“没事,那是晚上出来电黄鳝和虾的人,现在用网不容易抓到,就拿电瓶棒电,一个晚上可以弄到不少钱呢。” 季零雨顿时有些失望,垂头丧气道,“哦,我还以为是偷瓜的呢。” 苏子卿用手指点了一下她,无奈笑道,“没什么事才好,你怎么就整天想些刺激的。” “那我的人生不能就这样平平无奇地就过完了么。我还想着遇到偷瓜的,和他斗智斗勇呢。”学着电视里大侠行侠仗义的的样子对着空气比划几下,季零雨不忿反驳,说完,又睁大眼睛盯着瓜田看。 看了好一会儿也没看到异常,反而脖子有点酸,她只好放弃地转过身来,失落地扑到一边苏子卿的怀里,“呜哇,子卿,好无聊好无聊啊。” 第80章 “哪里无聊,你好好听听,那边竹林被风吹的声音很好听啊,还有那里的一个小水车,转动流水的样子也挺好玩的。” “我没有你这样的境界,我要睡觉了!” 赌气一般说完,她拉过来带来的一张毯子就躺了下去,苏子卿对她这种吵着要来,来了又觉得无聊的样子有些无奈,只好低声和莫小北道歉,“不好意思啊,麻烦你了。” “没事。这的确是挺无聊的。”莫小北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抬头看见唐文显入定了一样抱着个手机坐在凉床上不动,顿时觉得好奇极了。 她不是从来都不喜欢玩手机的么,怎么突然间转性了? 趁着苏子卿企图把季零雨拉起来的时候,莫小北坐到她身边,奇怪问她道,“文显,你干什么呢?” “看股票。” “股票?”虽然在上经济那本书时,政治老师有和她们说过股票到底是什么东西,但是等唐文显把有高高低低一堆曲线的手机递到她眼前,莫小北还是懵得厉害。“文显你干这个干什么啊?” “投资理财赚钱啊。”低声和她说着话,唐文显淡淡道,“从初二开始,我就把拜年和暑假干零工得到的钱都存了下来,攒够五千块,就让我一个炒股的姑爷,教我炒股。” “但是我听说股市风险很大的。”莫小北皱眉,“你不怕那些钱丢了?” “丢了就丢了呗,反正钱赚来就是留着花的。”无所谓地耸了一下肩膀,唐文显推推鼻梁上的眼镜,继续低头看股票。 “厉害,要是我去炒股,我爸妈非打死我不可。”莫小北佩服地叹道,“一定会说我不珍惜钱的。” “一直把钱捏在手里,当个守财奴才是真的没意思。”唐文显抬头看她一眼,“人活着,不是想着怎么能赚到钱,而是应该想着怎么让钱生钱。话说回来,你有兴趣和我一起吗?嗯,本金不要你多少,两千块就可以。” “不要不要,太难了我做不到。”莫小北赶紧摇头,对于一个月才两百块钱生活费的她来说,打死她也不敢炒股。 唐文显被她的反应逗笑了,“那就算了,以后要是想了,记得来找我啊。我的眼光还是不错的。” “哦,好好。”莫小北抹了抹头上的虚汗,满口答应。 “你们说什么呢,我也要听。”正说着话,被拉起来的季零雨就两眼放光地挪到她们身边,看着莫小北道,“是在说故事么?” 莫小北摇头,“不是不是。” 纠结着要不要告诉她唐文显炒股的事,就被一边的唐文显抢话道,“你那么想听故事找刺激,不如去看鬼片啊。来来来,正好我来之前下了几部,我放给你看。” “去你的。”怕鬼的季零雨恨不得打死她,拉过莫小北道,“莫同学咱们别理她!咱们走!” “说你缺根筋你还不信。”唐文显闻言,放下手机取笑她道,“统共就一个瓜棚这么大,你想去哪儿?” “呜哇,你去死吧。”被惹到的季零雨顿时怒了,拿起带过来的被单和抱枕,一块儿往她身上丢,“唐文显我和你没完,看我今天替天行道打死你!” 她们俩在凉床上打成了一团,莫小北自认不好插进去,自动自觉地赶紧后退到凉床那头,和苏子卿呆在一处。 苏子卿从早上出门开始,就一直没怎么说过话,此刻看见她在身边坐着,也只是看了一眼,就转脸捂着下巴继续往旁边看。 以为自己是哪里惹得她不高兴了,莫小北纠结了好一会儿,才有勇气出声和她搭话,“你是不是觉得这里很无趣?” “没有,这里很安静,挺好的。” 看她还是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莫小北知道再直白地问不好,只能退而求其次地选择说些话逗她开心。 上下晃悠着手里的手电筒往漆黑的夜空上照,边轻轻道,“我小的时候,夏天夜里也经常和家里人一块出来乘凉,那时候看见满天的星星,一闪一闪的,特别好看,我就缠着爷爷给我讲故事。一般人都会说牛郎织女的故事,再不济也会说什么银河系的故事吧,结果,他骗我说,天上的星星都是砖石,你只要一直用手电筒往天上照,它自己就飞下来了,害得我信以为真,真的一夜都没睡,就知道拿手电筒往天上照。” 听了她的话,明显身旁的人有了兴趣,笑着追问,“那结果呢?” “结果?”莫小北眉毛拧成疙瘩,故意搞怪地两手一摊,叹气说,“结果星星没落下来,我自己两眼冒星,最后被我妈抓到,吃了一顿笤帚炒肉丝。” 怕她不明白笤帚炒肉丝是什么意思,就解释道,“就是被我妈拿扫院子的大扫把,从家里一直追到门口的稻场上,挨了几十下的打。” 被她这么一说,身边人果然笑了,眉眼弯弯的模样很是好看。 看她神色好了一些,莫小北松了口气,把手电筒的灯关了,正在绞尽脑汁地想着别的可以逗人开心的事,不意身旁的人忽然靠了过来,枕着她的肩膀,轻轻道,“我要睡了,零雨拿了枕头,我睡不太着,能麻烦你借我靠一下么。” “哦,可…可以。”莫小北觉着自己的心都快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了,为了怕她看出来,赶紧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捏着自己的手,点头同意。 “谢谢。”又温温柔柔地笑了一下,身旁的漂亮女孩子慢慢靠了过来。 第81章 一股独属于女孩子的香气慢慢包裹住她,叫她身子僵得动都不敢动。 手心里都是汗,脑子里一团浆糊也不知道干什么了,就只能听得见年轻女孩子在耳边的轻轻呼吸。 过了也不知道多久,忽然她觉得腰间一紧,肩头的重量也慢慢转到了怀里。 僵硬地低头,发现怀里的女孩子该是真的睡过去了,呼吸平稳,搂住她的腰,枕在她胸前,睡得安稳。 看见她挺俏的鼻子和修长的睫毛,莫小北心中感慨,可真是不辜负安吉每日喊她苏美人。 低头专心致志地盯着怀里的女孩子看时,那边还在打闹的两个终于累了,疲累地爬到床这头。看见她怀里睡着的苏子卿,顿时默契地降低了谈话的声音。 “子卿睡着了,咱们也睡吧。”在苏子卿身边右边,季零雨睁眼望着瓜棚上隐约露出的星星,听着四周的虫鸣,嘴角挂着笑对她莫小北道。“今天玩得挺开心的,谢谢款待,晚安。” 一个两个的都睡着了,莫小北被枕着却不敢动,一边的唐文显看她这样,笑着丢给她一个靠枕,低低道,“最难消受美人恩,我先睡了啊。” “唔…”莫小北无奈笑一下,接过靠枕,看着唐文显睡过去后,望着不远处的竹林,慢慢歪头也进入了梦乡。 第46章 在她家玩了四天左右,几个人就告辞回去了。莫小北虽然还想挽留, 但苏子卿笑着对她道, “不用了, 我们每天在这,都得麻烦阿姨上街买菜,太破费了。而且我们呆的也够长了, 要回去看看了。” 既然她都这么说了,莫小北也不好说什么,执意要尽地主之谊,骑着家里的三轮车把她们送到车站。 她们来时是从集市上包车过来的,因为莫小北家到车站挺远。但走的时候,四处找不到车, 所以才有莫小北自告奋勇要把她们送去这一出。 其他几个人虽然不同意她这么做, 但架不住她性子倔,死活劝不动, 只好由她。夏天的日头挺毒, 虽然是早上, 她身上的衬衫却已经湿了好大一片, 坐在车后的苏子卿见了, 没说什么, 慢慢从车上站起来, 撑开伞替她遮着日头,一边拿季零雨递过来的小电风扇替她吹着散热。 坐在前头专心骑车的莫小北忽然觉得头顶和脸附近一片清凉,好奇地半转过去, 正巧对上温柔文静女孩子墨黑的眼瞳。 脸上一红,她赶紧转过脸去,紧盯着前头的路不说话。 自从那天晚上苏子卿睡着睡着睡到她怀里以后,莫小北就觉得苏美人好像对她很不对劲。 具体怎么个不对劲,她也说不上来,总之就是不对劲。每次一对上她的眼神,她就心慌的厉害,然后就是难以启齿的满足。 就好像,好像恋爱了一样。 恋爱这种词,她不是第一次听见,但一想到她喜欢苏子卿,一想到两个女孩子在一起会有什么后果,她就一阵害怕,她又不是唐文显……肯定是不行的。 但让她不和苏美人在一起,她更觉得心里难过。 一路纠结,她已经把人送到了车站,满头大汗地看着她们坐上汽车后,捣鼓着自己的三轮车正要回去,忽然已经坐上车的苏子卿从车上小跑着走了下来,把自己头上的遮阳帽递给了她,然后就直直地看着她的眼睛。 莫小北不敢和她对视,全程低头一句话不说,见状,苏子卿又看了她一眼,也没说话,慢慢走回了车上。 汽车在一片尘土中绝尘而去。大夏天,四周都是蝉鸣声,莫小北一个人抱着怀里麦草编成的遮阳帽,看着远去的汽车,心里忽然觉得有点难受。 但具体是哪里难受,她也说不上来。 呆愣愣地站在太阳底下发呆时,忽然车站旁出来一个推着摩托车的男孩子。 莫小北本来没注意到他,小心地把手里苏美人送的遮阳帽戴到头上就要走的,那男孩子往旁边撇一眼,注意到她,立刻惊喜地叫了起来,“小北!” 莫小北闻声望过去,就见到一张熟悉的脸。是初中时那追了她两年的男孩子。 顿时尴尬地不知说什么好,但看他都把摩托车停在一边走了过来,莫小北也不好装作看不见他,犹豫半天,还是僵笑着和他打了一下招呼,“好久不见,你还好吧。” “我复读以后也考上一中了,现在就在你们高二楼层的前面!” 男孩子高兴地和她说话,笑得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龈,紧紧盯着她看,“我一直在打听你的消息,但是问了好几个和你一块考进去的同学,他们都不知道你在哪个班,所以我就好久都没去找你。小北…你又变得好看了……你过的还好吧?” 他连珠炮似的说了一大堆话,让莫小北更加不知怎么和他说话好了,脸上摆着笑不知说什么好时,一个六十多岁的大爷,喊着那男孩子的名字从摩托车那里走了过来。 没等那男孩子回答,看见他们的样子,明白了什么似的,笑着道,“现在的年轻人啊,不错不错,孙子,加把劲啊!” “阿爷你别乱猜。”面前的男孩子脸红得和红鸡蛋一样,看她一眼,摇头,“这是我同学。” “好好好,同学啊。”老人家笑得更开怀,在他的笑声中,莫小北眼看着面前的男孩子脸红得快要滴血。 车站旁又有一辆车开了出去,四周尘土飞扬,又闷又热的情况下,莫小北忽然明白刚才送走苏子卿时那股难受的心情是怎么回事了。 第82章 男女之间,父母再怎么阻挠不同意,在外人眼里是正常的,但如果是两个女孩子,不要说父母那一关,就是在外头,也会受尽冷眼。 有些爱情,从来就和爱情无关。 “小北…”面前的男孩子看着她还想说什么,莫小北脸色苍白地扶着自己的三轮车打断了他的话,“不好意思啊,我有点难受,我先回去了。” “你难受的话,我送你回——哎,小北——” 不等他说完,莫小北就匆忙地骑上三轮车往家里赶。 夏天的日头可以晒化柏油马路上的桐油,莫小北却心里一片冰凉。 行尸走肉一样蹬着车回到家里,刚进门,就软乎乎地直接摔到了水泥地上。 把她妈吓了一跳,赶紧过来搀起她,把她身上的土拍掉,着急道,“怎么样,没摔到哪儿吧?你的脸怎么那么红啊?” 莫小北不想说话,推开她妈,走到正屋里,打开风扇就躺到了冰凉的泥地上,然后觉着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模模糊糊感觉到她妈焦急地把她抱起来打电话给村里的医生说她中暑了,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 因为这次中暑和家里一些乱七八糟的事,一个暑假她的精神都不好。 但开学就是高三了,她就算心里莫名其妙地难过,还是强打起精神,在开学那天,自己背上书包挤在满是汗味的车里,忍着呕吐的欲望到县里报名。 挤满了人的短屁股汽车在路上开了一个多小时,总算到了站。等车刚停稳,她捂着自己的鼻子第一个从车上冲下来。 难受地拖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冲到路边的垃圾桶里吐得昏天黑地的,忽然旁边伸出来一只素白的手,递给了她一包湿巾纸。 “谢…谢。”以为是哪个好心人看见她这副狼狈的模样递给她的,莫小北也没放在心上,接过来,擦干净手和嘴,抬头正想道谢,目光触及面前人时,整个人都僵住了。 面前人看不到她的惊讶似的,趁她出神,将她带过来的几个装衣服和书的包拿过来,轻轻道,“不走么,我送你去学校。” “苏…你怎么知道我今天会过来…”莫小北看着不该出现在这地方的人,呆呆地出声询问。 “猜的,不行吗?”轻轻笑了笑,穿着简单牛仔短裤雪纺上衫的女孩子将她的包绑在自己借来的摩托车后面,抬头对她道,“快来,大太阳底下站着,你不嫌热吗?” 莫小北小跑着走过去,站到摩托车跟前,看着一脸文静的女孩子从摩托车把手上拿下来一副纯黑的墨镜戴上,而后长腿一迈跨到车座上,转头对她勾手笑,“走吧。” “你…”眼看着平常文静温柔的女孩子戴上墨镜摇身一变成了大姐头的样子,莫小北觉得有些脸热。 想说什么,面前的女孩子看着她又轻轻“嗯”了一声。 声音有些慵懒,让莫小北乖乖地缴械投降,踩着踏板,坐到车上,手撑着摩托车后板,轻道,“可以了。” “手搂着我的腰。” “嗯?”莫小北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不搂住我的腰,万一我把你甩出去怎么办?”身前的女孩子半偏首,皱眉看她,说得煞有介事的样子,“我跟你说,我刚学摩托车没多久,在拐弯的时候,好几次都把零雨甩出去了。你搂着我,咱们重心低了,才能稳一点。” 莫小北不会骑摩托车,也不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听她这么一说,顿时有一种自己小命不保的感觉,但还是听话地紧紧抱住身前女孩子的细腰,一边笑着妥协示弱,“我能不能不坐了啊,我自己走回学校成么?” “当然——不行。”回首笑着和她说完,女孩子启动发动机,手一拧,外型像黑豹的摩托车就低吼一声冲了出去。 一阵阵风呼啸着吹过耳边,莫小北在车上坐着,觉得心都要跌出来了,但看看背影瘦削的人,慢慢地也不大害怕了。 大不了和她一块死好了,黄泉路上还能有个伴儿,也挺不错的。 想着,她悬着的心慢慢放下来,一边紧紧盯着前头的路,一边搂紧身前人的腰和她轻轻说话,“我不信你能猜那么准…你是不是在开学这几天就一直等在车站这里,等我过来?” 话音淹没在风声中,一直到了学校,女孩子都没回她。 不知道她是没有听见,还是不想说这些。 等到把她送到学校门口,帮她把大包小包从车上卸下来,轻轻看了她一眼,没再和她说什么话,就骑着摩托车走了。 莫小北一个人傻呆呆地站在一中的大门口,看着屁股冒烟的摩托车,好久也没挪步子。 “你看什么呢。”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肩膀从后头被人拍了一下。 莫小北惊了一跳,下意识转身,就看见安沛瑶抱着一摞书站在她身后。 伸头顺着她看的方向看过去,淡淡道,“一直往那里出神看,那里有什么吗?” 不想让别人知道她和苏子卿有什么关系,莫小北赶紧摇头,“没…没有。我不是刚从车站过来么…雇了人替我把东西运过来,她刚走…我就看了下。” “哦。”安沛瑶也没怀疑什么,替她拿了一个双肩包,轻轻道,“我替你在你们班主任那里报名了,书也帮你领好了,钱的话你自己待会儿去交就行。不急去学校,咱们先回寝室吧。” 第83章 作者有话要说:  写着写着心里一阵难受。我都快分不清自己是在写小说还是别的了。 第47章 升入高三,一股自然而来的升学压力就无形地压了过来。 学校把高三的准考生们挪到了最里间的那栋楼。 楼层是用围墙砌起来的, 四周只有种的花草, 离校门口又远, 每天除了琅琅的读书声,别的什么声音都听不到。 楼层左右用红布条挂了两道横幅,一幅上写的是“怕苦怕累考试不会”, 一幅是“肯学肯问才能富贵”。 两道鲜红的横幅,配合着楼层中间每个月必挂的登着各个优秀学生名字的光荣榜,以及各科老师越来越严肃的脸,简直就像催命符一样,让每个人的节奏都快了许多。 和她同住的安沛瑶更是不要命了一样,每天晚上学到一点, 早上五点钟起来床, 中午不睡觉地就跑去打工。看她整个人每天顶个大大的黑眼圈,闭着眼睛走路都能睡着的样子, 莫小北平常劝她好好休息她也不放在心上, 依旧故我, 拼了命的读书。 莫小北也不能像个老妈子一样管着她, 只好由她去。 比起安沛瑶的紧张节奏, 莫小北就显得安逸多了, 每日准时五点半起身拿着书到教室后面的花廊架里站着读书, 十一点之前把所有事做完睡下,从来不熬夜不晚起。 睡眠充足的缘故,她每天读书的效率挺高, 高三的第一次月考,就考了年级第一。 因为这次月考,她一下子在文科班里出名起来,每次老师点评卷子时,总会拿她的做范本给其他人讲说。这样一轮考试下来,差不多整个年级的人都认得了她。 她在考试中因为座位关系认得的其他班人和她打招呼就罢了,不认得的见到她竟然也会笑着主动和她打招呼。 成为“名人”的感觉让莫小北很是不喜欢。她习惯低调,最好是藏在人群中就看不出来她在的那种,这么一来,让她不能再低调了不说,还让她多增了许多其他的烦恼。 她的课桌抽屉里多了许多其他女孩子给她写的情书。 喜欢男生还是喜欢女生,很多女孩子其实并没有概念。有人说过,因为女人一颗拥有纤细敏感的心,所以百分之九十的女人都是双性恋。 在青年,少年,甚至幼年时,受周围环境影响,有了对于性模糊的概念,或者是遇到了自己喜欢的类型,或者是被异性的某种行为恶心到以致怀有阴影,或者是被周围人教导和异性在一起才是正确的等等,种种因素加在一起,才会形成对于性向的正确认知。 似莫小北这么大的十七八岁的女孩子,其实许多人根本不明白自己到底喜欢什么。 也许喜欢同性,是真的只是爱的人错了性别,也许,那只是一种对于同类的倾慕和仰望。也许还有一种,就是对于时尚的追逐。 她们上高三时,“同性恋”这个词刚开始流行于大众,同志维权的话题渐渐进入人们的视野中,网络中的同性文学慢慢开始兴起,同性文学作为一大片异性恋中的一点绿叶,当然会引起一堆女孩子的好奇。 可能是把同性恋当作一种未知的时尚来追逐,许多女孩子乐此不疲地在同性中寻找让自己高中的时光不会无聊的“伴侣”。 人长得好看成绩又好的人首先成为目标。莫小北亲眼见过和自己同一个初中学校人美声甜的小师妹在升入高中以后被许多个同级的帅t追到心神崩溃,不得不拉了同班最好看的一个男生做挡箭牌的。 她们年级里也有许多对女孩子在一起,每次做题做累了,向窗户外远眺时,莫小北总能看到几对拉着手的女孩子在她们教室后面那片盛开的花藤廊架下接吻。 两个漂亮女孩子在一起的感觉,大约就像是往一杯冰水里加一片柠檬,冰到心里,又酸又甜。 不知道那些写情书给她的女孩子是什么心理,反正莫小北在书桌的抽屉里掏出来自己人生中收到的第一封情书时,整个人都是懵的。 呆呆地捏着那封印了碎花的紫色信封和里头情真意切的一封信不知所措时,正巧叫抱着一大堆资料从讲台上下来的季零雨看见了,对着她的方向眨眨眼。 没等莫小北反应过来,手里的信就被她伸长手一捏,拿了过去。 一溜烟跑到自己座位上,摇着还在皱眉解数学题的苏子卿手臂道,“子卿子卿你快看,别人给莫小北同学写的情书!” 这一声喊不仅让做题的苏子卿停了笔,班里好些人也看好戏一样往她们这里看。 她把“莫小北”和“情书”几个字读得重重的,活像是要吃了她似的,叫莫小北后背升起一股凉意,顶着班里一堆人笑着看戏的眼神,赶紧跑过去要把那信封抢过来。 到了她们跟前,望一眼认真研究那封信的两位美人,心里又有些莫名的心虚,用微弱的声音摇头辩解道,“不是,这可能是别人送错了的。” “你当我傻啊还是当我瞎啊!这上头的莫小北几个字是假的啊!” 季零雨抬头瞪她,纤细的手指又移到信封底端,疑惑偏头道,“不过,这送信人的名字,吴雪……我记得她好像是二班的学习委员……是女孩子吧?” 自言自语嘀咕完后,季零雨顿时抓狂,“你这个禽兽不如的,知道你喜欢和我们班的女孩子们乱搞就算了,你竟然别班的人都不放过!” 第84章 说着,她对着莫小北敲了几下,“快坦白从宽拒绝从严!你对人家干啥了!” 被冠上这罪名的莫小北很冤枉,看着座位上一直没说话的人,小声道,“我根本不认识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给我写这个。” 座位上的苏美人对着那封情书看得认真,依旧没说话。 好歹和她做了三年同学,也算是摸准了这位的脾性,莫小北特别害怕她沉默不语的时候。 着急地还要解释时,唐文显从外头抱着一大摞数学试卷进来了,班里顿时响起一阵哀嚎,莫小北只好作罢,恳切地望了一眼座位上的漂亮女孩子,垂头丧气地回了座位。 一直熬到晚自习下课,莫小北也没找到机会和她说上半句话。 下课铃刚打响,她就一反常态地拉着季零雨走了,速度快到莫小北根本来不及拉住她。 沮丧地一步一步走回自己的租房,收拾一番正要睡了时,忽然听见房东在叫自己的名字,说是有人找她。 莫小北顿时纳闷了,这么晚了,还有谁会去找她? 披上衣裳下楼察看时,在她寄住屋子的拐角望见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她以为是天色太晚自己看错了,揉了好几遍自己的眼睛,确认不是产生幻觉后,忙跑向她。静谧的夜幕下她的脚步声很是明显,让还背对她的女孩子转过了身。 等她到身前时,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锁住她,沉默着递了一个信封给她。 夜色里,莫小北看不清那信封的样子,经过白天的事,下意识以为是她送给自己的情书,霎时心慌得厉害,后退了好几步,手抖着不知道该不该接过来。 “不用多想,这是白天零雨从你那里拿的情书,我们私自拿过来本来就不对,刚才我还不小心把它带了回去,对不起。” 看见她这样害怕,面前的女孩子开口了,只是话语里满是冷淡,借着星空,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莫小北隐约能看见她眼里含了一些澄澈的水光,“我送到了,先走了。” 说完,几步上前把手里的东西塞给她,在夜色里慢慢消失不见。 看不见她人影了,莫小北忽然觉得鼻头发酸,心里头也有些发苦,昂着头努力把眼泪逼回去,捏着手里的信封,烦躁地想将它丢掉,手摸到信封的厚度时突然觉得不对劲。 她白天打开信封时,那里头薄薄的只有一张纸而已,怎么会这么厚的? 奇怪间,她捏着那信封走到旁边的路灯底下。对着灯光一看,信封还是那个信封不错,但是打开信封,里面却换成了一个小小的做工精致的漂亮的同心结。 同心结上挂了几个小小的银铃铛,中间有个凹印,估摸着是配玉佩的,在路灯的灯光下闪着琉璃的光泽,看起来很是好看。 她收到的情书,的确是只有一张纸而已的,那这平白无故多出来的同心结是…… 稍微想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莫小北捏着手里的同心结,对着方才女孩子消失的方向握紧了手,慢慢走了回去。 莫小北以为已经走远的人其实一直站在不远处一棵梧桐树后头,和她从小长大的玩伴一起,借着夜色的掩盖,她们隐藏得很好,并没有被她发现。 看见莫小北那个可恶的人拆了信封拿出里头子卿手制的同心结后,偷看的季零雨开心极了,赶紧转身和身后的苏子卿高兴道,“子卿你快看,那该被千刀万剐的莫小北收了呢!” 话落,却惊讶发现好友竟然有些痛苦地捂着耳朵蹲在地上,以为她怎么了,顿时急着也蹲下来扶住她道,“子卿,子卿你怎么了,别吓我啊。” “零雨,我好自私啊。”蹲在地上的苏子卿难受地摇头,顺着她的胳膊抱紧她,难过道,“我从来不知道自己可以这么卑劣…那明明是别人的东西…我却用满足自己的私欲,零雨你说,我是不是特别坏?” “没有,没有,子卿最好了。”季零雨心疼地赶紧抱住她安慰。 “可是我总觉得我好像偷了别人的东西一样。”她怀里的人还是很痛苦,抓紧她的手,摇头,“你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什么样的……我爸妈教导了我十几年……我……” “你说不好就别说了。”季零雨努力抱起她,拉着她往回走,气道,“咱们东西送也送了,明天那该死的姓莫的要是装成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咱们也就当成什么事都没有过!该死的,这天底下的男人女人多了去了,子卿你那么好,要是敢吊死在一棵歪脖子树上,看我不把那树给锯掉!” 她的一番气话却把还在扪住良心自责的苏子卿逗笑了,抬头看了一眼满天的星空,轻轻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写的不好,写不出想要的感觉。 第48章 拿了那同心结回去后,莫小北一夜都没睡好。 梦里一会儿现出她爸妈布满皱纹的脸, 一会儿现出漂亮女孩子温柔的脸。 晨起闹钟响起的时候, 她从床上坐起来, 手里还紧紧攥着那编得好看的同心结。 盯着手里的东西看了好久都没起身,在楼下洗涑好上楼准备离开的安沛瑶见了,皱眉提醒她, “你不起来吗?马上迟到了。” “哦,我这就起来。”莫小北这才如梦初醒,小心翼翼地把同心结放在自己枕畔,起身去洗涑。 爱情就像一段久而久的旅途,总要两个人一同走到路途一半,觉得累了, 在一棵树下休息才能邂逅相恋。 第85章 如若不然, 只有一个人一直在走,剃头担子一头热, 一个人的狂欢, 到后来只会感动到自己。 而一段注定路上满是荆棘的爱情, 不会有人祝福的启程, 也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这个勇气走下去。 莫小北自认为是个胆子很小, 很小, 特别小, 小到针眼都穿不了的那种。 她洗完,匆匆忙忙地拿着东西跑到教室里后,就谁也没看, 自顾自走到自己座位,拿起书看。 一整天她除了出去吃饭上厕所,在位子上没有动过一步。老师找她上黑板做题,她都是写完以后低头下来,更别说往后看之类。 而后整整两个月,她都保持这种状态,一句话都没和苏子卿说过,甚至连看也没怎么看过她。 季零雨对她这种态度气得不行,好几次在看见她眼神明明飘过来就被烫了一样赶紧转开时,更是气炸了肺,咬牙切齿地拎过板凳想要打死她,却被一边的苏子卿拉住了。 季零雨不解地看她,就见她神色轻飘飘地道,“是我自己不好,不关她什么事。” 季零雨还是气,但又不能真的打死窗户边的人,只能处处给她找膈应。 仗着自己是班长,她常常给她找茬,时不时让她打扫一个星期的卫生啊,拔拔院里的草啊种种事件,连班里号称比生了十层铁锈还钝的郑尔郑二黑同学都看出来她似乎惹季大小姐生气了,趁着问她英语问题的功夫,偷偷跟她咬耳朵,“哎,北姐,你到底惹到季大班长啥了?” “不该问的就别问。”丢给他一份自己整理好的常考语法,莫小北淡淡道,“好了,快去教王礼数学吧,人家等你好久了。” “我的天,我才刚来啊,北姐你太冷淡了,我的天。” 捂着自己的小心口,身高一米八却非喜欢学人家扮娘的郑二黑同学很伤心,但鉴于莫小北天天给他整理英语政治历史笔记,他手一挥,拍拍自己胸口,不计前嫌自告奋勇地道,“北姐你等着啊,看小弟去给你讨回公道去。” “你别作妖——”莫小北一听就知道这货要惹事,赶紧要抓住他。 可二黑同学虽然人比较中二,身手却异常敏捷,几下蹦哒到季零雨她们身边,先是讨好地笑了一下,“嘿,大班长,忙不?” “你说呢。”看见他,季零雨就知道来者不善,眼皮翻一下,看都没看他,随手翻了一份资料丢给他,“我做好笔记的,快滚。” “哎,谢谢大班长——不是,我来的目的不是这个。” “哦,那你是为了哪个?” “我是为了北姐,嘿嘿,怎么说北姐也免费帮我写了那么多份笔记,我得报恩不是,大班长您最近没事吧,怎么老是罚北姐做值日啊,我没看北姐做错什么啊。” 看二黑同学笑得很是憨厚,季零雨摸摸自己的良心,真诚看他道,“嗯,你说的对,我的确是过分了点。” “是吧!”二黑同学顿时喜出望外,笑嘻嘻地还想说什么,就见面前的漂亮女孩子似笑非笑地卷起地理书丢他身上,“既然你那么有正义感,不如你帮她啊!” “喂喂喂不是吧……” 对于没解救人,还把自己搭上去的二黑同学,莫小北不想评价什么。 而自觉自己丢人了的二黑同学在哭卿卿抗争了好久,也没让季零雨改变主意后,只能哭丧着脸在大清早的扛着扫帚和莫小北一起去扫她们高三教学楼前头的院子。 北方冬日的清晨,地上冻的都是冰碴子,人呼出一口气就能变成白气慢慢飘到灰蒙蒙的天空上。 教学楼前的空地很大,都铺了橙红的瓷砖,本来是她们班和隔壁八班一起打扫的,但自从她被罚以后,就变成她和八班的在扫。 现在多加了一个郑二黑同学,不但没让劳动量有所减少,相反的,由于郑二黑同学喜欢拉着她在结了冰的瓷砖上面滑,导致她本来十五分钟能搞定的打扫,硬是拖成了半个多小时。 莫小北好几次想开口教训他,都被他一句“北姐我这叫享受生活”给顶了过去。 看他玩的开心,莫小北只好由着他在那里滑来滑去的玩,自己弯腰专心扫着地上的纸屑。 扫着扫着,她突然被前头阶梯边一个靓丽的身影吸引了注意。 修长的身材,淡粉的大衣,漂亮的侧脸。 是她躲了快三个月的苏子卿。 看见她,莫小北下意识想转过去不让她看见自己,只是刚想动,清楚地看见她脚下一滑,而后整个人就从几层高的廊阶上滑了下来。 来不及想什么,莫小北丢下手里的笤帚就跑了过去。她旁边还在开心玩滑冰的郑尔反应过来,赶紧也追着她跑过去,一边高叫,“北姐,你小心脚下滑啊!” 莫小北根本不记得脚下是瓷砖铺的地,特别滑这件事,眼里只看得见在廊阶上摔倒的人。 虽然好几次脚下打滑险些摔倒,但她好歹是跑到了摔在地上人的身边。 那里已经因为这突发事故围了一圈的人,莫小北赶紧拨开那群人,看见她沾满泥水的大衣紧皱的眉和脸上的虚汗,蹲下来轻轻问道,“哪里疼么?” 苏子卿有些低血糖,起来太早的话,早上一向恍惚。 今早在闹钟响后,她一如既往地起身穿好衣裳,穿鞋的时候,眼睛都没睁太开,就从鞋柜里随便拉过来一双高筒长靴穿了。 第86章 等骑着电动车走到学校,才觉得有些不好。尽管她小心翼翼地走,但在上教学楼的廊阶时,还是有一股不详的预感。 事实证明女人的第六感总是准的,她刚有些担心,脚下一滑,下一刻就觉得天旋地转,一股撕心裂肺的痛就从小腿膝盖蔓延到全身。 捂着腿皱眉时,忽然听见熟悉的声音,她怔怔地抬头,就看见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同在一个屋檐下,每天要一起学习十几个小时,却三个多月没说过话的人。 “说话啊,你怎么了?”难得看见她有点焦急,不敢碰她,急得团团转。 “腿…好像动不了了。” 听她这么说,莫小北怕她摔碎了骨头,也不敢扶她起来,着急的不得了时,恰巧这时候郑尔也跑了过来,哈气道,“北姐你跑这么快——啊,苏子卿你怎么了?” 没有回他,莫小北一把抓过来他,就急道,“二黑你背她去门口的诊所。” “不会吧,北姐你确定让我背她吗?”二黑同学指着地上还没起来的苏子卿,觉得自己的心肝都在颤。 苏子卿啊,那可是整个年级都有名的冷面美人啊,虽然看着和和气气温温柔柔的,但是总是有股莫名的压人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场。他平常连和她说话都不敢啊! “让你背你就背。”莫小北急得都快疯了,手压着他肩膀逼他蹲下来,轻轻踢他一脚怒道,“我要是能背的动,我要你干嘛!” 好嘛,合着他就是个做苦力的命。 郑尔只能认命,看着地上摔得有些狼狈的苏子卿双手合十讨好笑道,“苏…苏同学你别怪我啊。” 苏子卿看一眼边上着急的莫小北,又望一眼苦哈哈的郑尔,轻轻点了点头。“我不怪你。” 虽然她这样说了,但郑尔还是怕她。在莫小北轻轻把她扶到他背上时,他一直在发抖。 气得莫小北还想再踢他,“你抖什么!” “我也不想啊北姐……” 但是背上的人在掐我啊! 二黑同学不敢怒更不敢言,一路苦哈哈地把人背到诊所,放下去让人坐下来,喊出医师过来给她看看。 医生仔细给她检查了一下后,摇头道,“小腿骨折的可能性比较大,我给你开点止疼药和消炎药,小姑娘你最好快点过去医院打个石膏,我这个小诊所没办法治的。” 莫小北不懂医,只是听人说骨折就得坐轮椅,赶紧问她,“那医生,她得多久才能下地啊?” 医生头也不抬地拿药,“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说呢。” 一百天?那她还要上课的啊,这可怎么办。 苏子卿眉头皱紧了不说话,莫小北看她一眼,攥紧手心里坚定了个决意。也没多问,只是让郑尔先回去。 乐于助人的二黑同学也不多说,一副和她哥俩好的样子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北姐你放心吧,你不在,我一定帮你把地扫的干干净净的!” 莫小北根本不想信他,敷衍地点点头打发走了他。 他前脚刚走,没一会儿诊所的门就叫人猛地推开了,季零雨和唐文显站在门口。 季零雨脸色青白,一打开门,猛地就冲到坐在椅子上的苏子卿旁边,看见她身上都是泥水,急道,“子卿你这是怎么了?我就说早上我和你一起走比较好吧!你非要让我先走!” “我……” 苏子卿张张嘴,还没说出什么话,就被莫小北给打断了,“不好意思啊,我扫地的时候不小心推到了她一下,让她摔成这样。” 苏子卿闻言,惊讶地转过去看她,莫小北不为所动,依旧低头一副歉疚的样子,“我会负责的,我会每天接送她上下课的。” “你说什么?是你干的?”听见这话,季零雨立即转过脸,看她的眼神杀气腾腾恨不得吃了她一样,咬着牙没忍住一巴掌拍她脸上,气红了眼,“莫小北你不是人!” 打一下,看见她低眉顺目不反抗的样子,气得更厉害了,咬牙切齿地又往她身上拳打脚踢,“莫小北你这个瘟神!我们家子卿招你惹你了!你凭什么推她!” 被打的脸很快火辣辣的疼,很快又红又肿留下个巴掌印,莫小北躲也不躲,任由她打,口里依旧在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要是有用,世上哪还有那么多仇家!”季零雨气疯了,一边的唐文显赶紧拉住她,皱眉看莫小北,“算了,事情都发生了,你怪她也没用啊。” “和她没有关系,是我自己摔的。”苏子卿赶紧辩解,“我没看见那里有个楼梯,一不小心——” “子卿你别护她!”这个节骨眼,她说什么季零雨都不会信她,即使被唐文显拉住不能再打莫小北,她还是忍不住对她做出拳打脚踢的动作,“姓莫的你要是敢不负责,就试试看!” 第49章 有千百种方式可以靠近一个喜欢的人而不怕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莫小北偏偏选了最惨烈的那种。 把不是自己的责任全揽在了自己身上。 苏子卿怎么解释都没用, 先入为主的缘故, 季零雨已经认定是莫小北干的, 并且很快把她爸找了过来。 苏子卿她爸在了解了这情况以后,并没有责怪莫小北,也没像别的不讲理的父母那样让莫小北索赔什么, 只是很快把女儿送到了医院里。 第87章 医院判定的结果是轻度骨折,打了石膏又观察了一个星期以后,苏子卿就被接回了家。 苏子卿她爸因为自己工作忙,正在发愁女儿上下学和吃饭照顾的问题,莫小北就推着不知从哪里弄来的三轮车骑到了他家门口。 她们学校虽然在县城,奖学金制度倒还不错。靠着好几次的月考名次, 莫小北攒了有两千块钱, 本来是想都给她妈的,如今这种情况, 她只能拿出八百块买了个二手的三轮车, 求人做了个挡风雨的棚子和防滑链, 买了好几百块钱的补品, 才倔强地骑着它到了苏子卿的家。 这不是好方法, 却是莫小北能想到的最好的方法。 苏子卿她爸见了, 也没说些什么, 看着她轻轻叹了口气,进屋把苏子卿推了出来。 梳洗好的苏子卿还在犹豫要不要自己推着轮椅过去教室,就被一声不吭进屋的她爸推到了外头。 刚想开口问她爸想干什么, 就看见寒风中不断跺脚的人。 她穿着薄薄的一件夹袄,靠在一辆三轮车上,冻得身上有些抖,天色还有些黑,她没法儿看清她的神色,但想必她的脸应该也被冻得铁青。 她看着她不说话,莫小北听见声音转过脸来,看见她,轻轻绕开视线,低头给她爸鞠了一躬道,“苏老师对不起,我打扫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苏同学。作为赔罪,我以后一定天天准时接她上学回家。” 回去以后,苏子卿就和她爸认真说了这件事的因果。并且指天为誓她要是说得有半句假话,叫她再摔断一条腿。 自己养的女儿,苏父当然知道她的脾气。听了她的话,只是轻轻叹了口气,摸摸她的头,喃喃自语,“小北是个好孩子。” 苏子卿不知道她爸是什么意思,但现在看见莫小北给她爸鞠躬,她心里暗自庆幸还好她提前告诉了她爸真相。 “小北,教高一时,我向来最喜欢你,虽然我现在不教你了,但是,我还是得告诉你,做人,要负责任。” 出乎苏子卿的意料,她爸并没有随便说一句没关系就让面前这傻不愣登的人回去,反而以异常严肃的口吻教训她,“我工作很忙,没有时间照顾子卿,可子卿她向来懂事不让我操心,现在她被你推得摔断了腿,虽然你现在还小,但自己做的事就要自己负责。我想,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面前的人弯腰的幅度更深,“苏老师对不起。我一定不食言。” “好,那你帮我把子卿抱到三轮车上去。” “好。” 看看莫小北低低应一声,就要帮着她爸将她连人带轮椅一齐抱到车上,苏子卿赶紧出声,“爸,我不是和你说了……” 不等她说完,她爸就把做好的早餐用保温桶给她带上,挥手进了屋,“小北,子卿就交给你了,我还得去备课。” “苏老师慢走。”又对着屋子鞠了一躬,莫小北慢慢转身,眷恋地看着车上漂亮的女孩子一眼,从车里拿出来一个小布袋子,从里头翻找出她买的耳捂围巾和棉口罩,吐出一口白气,递给她道,“戴上,不然很冷的。” “那你呢?”苏子卿不接,定定看她。 “我骑着车骑着骑着就热了。”看她不为所动,莫小北只好自己给她戴好,怕她摘掉,看她一眼,语气生硬道,“你要是摘了,那我就把它们都丢了。” 知道她家境不好,也知道她脾气说到做到,苏子卿眼眶热热的,放下了想要摘下围巾口罩的手。 莫小北满足笑了笑,骑车带着她往学校赶。 寒风刺在她穿着单薄的身体上,让她全身都在发疼,她的心却暖得厉害。 往后的日子,就是莫小北清晨四点多起身,洗涑好后骑车就往苏子卿家里赶,然后再载着她,小心翼翼地往学校走。 到了学校,再把她抱下来,推着她去听课。 中午晚上给她买饭,接她上学下学,推她散心上课,这样的“责任”她肩负的很好,让季零雨想挑她刺都挑不到,只能作罢。 莫小北越来越瘦,在季零雨眼里,那是她罪有应得,只有苏子卿知道她到底替她做了多少。 她一直都没提为什么要说是她害她摔了的这件事,也不提同心结,苏子卿也就一直随着她,不提任何她们之间的事。 每天见面就是天气不错的话,然后她看她,她看她,低头沉默。 压抑的时候一直持续到十二月中旬,学校里要选一批人到省里参加各个有名大学的提前招生考试。理科班选了二十个名额,文科班只有五个。 安沛瑶迫不及待地报名去了,季零雨和唐文显也被选了过去,莫小北考虑到苏子卿的腿,没有过去。 她们走的那天晚上,刚下完自习,天就下了大雨,很快就变成了雨夹雪。鹅毛大的雪片从天上落下,很快地上积了一层厚厚的雪。 骑车载人是不可能的了,莫小北推着苏子卿走到教室门口,就忧愁地道,“这可怎么办?” 愁的厉害时,轮椅上的人轻轻开口道,“能先去你租的房子住一晚么。” 她租的房子离学校很近,三分钟就能走到了,安沛瑶走了,那个出租的屋子只剩她一个,她过去住的话的确不会不方便。 但一想到只有她们俩在一处,莫小北就浑身发软。 她好久也没说话,轮椅上的人立刻温和笑了笑,打圆场道,“我说笑而已,你别在意,我马上打电话让我爸过来接我。” 第88章 “不…没事……你别嫌我的屋子乱就好。”莫小北赶在她把手机拿出来之前,语无伦次地抢道,“我…我们走吧?” 苏子卿闻言,轻轻转头看着她,眼里似乎漾着光。 莫小北害怕地不敢看她,偏头拼命找理由道,“这么…这么晚了,麻烦苏老师不好。而且,而且我答应过他的……” 这么拙劣的借口,让苏子卿听得笑了。轻轻点头,给她爸打了个电话说明情况后,就被她小心翼翼地推着轮椅,走到她租住的地方。 将人小心地推到屋里,开了灯,打来热水后,莫小北就头昏脑胀的。“我们屋子乱了点,你别介意。” 苏子卿还是第一次来这里,饶有兴致地打量了一番,看见不大的小屋里,布置地很好,两张床摆在左右,一张床有些乱,另一张则被子枕头铺的整齐。 床前的两张写字桌上铺了青绿的爬山虎墙纸,上头摆满了书,置于正中的桌子上则摆了一个电饭煲,搁了一些米,菜,腊物和油。 顿时有些惊讶,“你们在寝室里做饭的吗?” “我给沛瑶做的,她经常不吃饭,我怕她弄坏胃,就从家里带了点食物过来。” 莫小北轻轻说着,从自己的柜子里拿出来一条新毛巾递给她,“给…给你…都十一点了,快…快洗洗睡吧。” “可是我不能弯腰的啊,不然腿会挤到。”拿着她递过来的毛巾,灯光下女孩子的笑有些无奈和隐藏的狡黠,“在家里都是零雨帮我的。” 但是…但是她不是季大小姐啊。 看着她漂亮的脸,莫小北一下脸红到脖子根,心都快要从胸口跳出来了。 咽了好几下口水才能勉强说话,“那我…我…我帮…帮你弄湿毛巾。” “不好意思,麻烦你了。”把手里的毛巾递还给她,面前的女孩子眉眼弯弯,笑得温柔。 莫小北脸上发烧,搓洗拧干毛巾,走到轮椅的女孩子跟前,递给她。 脸是洗好了,但是还要帮她脱衣裳等…… 莫小北觉得自己真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但是没办法,既然已经把人弄回来了,该任劳任怨还是得任劳任怨的。 将轮椅上坐着的人轻轻抱到她的床上,莫小北收了她的轮椅,替她脱了鞋袜,手触到她的衣裳时,觉得自己的脸都快烧焦了。 最后好赖是替她都弄好了,对着灯光下女孩子漂亮的脸,莫小北摸着自己颤巍巍的小心肝,眼睛不敢往她那里看,“苏…你…你就睡我的床吧,我去沛瑶那边睡。” 说着,她把自己床铺上叠得整齐的被子展开,将她往床上抱了一些,把自己的被子盖在她身上,就要走。 刚动了一下,就被只露了一双漂亮眼睛的女孩子拉住了手腕。 莫小北怔神转身,就听床上漂亮的女孩子皱眉,很是天真无邪地和她道,“你不陪着我的话,我半夜要是从床上掉下来怎么办?” 第50章 她的床铺,一米八乘一米二的被面都放不满, 算是很大的了。她自己一个人平常在上头滚来滚去都没什么问题, 怎么会从床上掉下去呢。 莫小北脸红红的想要反驳, 奈何床上的女孩子眨巴眨巴一下清澈见底的眼眸,直直地望着她。 被她这么一看,莫小北觉得脸直冒热气, 心就软了,结结巴巴地道,“可是…可是我和你一起…一起睡,压…压到你怎么办。” “那好吧。”床上的女孩子似乎有些失望,乖乖闭眼把被子拉到自己脖子以下,“你去睡吧。” 莫小北看她这样, 心里就有些过意不去, 站在床边愣了一会儿,慢慢转身去对面安沛瑶的床铺。 刚转过去, 就听见身后的女孩子小声道, “冷…” 她租的这屋子, 绝对的夏热冬凉, 她自己睡时, 都得花费一番力气才能将被子捂热, 怪不得女孩子会说冷了。 听见她小声的轻唤, 莫小北心又软了,转过去看她,“是不是很冷?” “还好…”听见她的问话声, 女孩子睁开眼,灯光下她白皙的肌肤怎么看都有些惨白,低声道,“我再多捂一会儿,就热了。” 听见她这话,莫小北心里更过意不去了,她的屋子有多冷她是知道的,她睡着时喜欢蜷着身子捂自己,床上的女孩子身体还不能动,可能一夜都捂不热被子,搁在冰窟窿里了。 转身看一眼床上的女孩子漂亮的脸,莫小北犹豫着解了自己棉袄的夹扣,关了灯,走到床边,拉开自己的被子,轻轻挨着漂亮的女孩子躺下。 外头雪还在飘,咆哮的寒风刮得出租屋的窗户忽棱棱地响,寒夜里静悄悄的。 莫小北缩在床边上僵着手脚一动不敢动,静寂的夜里,却能听得见自己的心咚咚直跳。 她整个人侧靠在床缘边上,大气不敢出一声,身子快要麻了的时候,不意便从身侧伸出一只手,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她怔愣地轻轻转头,那只柔软的手便试探着绕过她胳膊,同时耳边传来女孩子干净温和的声音,“你都快掉下去了,不过来一些么。” “我…”莫小北不知怎么回她,少女的体香慢慢飘入鼻中,寒冬有着彻骨寒冷的夜里,莫小北却觉得脸上发烧一样烫。 灯关了,屋里漆黑一片看不清身旁女孩子的表情,但莫小北凭着她说话时温和的语气,能猜到她说这句话时,脸上一定是带着温柔的笑的。 第89章 那么好看那么好看的女孩子,笑得时候长长的睫毛卷起来压在眼睑上,双眼皮沉下一些,眸子弯起来,当真漂亮得如同是月牙儿一样。 我愿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每次不经意和她对视时,莫小北心里就会想起来这句话。 漂亮到不可思议的女孩子,说她是月光,未免都有些不妥了。 众星捧月,月只有一个,星星却有许多。 莫小北不想胡思乱想自己是那众多星星中的一个,但每次和躺在身边的女孩子一起做早操,每次和她一起出门,看见那些男生或是男人惊艳的眼神放在她身上,她就止不住地心里一阵紧揪。 世上的人那样多,也许她根本连做星星的资格都没有。有些人注定如天上勾月一般,捞不到,也不会让人碰到。 就算她们此刻因为各种因缘际会成了同学,往后呢,还是只是两条平行线罢了。 越想心里越乱,也越难过,专注于胡思乱想了,她就没有回她的话。 在静谧的夜里,等了好久没有等到答复,也没有感觉到她靠过来,苏子卿便努力想转过来,把她拖进床里一些。 可是她一动,腿上就钻心地疼,疼痛让她不自觉地从鼻腔里闷哼出声,吃疼的声音叫还沉浸在自己胡思乱想里的莫小北回过神来,忙侧身往她那里靠了一下,着急道,“怎么了?” “没事…”对于自己怎么说她都无动于衷,而稍微有些事,她就急得上火这件事,苏子卿不知道自己是该笑还是该悲伤。 靠着她呼吸的气息慢慢摸索到她的脸上,头也轻轻靠在她肩头,低声道,“我好冷,你过来一些,两个人暖和点,好么。” 这置于耳边的絮语,在寒冷的夜里叫莫小北耳边痒痒的,心里也好像被猫挠了几下一样难受。 暗夜里,她觉得鼻尖出了一些汗,但听着女孩子柔和的声音,担心她会不会冻到,终归还是如她所愿转了个身,面对她,小心翼翼地用自己的腿圈住她冰凉的脚,将她整个人往怀里抱了一些,轻轻道,“这样还冷么?” “……” 等了好久没有等到怀里的女孩子回话,却听到轻轻的啜泣声。 莫小北一时吓坏了,忙低头看她,着急道,“怎么了?是不是我压到你了?还是哪里疼?” “…没有。”怀里的女孩子闷闷地答,抓住她的手臂,轻轻道,“莫小北,你知道距离高考还有多少天么?” 莫小北奇怪她怎么突然间问起来这个,还是温和答道,“一百多天,怎么了?” “既然还有一百多天,是不是咱们还可以在同一个教室同一个屋檐下呆一百多天?” “是啊。”莫小北怔怔地答,不知她说这些做什么。 “那这一百多天,咱们不要想其他的,就只快快乐乐地度过好不好?” 处在象牙塔下的学子,在名为社会的河水里,总是处于被保护的那方。无论做出些什么,总会被善意相待,所以原本看异类时有些刺人的眼光,在学子身上都带了一层薄薄的柔光。 莫小北明白她想说什么,也明白她这段时日所以小心翼翼对她的缘故。 她没有逼着她说些什么话,也没有逼她承认什么,只想和她安静的相处。 世上再没有比她还要体贴和玲珑心的女孩子了。 莫小北也想哭,寒冷的夜里她觉得眼眶又热又酸,鼻尖被冻得生疼。 夜里看不见她的表情,苏子卿等了好久,心情慢慢从紧张期待到忐忑不安再到归于沉寂甚至于死寂。 她慢慢松开了抓着她的手,强颜欢笑地想说什么的时候,忽然身边的人拉住了她的手。 苏子卿有些诧异,开口还未说出什么话,慢慢地就被身边的人小心翼翼地搂住肩膀,在她耳边轻轻道,“快睡吧,明天早上还要早起呢。” 简单的话和轻微的肢体接触,对于生性腼腆的莫小北来说,已经是能做出的极限了。 同学三年,苏子卿也知道她的性子,知道她这样算是已经答应了自己,心里一股蒸腾的快乐和满足,让她说不出什么话了。 乖乖地“嗯”了一声,靠着她慢慢睡了过去。 听着耳边的呼吸慢慢平稳,莫小北握紧搂住她的拳,嘴角带着笑,也入了梦乡。 第二天起床时,大雪铺满了整个县城。 还没起身,外头就有铲雪的声音。莫小北在这种声音中醒了过来,睁开迷蒙的眼,入眼就看见怀里的女孩子漂亮的侧脸。 她紧紧闭着眼,一手抓住她胸前的衣裳,带有红晕的脸上带着甜美的笑。 现世安稳的感觉让莫小北不忍心叫醒她。但想想迟到实在是不好,她还是摇了她一下,轻声道,“起来了。” “唔…”女孩子迷迷蒙蒙的还没睡醒,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才慢慢睁开眼。 看见她,先是眼眸弯弯对着她笑,随即想起来什么一样,歪了一下头,对她促狭眨眼,“喊人起床不应该有早安吻吗?” 什么早安吻,乱七八糟的! 作为一只在看见电视上的男女主角接吻时都要死死遮住自己眼睛的纯情少女,莫小北听说,脸“刷”地一下红到脖子根,嘴巴动了动,好久才说出来一句,“我去给你打洗脸水。” 然后落荒而逃。 跑远了还能隐约听见身后女孩子清脆的笑,让莫小北无奈的同时,也笑了出来。 第90章 她不想管以后了,当前有什么,就紧紧地而后握住珍惜吧。 这样一想,她觉得整个世界都变得透彻光明了许多。 推着女孩子到教室时,脸上足以融化外头冰雪的笑让坐在她身后的郑尔同学大感诧异。 趁着地理老师转过身画洋流图讲题的功夫,在她身后用笔戳了她好几下,“北姐你买彩票中奖了?” 头也不回地拿卷起来的纸团砸到他头上,莫小北轻道,“别瞎说,好好听课!” “可是你怎么笑得那么猖狂啊。”郑尔摸了一下被她打疼的头,觉得自己很委屈,“人家只是好奇么。” “去你的,用词妥当些好吗!”莫小北转身打了一下他的头,“上课呢发什么神经。” “啧,不说就算了,不过北姐,下课咱们打雪仗,你去不?” “不去。”莫小北义正言辞地拒绝,“我要背书。” “哪里是背书,我看你是要去找苏子卿。还好她是女的,不然我还以为北姐你暗恋她呢。”嘀咕了一句,郑尔不高兴地坐好,不再给她捣乱。 莫小北听见了他的话,也情当没有听到。 她向来是遵守诺言的人,既然她答应了她要一起愉快地度过剩下的一百多天,就绝对不会食言。 第51章 自从那天晚上像是约定又不像是约定的和她说开后,莫小北整个人就变得开朗很多。 脸上的笑不说是如沐春风, 也像是郑尔说的, 怕是中了几百万奖金一样。 周围的人虽然也察觉到了, 但学业繁重,每个人也有自己要做的事情,便没有人管她。 像从笼中偷偷跑出去的鸟儿一样, 莫小北因为这短暂的不可明说的缘分而异常快乐。 天气越来越冷,对于高三学子而言,在滴水成冰的清晨起床这无疑是个巨大的挑战,但隆冬一直是莫小北的最爱。 从小的时候起,她爸妈因为忙着农活就没空管她,因为比较内向她也不喜欢和别的小朋友玩儿, 只能自己和自己说话来排遣寂寞。 只有到了冬天, 没有农活做的时候,一家人才会聚在一起。清晨起来时就是大雪, 她通常会和她爷爷一起把屋后头堆的柴禾从雪堆里扒出来, 弄到屋里用瓷盆架起来, 供一家人烤火用。 寒冷的天端着一杯茶坐在炭火前听她爷爷和她说故事, 怎么想都是一种享受。 所以莫小北格外喜欢冬天, 尤其是清晨起身, 往空中哈一口气, 看着它慢慢凝成一股白气慢慢蒸腾飘远的时候。 现在更是多了一些别的让她异常喜欢冬日的理由。 北方的冬天,总是干冷干冷的,一场雪飘下来, 屋檐墙角都是雪。一片白茫茫中,校园里种的青松还有她们教室窗外那艳放的红腊梅就格外显眼。 平常读书读得累了,就有人到她们教室外的那个小庭子里赏赏花调和一下心情。不过一下课,特意从五楼理科班下来看花的男孩子们,不是为了看开的花,更多的是想隔着一层玻璃看教室里头的“花”。 她们班几十个女孩子,长相都是中等偏上,在整个年级里相当有名气。每次大家一起到操场做早操,就有一群男孩子往她们那边看。 其中尤以苏子卿和季零雨受注目程度最高,如今季零雨去参加提前考试,只剩苏子卿一个人在出门时受注目礼,莫小北和她一起出门时虽然对那些目光很难受,自己却也会在上课间隙,偷偷地往右后方望。 若说十七八岁的女孩子,正是含苞待放青春正盛的时候,而总是不温不火温和微笑的苏同学则是把这种美丽发挥到了极致。 夏天里大家都是清一色的裙子短袖看不出什么,等到了冬天,许多人裹着厚厚的羽绒服,臃肿的不成样子时,苏同学却穿着淡色掐腰修身的大衣,马丁靴一踩,配着她修长的腿和漂亮的脸,静静站在那里就和一幅画似的。 尤其是她有次在腊梅树底下,一只纤白的手攀了一枝梅花,笑着回头让莫小北过来数那梅花的花瓣有多少片的时候,险些叫莫小北心都忘了跳了。 漂亮女孩子的杀伤力不亚于一颗□□。 作为一只潜在的颜党,莫小北每次都不敢和身边那位高杀伤力的美人对视。 对于自己这样没出息的事实,莫小北自己也很无奈。 但由于目前她和苏美人正处于“特别要好的朋友”阶段,所以她就算怂也得上。 班里的英语老师为了激励她们学习,总是会在课堂上弄来一些吃的喝的和一些小玩意儿,尔后在黑板上写题目,放听力磁带,谁能把正确答案写对那奖品就是她的。 莫小北英语还不错,但她习惯了低调,一次也没上去拿过东西。 可有次苏子卿清晨出门太急没有吃早餐,开玩笑地和她说自己会饿死的时候,怕她会被饿坏,莫小北头一次举手上去答了题,并且将那些什么优乐美奶茶早餐饼干和笔记本之类,全都拿了回来。 下课以后,看着她腼腆地捧着一堆东西过来的时候,苏子卿眼眶热热的,都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 天气越来越寒,圣诞节前的一个星期,季零雨她们才从省里回来。 看见她们关系如此融洽,惊讶了一阵,倒也没说什么别的,只是瞥了莫小北一眼后下课给她买了一杯热奶茶,而后硬邦邦地跟她说了句对不起。 第91章 对于她这种闹别扭似的和好方式,莫小北觉得有些好笑,但也明白那只是她太关心苏子卿了而已,温和笑了笑,接下了她的道歉。又好像是发生了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发生,大家又开心地玩到了一起。 紧随着月考而来的是一次又一次的摸底考试和市里的模考,接踵而来的考试让所有人心里都好像压了千斤重的巨石一般喘不过气来,教学楼前头的横幅换了又换,老师们在课堂上说的话也从“好好休息”变成了“你们要努力”。 努力的意义,不是每个人都能明白的。莫小北本来也不懂这些,她以为自己想要的不过是为了让自己的生活好一些,为了让她爸妈不再为了钱而吵架。 但自从遇到了苏子卿,她就觉得好像她努力的意义有了别的含义。 学校正门有一家精品店,里间有卖各种各样的文具,贴纸还有明信片卡片,莫小北本来是过去买笔的,眼光移到其中一叠卡片的时候却移不开眼。 那卡片上头映的是荷兰的风车和郁金香。极漂亮的景色,会引起许多人向往的地方。 然而吸引莫小北的却是曾经唐文显和她说过的,荷兰似乎有承认同性婚姻合法的趋势。 爱情之后就是婚姻,这是很多女孩子憧憬已久的事,莫小北也不例外。可因为她喜欢上的人和一般女孩子喜欢的不同的缘故,她从来都没想过自己还会有结婚的那天。 及至她看见了那张卡片,她才觉得自己的人生似乎有了些盼头。 学校规定一周要上六天课,只有周日上午半天可以休息。在某个干冷的周日清早,瞒着在出租屋里还在埋头苦学的安沛瑶,莫小北偷偷的拿了自己的身份证跑到了离学校不远的网吧里。 顶着里头男孩子打游戏时震天响的谩骂和难闻的烟草味,莫小北拘谨地拿了身份证到网管那里开了两个小时的网。 拿着网管给的密码号上去二楼打开电脑,莫小北详细地查了有关同性恋爱和婚姻的许多知识,认认真真地将它们记在自己带来的笔记本上后,又搜了关于荷兰的许多信息以及怎么样才能到荷兰办理结婚证的信息。 网吧二楼正对着一家人的窗户,通过那没有被拉上的窗帘,莫小北可以清晰地听见那家人的女主人在骂她的儿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整天的就会痴心妄想!你以为我们家很有钱?我跟你说……” 那女主人的声音尖酸而泼辣,虽然是在骂自己的儿子,但莫小北怎么都觉得她是在指桑骂槐地骂自己。 她们家如今只能算个温饱,竟然还痴心妄想着要和同性的女孩子结婚什么的,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是什么? 莫小北听见这些话后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她心性调整的很好,一时难过的劲头过去了,就专心致志地继续按她自己的步调走。 她改了自己的生活作息,和安沛瑶差不多起身差不多睡下,每天挑灯夜战的样子叫和她同住了三年的安沛瑶都异常诧异,某日看她起身时,皱眉看她道,“小北你最近受刺激了?” “没有。”清楚地知道以她现在这种情势,除非好好学习考个好大学摆脱一切制约她的东西,她才能把藏在心里的东西说出来,莫小北很冷静地对她笑了一下,随即就去洗涑拿书。 和时间赛跑的充实感觉让莫小北很喜欢,也慢慢迷恋上了这种感觉,最让她迷恋的,还是每次上完晚自习以后,全校的学生几乎都走光了,她推着苏子卿慢慢悠悠往大门走的时候。 夜里虽然很冷,天上却总是挂着朦胧淡薄的月亮,借着清蒙的月光,她看向温柔和她说话的女孩子,觉得心里头被填的满满的。 这样的爱情,是比毒/药还要让莫小北沉醉的东西。 可惜好景不长,最终的模拟考结束后,就算莫小北不愿意,她还是得收拾东西回家过年了。 从考场走出来,找到苏子卿所在的考场,还没找个人问她去哪儿了,就被同班的一个女孩子告知苏子卿已经和季零雨一起回去了。 莫小北很失望,但想想也许苏子卿急着回去也就算了。自己一个人垂头丧气地回去收拾行李,走到车站刚坐上车,就听见有人喊自己。 她惊讶地往窗户边望过去,就看见季零雨推着苏子卿的轮椅对她招手。 她又是欢喜又是感动地赶紧跑下去,看着面前两个漂亮女孩子还没说什么话,就被塞了一包药和一瓶温水和两个捂热的橘子。 坐在椅子上呃女孩子没说话,倒是身后的季零雨打了她一下道,“知道你容易晕车,给你,先吃了,这两个橘子留在路上放在鼻子底下祛味的。快走吧,过年回来记得给我们发红包就好。” 第52章 季零雨本来是开玩笑的话,听在莫小北耳里却意外的当了真。她恋恋不舍地望了一眼轮椅上的女孩子, 她依旧是没有说话, 只是一直温和地注视着她。 和她一对视, 莫小北没来由地就从她清澈的眼底望出来绵厚的情意。 柔和的,像网一样,层层叠叠地将她包围, 让她心里的那一股不能说的感情也随之牵扯出来。 莫小北一时之间把想要说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接过来季零雨递来的东西,眷恋地又望了她们一眼,慢慢坐上了车。 她们那个小村里过年总是那样,每次入了冬,大家晨起打扫了一遍后便开始准备中午饭, 无所事事地过完整个下午, 再吃晚饭,晚上早早地钻到被子里睡下, 这一天就算完了。 第92章 过了十几年这样的生活, 莫小北总觉得有些无趣, 呆在家里把需要看的书又都看了几遍, 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学校。 盼星星盼月亮地盼到年初六, 终于到了上学的时候, 清晨一大早, 莫小北就迫不及待地收拾好了东西,坐隔壁叔叔的摩托车到了镇上的汽车站里,回学校去。 到了车站, 她拎着大包小包下来时,又听见有人在喊她。 她惊讶地抬头,就望见坐在轮椅上一身象牙白羽绒服的苏子卿笑着对她招手。 她几次三番地在她回学校时过来接她,让莫小北除了感动和心动之外,完全说不出别的话来描述自己心里的感受。 拖着一大包东西走到她面前,没来得及问她怎么来了,就见她指了一下自己身后的一辆出租车,笑说,“咱们走吧,我送你去宿舍。” “你……”莫小北想说问她怎么又来了,看着她转着轮椅还要帮她把拿着的行李往车上拖的样子,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喊了开车的师傅帮忙将行李和轮椅上的人一块搬到车上,莫小北坐上车,和一旁的女孩子一起回了自己租的房子门口。 看着她搬着东西下了车,女孩子眉目间含了些忧郁,对她轻笑了一下道,“你的室友回来了,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我先走了,咱们回学校再见。” “等——”莫小北刚想把车钱付了,车门一关,车开走了。 莫小北有些怅然地拖着行李刚走到出租屋门口,就看见安沛瑶抱着胳膊站在门口,面无表情的盯着她看。 她这样子让莫小北一阵莫名其妙,对她笑了一下,“怎么了沛瑶,有事吗?” 定定盯了她好久,安沛瑶才慢慢摇头道,“没事,提前录取通知结果提前下来了,我被省会大学数学系录取了。” “那很好啊。”对于安沛瑶会考上这一点,莫小北一点也不意外,笑道,“你平常那么努力,肯定会考上的。” “但是我想学经济,而不是数学,所以我还没有答应,反正高考也只剩下一百多天,再考一下也没事。”冷冰冰地说出这句话后,安沛瑶又冷淡看她质问道,“而且,你那天为什么不去考试?” 虽然平常安沛瑶说话都是单刀直入的,但她像这样用质问的语气来质疑自己,还是让莫小北觉得很不舒服。轻轻皱眉道,“我不是和你说了么,我晕车的,那么远的地方,我……” “我看你根本就是为了苏子卿吧!” 不等她说完,安沛瑶就冷笑着打断了她,“别怪我没有事先提醒你,先不管你和苏子卿都是女人的问题,就说你们的家世背景,你以为,是相等的?你们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莫小北眉头皱的更厉害,还没说话,又被她打断了,“对了,我忘了告诉你,这次,我在省里见到苏子卿的妈了,别一副不信的表情,她是去大学里和几个校领导谈公事顺便看看季零雨而已。苏子卿和她妈生得当真有两三分相似,身上都有几分官架子——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不明白,也不想明白。”平白无故被她说了一通,莫小北的心情用糟糕透顶来形容也不为过。 不想再和她说下去,索性绕开她,自己进到屋里,将带来的东西一一放好后,抱着几本书便出了门。 刚走到门口就被安沛瑶拉住了,“你去哪里?” “今晚上不是要上自习么,你还不许我去班里了?”鉴于安沛瑶对她说话的语气不怎么好,莫小北对她的态度也不怎么好,冷冰冰说完这句话后,绕过她往教室里走。 “莫小北我都是为了你好!”看她面色不好的样子,安沛瑶在她后面对她叫道,“我告诉你,你迟早会后悔的!” 莫小北不理她,就当没听过这句话,拿着自己的书径直离开了。 回到班里时,虽然没到上课的时候,但是大家已经来的差不多了,班里乱哄哄的,四处都在传着“哎哎哎,你地理作业借我抄”“哎呀我数学卷子忘写了,你们谁借我抄一下啊?” 兵荒马乱的满是“借我看一眼”“快拿给我”的抄作业的氛围里,莫小北淡定多了,坐下后,把所有要做的作业都拿出来摆到桌上,看着一群狼蜂蛹过来时,淡淡指了指自己的桌子道,“自己看需要取吧。” “小北最好了!” “北姐我爱你啊!” 一阵歌功颂德的话后,她面前的试卷和作业被抢得一干二净。无奈地看着身边这些人奋笔疾书的样子,莫小北习惯性地向右看了一下,发现水做的温柔美人正笑盈盈地望着她。 顿时脸有些红,视线却舍不得移开,回望过去时,就见她一手撑着自己的下颌,皱眉轻道,“小北,我也有一份作业没写,你的要借给我看一下么?” 莫小北赶紧点头,“当然可以,但是都被她们…” 美人眼里的笑意更深,细细的像画上去的浅墨色眉弯起来,“没关系,就只是几道题而已。” 话说到这地步,莫小北要是再不明白她是有意的就是傻子了。 几道题不明白就得问她,但很快就得上自习了,晚上是得安安静静的,要想问明白,还是得自习结束以后留下来,细细问才能知道啊。 弯弯绕绕明白了她的意思,莫小北摸了一下自己通红发烫的耳尖,对上对面女孩子温存带了极深戏谑笑意的眼神,脸更红了。 第93章 这是调笑,是调侃,还是调戏呢? 对感情一窍不通的莫小北并不明白,不过她唯一知道的就是,如今她一看见女孩子的脸,甚至不用看她温柔的眼神,她就已经醉了。 心神都不是自己的,完全被女孩子俘获了去。 上帝在创造女孩儿的时候,私心给了多少馈赠和祝福呢? 能让她变得那样美好,那样让人心动。 莫小北弄不明白,但那并不妨碍她的心为爱情发酵。 为了提高升学率,学校选了大年初六让学生过来补课,这时候年味儿还没过去,年前的那一场大雪却化得差不多了,到了夜里,凝成冰块,温度也都降了下来。 天气冷得人连伸一只手指头都不愿意,遥映着大地的上方,却星辰璀璨,月光慢慢洒到学校里的那几棵青松上,让夜晚静谧的校园就是铺在了画里一样。 莫小北拎着自己的一摞书出去,刚走出门口,就被人拉住了衣角。笑得比三月的日光还要明媚的漂亮女孩子坐在轮椅上,一双明媚的眼紧紧盯着她,对着她轻柔道,“我怕总在夜自习结束以后找你会让人说闲话,刚才就让零雨推着我到外头走了一圈。” 她这样体贴,让莫小北心里莫名地就有些愧疚和心痛。 走上前去推着她,慢慢出了高三的教学楼时,遥遥就看见季零雨抱着书昂着头站在自己的电动车面前,不知在想些什么,离她不远,唐文显双手插进口袋里,盯着她没有说话。 顿时明白她们该是特意给她们留下独处的空间,所以才走的远的。 莫小北感激地往那边望了一眼,一只手手搭在轮椅的扶手上,慢慢蹲下来轻声和女孩子说话,“你上自习之前想问的问题是什么?” 闻言,漂亮的女孩子对她眨眨眼,“秘密,就不告诉你。” 这也算是女孩子和她在一起时喜欢戏弄捉弄她的一点,莫小北心领神会地不追问,对她无奈笑了笑,慢慢推着她走。 月光将下了雪的地照得更加洁白,莫小北一边推着她,一边低头看两人在月光交叠下的影子。 感觉心被填的满满的,出神出的厉害时,坐在轮椅上的人忽然转头,对她粲然一笑。 大概回眸一笑百媚生就是这样的感觉。莫小北形容不好自己的感觉,只是想就这样和女孩子一直走下去就好了。 第53章 过了新年,原就忙碌的高三学子们更加忙。几乎每天考场教室连轴转, 很少有时间考虑别的事情。 特殊的时期, 学校会把文理科年级前二十名一起兜到学校领导的会议室里考试, 苏子卿却因为腿不方便的问题,一直在普通教室考试。 莫小北还要每天被老师叫着,帮忙批改班里的卷子收发作业和在黑板上抄答案, 以至于除了晚上一起走的时候,她们很少有时间在一起说话。 但短暂的眼神交汇和相视而笑的瞬间,都会让莫小北满足得心里冒泡。 百日誓师大会过后,班里的黑板上每天都会有距离高考倒计时的时间,身后的黑板上也被写上了鼓励拼搏的话。 天气慢慢变得炎热,窗外的紫藤萝又开了满园, 一天一天地过去, 渐渐就挨到了高考那天。 作为寒门学子唯一可以改变命运的机会,县城的高考向来都是全民参与的一场紧张筹备。会有许多家长特意从远方赶来陪着儿子女儿考试。 就连莫小北她妈那样舍不得花钱的人, 都咬咬牙拿了两百块钱坐上车, 给她买了一大堆好吃的, 陪着她度过两天考试。 尽管莫小北劝了又劝, 她妈还是不听, 莫小北只能作罢。 看着她妈在寝室里帮她收拾文具又和房东讨论早上坐什么车去考场比较吉利的场面, 莫小北既有些想哭, 又有点遗憾。 她本来是约好的和苏子卿一起进出考场的呢。 高考的那天很热,莫小北提前和她妈坐着人力车到考场的时候,太阳刚从东边升起来没多久。让她妈在考场旁边卖衣服的店铺等着, 她便走到苏子卿的考场门口等她。 过了不久,看见她和季零雨慢慢走过来时,微笑着迎了上去。 看着她什么也没说,只轻轻给她比了一个加油的手势。虽然被季零雨吐槽说手势错了,但看看面前的美人明媚的笑脸,莫小北心里比吃了蜜糖都甜,又看了她一眼,彼此说了一句加油的话,才依依不舍地去了考场。 对于莫小北来说,考试只有正常发挥和超常发挥两种,所以她完全不慌乱,以考不上大不了去沿海地区打工的心态做完了全部的试卷。 考完以后,觉得身上的担子都松了一截。走出考场的时候,莫小北看着天上飘来飘去的云朵,觉得心情是前所未有的畅快。 考完的那天晚上,班里组织狂欢,准备把高中三年以来所有的郁闷都发泄出来。 高考完了,那些各奔前程的男孩子们也都回来了,和她们一起闹腾,虽然大家许久不见,其实也不怎么熟,但这种时候只需要灌酒就好,别的还管它做什么呢。 全班几十个人包了一个饭店二楼的大包间,几十个人围坐了三桌,热热闹闹地开始闹腾。 眼睁睁看着作为班长的季零雨被那些人哄叫架着喝了四瓶啤酒两杯白的,最后一边摆手一边意识不清地靠在她最讨厌的唐文显身上的样子,叫莫小北心里一阵恶寒。 第94章 果然,看着季零雨趴在桌上已经不太行了,那些人就把目光对准了她,一口一个“大学霸谢谢你之前的教导”,让不会拒绝人的她硬生生喝下了全班几乎一半人以上的敬酒。 喝到最后,胃里烧得很,让她很不舒服,看着满桌子的菜,她一点吃下去的欲望都没有,脸色惨白地说了一句不好意思后就起身躲到厕所里。 洗了好几把脸才忍住吐出来的欲望,她送了一口气,醉眼朦胧地对着镜子拍一下自己苍白的脸,正要出去时,忽然厕所的门被打开,温柔的美人手里拿着一杯水一脸担忧看着她,“你还好吧?零雨有些缺心眼不知道拒绝人,你怎么也不会拒绝他们?” “还好…咳。”莫小北接过她手里的温水,喝下去感觉好受多了,才对她温和笑笑道,“没事,大家难得兴致那么高,不能扫兴的。” “哪有你这样死心眼的。”美人很是无奈地叹了一句,而后看了看她,对她招手道,“你过来,脸上有水,我替你擦干净。” “哦好。”莫小北不疑有他,卷起自己掉下来的袖子,摇摇晃晃地慢慢走向她。 刚到近前,忽然面前的女孩子惊讶地指指窗边,“你看那是什么?” “嗯?怎么了?”莫小北随着她指的方向望过去,除了看见紧闭的窗户,其他什么也没看见。 正在疑惑,忽然觉得一阵淡淡的清香靠近自己,接着就感觉唇角一凉,有个软乎乎的有些凉的东西贴了上来。 虽然她喝了酒,已经有了醉意,但人就是这样,越醉的情况下脑子其实越清醒。 她惊讶地瞪圆眼,扭过头时,那股香风已经离开了,和她站得极近的女孩子眼底晕了名为情动的秋水,止也止不住地快要从她明亮的眼眸里溢出来,笑盈盈地望着她。 虽然女孩子笑得很甜,但在她靠过来那一瞬,莫小北忽然就想象到她们村里的人鄙夷的目光和她妈和她哭诉家里有多难的眼泪,身子一颤,心也凉了半截。 她摸着自己的唇角,后退一步,眼里的惊惧和恐慌估计藏也藏不住。 呆呆地望着对面的女孩子,盥洗室墙上的镜子映出她因为害怕而更加苍白的脸。“你……” “我看见你嘴角有个饭粒,所以替你取掉了。”女孩子却无视她惊讶的表情,嘴角上扬的弧度慢慢降下来,说着似乎是解释的话,眉眼弯弯,眨眼笑说完,抓住她的衣角往外推她,“这地方好闷啊,咱们快出去吧。” 莫小北已经被她方才的动作震得分不清东南西北了,酒却几乎醒了大半,摸着还留有香气的唇角,被她拉着出去重新坐到桌子上都没什么感觉。 傻子似的直直往她那儿看,包间里的嘈杂都好像和她无关一样了。 但被她一直注视的女孩子,却从刚才出来以后,就好像变了个性子似的,刚才别人敬她酒时,她笑一笑就推了回去,但跟她从盥洗室内出来后,别人敬她几杯,她一滴不剩地全都喝了下去。 豪爽的样子叫那些男生激动得满面通红,对着她吹口哨起哄,不时笑着把一杯又一杯的酒往她面前推。“来来来!苏大美女,这里还有!咱们平常虽然没说过多少话,但好歹同学一场,这酒就当是情分了,来,喝!喝!” “那咱们就不醉不归啊。”笑着接过来那男生递过的酒,向来温和示人的女孩子卷了下自己的衣袖,当真开始和那些男生拼起酒来。 看看她面前摆的酒瓶越来越多,莫小北的酒也醒的差不多了,看见她又站起来和一个男生碰杯,皱眉站起来按住她的手,“别喝了!” “难得高兴么。”她却不理她,扒掉她抓住她的手,又将面前的酒一饮而尽。 因为喝得太急呛到了,她低头不住地咳嗽,莫小北担忧地又要上前扶她,却被她一把推开。 抬起头的时候,眼角有明显的水痕。不知是因为咳嗽得太狠,还是因为别的。 莫小北看着觉得心口有点疼,抽了餐桌上纸巾递给她时,却见她不在意地用自己的衣袖抹去,又对那群男生笑道,“再来!” “哦!苏大美女你深藏不露啊!”那些男生一阵狼嚎,笑闹着,当真又和她猜拳喝起酒来。 侃酒令震天的声响把她们租的小饭店包间经理都惊动了,以为是来了什么地痞流氓闹事来了,急匆匆带着保安跑到二楼,看见她们一群学生妆扮,愣在了楼梯口。 也许是被季零雨和苏子卿这俩豪爽喝酒的模样感染,全班其他女孩子多多少少都喝了酒,这会子正晕乎着和那群男生拼酒呢,只有扶着季零雨的唐文显没有喝酒,看见一群人上楼,赶紧把季零雨扶到莫小北身边让她看着,自己跑去和经理解释。 明白高三党们寒窗苦读有多不容易,释放压力方法极端了点也无可厚非,人过中年的经理摇摇头,带着保安又下去了。 她头疼地转过身的时候,却发现刚才还一条死鱼一般靠在她肩膀上喊头疼的人现在生龙活虎地一手搂住苏子卿,一手抓着酒杯,大着舌头和那些男生说话道,“你…你们这些人…不许…不许欺负我们家子卿!要喝…和我…和我喝…” “大班长,你酒量不好啊。” 她说话都吐字不清了,惹得三桌上的几十个男生笑着揶揄,“我们想和你喝,也得你招架的住啊。你要是三杯倒,那多没劲哪。” 第95章 季零雨听了,气得一扬酒杯,还没来得及说话,她和苏子卿手里的酒杯就被人从旁边一把夺了过去。 莫小北脸色比敷了粉还白,一仰脖子将两杯酒一饮而尽后,又把她们面前的酒瓶往自己面前篓,同时又开了三瓶啤酒,拎起来往自己面前一放,对那些男生掷声道,“别拉她们,我来和你们喝!” 第54章 有些人的爱,像烈火, 一旦燃烧, 必定剧烈到轰轰烈烈。 而有些人的爱, 却是冰露,慢慢融化后细水长流。 天性喜欢低调的莫小北无疑是第二种。 她可以偷偷摸摸熬夜一周给喜欢的人折纸笔筒,可以在她值日的时候替她做好卫生买好早饭, 可以在冬日的一大清早就起身骑三轮车跨大半个县城接人上学,可以替她挡酒亦或是遮风挡雨,可以…… 扪心自问,在喜欢苏子卿,可以为苏子卿赴汤蹈火或者是上刀山下火海这件事上,莫小北有自信她不会输给任何人。 但她的付出, 却从来不奢求能有什么回报。 她胆子小, 很小,特别小, 可以说是懦弱也不为过。 让她为她死她都是甘愿的, 但如果让她有勇气去问苏子卿什么, 让她和她在一起什么的, 只是想想, 她的腿就软了。 有些人就算相爱, 也注定不会有结果。 尤其是在有一次她看着电视上播的新闻里涉及到同性相恋, 趁机给她爸妈提了一下什么叫同性恋,听见他们一致出口的“变态”以后,她那份贼胆就被收了起来。 美梦其实永远算是美梦。就算她调查到荷兰那里支持了同性婚姻又怎么样。 在有些国家的有些地方, 只要提起“同性恋”三个字,可能就有被烧死的危险。 在她们那个闭塞的小村子,要是她说了一句喜欢女孩子,估计她爸妈会被村里人指指点点的口水淹死,而她也会有被浸猪笼的危险。 为什么农村里那么多家暴却不离婚,那么多女孩子被糟蹋了不敢声张? 人言可畏啊。 她们那一块现在还认为离婚了的女人就是破鞋,只要一离婚,那女人一定会被四处戳脊梁骨,走到哪儿都会被说不知检点。 被糟蹋的女孩子一旦把这事说了出去,人家就会认为是那女孩子自己浪荡勾引男人,被人前人后的骂也就算了,还会有更多恶心的男人认为她对男女关系随便,进而去侵犯她。 愚昧,比贫穷更为可怕。 所以被家暴了的农村女人只能隐忍,被糟蹋了的女孩子只能喝农药。 她不知道她现在这个情况应不应该喝农药,但她心里的苦水就可以把自己灌死。 苏子卿有那么好那么好,一旦想到她以后会和别人结婚生子,莫小北觉得她的心不是被刀割了,那是直接拿着锯子在她心上划拉了。 一拉一道血口,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莫小北想哭,可是她已经很久没哭过了,已经差不多忘了哭是什么样的了,眼泪在眼眶里转了几圈又被她憋了回去,满心的苦和悲愤无可诉说,只能扒拉过所有的酒放到自己面前,拽着离自己最近的郑尔的衣袖,拿起酒杯,对着几桌的男生比划一下,一副和他们哥俩好豪气云天的样子道,“二黑你帮我开啤酒,今天我不把他们灌倒我就不姓莫!” 说话间,她咕嘟咕嘟灌了一瓶下肚,旁边的苏子卿和季零雨站都站不太稳了,被唐文显一手一个扶着休息,没心力再去顾她。 二黑同学左右看看适合劝她的人自己都醉的不省人事,摸摸良心,觉得自己几年来受她照顾不少,看见她这样,赶紧上前要把她手里的啤酒夺下来,“北姐你得了失心疯啊!那么多大老爷儿们,白的喝个几两都没事儿,你要喝到胃穿孔才能把他们灌醉吧!” “那就穿孔啊!”憋了好久的情绪现在一股脑儿的全涌上来了,莫小北此刻伤心欲绝,就算自己喝死也认了,把他推到一边,硬气道,“你别管我,给我开酒!” 好吧好吧,他有心挽救失足少女,奈何人家根本不想叼他。 是他太没魄力了,他一个弱质男子,不敢和那些学体育的当兵的硬碰硬,是他没骨气了,不能像北姐一样拥有英雄救美的气概。 被她一把推过去险些摔了的二黑同学在自我检讨中立即闭嘴,乖乖站在她旁边给她当小秘倒酒开酒。 作为一只和白酒一滴就醉的人,可想而知莫小北酒量有多不好。可在她说出刚才的那番豪言壮语后,班里的男生一致认为她是女中豪杰,是可以和他们一样喝得尽兴的存在。 于是立马站起身围住她,“北姐北姐”的叫,一杯杯酒接连往她面前递。莫小北也非常实诚,给她多少她喝多少,咕咚咕咚几大杯下去,整个人晕晕乎乎的她也不在乎。 喝到最后,她整个人感觉踩在棉花上一样,脸爆红,眼睛都睁不开了,整个人趴在椅子上头都抬不起来。 看看那些男生笑着还要过来敬酒,一边已经在照顾两个醉鬼的唐文显忍不住了,接过那男生递过来的酒直接泼了,对着那男生皱眉道,“想喝自己喝去,灌女孩子酒算什么本事。” “啊哈哈,这不是看大家高兴么。”那男孩子悻悻地笑了笑,缩了几下脖子,坐了回去。 经过这么一出,大家都没心思再闹了,各自吃吃喝喝之后,各回各家。 第96章 可怜唐文显一个人要拖着三个醉鬼,实在是顾不来,不过好在二黑同学良知未泯,主动拍拍胸脯说可以留下帮着照顾。 他说完,原本要走的王礼脚步一顿,扶了一下自己的眼镜,弱声道,“那我也留下来帮忙好了。” 唐文显答应下来叹了口气,一手扶着一个,还有一个让王礼撑着,又使唤郑尔过去打车。 大家各自散了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时间有点晚,唐文显本来是打算将她们都送回去的,可看看这一个两个一滩烂泥死鬼拖也拖不起来的样子,头疼地让出租车师傅把她们送到了自己表姐开的一家小旅馆里,打声招呼要了三个房间后,让那俩弱质男子一个屋子,自己拖着醉死的季零雨一个屋,剩下醉死的俩就一起丢到床上,任由她们自生自灭。 莫小北虽然酒量不怎么好,但她排毒能力好醒酒还算快,自己躺一会儿就清醒了一些。 迷迷糊糊睁开眼坐起身,看见陌生的环境,坐在床边正在发愣,身边忽然传来一声“想喝水”的声音,她下意识转头过去看,就看见漂亮女孩子半躺在床上对着空气乱抓。 她脑子还是一团浆糊,好半天才想起来好像她们是喝多了。但她们现在又在哪里,她也不清楚。 耳边女孩子说想喝水的声音越来越虚,莫小北赶紧爬起来,靠着人的本能踉踉跄跄地摸到了饮水机前,倒了一杯水走到床边,蹲下来对床上的女孩子轻道,“水…来了。” 明显的女孩子是渴坏了,听见有水,慢慢抬起头。 她的眼睛红得和兔子似的,眼泪沾得她满脸都是,两只眼也肿了,额前的头发不知道是因为一直在哭还是热的,都湿透了,服服帖帖地贴在她耳畔两侧。刚才她趴的地方,也是湿了大片。 看见她这样,莫小北心里难受极了,酒还没全醒,脑袋还是迷糊的,仗着酒劲,她胆子也大了不少,扶着她靠住自己的肩,一边把水递到她嘴边让她喝,一边轻轻问她,“你哭…什么?” 女孩子不回她,慢慢把那一杯水喝下去,才有力气转头看她。 眼睛盯着她定定看了几秒,才慢慢地松开手里的杯子,整个人趴在她怀里,声音闷闷的。“莫小北,我可以咬你吗?” “嗯…咬吧。”莫小北很爽快,虽然她意识还不是很清楚,但只要是怀里女孩子的要求,她都不会拒绝。 “我又不想咬了。”怀里女孩子听闻,不知是不是脾气上来了,忽然有些生气的样子,死死地埋首在她怀里,伸手打了她一下,“莫小北,你还记不记得咱们之前说过的,高考之前都要好好的。” “记得啊。”莫小北动作迟钝的点头。红红的和番茄一样的脸上都是迷蒙,两只手比划来比划去的,“你说咱们不要想其他的,就好好在一起玩儿…咱们一起过了大半年,我很开心的。” 她是真的醉了,但是怀里的女孩子似乎比她要清醒许多,听见这话,猛地抬头,皱眉看她道,“可是现在高考已经过去了,先不管未来如何,莫小北,我想问你一句话。” “什么…话?”莫小北直觉她要问的话很危险,但是她喝的大脑当机了,一时反应不过来,愣愣地往下问。 “你把手伸出来。” “哦好。”莫小北有些傻乎乎的照做,刚伸出来一只,就被面前的女孩子又打了一下。 “两只手都伸出来。” “哦,”莫小北点头,像个僵尸似的平伸出自己的双手。 刚举起来,就见面前的女孩子深深望了她一眼,而后从她腋下抱住她,扑到了她怀里。 “算了不问你了,反正这答案我也不想知道,我只想要结果。” 莫小北持续当机,手依旧僵硬的举起来不知道该往哪放,正觉得有些尴尬时,就听见怀里女孩子看了看手表,望见时针指向十二后,兴奋异常的和她道,“太好了,这样一天就完整了!莫小北你记好了,六月九号是我们的交往纪念日,不许忘了,明白么?” 第55章 曾经有人教过她,对付那些畏首畏尾的人, 最好的方法就是不和她磨叽, 想做什么就直接单刀直入。 苏子卿从小时候起就被人夸很聪明, 但她自认为自己是有些不聪明的。如果不是被逼无奈,她根本不想用这样像是胁迫的法子来告白。 但她要是不这么做,估计这辈子她藏在心里的话都说不出来, 后半生估计会被抑郁和遗憾折磨死。 趁着酒劲未过,她难得强硬一次,一副她要是不答应,就和她跳到黄河里同归于尽的架势,拽着莫小北的胳膊就是不让她走。 长这么大,被告白的次数也不少, 头一次遇到这么野蛮的。莫小北的酒还没醒彻底, 突然来了这么一出,让她的脑子一片空白。 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想要理清逻辑。 怎么她们好像还没开始交往就有了交往的纪念日了呢? 然而面前的漂亮女孩子根本不肯给她思考的机会, 猛地上前抱住她, 摇着她的胳膊撒娇地前后晃, “莫小北你记住了吗, 莫小北你不许忘了, 莫小北你……” 她一连说了几十遍, 快要给人洗脑的程度, 本来就晕的莫小北被她晃的头更晕了,迷迷糊糊地就点了头。 这样算是同意和她在一起了吧? 苏子卿也有点晕,但那不妨碍她高兴。 第97章 明确看见她点头以后, 高兴地抱住她的脸亲了好几口,然后可能是兴奋过度,她抱着她抱着抱着就睡着了。 趴在莫小北怀里一动不动的,嘴角带笑,笑得很是香甜的样子,让莫小北再想把她摇醒问问她刚才那是什么意思都有些不忍心。 但她身上还带着酒气,也不可能就这样放任她睡过去,莫小北只好自己当了一把坏人,把她摇醒让她去洗涑。 两个人闹到很晚才睡下,第二日唐文显来敲门的时候许久都没人应声,就在唐文显猜测这俩是不是酒精中毒双双在房里飞升了的时候,莫小北打着呵欠开了门,揉眼睛道,“有事吗?” “退房啊,你说有事没有。”唐文显上下迅速扫了她一眼,没看见她身上有什么可疑的痕迹,方慢慢悠悠道,“快让你房里的另一个起身回家,她爸打零雨的手机都快打爆了。” “哦好。”莫小北这才记起来她昨晚上吃完饭的时候忘了和她妈说一声她要留宿了,立马转身洗涑顺带叫醒还在梦里遨游的那只美人。 她们没带衣服过来,莫小北昨晚上就撑着打架的眼皮自己洗好了她们昨天穿的那套挂在阳台上,多亏了夏天里阳光毒余热高,清晨摸了一下发现那套衣服竟然都干了,便顺势换上,跟着唐文显过去前台退房。 几个人在学校大门口分开,大家各自回去,苏子卿本来想再和莫小北说话的,但莫小北刚走到学校门口就看见她妈抱着十几块钱买回来的塑料挎包蹲在学校侧门的门口,大太阳底下晒得脸上都是汗她也不知道避一下,就只蹲在那里眼睛往学校两边的马路看。 “妈。”看见她妈这样,莫小北一阵心酸,眼眶忍不住就有点热,赶紧跑上去把她妈扶起来,“这里日头那么大,你蹲这里干什么?” “小北啊,你上哪儿去了,妈找了你一夜。”她妈眼眶下都是黑的,眼里也有血丝,拍着她的手道,“我在这县城里也不认得几个人,也不晓得到那搁去找你,就只能在学校门口等等你了。” “咱们回去吧。”听完她妈这番话,莫小北心中愧疚更甚,扶着她妈母女俩轻轻说着话往自己租的房子里走。 苏子卿就站在离她们不远的地方,全程莫小北没抬头看她一眼,倒显得她这个人柱子有点扎眼了。 “走吧子卿,你要在这傻站到什么时候?”直直往那边扫的时候,季零雨一脸黑气的站到她身后,拍了一下她肩膀,盯着那边母慈子孝的画面,叹了口气,“她妈妈大老远的过来也不容易,咱们回去吧,叔叔和我妈他们昨晚上给我打了六十多个电话,肯定都急死了。” 苏子卿没说话,默默望了一眼她们离去的方向,和季零雨回了家。 *** 高考过去了,莫小北也没了可以继续呆在这县城里的理由。 她妈雇了一辆三轮车将她在出租房里所有的东西都拉回了家。 她走的时候是清晨,安沛瑶找到一份暑假工,刚要出门打工,看见她打包行李的时候,一直在旁边看了好久,趁她妈出去和房东说话,才淡淡和她道,“你不要找苏子卿了?” 整理床铺的手顿了一下,莫小北没有回她这句话,只轻轻笑了笑,“你一个人要好好照顾自己啊,我先回去了。” 说完,她继续转头收拾东西。 她当然不是不想找苏子卿,早在高考的前一天晚上,她就想好了许许多多的东西。 她决意回去就说服她妈到县城里打暑假工,自己重新找一个房子住下。 至于为什么不再和安沛瑶住在一块儿,可能是住得太久了对她总是干预自己私事有些厌烦吧。 莫小北是个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人,当晚她跟着她妈回去后,就一直磨她爸妈让她出去打暑假工。 她爸妈虽然不放心她一个人出门,但架不住莫小北一个劲儿的央求,只好点头同意。 莫小北顿时如蒙大赦一样,在她妈忧心忡忡地叮嘱她要小心的时候,已经高高兴兴地收拾好了所有的东西,装在一个行李箱里,等不及地坐上了去往县城的车。 在县城里溜达了一天,她在离学校不远的一个小巷里找了一个单间二十坪的小屋子。又在学校门口外那一条小吃街上的面店里找了个端盘子洗碗的工作。一个月工资虽然只有一千两百多一点儿包吃不包住,但对于还一无所有从未赚过钱的莫小北来说,那已经很足够了。 虽然高三的已经高考完放了假,但高一高二的还在继续上课。每天放学的时候店里都是人头攒动,莫小北常常忙不过来。 晚上店里打烊,她从街道边慢慢走回去时,总是腰酸背痛的。 但她慢慢地一边走着,一边看着夕阳慢慢染红西边的大片天空,一片一片火烧的红彤彤的云在天边飘来飘去,总觉得自己已经很幸福了。 知足常乐,她还活着,能看见这样漂亮的景色,就已经比什么都重要了。 这种感觉在晚上洗完澡,站在她租房的院子里,感受着清凉的风从身边吹过,一边听着耳边不绝蝉鸣的时候,最为强烈。 她一直没有联络苏子卿,连一个电话都没打过。 对方倒是起初会时不时地打一个电话过来,但她通常接起后两个人隔着电话筒就是一阵沉默,她不知是说什么,对方是想说什么却不敢说。 第98章 因为这样尴尬到不行的局面,久而久之的,她也不打电话过来了。 对于这样的结局,莫小北什么也没说,只在忙活的间隙,对着她给她买的两百块钱的手机发呆。 六月二十六出成绩那天,天气热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中午过去饭馆里吃饭的人很多,莫小北一直在忙活,没功夫查自己的成绩,怕自己分心,手机也没有开机。等到晚上下班,伴着习习凉风回去,打开手机后细细一瞧,才发现自己手机上多了几十个未接来电。 大部分是她爸妈的,可能是心焦她的成绩,有几个唐文显的,连季零雨都有几个,就是没有苏子卿的。 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失落,加入的班群里大家刷頻已经快刷疯了,内容都是诸如自己多少分的,莫小北没理会班群的那些人,自己按照查分的网址搜过去,异常淡定的望着自己的分数慢慢跳出来。 592。 中午的时候,她们省内文理科的一本分数线就出来了,因为今年的地理尤其难,文科划线的标准由去年的554降到了521。 对于只想让她考上一本的父母而言,可能这分数足够了,而对于她自己,对于勤奋努力了三年的她来说,摸着良心,她觉得这些是不够的。她其实想考的学校,分数要比这高上近五十分。 有些事,只靠努力是没有结果的。就算努力了也会白费。 她也不小了,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她不想再在这些无谓的事上做纠结,她只想知道苏子卿怎么样了。 但是没人告诉她,她做贼一样给季零雨和唐文显分别打了电话过去,但总是无人接听,要不就是拨打的用户正忙。 坐在出租屋廉价的床上,她望着手机一脸的懵。 季零雨不接她的电话还情有可原,可为什么连唐文显都不接了?难道出什么事了不成? 她异常疑惑,又打了好几遍她们的手机,还是全都被挂断了。 莫小北也就放弃了。对着自己的手机发呆发了三个小时后,拖着疲惫的身子上床睡觉去了。 夜里,她做了一个梦,梦里是在高考之前,她买了一个封面是金色麦田的笔记本,她抚着那画上头熟悉而又陌生的麦穗,笑着对一边专心挑笔的人说她要是考不上就回去种田了。 一边的女孩子却抬头看着她,笑得眼眸都弯了,声音清甜。 你种田我陪你去啊。 她笑着说。 咱们以后老了,就找一个偏僻的小村,种种花养养草,坐在藤椅上晃来晃去的,喝茶看报,挺好啊。 是挺好的,可是我亲爱的女孩,在泥泞的田地里顶着夏天几十度的高温去田里给玉米打药施肥,弯下腰咬牙挑稻谷犁田,那才算是真正的种田啊。 第56章 莫小北是六月十号打的暑假工,到七月十号去填志愿的时候, 刚好一个月的时间到了, 是发工资的时候。 面店里的老板人挺好, 早上点了现钱给她后,知道她要去填志愿,便给她放了一天的假。 摸着这一小沓钱的厚度, 莫小北头一次有了赚钱的实感。也真实感觉到尽日里给人端盘子送水,满头大汗都没功夫擦的那种劳累感。 小心翼翼地把钱收好以后,她步行到了班主任的办公室去填志愿。 学校后面那栋教学楼上攀满了爬山虎,这时节绿油油的,看得人心旷神怡。 走在校园里,琅琅的读书声渐渐地传入耳里。 有些东西, 等真正失去了才知道有多可贵。 想想高考之前的几个月里, 每天晚自习之前,她就趴在教学楼六楼的楼顶上上, 一边笑着听总是记不住哲学定理的美人背书, 一边看着楼底下渐乎的灯火, 心里暗自盼着要是高考早点结束就好了。 但真正等到一切都结束, 每天用流下的汗水换钱的时候, 她才明白读书的时光有多快乐。 尤其是一群同龄人为一个共同梦想拼搏的时候, 若是身在其中, 就会让人热血沸腾。 学校图书馆前竖立的屏幕里又在闪动通红巨大的字体。 上头清晰地写了一中今年有多少学生考上,考上重点的有多少,上了本科的又有多少。并一一列出了名列前茅学生的名字。 在教学楼前站了一会儿, 看着自己的名字在那大屏幕上慢慢滚动,莫小北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三年的时光啊,好像指尖的细沙,不知不觉地就在妄图挽留的指缝间流走了。 “莫小北,你不进去么。里头她们讨论的正热闹呢。” 她对着电子屏幕发愣的功夫,戴着眼镜的王礼从门口走过来,斯斯文文地和她搭话。 能把人烤化了的天,他却还穿了一件牛仔外衫套在身上,让莫小北看着都觉得热。 “你填好志愿了?” 她和王礼说不上有多熟,只能礼貌地回他一句。 “是啊。省会师范学院的英语系,我想当老师。” 王礼平常话不多,戴着金丝边眼镜,讲话细声细气的,加上个子不高,总会给人一种阴柔的女气。 听见他说想做老师,她一点都不惊讶。“我觉得当老师挺适合你的。” “这世上哪有什么适合不适合,只是看个人的爱好罢了。” 王礼无奈笑了一下,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摇头道,“我可不像班里其他的女强人,我没什么野心的,我不想赚大钱,饿不死就好了。” 第99章 他说得话叫莫小北想笑,随即一种莫名的压迫感袭之而来。 当初在她们选文理科的时候,就有很多老师告诫过她们,文科不好找工作。 而在这不好找工作的文科专业中,寻找到一个能在大城市买房买车的抢手专业,就更难了。 安沛瑶在分数下来以后,就辗转找到她,拉着她到网吧查了一天最赚钱的专业是什么,才敲定了经济管理。 唐文显在高一的时候就打定主意学金融,到了这时候,当然是没有什么犹豫。其他的同学在班群里讨论来讨论去也觉得学金融和商务管理最好,毕竟沾了个“金”字,听起来名字就高大上不少。 至于她…… 不想未来的四年被传说中奇难无比的高数折磨死,又不想念了四年的书却赚不到一分钱,查了好久的资料,莫小北才选了翻译方向的小语种。 经济开放的大门越来越开,想要找好工作,想要赚钱,似乎除了北上广深这四个城市以外,再没有别的什么出路。 莫小北对他笑了一下,“我可没有你这样好的心态,我上有老下有小呢。” 她说得也不算假话,她爷爷奶奶和刚上小学的弟妹还等着她出来工作供养呢。 王礼对她露出一抹微笑,伸出白得能看见血管的手对她做了个加油的动作,“那你要加油,几年以后,等你富贵了可不能忘了我啊。” “那也得能富贵才行啊。”莫小北也笑,两个人说了会儿话,便要分道扬镳。 王礼转身的一刹那,莫小北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忙叫住他,“对了,郑尔填的是哪?” “对面的三中。”男孩子的声音有点低。 县城里的高中本来有三个,从她们这一届开始,三中就和一中并在一起,作为复读生的校区,单独供想要复读的学生们学习。 始听见王礼的这番话,莫小北是懵的。 虽然郑尔那货不太靠谱,总喜欢吹牛自己考个清华北大不是事儿,但依他平常小考的成绩,好歹考个二本还是可以的,怎么去复读了? “怎么回事儿?”莫小北不明白了,“他想考重点,所以去复读了?” “看来你是真的不知道啊。”听见她这么问,王礼苦不得不笑着转过来,和她解释,“具体原因我也不知道…但听说他们那个考场在考英语的时候,挂在墙上的钟不知道怎么慢了,迟了十分钟,那个考场里的人,一半以上都没来得及涂完答题卡。” 墨菲定律是人类永远也逃不开躲不掉的魔咒。你越怕什么,它越来什么。 在她们高考之前,她就听说过无数起因为考场时钟的问题影响考生成绩的,但她死也没想到,这样现实的一幕会在她身边上演。 她记得高考前的一个晚上,郑尔那个二货拿着他的准考证在她面前炫耀了四十分钟,就为了让她看上头他的考场和苏子卿是一样的。 “哈哈哈哈,北姐你羡慕不。我和苏美人一个考场啊!” 那时候郑尔那欠揍的声音似乎还在耳边环响,莫小北理了好久的思绪才明白了一件事。 苏子卿和郑尔一个考场的,那这么说,她也有可能没填完答题卡了? 一颗心忽然坠到了谷底。 她似乎有些明白为什么这些时日她打电话给季零雨她们,总是没人接听了。 “苏子卿就在里头的办公室里,还差十四分够一本线。班主任正在给她推荐省里几个比较有名的二本学院。” 似乎是看穿了她的想法,王礼轻轻说着,抬起下巴往里头指了一下。“你进去吧,我看她的神色不是太好,肯定因为这件事受的刺激也不小。” 莫小北没接他的话,也来不及和她说什么别的,心里忽然被堵得厉害,只能脚步生风的往里走。 如果没有亲身体会的人,是不会知道对于潜心向学十二年,赌上一切在两天内拼搏定胜负,最后却因为别人的失误让自己梦想的大学落空了的人的感受。 就好像一颗心被无数条铁条撕扯着一样难受。 尤其对于平常成绩优异的人来说,忽然考砸了一次,身边的舆论更是不好应对。 但苏子卿的表现异常淡定。 莫小北一口气跑到办公室的时候,那位姐姐正潜心静气地一边喝凉茶,一边听愁眉苦脸的班主任给她解读分析报名指南上的各个学校。 旁边立着的她的好姐妹季大班长及一干侠骨柔情的姐姐们则捏着扇子站在她身后给她扇风。 不知道内情的人看见这副景象,准会以为已经到了中年的班主任才是没考好的那个,而一边那淡定坐着的漂亮女孩子是宽慰她的了。 所以她神色哪里看起来不好了。王礼你这个大忽悠! “小北来填志愿啊。” 听见脚步声,几个围在一起的人同时抬头,只有那喝凉茶的人没动。 莫小北轻轻应了一声,看了那好像成了雕像的人一眼后,慢慢地接过笔,缓缓勾选好几个自己想好的学校和专业。 “又是那么远啊,你们这几个小姑娘,真是不让人省心。” 看见她填的几个学校和专业后,班主任摇了摇头,叹口气说,“我教了好几届文科班的学生,女孩子都恋家,大都极少出省,你们这一届倒好,各个巴不得往外头跑啊。” 莫小北不知道他说的“你们”具体指的谁跟谁。只能笑着打了几声哈哈,“读书的时候不往外走走看看,以后就没机会了,整天窝在家里就生霉了。” 第100章 “你们这代的女孩子啊,就是喜欢做跟别人不一样的事。”感叹一句,她们和蔼的班主任也就没说什么别的。 莫小北填完东西在原地跟雕像似的又杵了一会儿,过程中除了和其他过来填志愿的同学闲聊几句,就是偷偷看那淡定坐在椅子上的漂亮女孩子发呆。想看小说无。处找资。源吗,那就来,叭咡似午珥陵邻臼 她看她看得眼珠子都快转不动了,她却一次都没看过来,只留给她一个立体完美的侧脸,让她看得心里一阵阵泛动。 众目睽睽之下,莫小北找不到和她搭话的勇气,只能枯坐着,等时间慢慢溜到了四点多,答应面店老板帮忙的时间到了,莫小北不得不打声招呼离开。 走的时候,几个围在一起的人笑着和她说再见,连她一进来后就没给过她好脸色看的季零雨都抬头真挚的和她说了一句再见,就是没看见她在意的女孩子抬过头。 也许,她们说得再见,是有缘再见。但从头到尾都没正眼看过她的女孩子是什么意思呢? 毕竟高考一结束,连接整个班的纽带就散了,往后的几年,甚至几十年,大家都不会有再见的机会。 连“有缘再见”的机会也不给她吗? 第57章 可能是身处内陆受传承已久科举制度影响还比较深的缘故,北方对于考试的热忱和偏执是许多南方人想也想不到的。 可能从刚上幼儿园开始, 对于自己孩子的考试这方面, 就有严格的要求。 而对于高考, 则更像是一种全民的狂欢。 晚上十点多,在面店里人越来越少,老板在柜台后头忙着点钱时, 莫小北托着脸坐在第一桌的桌位前,看着街道边路灯下来回走过的人,觉得异常怅然。 可能人生就是这样,出生,学习,长大, 工作, 结婚,生子, 老去。 莫小北没办法想象自己一脸皱纹拄着拐杖的样子, 因为她一想到老人, 就会想到“含饴弄孙”这个词。 她一定是不会有孙子的, 所以她没办法想象自己老去的光景。 大概会像普通的独居老人那样, 死在屋里等过了一个月尸体发臭了才会被人发现吧。 莫小北有些悲哀地想。 自从认得了一位姓苏的美人后, 她就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和普通人一样, 组立完整的家庭。 掏出手机看了又看,除了几个垃圾短信,再没人找过她。 高考结束那天晚上苏子卿说的话还言犹在耳, 难道现在她就要出尔反尔了么? 莫小北觉得自己现在好像是行走在荒漠里的人一样,心都是死的。 虽然她知道她住在哪里,但让她去找她,以她腼腆的性格,她是做不到的。 只能在面店打烊以后,失魂落魄地回了自己的住处。 走到自己租的小屋前,隐约看见门口站了个人,在走廊下来来回回地走,行迹有些可疑。 以为是来了什么小偷,莫小北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刚要喊人,那个人却从兜里拿出了手机。 打开时,苍白的荧幕光照亮了她的脸,在黑夜里显出了一种不一样的,如精灵一般的美感。 是苏子卿。 她的手里还拉了一个巨大的行李箱。 这情形怎么样都像是要找她来告别的。 在看见这画面的一瞬,莫小北瞬间脑补了偶像剧里演的十万个男女主角出国留学的情节,心里一紧,眼泪都憋出来了。 那样她以后就更找不到她了。 莫小北慌了,情急之下声音都带了哭腔,上赶着跑到她面前,拉住她手腕,急急道,“你别走。” “我不走啊。”苏子卿拿出手机正想看时间,忽然就被旁边闪出的人抓住了手,吓了她一跳,听见熟悉的声音,那颗快蹦出来的心才慢慢按回去。 回身看见拉着她的人泪眼婆娑的样子,顿时又是惊讶又有些心疼,回握住她手腕,轻轻安抚她说,“我不会走的,我来是要投奔你的啊。” “嗯?”莫小北好不容易才把情绪稳定下来,揉揉眼睛正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听见她这么说,奇怪地指指自己,“投奔我?” “对啊。”手机屏幕下淡蓝的光晕里,女孩子嘴角的笑有些无可奈何,“我妈让我去市里复读,说怎么也要让我上个重本才行,我不同意,又拗不过她,只能趁着她还和我爸吵架的时候自己打包行李跑出来了。” 莫小北更惊讶了,“你自己一个人跑出来的?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 “你有没有发现,每天面店到快关门的时候,总会有一个戴着纱网白帽的女孩子到你们店面的最里端吃饭?” 面前的女孩子眨眨眼,对她笑的有几分得意,“怎么样,我学来的侦探手段不错吧?” “你不会每天晚上都过来吃面,然后再跟着我回去吧?” “对啊,我厉害吧!不过,就因为晚上多吃了一顿,我最近都长胖了一圈呢。” 低头隔着衣裳捏了一下自己的肚子,直摇头,“本来想拉零雨一起去的,但那小妮子一听说,看我的眼神就像和我有血海深仇一样,直嚷嚷我是企图让她发胖,好不让她在大学里找男朋友,我只能自己一个人过去了。” 说起这个,她好像受了万分的委屈一样,眉间皱起,眼眸里也氤氲了几分可怜的意味。拉着莫小北的胳膊,左右摇晃着撒娇,“小北,我吃了好久的快餐面了,我不想吃了,你给我做。” 第101章 “你到现在还没吃饭?”听见她每天都偷偷跑去看自己莫小北就已经很揪心了,再听说她现在还没吃东西,更加心疼,“先进去吧。” “好。”身旁的女孩子好像只软乎乎的小兔子,乖顺地点头,拉着行李箱跟在她身后。 自觉自己打工者的身分,除了赚钱不需要额外的花销,所以莫小北租的房子也往简陋了靠。 十二平的小屋,里头光线不太好,只有一个六十瓦的灯泡尽职尽责地在散发光热。 但由于这是炎热的夏天,灯泡散出的光引来了无数只扑火的飞蛾以及嗜光的蚊虫,在人耳边飞,翅膀振动的声音听得人心里异常烦乱。 屋里头一个木板床一个桌子两把椅子,算是基本的家具配备。 她自己从家里带了个小风扇一个凉席一床被子一个煮粥的小电饭锅,在这边买了几个塑料盆和碗筷,算是将自己的家当都配齐了。 但怎么看,这里还是简陋到可以算作破了来说。 如果她再往墙上糊那么几张报纸,这个小窝就更有流浪者的风范了。 把身后的漂亮女孩子领回去之后,莫小北心里就止不住后悔了。 怎么看她身后穿着时尚的女孩是子和这里都是格格不入的。 这感觉就好像把一颗钻石丢到布满青苔的枯井里,让她璀璨的光辉被埋没一样。 莫小北很局促,转过来时脸上布满了歉意,低头扭着手指,异常局促不安。“对…对不起,我这里太简陋了。” 她的话音刚落下,屋中随之传来“咚”一声轻响,面前的女孩子丢掉了手上的行李箱,轻轻抱了上来,头靠在她肩窝里蹭来蹭去的撒娇。 她的腰间被收紧,鼻腔内慢慢传进女孩子的体香和她和麦芽糖一样清甜的声音。 “我跟你一块就好了,才不管这些呢。” 初恋是很甜蜜的,初恋也是很苦涩的,所以初恋才会被人永远铭记于心。 也许,当人们怀念初恋时,不是怀念那个人,而是怀念当初青涩的自己。 少年人的感情有时候很纯粹,有时候也很累。 在懵懂的时候明白爱情,带着对未来的无措和迷茫,在不知不觉中就会伤害到爱入骨髓的人。 所以往往初恋都是无疾而终的。 但是苏子卿一直都相信,爱情是可以争取的。 从小的时候,她妈就教育她,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 就算生活中有一万个意外和措手不及,也会有一万零一个对策。 喜欢什么东西,就要自己去拿,喜欢什么人,就算她总是畏畏缩缩,她也会往前追。 大不了,当爱情需要一百步的时候,她走九十九点九步。虽然她有时候也会因为对方的畏缩受伤,但只要心里有一块完好无损,睡一觉以后,她就还有勇气再去追逐。 听见这样的话,说不感动那是一定不可能的。 搂着怀里女孩子纤细的腰,莫小北觉得眼眶泛酸。 在她还在自己肩窝蹭的时候,无奈地揉了揉她的脸,“你不饿了?我去给你弄吃的。不过我这地方太小了,我只能弄粥了。” “只要能吃就好。”怀里的女孩子听见这话,慢慢从她怀里退出来,拉着她的手往自己肚腹间抚,“你摸一下,我快饿瘪了。” 面前的女孩子瘦到能抚到她的肋骨,莫小北也心疼了,爱怜地抱了她一下,“那你去椅子上坐着。” “好。”苏子卿很有落魄女子投奔人的自觉,乖乖答应下来,就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一双灵动的眼眨也不眨地盯着莫小北看。 莫小北努力用屋里所有的食材做好了一锅卖相还不错的粥,转身端给她的时候,看见她乖宝宝的坐姿,觉得心里止不住地泛粉红泡泡。 像挠猫下巴一样抚一下她的下巴,笑道,“吃吧。” “好。”苏子卿真是饿坏了,接过还挺烫的萝卜腊肉粥就往嘴里送,刚吃了一口就被烫得眼泪直流,模糊不清地道,“呜…好烫…” “你别急啊。”莫小北赶紧给她找水,转身看她小心翼翼地吐着舌头散热,哭笑不得道,“我不会跟你抢的,你慢慢吃。” “呜……”可能是觉得有点丢脸,在六十瓦灯泡朦胧的灯光下,都能看见面前的女孩子耳朵跟染色了一般越来越红。 抬眼望见她笑眯眯的,更觉得自己丢脸了,索性一只手把自己的脸遮住,一只手拿勺子舀起一点粥慢慢地吹冷了,再往嘴里送。 因为被遮住了一些视线,加上她两只手没办法保持平衡,好几次勺子都戳到了她下巴上。 她的吃饭方式有些奇怪,加上眼看着她跟个小花猫似的下巴上沾满了米粒,莫小北就忍不住捂嘴笑。 越笑越觉得好笑,最后索性滚到床上抱着被子笑出了声。 她那么大动静苏子卿哪能不知道,吃着粥,瞟一眼她没说什么,等吃完东西擦了嘴后才有空收拾她。 拿起一边的枕头往她身上丢,整个人同时也扑了过去,“竟然敢笑我,莫小北你死定了!” 第58章 恼羞成怒的小苏同学当然也没能拿不怕死的莫同学怎么样,顶多就是扑到她身边对着她肩膀一阵乱打而已。 不过她也舍不得真打, 戳戳挠挠几下就算是教训了。 莫小北倒在床上笑够了, 也心疼她, 给她找好洗涑用品让她洗完澡后,两个人收拾一番,牵着手一起躺在莫小北那张铺了凉席的小床上, 听小小的电风扇在耳边吹得嗡嗡响。 第102章 关了灯,屋里只能看见点的蚊香发出猩红的火光。 莫小北看着那零星的火光发呆,肩头上忽然多出了一份重量。 她轻轻偏头,女孩子轮廓分明的脸就近在咫尺。 她身上还有干净的香皂味,是莫小北小时候最喜欢的舒肤佳的奶香。 “我瞒着我妈报了省里的一所师范学院。” 人在安静下来的时候,才有想要说知心话的氛围。 听着窗外一声接着一声的知了叫, 莫小北歪头, 听靠在她肩头的女孩子用细腻的嗓音轻轻道,“那学校是二本里口碑最好的, 学校在我们县城的西南方向, 我选的是汉语言文学专业。听人说, 那城市是一个现代诗人的故乡, 有很多老街, 里头挺漂亮的, 而且, 那也是我爸以前的学校,隔了快有十八年,我竟然当了他师妹, 哈哈,他一直在叹造化弄人。” 她絮絮叨叨地说话,不知道是在告诉莫小北她今后的打算,还是在自言自语。 黑暗里,她的声音很轻,像是风一吹就散了。 “我填的全是出省的。”莫小北握紧她的手,轻轻道,“最远的在南边,离咱们省有两千里路,那里……” “我看见你的志愿了。”不等她把话说完,身旁的女孩子就打断了她的话。 莫小北自觉闭嘴不再谈这些,只把风扇往靠在她肩膀上的女孩子身边移了一下。“快睡吧,晚上熬夜容易长痘的。” 靠着她的人又往她怀里躲了一下,慢慢开口道,“我在靠近县图书馆的地方找到一份工作,后天就过去了。” “你打暑假工?”听见她这么说,莫小北激动地翻身就要爬起来和她确认,“你怎么——” “难道只许你放火,不许我点灯啊?”靠着她的女孩子很是不满,状似埋怨地捶了她一下,“那是个奶茶店,里头工作算是很简单的,我在家里闷着也是闷着,不如出来看看,能锻炼一下自己,顺便赚点零花钱。我刚刚给我爸打了电话,我爸都同意了的,并且让我可以和你一起住,房租的话,我们分担。” 莫小北当然没有那个胆子敢反驳她,乖乖地又躺下,“那个奶茶店我知道,挺远的,你每天怎么过去啊?你住在我这里,没有车啊。” 她的屋子太小,搁不了电动车,让她把家里的电动车弄过来是不可能的,她们县城里又没有公交车,那奶茶店离她租的这屋子还有好一段路,所以力求上进的好同志苏子卿要怎么过去上班呢?难道坐11路公交车? 那还是别了吧,别说大热天的走在路上能把人烤化了,就是一想到她为了不迟到而要早起去上班,莫小北都觉得心被剜了一块似的。 “嗯,这的确是个问题…”怀里还在努力摆出一个张牙舞爪形象,企图威胁她的人顿时噤声。 莫小北也就知道她并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不禁有些好奇,“你是怎么找到这个工作的?” “嗯…”怀里人更加安静了,甚至连呼吸都轻了很多。 莫小北感觉自己已经猜到了一些,饶有兴致地继续拉着她刨根究底,“应该是你和季大班长一起去喝奶茶的时候,发现那边正在招工,就顺势去了?” “不可以吗!”可能是被逼得急了,苏大小姐恼了,抛了平常总是温柔知礼的形象,猛地坐起身掐腰,对她理直气壮道,“反正我找到打零工的地方了,你管我怎么找到的呢!” “好好好。”莫小北举双手投降。 是她不懂事,既然是苏大美人说的,那肯定是什么都是好的。 没让苏美人对于自己上下班的交通问题多担心纠结,隔天她就累得满头大汗地搬回来一辆折叠自行车。 苏子卿正在屋里看书,听见屋外莫小北兴奋喊她的声音,好奇地走出去,就见她一边把那辆折叠的自行车慢慢展开。 盯着那簇新的自行车,苏子卿不禁皱眉,“你从哪里弄来的这个?” “我买的。”莫小北不在乎地回答,边继续组装自行车的车链。 “你…” 苏子卿不知道是该说教她好,还是要和她讲道理好。 因为钱的问题,闹掰的情侣数不胜数,她和莫小北刚在一起还没有多久,要是因为这最不值当的东西伤了感情可怎么办? 但另一方面,她知道她家境不好,即使是为了她,她也不想她在她身上多花费额外的钱。 “这些钱是我舅舅帮我从乡政府争取的。” 组装好一切后,莫小北抬头,看见她欲言又止的样子,就知道她在想什么,轻轻道,“我们乡里为了鼓励学习,就给到了一本线的学生每人发了两千块钱,我给了我妈一千五,留五百块自己用,加上我自己打工的钱,还是够的。” 可是有钱也不是这个花法,就算她知道她是为了她,但还是不舍得她花钱。 但她本来就不是擅长和柴米油盐打交道的人,受她爸影响,也很讨厌和人论及钱的问题。 动动嘴,苏子卿到底没说什么,走到她跟前望着这折叠自行车,“你不是想载着我上班下班打工吧?” “对啊。”把自行车上的胶纸撕掉,莫小北拿口袋里的手帕擦了擦脸上的汗,对她露出个灿烂的笑脸,“我打听过了,暑假期间,我们的面店九点多就关门了,奶茶店要十点半呢,等我干完活就去接你。” 第103章 她说得轻松,可打完一天工也该很累了,苏子卿不想她这么劳累,可拗不过莫小北倔强至极的性子,怎么也打消不了她的这个心思后,只能由着她。 于是等夜幕降临,夜风吹拂的时候,若是有人拿着蒲扇走在县城里的柏油马路上散步,准能看见一个高高瘦瘦清秀的女孩子骑着一辆白色的自行车,载着另一个漂亮的女孩子穿过一条条的街道。 她们这个小地方,一到夏天就又干又热。连带着风吹在人身上都带着几分蚀人的蒸热。 不过这情况在傍晚时就会有所缓解。 晚间太阳沉到地平线下睡去了,被太阳晒得有热气的风也就慢慢凉爽起来。吹在人皮肤上,将身上的每个毛孔都打开了一样舒服。 县城的电线杆和天边相连,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天际被落日染成了橘红色。 趁着夜色沉霭,四周人看不见她们在做些什么,苏子卿就偷偷抱住身前人的腰,头靠在她后背上,伸出一只手拿着纸扇,给她轻轻扇风。 她们路过的几家卤菜店慢慢飘出诱人的香气,几个年纪小的孩子聚在路灯下研究着跳棋。 一些老人拿着蒲扇坐在自家门口纳凉,眉飞色舞说得故事,在几米开外的大街上都能听得见。 夏天的夜晚赋予这座小城独特的魅力,但只有她们知道独属于自己的浪漫秘密。 暑假的两个月,虽然每天都很累,但苏子卿很满足。 她渐渐明白卓文君抛却身分不惜当庐沽酒也要和司马相如私奔的感受了。 有些人的浓情温柔就像罂粟,一旦上瘾了就再也戒不掉那种感觉。 每次看见自己的影子深深映在腼腆高挑的女孩子的眼里,她总有一种格外的满足。 爱情,果然要在盛夏萌芽生花啊。 她爱极了这种感觉,莫小北也尤其珍惜这段时光。每一天都认认真真地对待,就怕自己稍微走神,两人独处的时光就稍减了。 不过,就算她们再怎么珍惜光阴,时间还是从指缝里慢慢溜走,眼看着就到了上学的时间。 八月的尾巴还剩下一点点的时候,莫小北辞掉了面店打工的工作,开始专心准备起入学的事,顺便在天凉的时候骑车四处走走停停,打算好好研究一下自己生活学习了三年的小县城。 苏子卿的奶茶店要到开学前一个星期才能辞掉,不能陪着她四处跑。莫小北就自己先拣定一个地方走一会儿,等她快下班了再去接她。 有次她去得早了,到了奶茶店才八点多,店里还有不少客人。 怕自己妨碍她做事,莫小北便拐到隔壁的图书馆,打算边看书边等她。 不过她刚捧起来一本《浮生六记》,耳边就传来一声高亢的呼声,“北姐!” 她下意识顺着声音来源望过去,就看见郑尔提溜着一大堆高考的参考资料,惊喜地望着她,“呜呜,北姐我总算看到你了,你不知道我都想死你了。” 几个月不见,他看起来瘦了许多,眼眶深凹进去,眼里血丝密布,整个人除了“萎靡不振”,没有更好的词可以用来形容。 第59章 “北姐,呜呜, 在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你, 我死而无憾了。” 顶着两个熊猫眼, 郑尔那货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走到她面前,哭丧着脸道,“北姐啊, 呜呜……” 安静的图书馆里已经有许多人注意到了他,表情都不是很好,忙把他拉出去,“咱们出去说话,不然吵到别人了。” 索性拉着她到苏子卿工作的奶茶店,要了两杯原味奶茶, 刚坐下, 就听对面的郑尔继续嚎啕大哭,“呜哇, 北姐啊, 我好惨啊。我还以为我能上个二本就不用再来煎熬一年了呢, 谁晓得那坑爹的表竟然不准啊, 呜呜呜…” 莫小北看着他一个一米八几的大男生觉得那么惨有点不知怎么办好, 尴尬的时候, 苏子卿端着两杯奶茶放到他们桌子前头, 推给他,不咸不淡地看他说,“事情都发生了, 哭也没用。” “呜…咦?苏大美女?”哭得一噎一噎的郑尔听见她的声音,顶着满脸泪痕诧异抬头,“你怎么在这儿啊?我不是听说你去市里复读了吗?” “擦擦,太难看了。”人美嘴利的苏美人没有回他,只是丢给他一包湿纸巾,淡淡道,“不过就是考得差了,不至于这样寻死觅活的。” “但是我期待了好久的啊。”郑尔还是很委屈,“苏美人你不明白这样的感觉,就好像是说,我辛辛苦苦种了三年的田,好不容易到了要收获的时候了,结果割的时候镰刀坏了,我种的稻都烂在田里了,我三年的辛苦白费了不说,连带着我的老本也没了,我爹妈还得再累死累活地帮我重种,邻居还要冷嘲热讽……呜呜不能说了,越说我越难受。” 拿起奶茶猛地往嘴里灌,他缩在奶茶店一角,眼睛红红的像个兔子。“从分数公布开始,我就没睡过一天好觉,每天就怕出门,遇到个人就怕他们问我考得怎么样。能怎么样,当然没有他们的儿子女儿好!我每天活得水深火热的,还得受那群人的审问,他妈的凭什么啊?!他奶奶的,我都快气死了……思前想后的睡不着,凭什么我就要比人家低一等,要接受人家的冷嘲热讽啊!我不甘心就拿一个大专的证书,以后更被人家嘲笑,所以昨天我就拉着行李箱去复习班报名去了。” 第104章 听见郑尔的话,莫小北不由转向一旁的苏子卿,听她说,她的妈妈对她要求更严,她们家接触的人也更多,那她是不是也得承受这方面的压力? “别理他们。你的人生是你自己的,跟那群人又没有什么关系。既然你决心要去复读了,就去做吧,全力以赴,别让自己后悔就好。” 不知从哪儿获得了炖心灵鸡汤的能力,苏子卿笑着宽慰他,“今天晚上就当是释放压力好了,明天等天一亮,你就得重振旗鼓,好好地打起精神面对生活和现实,明白么?” “苏大美女,你煲心灵鸡汤的能力可真是不错。” 吸溜吸溜鼻子,郑尔可怜兮兮地咬着吸管点头。“小的一定铭记您的教诲,坚决不辜负您煲鸡汤时浪费的时间。” “得了,你喝完奶茶就滚蛋给别的客人让个位子就是对我的报答了。” 苏子卿随手拿手里的菜单给了他一下,回首蕴了满眸的温柔望着一直没说话的莫小北,“再等我半个小时,我把剩余的材料放进冰箱里就可以走了。” 莫小北点头,随后又有些好奇地转头问她,“今天怎么这么早?” “今天突然想要提早下班,就和店主说了,让其他人顶一下。”将身上的围裙取下,她笑着走进了厨房里。 莫小北赶紧站起来,“要我帮忙吗?” “不用,你过来帮我,要是被店主看见,可能就要说我偷懒了。快坐着吧。”笑着回身和她说了句话,她便走了进去。 莫小北抚着奶茶杯子冰凉的温度,一直往厨房里头看,像只盼望主人归家的狮子犬,摇着尾巴巴巴地盯着她。 冷不丁地,面前咬着吸管的郑尔忽然看着她出声道,“北姐,你们要好好的啊。” 莫小北闻声转头,就看见他慢慢抬起那双布满血丝的眼。 很是真诚地看着她,躲着还在厨房里忙活的苏子卿,小声和她道,“北姐,我也不是傻子……我也不知道怎么跟你说这些,总而言之,不管往后怎么样,我只希望你和苏大美女好好的,往后我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见着你们…总之…总之北姐你们要好好的啊…” 奶茶店里头的电扇嗡嗡地响,四周能听见蛙鸣声。望一眼外间已经点亮的路灯,莫小北轻轻点点头,望着厨房忙碌的人,抚着没有开盖的奶茶,不再说话。 一口气喝完了加冰的奶茶,郑尔就又跑去了隔壁的图书馆。 走之前,丢给莫小北一个用小贝壳串成的手链,对她做了个敬礼的潇洒姿势,“这是我之前旅游的时候去海边捡来让人串的,算是报答北姐两年来借我抄作业给我讲题的恩情了,兄弟我走了,北姐别想我啊!” 莫小北赶紧起身叮嘱他,“你记得好好学,别再上课的时候偷看电子书了!” “好啦好啦,我知道,北姐你怎么跟我妈似的。” 他摇摇手走进了灯火通明的图书馆里,出口处蹲了很多带着孩子买书的家长在结账,偶尔还能听见他们训斥孩子好好读书时蛮横的口吻。 他慢慢消失在图书馆那些堆得高高的高考资料里头不见人影。 莫小北也就不再看他,拿着手链,正低头专心研究上头贝壳的纹路,苏子卿已经收拾好了走到她身边。 望着她手上的东西,擦手的动作顿了顿,“那是什么?” “郑尔那货给我的,说是他在海边捡来的就让人串了一条。”莫小北拎起来贝壳手链在她面前晃了两下,轻轻笑了笑,“不过我不喜欢戴这些,你要吗?” “既然是别人给你的,怎么能送给我?” 轻轻搭下眼眸,她慢慢地拉着她的胳膊往外走。 刚走出店门,一股燥热的气息就迎面扑过来。外间的吵嚷和汽车鸣喇叭的声音也就听得更加清楚。 外间的天很黑了,人来人往地都在做自己的事情,没有人会注意到她们。 苏子卿这才敢将拉住她的胳膊转为挎住。 等莫小北开了自行车的锁,让她坐上后座时,她慢慢地勾住她的腰腹,靠在她肩头上,一只手揪着她衣裳的衣摆在手指头上来回绕,一边看着通明的夜景在她们身后倒退。 像是她小时候跟着她爸爸看纪录片时里头讲解员说得电影的倒带,不过这是有颜色的。 夜里头看不见经过她们身旁的人的面容,也听不见他们在说些什么。 只知道他们的嘴在歙动。 她们就好像游离在世间之外的。也不用理会什么。 “你要是想送我东西,就不要把别人送你的转送我。” 莫小北专心骑车的时候,身后的女孩子突然出声。 “我也想要贝壳的手链,但我不要别人送你的。你真心想要的话,就自己去海边捡了送给我。” 身后人好像跟她赌气一样,揪着她的衣裳不放,“我也不要你给我买的,只要你自己做的。最好是绳子都是自己编的,穿贝壳的孔也是自己凿的那种。” “我不是做手链的工匠啊。”莫小北笑着回她,趁着等红灯的功夫回头望她一眼,似乎是因为纠结,她的脸都皱在了一起,“要是我做得特别丑可怎么办?你到时候戴出去,难道不丢人啊?” “那我也要!”气哼哼地打了她一下,难得她对她发了小脾气,“那手链戴在我手上,我都没有嫌弃它丑,其余的人有什么资格评头论足的!你不要想找不给我弄礼物的借口。” 第105章 “好,我要是去了海边,一定给你弄礼物。”莫小北笑着回她,“最好是每去一个地方,就亲手做一份礼物给你,好了吗?” “这可是你说的!”她原先还有些兴致不高,听见这话,立刻来劲了,连连拍着她的肩膀嘟囔,“莫小北你要是不遵守诺言我一定把你五花大绑丢出去。” “那你也得丢得动再说。”莫小北笑说着,把自行车筐里的奶茶提溜给她,“刚才都忘了,这个给你。” “这不是你刚才点的吗,你没喝?” “我不是很喜欢喝奶茶。你累了一天了,不如尝尝自己的手艺怎么样?” 说话间,绿灯亮了,莫小北重新转过去骑车。 抱着怀里自己最喜欢喝的烧仙草,苏子卿觉得心里都在冒粉红泡泡。 想买给她喝直说不就好了,还要找借口。不嫌累的吗? 莫小北是个傻子。 第60章 很快到了大学开学的日子。 秋老虎还厉害得很,夏日的余威未散, 莫小北拉着用自己打工赚来的钱买的行李箱坐在自家的水泥地屋里, 边打盹儿, 边看着院里晒着的玉米粒和棉花不要被鸟雀儿糟蹋了。 地衣上的温度烤人,赤着脚走上去,能让人觉得脚底板在烧。 她被南边沿海的一座大学录取了, 那里距离她家有一千多里路,以她的家境,要想过去,只能坐火车。 不过农村的人根本不知道火车要提前订票这种事,等到了开学前一天,她爸要带着她去报道、到市里头的火车站去买票的时候, 才知道往那座城市去的直达火车票都卖光了。 她爸不死心地问售票员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对方很不耐烦地让他们在家里等消息。 所以她就只好在家里的院子等着她爸在市火车站四处奔走问问有没有人想要退票。 她们学校是九月十三入学报道,本来她们打算是十一号到的, 却因为这件事耽搁了, 直到十三号上午, 她爸才求爷爷告奶奶地弄到两张硬座票, 带着她坐上了车。 她要走得时候, 家里下了一场小雨, 原还酷热蒸人的天气, 温度立刻降下来,每个人都穿上了秋衣。 去的地方,纬度很低, 是个冬天都不会太冷的地方。 但是她妈没有学过地理,不明白回归线,也不知道有个词叫“温度差”,只是觉得家里那么冷,那那个地方也该如此才对,就固执地让她爸用个蛇皮袋装了一床厚棉被让她带着,又监督她穿了一件厚大衣,才送他们上了火车。 莫小北十八岁往前,从来没坐过火车,因为她晕车的缘故,甚至坐汽车的次数也不多。 所以她一直担心自己在火车上会因为晕车吐了影响到别人。 但等她拖着一大包行李,挤过层层叠叠的人群,坐上车的时候,她才知道自己想多了。 坐火车是不会晕车的。 但是坐火车也有很多规矩,比如有硬座无座硬卧软卧的分别,比如车站里的东西不能买因为价格太坑人,比如坐车要放机灵点不能轻易睡着不然会被小偷将行李拿走。 火车从列强用火炮将中国的国门强行炸开开始,就一直是国内人民群众出远门必选的第一交通工具。 不为别的,因为它廉价。它很便宜。它很亲民。 不会有扛着两个蛇皮袋满身脏污的打工者会想要坐飞机过去打工的。 一千多的机票,可能比他们一个月的工资还要多。 所以他们首选就是火车,并且还扎堆地选了火车里的无座和硬座车厢。 她和她爸坐在靠左边窗户的位置,火车通行时间大约有二十二个小时,他们就得一直缩在小小的、大约只有一个屁股墩位子的座位上,一直到站。 人一直站着会血液不循环,同样一直坐着也会。她坐了七八个小时没动就觉得自己的下半身没知觉了。她爸坐在她旁边,提防地看四周,紧紧看着行李,一边对她嘘寒问暖,“小北啊,你在这好生坐着,阿爸给你去泡桶方便面好不好啊?” “不用了。”莫小北摇摇头,看着她爸因为干农活晒得黢黑的脸,心里酸酸的,“爸你休息吧,我来看行李就行。” “没事儿,爸还能撑一会儿。”她爸固执地摇头,干裂的手继续提溜着手里的蛇皮袋不放,唯恐车厢里的小偷将它们偷了。 车厢里站满了携着大包小包行李的人,他们身上的汗臭味弥漫在四周,叫莫小北觉着很是难受。 随着车子南下的进程,外间的阳光照进来,透过一层透明的玻璃车窗,晒得人身上的水分都要蒸出来一样。 身边那些人吵吵嚷嚷个不停,夹杂着许多粗言秽语,时不时往车上吐一口痰,开口时都是一股韭菜大蒜味。 和她在学校里遇到的,一点儿都不一样。 头一次地,莫小北亲身感觉到,原来一辆火车的几节车厢,就可以轻易地将人分为三六九等。 其实莫小北小的时候,最喜欢蹲在马路旁边看车。 因为那时候她的小姑姑在一座繁华的都市的玩具厂里打工,每一次每一次回来,都会给她带玩具和葡萄干糖果。 所以她每天放学做完作业以后,就巴巴地蹲在自己家屋后头,等着她小姑姑回来。 她那时是不知道务工的意义的,也不明白她小姑姑一个年轻姑娘在外间打工会吃多少苦头。 第106章 只是在嚼完她小姑姑给她带的葡萄干以后,坐在屋后一棵大榕树底下,望着来往的车辆和里头坐着的驾驶员,想。 那些人会不会知道她在等她小姑姑呢?他们要是知道了她这么大还喜欢吃零食,会不会也像她妈一样生气地拿扫把打她呢? 列车外的风景在她面前后退,透过车窗,能望见许多她熟悉的场景。 年迈的老人背着孩子在田埂间走动,几个顽皮的小孩子爬到树上去摘已经透红了的柿子。年轻的男女戴着草帽在门口稻场晒新收回的稻。 他们不会想到在火车上坐着会看见他们的劳动,他们只专心做自己的事情。 她们是这些人生命里的过客。其实过了今天,她可能也不会记得当时自己曾经在这里见过他们做的事。 过客和已经落脚的人,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她现在知道了。原来坐在车上的人,忧心的是远方,而从来不会关注路旁的风景。 所以其实她丢不丢人,除了自己的亲眷,都没人会在意的。 因为他们只会当成一场笑话看了,事后却不留丁点儿记忆。 所以,为什么要那么在乎外人的眼光呢? 大学新生入学的时候,往往都是最热闹的时候。 她们昏昏沉沉地坐了近一天一夜的车,到火车站被人推搡挤得云里雾里的时候,就有许多个举着写有学校名字牌子的师兄师姐在车站外头张望。 看见家长带着学生模样的人迎面走过来时,就狂吼,“是xx大学的吗?是不是xx大学的啊?” 如果是,他们就兴高采烈地拉着人的胳膊,一边热情递给他们一人一瓶水,指引着他们往新生候车区走,“来来来,让师兄帮你扛行李啊,别客气,别客气,师兄是免费的,不用白不用么,以后咱们就是一家的了,谁跟谁啊。” 如果不是,他们就温和笑笑,再转头寻觅别的人。 一共有十几拨人在做同一件事,看他们拉人的样子实在是有趣的很。 她高中时从来没参加过什么社团活动,所以这些对她来说,很是新鲜。 在饶有兴致地看那些人抢人的时候,她自己也被好几个笑容灿烂的女孩子包围了,场景活生生要吃了她似的。 吓得她赶紧举手表明自己是哪个大学的。 刚说完话,三个师姐和一名师兄就从旁边闪过来,飞快接过她和她爸手里的行李,领着她们往学校派来火车站的大巴上走。 在电视和许多新闻图上,莫小北都看过很多大学新生开学时,家长送行、师兄师姐们来接的画面。 但是等真正轮到她的时候,她才隐约明白了其中的心情。 考上大学当然是一件很值得高兴的事,真正走到大学门口,望着自己即将就读四年的学校牌坊,那股激动的心情更是难以言喻。 但是对于寒门出身的她来说,其实报道的时候,也是一件异常难为情的事情。 凸出体现的一点,就是别人的爸妈穿着很得体地给自己儿子女儿搬行李的时候,她皮肤黝黑的爸爸穿着在窑厂搬砖的解放军鞋,卷了球的裤子在地上拖拉,挑着一个扁担上边两头搭着她妈给她打包好的她们家装稻子用的蛇皮袋行李,在其中格外的显眼。 她没有要嫌弃她爸的意思,也没有想要和人攀比的心思,但是一望见周围和她一样喜笑颜开跑去报道的人,心里不自觉生出一股自卑感。 女孩子天生都是敏感的。也都是爱美的。 每一个女孩儿都该是上帝派下来的天使,她们理应受到十二万分的关爱和照料。 但是很不幸的,从她很小很小的时候,一直盯着别人的衣裳艳羡时,她的妈妈就跟她说,乖女儿,咱们不该跟别人比穿得衣裳漂不漂亮,咱们应该和她们比谁成绩好。 于是她这些年来,除了成绩稍微好上那么一点,在别的方面,几乎是一无是处。 在这些同类人的比衬下,她觉得自己就是一粒混在大海里的盐粒。 她的自尊都要被这样明显的差异压得断了。 为什么要在意别人的眼光呢? 她也不想的啊。 但是她不自觉地和那些人说话时,口吻里都会多了一股小心翼翼。 这样就显得她比别人低了不止一等。 所以,其实她自己才是三六九等中拿最次的一个等级。 第61章 连火车票都是她爸好不容易弄到的,更不用说住宿的地方了。 拉着行李到了宿舍之后, 她是住下了, 但是她爸因为没有提前订旅店, 差点就要露宿街头。 她们父女急得团团转的时候,她的辅导员让人把她爸领去了男生宿舍住着,勉强凑合了一晚。 第二天, 她带着她爸在校园里转悠了好些圈,为了不让她爸再摸得没了,就自己百度了回去的方法,打电话定了飞机,用打工剩下的钱把她爸送走了。 临走前,她爸很是兴奋地几乎是手舞足蹈地和她比划说道, “老侬, 你这学校不错,装修得真漂亮, 搁这好好学, 阿爸走了啊, 阿爸还是第一次坐飞机呢!” 莫小北听见他这话就觉得不太好。自己爸是什么品行她还是知道的。 因为整天除了赌钱就是赌钱, 其实她爸在村里人的眼中, 形象一直是不太好的, 但她爸一直又喜欢吹牛说大话, 自己身上吹不得什么,就一直拿她们姐弟三个的事做文章。 第107章 每一次看见他笑得眼睛都看不见唾沫横飞地和人吹牛她成绩有多好的时候,莫小北都由衷感到一种悲哀。 虽然很不想承认, 但她爸就是那种自己一塌糊涂,却又想迫切得到别人承认,所以用吹牛来维护自己的自尊的人。 这次他送自己过来上学,估计回她们村里以后,又够他吹嘘好久了吧。 心里一片冰凉地将她爸送到了飞机场。 再摸索着用百度地图坐公交回来学校的时候,隔着一层玻璃望着外间钢铁水泥铸成的高楼大厦,那种独自一人呆在茫茫雪原的感觉更深地现在她心里。 往后,只有她一个人了啊。 在陌生又遥远的城市里。 **** 大学和高中的生活有很大的不同。 高中只要学习枯燥的知识就可以,但是大学,除了要好好学习,还得应付很多的事。 对于新入学的学生来说,最具吸引力的可能就是入学时的社团活动了。 开学过一个星期,就有很多社团在学校的大操场上摆摊。 摄影的,写作的,cosplay的,种类花哨得让人觉得根本看不过来。 不过就像大学选专业要考虑这个专业的含金量一样,莫小北选择社团的时候,也尽量选择了那种活不多,自己又感兴趣的。 和她同寝的几个女孩子都入了院里的学生会,她讨厌和人打交道,就加了个摄影部,整个部门清一水的女人,拿着一台老式的索尼相机,在学院的党员学习和领导出席时冲到现场去。 比起高中拍得紧锣密鼓的课程,大学的学习不是很紧张,一天稀稀拉拉的只有四五节课,有很多富余时间可以让人自由安排。 很放松,也很容易让人堕落。 还有,比起高中心无旁骛地学习,大学就得开始操心自己的生活费问题。 体贴她爸妈干农活太累,莫小北在入学没多久就利用课余时间跑到学校门口的肯德基打工,每天赶在门禁之前,匆匆忙忙地跑回寝室。 打了两天工以后,周末一次夜班交接的时候,她碰到了一个很熟的人。 安沛瑶。 看她顶着两个熊猫眼过来接岗的时候,莫小北又惊又喜,拉过她的胳膊道,“你怎么在这的?” “你是不是傻啊,我填的大学和你的大学临近好吧。” 对于碰见她,安沛瑶倒没有什么意外的神色,一巴掌拍到她身上,冷哼一声道,“今天不跟你说这些了,我要去上班了。” “好。”莫小北连连点头。 两人擦肩而过的时候,她忽然转过头又走回来,淡淡和她道,“你最近没有联系苏子卿?你的手机号码换了吧,每天又没有在高中群里冒泡,整天也不找人聊天么?她好像找了你好久了,昨天晚上还打电话给我,问有没有和你见过面。” 她这么一说,莫小北才想起来自己约莫有半个月和苏子卿没联系过了。 从入学开始,她忙着面试社团,忙着新生表演,忙着学习,忙着和同班同学聚餐,忙着和寝室的几个人加强关系,确实一次都没有和苏子卿联系过。 她们似乎现在还在军训吧?她们学校因为在南方,夏天太热、学校怕把学生晒坏了的缘故,军训都是在冬天进行的。 以至于她差点忘了,在北方上学的苏子卿,现在还在承受阳光的炙烤。 听了安沛瑶的话,莫小北心里又懊又悔,当天晚上忙完了一切就急急忙忙地辗转要到苏子卿的电话号码,给她打了过去。 她这做法像是亡羊补牢。就是别人指出她的过错,她就做什么,却不会想,为什么要这么做。 查完她们系里所有的女生寝室回来,已经十一点四十了,走廊道上空荡荡地一个人也没有。 军训一天累得够呛,苏子卿拖着疲惫的身子往寝室里走时,忽然,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清脆的手机铃声在安静的走廊里显得格外刺耳。 苏子卿皱皱眉,想不到是谁会在这样晚的时候给她打电话。 掏出兜里的手机一看,还是个异地的陌生号码。 入学不过一个星期,那些乱七八糟的推销电话就快把她一个月的电话费给费光了,看见是异地的号码,她想也不想地就挂了。 脚步沉重地往前走,口袋里的手机锲而不舍地又响了起来。 拿起来一看,还是那个号码。苏子卿毫不犹豫地又给挂断了。 谁知不到三秒,那个电话号码又打了过来。 所谓事不过三,这个推销的未免也太执着了。 苏子卿觉得自己有点被这个推销的人不放弃的精神感动到了,便划开手机,接了电话。 “喂,你好,哪位?” 她以为会听到一连串慷慨激昂的推销词汇,谁知等了好半天,话筒里却都是一片沉默。 她本来以为是推销呢,谁知道竟然是骚扰么。 “你好,哪位?”为了不漏了什么人,她特意又问了一遍。 话筒那头还是沉默,苏子卿没耐心和她耗下去了,正要挂断,就听见一道极轻极熟悉的声音,“你最近,还好吗?” 最近还好? 当然不好。 如果有人和你是情侣,却半个月都不联系你,让你疯了一样地满世界找她,你说这样是好,还是不好呢。 九层以上的人会偏向于不好的吧。 第108章 那她还问她好还是不好干什么呢? 沉默片刻,苏子卿在电话端那头无奈笑了笑,“你问的好与不好,是什么?如果是问我身体好不好,那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我很好。” 如果是问别的,她则可以明确告诉她,她很不好。 岂止是不好,简直是糟糕透了。 知道她拎着行李不是去复习班,而是跑去大学报了名,她妈差点没被她气死。 要不是她要到国外出差加上有几个重要的会议要准备,估计她能直接把她从大学里拎回来。 依据她的意思,她的女儿,怎么样也该考个重点才对,随随便便一个二本院校,让她的颜面往哪儿搁? 所以她们每一次打电话都以冷战为结束,偏她爸还每天给她打电话说为了孝道,勒令她必须得给她妈打电话。 家里头的事务理不清也就算了,到了学校报道、军训以后,她的外貌还给她带来了很大的麻烦。 教她们的那个教官,在军训时间结束后,居心不良地单独留了她好几次。 她当机立断地把这件事报给了辅导员,谁知那个戴着黑框眼镜的女人逻辑简直让她不可理喻。 硬是说她军训的时候穿得衣裳太露了,就是穿着军装也能看得见她的肌肤,一口咬定一定是她自己的问题。 她这话等于是说她有意勾引那教官了,先不说她每次穿的衣裳连锁骨都没露出来过,就说那教官长得歪瓜裂枣的,她是得有多眼瞎才能看得上他? 长这么大头一次受这样的委屈,她实在是忍不了,就将这事儿直接投到了校长信箱里头。 还好校长是个明事理的人,派人调查属实以后将那个教官调走,并且警告了那辅导员。 事儿是解决了,她和那辅导员的梁子也算是结下了,那女人为了给她找不痛快,特意让她做了一个文学院一栋楼的楼长,让她晚上从十点开始检查宿舍,一直要检查到接近十二点。 本来军训结束就够累的,还得弄这些,她每天上床的时候,都觉得自己快要灵魂升天了。 不过,她和她妈的关系是她自己不听话造成的,她也怨不了谁。 电话那头的莫小北聪明地听出她只说了“身体好”这件事,旁的一概没说,就知道她的情况一定是不太好了。 她也很贴心地没有问她这些,只是低声在电话那头道歉,“对不起,我…我最近太忙了点,忘了跟你联系了。” 有多忙? 忙到连电话号码都没给她,还让她四处疯了一样找人要,结果还被人冷嘲热讽说一顿么? 事实其实是她对她不上心,所以才一直没有跟她联系的吧? 楼道里的声控灯慢慢暗了,苏子卿孤零零一个人站在楼道里头,握着手机,觉得自己的心也随着这灯暗下来。 不想跟她联系直说就是,何必要这样绞尽脑汁地寻理由呢? 都说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 target=_blankgt;女追男隔层纱,可从来也没人跟她说过女追女是什么情形。 从来感情都是一个巴掌拍不响的。 如果她不在乎她的话。 那就算了吧。 第62章 苏子卿没说别的,只轻轻应了一声, “嗯, 我知道。” 然后就不说话了。 莫小北不知道再问她什么好, 只能尴尬地攥紧自己下半身的衣裳,抿唇沉默不语。 两个人都像是被石头堵住了喉咙一样,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通电话打了一个小时四十八三十六秒分钟, 最后以莫小北的手机欠费自动挂机收场。 她们俩全程真正说话不超过三十句,其余的时间都在沉默。 距离和时间可以让所有的柔情蜜意变成泡影。 很明显地感觉到电话那头她的语气冷淡了很多。 和她打完电话以后,莫小北觉得心里被刀割了重重的一道伤口,里面汨汨地流出黑色的血。 她一个人蒙上被子,偷偷躲在被窝里哭了很久。 第二天早上她起来的时候,几个室友看见她眼睛又红又肿, 不由诧异地围住她, “天哪,小北你昨晚上偷菜去了?怎么眼睛红成这样?” “没有, 我昨晚上看了个电影, 太感人了, 就忍不住哭了。”莫小北揉揉眼睛, 勉强笑了一下, 装作自己是顶级感性少女。“我泪腺很低, 很容易哭的。” 不管这是不是借口, 总而言之她是不想说出她哭得理由。她的室友们也明白这点,便没有再问,大家说说笑笑地彼此出去吃早餐了。 留莫小北一个捏着手机像个迟暮的老人一般坐在椅子上发呆。 异地恋很难维持, 有一部分是因为彼此之间不够相爱。 还有一部分,就是因为人与人长久不联系,脑中有关于她的记忆淡了,人对于坏的地方记得总比好的地方大,所以到最后,只记得彼此的缺点,记得彼此对不起彼此的地方,而忘了对方的好处。 忘了当初浓情蜜意时她给的悸动和爱情,以至于最后分道扬镳甚至反目成仇。 莫小北隐约明白这个道理。 但是,她自信就算她和她分离再久,她还是会很喜欢她。 她之所以这样有自信,除了她是一个把小学用的橡皮一路用到高中的长情的人以外。 就是在她心里,苏子卿这个人,没有一丝一毫的坏处。 她是她镌在心里的一朵永不枯萎的花。 第109章 就算外间春去秋来,狂风巨浪,雷霆雨雪,她在她心里,永远都是美好的,有如梦中云端的存在。 她一辈子不会让她在她心里凋谢。 莫小北一直认为,如果两个人感情牢固,就算长时间不联系,也是不会产生裂缝的。 但是刚才的一通电话,明显地让她察觉到了事实并不是如此。 她只好努力学习来维系这段来之不易的爱。 首先就是距离的问题。 傻傻地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了好久,她才慢慢打开手机,盯着银行卡发送过来的信息,看着上头显示不足五百块的余额定定望了许久,还是毅然决然地在学校运动会全校五天假的时候,定了过去北方的火车票。 随着手机页面显示购买成功的信息进入眼帘,银行卡提示余额的信息也随之而来。 看看上头显示的96.18的余额数字,莫小北苦笑一下,打电话给安沛瑶。 她爸妈在她上大学之前就提前问了村里一户同样曾经供养出儿子上大学的人家,给小孩的生活费是多少,得知是五百后,就决定给她也定五百块一个月。 对于拉一个月的砖才有两千多一丁点儿钱的她爸而言,给她五百块确实是极多了。 可他们却从来没想过她上的学校在沿海,消费水平比家里多了一倍不止。 就算她再怎么省吃俭用,五百块也撑不到月底。但是她也从来没和她爸妈说过自己钱不够花的事。 就像她妈常常和她说的,她已经成年了,那么大个人,有手有脚的,怎么样都饿不死的。 所以她没钱后,头一件事就是给安沛瑶打电话。 倒不是为了向她借钱,而是以她对安沛瑶的了解,同样没钱的她,一定会在大学的伊始,就会找足够的兼职来赚钱养活自己,她得问问她,主要可以有哪几种方法来找兼职。 在这一点上,她算是找对了人。 打电话给安沛瑶说明意图后,对面先是沉默了几分钟,然后慢慢地告诉她可以到她们学校门口的商业街问问,那里正在扩充营业,也许会有招工。 听见她的建议后后,莫小北当即就行动,到学校地铁站出口的商业街转了好几圈儿,才叫她找到一份吃饭时间给餐馆端盘子的工作。又婉转拜托了一下自己在学校里认得大四的师姐,让她替自己寻了一份家教的工作。 加上在肯德基的兼职,总共有三份,莫小北一一规划好自己的行程,和老板跟家长协商好,什么时候该做什么,就算是正式的入职了。 每天趁着没课的时候跑出去打工,等晚上差不多十点的时候,再回来学习,到一点钟左右睡觉,作息规律,从来没有一点儿差错。 但虽然作息规律,毕竟这样身体太累,过不多久她身体就吃不消了,可为了三份工一天接近三百块的工钱,她只能咬牙挺着。 人又不是钢铁打的,时候久了难免熬不住。看到她眼睛底下那厚重的黑眼圈,连安沛瑶都忍不住在见到她的时候拍她两下,疑惑道,“你不至于吧,就算再怎么缺钱花,两份工已经够了吧,你是想靠这个赚钱吗?这玩意儿没有技术含量,谁都能做得,你想靠这个积累资本,怕不是异想天开,我劝你早点打消这个主意为好。” “你不懂。”莫小北疲惫地摇头,顶着两个厚重的黑眼圈闭上眼小憩。 她得靠这剩下的半个月赚够足够过去北边的钱。不拼命点怎么行。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安沛瑶不乐意地望着她,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哼一声,丢了一瓶酸奶给她道,“拿着,要想下学期不这么辛苦,就好好学习,励志奖学金一笔五千,只要加上助学金三千,起码够你折腾小半年。” 高中的时候,她们班主任为了让她们好好学习,不住和她们念叨,你们现在好好学,到了大学里就自由了,没有人管,干什么都行,也不用学习了。 莫小北本来以为大学就是天堂,但随着日子慢慢流逝,她渐渐发现,其实大学才是迈向人生这个地狱的开始。 要不停的试炼,将自己捶打成可以融入这社会的样子,才算是真正迈向人生。 而那试炼的第一步,就是好好学习。 所以高中时对于大学是个天堂的幻想,才更容易破灭。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一等奖学金有多少?” “算了吧你,你看看你现在黑眼圈重得和鬼一样,你觉得你能和你们学院那些精英们抢钱啊?一等奖只有两个,励志奖学金好歹一个班还五六个,你就努力往这上头靠吧。”安沛瑶丢给她一个冷淡的眼神道。 “哦,好。”莫小北暗暗把她说得记下,又好奇道,“不过,你怎么知道我们学校和学院的情况的?” “我人脉广,不行吗。”安沛瑶冷淡吐字,从书包里抽出来一本高数题,认真做起来,“别打扰我,我要是拿不到奖学金,一定杀了你。” 莫小北赶紧噤声,禁不住好奇往她那里瞅了两眼,望见满眼的公式和数字,止不住眼前一黑,险些背过气去。 还好她学得是语言不需要上高数课,不然,从小数学就不好的她,等临近期末考的时候,一定想跳楼。 入学已经有一个多月,苏子卿每天都很忙。 自从入了院学生会做了干事,她就更忙了。 每天都做些杂七杂八诸如借教室、还钥匙,管理社团申请活动的问题。 第110章 累得够呛,除了利用课余时间学车、学英语和一门小语种一门乐器,顾着学习不能落下外,她还加了一个舞蹈社。 基本上忙得睁眼就得像个机器人似的连轴转。 渐渐地也没什么时间顾其他的事情,有时候忙里偷闲空下来了,想到前段时间对莫小北的那番话,心里不住后悔。 可能她当时是太闲了,没有事做,又因为进入新环境太烦躁,才会对她说话太重。 现下想想,她可以理解她为什么不给她打电话了。 的确是,大学忙起来真的让人想死。 不过在经过上次的一通电话,她倒是学得乖了很多,问清她的作息时间后,准时在早上给她打一通电话问早安,晚上也准时发短信让她好好休息。 中间还寄了一封信,内附了一些小礼物。 是一串编得不太好看的小小的同心结,上下坠了几个淡蓝色的小铃铛,摇几下,就丁零当啷的响。里头还有张让她不要嫌弃的纸条 收到这个用礼物纸包好的东西时,她眼眶一酸差点儿就在一众人面前丢脸的笑出声来。 她曾经说得话,她倒记得清清楚楚。 可转念一想,又有些害怕起来。 既然她把她的话都记得那么清楚,那她上次那么对她,是不是也被她记在心里了? 第63章 越是想,越是觉得她上次说的话重了。 苏子卿心里别提有多后悔, 想跟她道歉, 隔着电话听着她温和的声音却总也开不了口。 思来想去, 还是觉得心里对不住,但让她和她直言她也做不到,只能暗暗下决定, 等忙完这段时间,就过去找她。 她是不愁钱用的,但她因为之前违逆了她妈的话,她妈想尽方法让她变得听话点,所以就企图通过不给她钱用的法子来让她就范。 但钱是死的,人是活的, 她好好的一个人还能被钱难为死? 况且, 她妈可能是忘了,她除了有她这个妈以外, 还有一个特别疼她的爸。 虽然她爸作为一名人名教师, 工作一年的工资也赶不上她妈一次的年终奖金, 但她爸会把所有的好东西都留给她。 她是不买奢侈品的, 就算只有她爸一个供养她, 也完全供得起。 但她心疼她爸工作不容易, 自己在忙学生会的工作之余, 又找了两份家教的工作,好减轻她爸的负担。 虽然她有和她爸说过她不缺钱花,她爸还是定时一个月给她汇一千五当零花, 她除了每月买些必需品,根本用不掉这么多的钱,便索性存了下来,本来是留做哪天的不时之需的,这时候却正好派上用场。 莫小北是不知道她心心恋恋的人要去找她的。 在她累死累活地攒了半个多月后,她的终于攒够了来回两趟和住宿的费用。 在谢顶的大学英语老师放下激光笔的第一时间,她就迫不及待地背着准备好的行李冲了出去。 一路急奔,赶上晚上六点四十的火车,小心翼翼地把票交给火车站的工作人员让他们验检后,她便规规矩矩地抱着自己的包,小心翼翼地爬到火车最上面的硬卧上躺下。 旅途是一件很焦灼的事情。看着窗外的树木一个接着一个在倒退的时候,莫小北在心中叹想。 她的爸妈大概不知道她们的女儿可以为了一个女孩子,不远千里迢迢地孤身一人从就读的学校,回到生她养她的省里头。 呆呆地在火车上睡了一觉后,她到站了。 抱着自己的包在火车站被人流推搡着往门口挤的时候,她感觉自己特像是电视里演的那种千里寻夫的乡下来的小媳妇。 拿着一份前后左右都看不懂的地图,靠着脸皮厚四处问的本事,终于让她在中午吃饭之前满头大汗地摸索到了苏子卿所在的学校。 彼时,苏子卿正在五楼的宿舍上晾被子,抬眼望着湛蓝的天空,正感叹今天的天气真不错的时候,就听见靠近文学院女生宿舍的传达室楼底下传来一声地动山摇的呼喊,“苏子卿,苏子卿同学,你高中同学来看你啦!” 这声音震得她隔了老远都觉得耳膜发疼。 不过会是谁来找她呢?她自觉她是没有朋友的。 她这倒不是谎话,高中三年,除了莫小北,旁的人谈起她,除了一句高冷,再想不出别的词汇来形容。 她觉得自己本身就是个心性凉薄的人,看着和每个人都很好,其实没有一个人可以真正走进她的内心。 除了莫小北。 但是她们隔了那么远的距离,又怎么可能呢? 苏子卿在心里把自己的猜想否定了。心里却隐隐约约地有些期待。 那么远的地方,她当真会过来吗? 焦灼不安感在望见她熟悉的温柔的面庞时戛然而止。 有那么一瞬,她觉得心口最深有个地方的阀门被打开了,关在阀门里面的东西,爱啊感动啊,全数都涌了上来。 她赶紧放下被子跑下去,看见莫小北一个人正在底下抱着书包呆呆地站在门口,看着挂着优秀毕业生的宣传栏发呆。 她轻轻喊了一声,“小北。” 莫小北闻声转过头来,看见她,露出一抹轻浅的笑。 一段时日不见,她比以前瘦了很多,也温柔了很多。一双眼眸里绵绵的都是情意。 隔了一个多月不见而已,苏子卿却觉得隔了快一个世纪了。对于喜欢的人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她难掩兴奋,上前拉住她的手往阴凉处走,“你怎么过来了?” 第111章 女生宿舍前来来往往的人很多,莫小北有些害羞,回握住她的手,轻轻道,“能不能找个地方,咱们慢慢说?” 苏子卿欣然应允,得知她可能要在这个城市呆一晚后,为了不打扰室友,她当机立断在学校里一个小公寓开了一间房。 两个人吃完饭洗涑好整理后一齐牵着手躺在床上。 因为最近太累,莫小北沾床就想睡觉,苏子卿和她说了几句话后察觉到她眼睛都快闭不上的样子,也停了话头,双手抱着她的腰,依偎在她怀里,慢慢也睡了过去。 第二天,她们早早起来,苏子卿带着她逛了一圈她们学校,两个人又去商业街逛了逛,走了一圈小公园,又看了一部电影,等夜里十一点多,才疲惫地彼此陪伴着走了回去。 她们在一起的时候,莫小北话不多,总是慢吞吞地说话,苏子卿也不着急,就托着下巴,满眼笑意地盯着她看。 这种比自来水还要的感情,其实彼此心里藏了多少的惊涛巨浪,只有自己知道。 莫小北呆了两天以后,就不得不离开了。临走之前,苏子卿特意给她准备好了晕车药和一包零食让她带着,在人群里不好亲她的脸表达感情,只能捏着她的手,对她笑,“上车以后记得发信息啊。以后都不许不让我知道你的消息!” 莫小北连连点头说好,等她们在火车站分别,她坐上车了望着她在月台上越来越模糊的瘦削身影,心里的酸楚怎么也消不掉。 虽然只是匆匆见了一面,但这次见面明显地将她们心里对彼此的那些不满和焦躁怀疑都解除了,虽然隔了一千多里路,但她们好像又回到了高中时代一样,亲密无间。 大学的时光虽然有四年,但其实每一天每一天都过的很快。 如果不把每一天都计划好,而是单纯的得过且过的话,四年过去,其实只能收获一个一无所知的自己。 早在入学之始,莫小北就被安沛瑶灌输了要认真计划好每一天的理念,所以她过得还算充实,大一过去的时候,大二、乃至大三都顺利拿到了奖学金。 期间,网络技术慢慢发达起来,大家可以上网视频聊天了。 在她们寝室里一个女孩子买来小摄像头装在自己的小电脑上和男朋友聊得欢的时候,莫小北也用打工的钱和奖学金买了台电脑,又买了两个摄像头,一个寄给了苏子卿,一个自己用。 平常就靠着这个聊天,期末考试的时候,为了监督彼此学习。同时也为了一解相思之苦,她们就把视频打开,对着电脑面对面做作业,偶尔做得累了,就抬头对彼此笑一下,然后继续做题。 她大二的时候就从学校的社团里退出了,专心搞学习和兼职,每天保持着这种平静而又无聊的生活。 全身心扑在学习上的缘故,莫小北成绩一直保持在院里排名第五的位置,不高不低,让她们寝室的人很是艳羡。 看见她经常开视频和一个漂亮女孩子聊天甚至像情侣一样两个人面对面写作业,虽然都比较诧异,但是很尊重她,从来没有问过些什么,莫小北就这样愉快又侥幸地度过了大学三年时光。 等到了大四,是要找工作还是考研考公出国留学,是所以应届毕业生头疼的问题。 莫小北本来想继续深造的,她的分数和综合评价能力也够院里保研的资格,但就在她想递交保研申请材料的前一天晚上,和她妈打电话的时候,她说出了她的意愿,而她妈则委婉低表达了一下她们家现如今她弟妹都在上学,她爷爷奶奶又在患病,很缺钱,希望她能出来工作。 被她妈这么一说,她很委屈的躲在被窝里又哭了一个晚上,第二天眼睛比核桃肿得都大,还是去撤销了保研的申请。 然后就开始接受导师的论文摧残和开始四处奔波找工作。 在莫小北还没有上大学的时候,就有很多人说工作难找,经常有大学生找不到工作。 但等她真真正正地去面试,接受那些hr微笑里头带着刺的提问的时候,她才发现,其实不是工作难找,只是符合自己心意、和专业对口、又钱多工作量少、而自己能力又够的工作少而已。 找工作,关键是要找对方向。 她当初报名学习外语就是立志要当一名翻译的,所以在出去跑工作的时候,她毫无疑问地全都奔着那些翻译的岗位去。 最终在春暖花开的时候,让她得偿所愿,和一家合资注册的外企签约,当了一名小小的翻译。 而苏子卿,则正正经经地从学生会干事开始做起,一路做到学生会主席,兢兢业业地学习,兢兢业业地和寝室里的女孩子们学化妆,而后在大四卸任,认真准备国考,并同样在春暖花开的时节,被她们市里的地税局录取,成了千千万万提包公务员中的一员。 作者有话要说:  天哪,我发现其实到现在这才算是正文,我的娘啊,那我之前都在干嘛!!! 第64章 苏子卿可以顺利成为公务员,拿国家的口粮, 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原因, 是托了她妈的福。 并不是说她妈帮她考试, 而是在面试上,她妈作为给国家办事十几年的老油条,当然知道该怎么答问, 才能让其他的老油条满意。 所以,在其他人忙着报面试班突击训练的时候,她只需要跟着她妈和她的几个同喜欢逛街的好友一齐聚聚,听她们说一些家长里短的话,炫耀炫耀老公最近新给自己买的包和项链,新做的美甲和肌肤水疗, 替她们端端茶倒倒水, 在她们心情好的时候,向她们请教请教经验, 顺便夸一夸她们孩子教养的好, 皮肤保养的好, 人长的好, 老公好儿子好, , 哪儿哪儿都好, 就能轻易得到一些别人挤破脑袋也得不到的东西。 第112章 这现实是很残酷的。 在看见那份录取的通知函的时候,苏子卿仰头望着因为雷雨变得灰蒙蒙的天空,心里憋的厉害, 眼泪止不住地就往下淌。 她妈在她大二的时候组建了全新的家庭,对方是支撑着她们那个市经济的国企的副总,姓刘,比她妈大四岁,戴着金丝边眼镜,文质彬彬的,笑起来有鸿儒大家的风范,又有一股属于上位者的威压。 他的气质和绅士风度还有他的工资当然是她爸比不了的。 她妈告诉她,她要再婚的时候,她正结束一年一度的学生会大选。 身穿正装化了淡妆的她被几个师弟师妹们簇拥着祝贺顺利当上学生会主席,还没来得及和她们打趣几句,她就接到了她妈的电话。 隔着手机话筒,她妈的语气虽然很平稳,她还是在里头听出了隐藏不掉的惊喜。 也是,自从和她爸离婚,她单身也有很多年了,无论是出于快要步入中年的女人的心理需要还是生理需求,以及她作为女儿的身分,让她都没办法说出“你结婚了,我爸怎么办”这样的话。 她妈的婚礼她去参加了,还做了伴娘。 那是一场很隆重的西式婚礼,新郎找了全市最大的教堂作结婚的会场,里头坐满了他的亲戚和下属同事上司。 一男一女两个很可爱的几岁孩子穿着童话故事里王子公主的礼服,将充满浪漫和热烈的玫瑰花瓣洒满从教堂门口走向司仪台的红毯。 她拉着她妈的手,领她拖着白色的长裙,将她交给她完全陌生的那个男人。 以后她要喊她爸的男人。 他们言笑晏晏地端着酒杯在互相寒暄,称赞新郎新娘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的时候,她就在一边静静站着,看她妈脸上洋溢的发自内心的笑,觉得心里被玻璃划开一道又一道的缺口。 她很想撕裂那些人笑着的虚假脸庞,现在就跑到她妈面前,歇斯底里的问她,“你结婚了吧,那我爸怎么办?你把我爸放到哪里了?” 但是她没有,她还得顾惜着她妈的面子。 来之前,她爸就拍着她的胳膊告诉她,你妈是市里有头有脸的人,听说马上就要升到省里了,你是她女儿,不能给她丢人,知道吗? 当时看她爸的样子,好像是苍老了十岁。 她清晰地看见她爸殷切注视她的眼里有泪光,也似乎能看见她爸心里一滴一滴地在流血。 她爸是真心喜欢她妈的。有记忆起,她妈经常出差,且每次出差都容易水土不服没有胃口,容易耽误她的会议行程。 为了让她妈好受一些,在她妈出差的前一晚,她爸都会替她收拾好行李,再将几片薄荷糖塞到她包里,连夜给她熬补汤放到保温杯里让她带着。 这样就算她不吃东西都不会没精神了。 她爸是那么喜欢她妈,作为他们的女儿,她也没有权利伤害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 所以她没有办法再说一句话,只能把所有想要质问的话都吞到肚子里去,笑着跟她妈说,妈你今天真漂亮,绝对是我见过的最美的新娘。 她很小很小的时候,她爸就告诉过她,如果让你妈只能带两样东西到沙漠里去探险,那比起食物和水,可能她更想要带的是口红和粉底。 她妈就是这样一个好面子爱逞强又爱美的女人。 所以她不仅对自己严格要求,对于她,她也是倾尽她的心血来约束培养她。 大三要去实习的时候,她自己找了一份外企的人事工作,帮忙做公司的新人入职面试和日常人事调动,偶尔兼职做做客服。 每个月拿一千多的实习工资,虽然不多,但她挺喜欢和人打交道的。 她爸跟她说过,三人行必有我师,所以她对于遇见的每一个人,都会认真发现他们身上的优秀品质。 带她的张姐夸她勤学肯干又善于和别人打交道,她只是轻轻笑一下,继续做手头的资料,等快下班的时候,就从包里抽出来一份翻译过的资料,像老师给学生批改作业一样,一字一句的修改上头的语病错误。 她是学汉语言的,对于中国语的把握不说很好,但明显比某个学外国语学了四年,到后来国语退化到说一句话能有七八个语法错误的人要好多了。 某个人大三的时候也去了外企实习,比起她每天只需要做些人事相关的琐事,就累多了。每天要陪着公司里的领导跑来跑去,替他们翻译资料,有时候一些饭局,实在是没有翻译对应了,也会把她拉上。 听她时不时跟她吐槽说,她说的话,翻译的文字,公司的那帮人不时跟她说听不懂读不通,苏子卿就觉得好笑。 亏高中的时候,某个人还当过语文课代表,还得过作文写作的奖呢。 好笑是好笑,看她委委屈屈地问她是不是她语文水平太糟糕了的时候,苏子卿还是有些心疼。 于是就自告奋勇地提出要帮她修改资料的提议。 某个人还算是有良心,体谅她工作不易,还得帮她干这份苦差事,于是就时不时寄一些特产和礼物给她。 在她放假有时间的时候,更是会把自己寄到她身边,陪她去旅游,带她去玩儿,再花一天时间陪她回县城里陪陪她爸。 对于她千里迢迢不远万里地过来找她的行为,苏子卿很感动。 是那种言语表达不出的感动。 第113章 人,除了和人交流可以表达意思外,还有肢体可以将自己心中所想表达出来。 既然语言表达不出来,她就想用肢体来表达一下自己内心的感动。 但是某个人,就像竖起来的一面墙一样,或者更像竖在旗台上的旗杆子,直得不能再直。 起先因为距离的问题,以及自古外语学院多美女的问题,她还曾经担心过,她会不会移情别恋或者出轨什么的。 但时候久了,她就发现,某个人,其实比那些自诩为直女的人还要直。 除了亲亲抱抱,她看她的时候,眼神依旧很专注挺深情以外,她别的动作从来没对她做过。 本来她不做,她就叹口气想着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吧,可没想到等她们晚上在一起的时候,她的手刚碰到她的睡衣边角,她就一脸紧张地退到床边上,死死捂住自己的衣裳一以副她要逼良为娼誓死不从的架势看她。 苏子卿觉得好笑,同时对这一点还比较郁闷了,终于有一次忍不住好奇问她,就听她很是义正言辞地和她讲,她们还没到法定的结婚年龄,这样是不对的。 听见这个答案她心理的震惊绝对不比她妈跟她说她要结婚了来得低。 不过她不想弄也就算了,反正她也不是那种非要怎么样的人。平平淡淡也挺好。 两个人就这样,相安无事处了三年,等到了大四上学期开学之前,她原本还是打算重新找一个外企公司进里头当人事的。 至于为什么不继续在那家公司待下去,还不是因为她想过去南方找某个人的缘故。 她都规划好了,提前投了简历,也已经被南方一个有名的上市公司录用了,但就在她收拾行李要过去的时候,她妈找上门来了。 她拎着行李箱,尴尬地杵在自己租的屋子的门口,看着她妈那张戴着墨镜的和她极为相似的脸。不知道是走还是请她妈进去喝口水比较好。 纠结的时候,就见她妈轻轻一笑,取下高挺鼻梁上的墨镜,对她道,“要出去玩吗?” “我去公司入职。”对于她妈的这高高在上的口气,她很讨厌,皱眉答的时候,语气也低了很多。 “什么乱七八糟的公司。”对于她的回答,她妈很是不以为然,随便打量了一下她租的屋子,就有些嫌弃地转身下楼,不忘回头招呼她,“别去了,正巧我们市里的地税局缺两个文员,我已经替你报名考试了,你的证件和银行卡我也让人停了,今天开始你跟我们一起住,好好备考,别的都别想了。” 听她说得那么决绝,苏子卿觉得一股火气在她心里腾腾腾地燃起来,“你凭什么私自给我做决定?” 她妈倒是不以为然,转身对她说,“好了就这样决定了,你跟我下去吧,我车子还停在楼下呢,苏子卿,你也有点出息行不行,别像你爸一样,就知道窝在那个小地方。地税局的文员和打工的,你说,哪个有出息点儿?你得像你刘叔叔学学,看看人家多厉害。” 她不提她爸还好,她一提,苏子卿就觉得心里的火更盛了。 望着她妈那副可以算是盛气凌人的样子,她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在烧。 她不允许任何人诋毁她爸。就算是她亲妈都不行。 也许是出于急需证明自己有出息,也许是要向她妈证明她不输那个刘叔叔,她爸不输那个刘叔叔,即使她恨得咬牙,还是答应了她妈去考试试。 但等真正准备考的时候,她才慢慢明白考国家公务员有多难。几百甚至几千几万个人盯着位置虎视眈眈,不难都不行。 但她没有放弃,她一直以为自己可以凭借自己的实力获得想要的东西。但模拟考的时候,成绩还是不理想。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没有希望的,都快要放弃了。 直到她妈带她去拜访那群只知道家长里短的阿姨。 她才明白原来她其实就是个一无是处的没出息的人。 第65章 有些父母自己没有什么本事,只能拼了命的赚钱, 让自己的孩子受到更好的教育, 变得有出息一点;有的父母则自己有稍微的那么一点成就, 就拼命让孩子变得和自己一般甚至更好;还有些父母能力出众,赚的盆满钵满,他们的孩子一辈子有花不完的财富, 也不需要他们多加努力,就可以给他们一个一辈子养尊处优的生活。 莫小北的父母无疑是前一种类型,苏子卿的妈则是中间那种类型的人。 人在高位呆久了,就舍不得拥有的一切,不会放手了,同时她心里也会多了一种对上位的欲望和野心。 这点从她妈本来只是市政府里一个拿着几十块钱一个月的普通的公务员一步一步摇身变为政府政要就可见一斑。 而对于她妈而言, 可能她自己一个人攥了权利还不满意, 还得把她捎上才行。 本来嘛,自古以来, 和官家扯上关系的事情都厉害得不得了, 尤其是给官家办事的人, 在有些人的眼里更是会蒙上一层神的光辉似的。 就算只是一个月工资两千的文员, 在有些人的眼里, 都比她找的月工资六千五的公司要好。 她妈在政府大楼里头混了那么多年, 对于这一套可能就更是相信。 不过, 其实她倒宁愿她妈拿着几十块钱的工资,一辈子都是小小的公务员的那种。 她是没什么出息,但她有时候常常会想, 如果她妈一直都是那个拿着微薄的薪水还要想尽方法给她和她爸补身体的妈妈就好了。 第114章 但是人是不能一辈子活在幻想里的。 她就算再怎么想,也改变不了现实什么,所以她只能接受。 七月的时候,拿着报到证到了她妈给她设想的 不过每天上班,对着一帮比她大一轮不止的人强颜欢笑,真的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 她们办公室,除了一个五十多岁大腹便便秃了顶的科长,剩下的一水儿的女人。 对于那些说话特别大声,装作处理文件特别忙、其实是在和家里人打电话顺便上网的人,她都看在眼里,却装作自己什么都看不见。 因为她还是个新人,也不知道是想锻炼她,还是要怎么样,科里但凡有些大事小事,全部都会让她去做。 端茶倒水打杂这种事就不用说了,连帮她们寄信领快递这种事都会让她帮忙。 她是新人,不代表她是她们刚领进门的仆人。 入职两个月,她一点东西没学到不说,整个人累得都快瘫了。 偏她妈还每天下班以后都会开车到她租的房子里,坐上片刻。 她通常是给她泡一杯咖啡就坐在沙发上看自己需要的资料不说话了,她妈也不说话,就盯着她看。 她们常常这样一坐就是一个小时,最后以她妈叹口气下楼告终。 她就当听不见她妈的叹气声,照样做她的事。 如此僵持了一个多月,还是她妈先败下阵来,一天又到她的住处以后,在她一如既往地看资料时,摩挲着手里装咖啡的马克杯,轻轻道,“你这几个月,在单位怎么样?” 她头也不抬地边翻文件边道,“我怎么样,你不都问过单位里的人了么,还需要再问我吗?” 听她这样的口气,她妈皱眉,“你不满意妈给你的安排?” “哪里,我很多同学羡慕都羡慕不来呢。在省会政府里工作,工作清闲又体面,很多人挤破脑袋都挤不上的,我哪里有不满意。” “你要是满意,就不会用这样的口气和你妈说话。我要的是你的意见,不是你同学的。” 她妈非常笃定地说着,把手里的杯子放下,坐直身体,眉头深皱,直直望向她,“子卿,你要相信妈是对你好,是为你的将来考虑的。” “是啊,你做每一件事都是对我好,为我考虑的。” 轻笑着合上文件,她抬头和对面面相与她极为相似的女人对视。 “你这么上心对我,还不是因为我如今是你唯一的孩子。等过段时间,可能就不一样了吧?” 她妈因为她说的话一愣,“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轻轻抬头,面带微笑道,“难道你没打算和刘叔叔再生一个?” “你是听谁说的这话?”她妈明显的被她指桑骂槐的话气到了,面色阴沉下来,一片无形的压迫感也从她身上慢慢散发出来。 每次她一生气,就惯会用这一招来压她爸,苏子卿见得惯了,一点也不怕,猛地站起身,丢了手里的文件,直视她冷笑道,“还用听人说吗,你和刘叔叔都不算年纪大,就算年纪大了不也有老树发新芽一说吗,怎么,难道没有这个意愿!” “苏子卿,我苦心孤诣地培养你这么多年,难道是让你像个骂街的泼妇一样来教训我的吗?!” 她妈明显地被她这句话惹怒了,也猛然站起身,化了精致妆容的脸上满是怒色。 冷冷盯住她道,“你的教养去哪了?!还是说,你跟着你爸在那破地方这么多年,受身边没素质的人影响,让你的教养都被狗吃了吗?” “你别提我爸,你以为教训我的你有多高贵吗!你凭什么就觉得自己高贵点,凭什么就认为那些人都是没素质的?” 她妈气势足,苏子卿也不遑多让,往前迈一步回她一声冷笑,“麻雀变凤凰以后忘本的人说得就是你这样的人!你难道以前就有多高贵吗?!你难道就没有窘迫的时候吗?说别人没素质的人,自己素质又高到哪去?” “你——” “吱呀——” 她妈气势汹汹的话在一声轻微的门响声中戛然而止。 像所有人类听见异动都忍不住会探头过去看看的生理反应一样,她和她妈听见这声门响,条件反射地同时朝门口望过去,莫小北那张布满了惊讶和不知所措的清秀的脸就从门板后头显透出来。 “你是谁?” 不等她反应过来,她妈就半转过去,皱眉将站在门口的莫小北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我没见过你,你是子卿的朋友?” “……是。”艰难地吞下一口差点把自己噎死的口水,莫小北低头答。 她好久没看见苏子卿了,想她想的都快疯了。正巧赶上她们公司因为天气炎热组织放了八天的高温假,她就迫不及待地坐火车过来了。 谁知道刚到门口就听见一阵激烈的争吵,她还以为有人过来找苏子卿麻烦了呢。 谁知道紧赶慢赶地打开门,看到的却是这样一副场景。 她喜欢的女孩子和另一个看面相三十多岁的女人对峙着面对面站着,屋里气氛剑拔弩张的,看起来就像要打起来一样。 站在她对面的中年女人一身贴身ol装,妆化得精致,面相和她喜欢的女孩子有几分相似的女人,想必是她妈妈。 不过,她们母女怎么吵起来了? 莫小北一头雾水。 第115章 却并不妨碍她保持自己的礼貌,答应一声,往苏子卿那里望了一眼,乖乖给她鞠躬唤,“阿姨好。” “今天的事,我过段时间再跟你说。我待会儿还要去准备行李出差,先走了。” 苏子卿她妈完全没有搭理她的意思,也不顾她尴尬地鞠躬的样子,瞥了她一圈儿后,拎着她几万块的女士包,踩着尖细的高跟鞋“哒哒”地走了出去。 望着她高挑的背影慢慢消失在防盗门后,莫小北一格一格地转过头,望望因为太过生气、脸上红晕还没消的苏子卿,“那是你妈?她怎么……” “你累了吧,咱们一起出去吃饭吧。” 没等她说完话,就被她挎着胳膊拉了出去。 一路上她的脸色都很难看,莫小北知道有些话不该说,就乖乖闭上嘴由她挎着,什么也不说。 到租的房子楼下,到一家日料店里坐下,莫小北转身和服务生点菜买单,回来后就看见对面的漂亮女孩子不知道从哪里弄了几瓶清酒,让服务生打开后,一杯一杯地往嘴里灌。 “别喝呛了。”莫小北被她的架势吓到了,她还是头一次知道她会喝酒。 看她喝得这么急,连忙递给她纸巾,又给她夹了几块刺身到碗里。 “喝太急了,容易醉的啊。” “没事,反正我喝醉了不还有你么。” 冷淡地说着,她又幽幽地灌了一口酒。酒顺着她小巧的嘴角边慢慢流下,滴到她两道似乎快要飘飞的蝴蝶骨上,映着她白皙几近透瓷的肌肤,让莫小北看得脸红。 坐她对面的人没有察觉到她的奇怪心思,自顾自地喝酒。 她有太多的烦心事,难得莫小北过来找她,她怕她把这些烦心事积在一起了,心里憋得难受,到时候会对莫小北发泄出来。 对谁都好,她最不想的就是让莫小北知道她的这些不堪,她已经够累的了,她不想她再被她的精神垃圾烦扰,所以她只能用酒精来麻痹自己。 自己灌了自己三瓶酒后,她不行了,趴在桌上都好像要掉下去一样,吓得莫小北赶紧跑到对面把她抱住。 看见她醉得不醒人事的样子,她心疼的不得了,抱她抱得更紧了一些。 可她在她怀里就像泥鳅一样,让她抱也抱不安稳,只能两只手搂住她的腰。 这样并不好走路,莫小北试了好几个姿势也没能让她们俩从日料店走出去,她头疼地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就听身后传来一道极其熟悉的女声,“嘿,美女们,要帮忙吗?” 作者有话要说:  写的很烂,但还是会完结的。肝一点,可能月末就会完结。 第66章 莫小北听见这声音,惊喜又惊讶的回头, 果然看见了唐文显那张面瘫脸。 她还是和以前一样戴着眼镜, 不过几年过去了, 她的发型由原来的单马尾变成了披肩直发,整个人的气质从攻击性的面瘫变成了温和型的面瘫。 “唐文显!” 看见她,莫小北一阵激动, 自从上了高中以后,大学四年,她好像人间蒸发一样,从来没在班群里说过话就算了,加她各种通讯工具她也不回,打电话发短信都石沉大海, 到最后打过去对面的女声竟然说是空号, 似乎她所有的联系方式都在高考完以后换掉了,也断了和她们之间的联系。 “哎呀, 你那么大声搞什么。这里人还挺多的呢。”唐文显招架不住她的热情, 捂住自己的耳朵, 有些无奈, “你还要不要帮忙了。” “要。”莫小北答应一声, 望一眼怀里的苏子卿, 又犹豫了, 她醉得太厉害,比清醒时莫名沉了一些,要想出去这店里, 只能让人抱着,但她力气不大,可能抱不动她,可她又不太想让别的人抱她。 一时之间,她纠结在那里,不知怎么办好。 “你自己想法子把她抱出去,我去开车,你在外头等我。” 唐文显还是像以前一样是个人精,稍微瞄她一眼,就知道她在想些什么,慢慢悠悠地说着,推门出去,“快点啊,我还想赶着回去睡觉呢,你抱不动她,拖也要把她拖回去啊,不然,我就把你们丢在这儿,让你们自生自灭。” “知道了。”莫小北轻声答,在她出去后,使出吃奶的力气把她怀里的女孩子抱出了店门。 刚艰难地走出去,夜色里一辆银白的车有些打眼,就停在她们面前,从驾驶位慢慢揺下车窗,露出唐文显那张面瘫脸,“上车。” “哦,好。”莫小北依言拉开后座车门,把怀里的人抱上去,替她系好安全带以后,自己也慢慢坐上去。 “我开了啊,你们住哪儿?” “东山路。”报了苏子卿租房的地址,莫小北就专心致志地照顾自己身边的女孩子,用手帕替她把脸上的汗珠都擦掉。 她醉得很厉害,好看的五官都纠在了一起。她从来没见过她这么失态的样子,大概她和她妈之间,发生了太多她不知道的糟心事。 “难得,你们过了四年竟然还在一起。”从后视镜里看见她的动作后,唐文显慢慢悠悠地开口,“高考以后,大家都劳燕分飞了,我还当你们也没联系了呢。” “你怎么不和我们联系?”听她这么一说,莫小北趁势吐槽她,“高中毕业了就和人间蒸发一样,打以前的号码好几次,都说是空号,你难道出去淘金了啊,那么神秘。” 第116章 说着,她在车内望了一圈,“这车,是你爸妈的,还是你哥的?” “都不是。”任她吐槽了一会儿,在红灯停车的当口,唐文显才轻轻搭腔,“那是我自己买的。” 顿了顿,她似乎是害怕她不信,又补充道,“没有花我爸妈一分钱,我自己赚钱买的。” “嘶——”因为现如今她工作的地方就和名车打许多交道,所以对于她开的这车的价格莫小北还是能估算出来的。 瞪大眼睛看她道,“你出去抢银行了?才几年,你从哪弄来的那么多钱买车?” “你能有点新意吗。”唐文显不屑地回头看了她一眼,“我要是去抢劫,你现在就该看见我在牢里和狱警姐姐们打牌,而不是把你们两个酒鬼拖回窝了。” “那你是——” “我大二的时候,炒股赚了一笔钱。” 绿灯亮了,唐文显也用话堵住了她欲出口的疑问。“我把我所有的资本都用上了,包括这些年我攒下来的压岁钱,我打工赚的钱,我的奖学金和其他正当收入得来的钱,全压到一个公司的股里去了。那一次赚了不少,我就用那做资本继续投资,然后到了毕业,不知不觉就有钱了。反正钱财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有多少花多少享受当下才是正确的,我就去提了一辆车。” “你……你是疯了吗?” 她光是说,莫小北都能感觉到她当时做这件事的疯狂劲,“你就不怕投资失败啊,你……” 莫小北罗里吧嗦地正想给她普及一下什么叫不能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的风险意识,就被她堵住了话头,“我那时候万念俱灰了,什么失不失败,死我都不在乎了,哪里还会计较什么得失。” 大二,大二? 她这么一提,莫小北才想起来,她听苏子卿提过,季零雨似乎大二的时候找了个男朋友。 莫小北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你说你万念俱灰,不会…是…因为…因为…” “也有一部分。”比起她吞吞吐吐畏缩的样子,唐文显就淡定多了,猜到她想说什么,趁着又在一个交差路口等红灯的时候,随手从车窗前拿了根烟放在手里摩挲。“其实也不算全是……那段时间…我经历了很多事…那段时间整个人都是不正常的,身边的人都说我疯魔了,嗯…” 剩下的话都湮没在她口中,正巧车窗前面的交警示意左右的车辆可以行驶了,她便没在说下去,把手里的烟又放了回去,专心开起车。 她不再往下说,就代表她不想跟她说这些。 莫小北聪慧地不再问她这些,只盯着她放回去的烟,“我没想到你现在竟然会抽烟了。” 就像她不知道苏子卿竟然会喝酒一样。 “人总是会变的。”不轻不重地回了她一句话,她面对着后视镜对她轻轻笑了笑,“不过看你的样子,好像是没变什么。” “你少抽点烟,”莫小北对她的话不置可否。 没变吗,她倒觉得自己变了许多呢。 “为了提神买的。我喝不得咖啡和茶,越喝越困,这烟草倒有点功效,慢慢抽着,就习惯了。” 她瘦削的侧脸在披肩长发的映衬下,连颧骨似乎都要突出来一样,不过是这么久不见,她竟然瘦得都快成皮包骨了。 “你都干什么去了?”对她突然间瘦成这样,莫小北还是异常好奇,“高中时看你脸上还有肉的。” 唐文显摇摇头不说话,正巧这时候也到了她们住的地方。 车身猛地往前倾了一下,她放下方向盘,对她扭头道,“到了。剩下的事我就不管了,你把她抱回去也好,把她丢到外头自生自灭也好,随你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话落,她打开了车门,等莫小北艰难地把怀里的女孩子抱出去时,她当真把车窗摇了上去绝尘而去。 留莫小北抱着人吸了一脸的尾气。 “咳咳…唐文显你做个人行不行!”莫小北最讨厌闻汽车的油烟味,被呛得眼泪都出来了,但人已经走了,她骂也骂不到,只能憋着一口被气的老血,拖着已经完全醉过去的女孩子艰难走到电梯里,将人带了回去。 虽然喝得烂醉,但她怀里的女孩子还是乖巧的,一直乖乖地由她抱着,一点也没有醉酒后那些旁人说得糗态。 相反的,她眉目安顺,气息也悠长平稳,窝在她怀里,身上一阵阵茉莉花清雅的香气伴着温和的酒气从她羊脂玉般白皙的肌肤中透出来。 屋里暖色的灯光洒在她身上,让她整个人都透着一股独属于女孩子的清香。 端详着她散发出酒气的晕红的脸,莫小北心中慢慢地变软,趴在床上,手指一寸寸抚上她带有温度的娇软的皮肤。“到底得多难过,才会让你喝成这样啊。” 醉死了的人没法搭理她,她也并不需要回答,轻轻在她额头上印下一个吻后,盯着她漂亮的脸怔了片刻,过去盥洗室里拿了湿毛巾替她清洗了一下,替她换了睡裙,趁她睡着不知道她的动作,傻笑着拿手指在她脸上戳了好几下,才抱着她软绵绵的身子进入梦乡。 第二日,苏子卿头疼欲裂地睁开眼时,已经十点多了。 隔着磨砂窗户的窗帘,她都能感觉得到那炙热的太阳晒在自己脸上时的那股焦热感。 胃里火辣辣的疼,她难受地拿手指揉了揉额头,她向四周张望一下,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租住的地方,但是四周都没看见莫小北的身影。 第117章 正好奇她去哪儿了,门“咔哒”一声被打开,莫小北穿着卡通围裙的脸就现在门后头。 “你醒了?”看见她醒过来,惊讶了一下,然后笑了笑,“省得我再叫你了,快起来吃饭吧。” 苏子卿点点头,艰难地捂住烧疼的胃起来梳洗好,走到餐桌旁边,却见莫小北已经将她碗里的白粥盛好了。 “你昨天刚喝了酒,不能吃油的,我就给你弄了这些。” “嗯。”轻轻应下,苏子卿慢慢坐下来,顶着旁边那人温和的目光,拿汤匙品尝第一口白粥的时候,觉得眼眶有些热热的。 还好,就算生活怎么抛弃她,还有她在她身边。 第67章 莫小北从高中时候起就给安沛瑶做饭的缘故,对于做饭有种异于常人的兴趣。 几年里没少研究厨艺, 所以她做出的饭菜也格外可口, 苏子卿吃着吃着不知不觉地把一小锅粥吃得见了底, 撑得她扶着自己的胃躺在沙发上当躺尸。 “刚吃完饭,别躺着,对胃不好。”莫小北洗碗回来看见她这样子, 赶紧走到她身边拽着她的手,要把她拉起来,“不能躺着,起来啊。” “我没力气,你抱我起来。”躺在沙发上的人岿然不动,语气低落又疲惫。 叫莫小北一听就缴械投降, 微微弯下腰去抱她。 “傻, 我虽然不重,但是也不是你抱得起来的啊。” 看她当真听自己的话这么做, 苏子卿轻笑, 在她弯下腰的那一刻顺手抱着她的脖颈, 自己站起来投到她怀里。 鼻尖蹭着她下巴, 眼眸里藏着戏谑的笑, “你以为自己是有多大的力气啊?” “你那么轻, 我还抱不动么。”莫小北也笑, 低头将脸亲昵地蹭在她脸上,用唇摩挲轻抚她脸上的温度,“你喝完酒, 还难受吗。” “唔…”怀里的人听见这话,好看的细眉皱成一团,缩在她怀里哼唧几下,“你不说还好,说了我就觉得头晕了。胃里还直犯恶心。” “这是什么道理,我不说你就不头晕,说了你就晕的。” 莫小北笑着调侃她,不忘体贴地拉着她坐到沙发上,让她靠在自己身上,拿来一瓶柠檬香薰放在她鼻子底下,一边用替她按摩两边的太阳穴,“怎么样,好点儿了么?” 温暖的日光从印花的窗帘内照进来,趴在她腿上的女孩子像猫一样蹭了她两下,满足地点头,“好多了。” 莫小北欣慰地笑了笑,继续替她按摩,在她脸上现出愈发餍足的时候,忽然想到一件事,出口道,“对了,好久没有听你说季大小姐的事了,大一大二的时候还经常能看见她在班群里活蹦乱跳的出没,怎么到了后来就没有人影了?我给她发过一些联系短信,她也没回我,她是换手机号码了?” “…你突然之间怎么问起零雨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怀里的人听见她的话,忽然整个人僵滞了一样,过了好久,才缓缓出声询问。 声音低低的,似乎有些生气,“你从谁那里听说了什么风言风语,在打听她?” 就像是猫被惹急之前弓起腰,全身的毛都竖起来防备未知的危险一样。 “没有啊,我昨天碰见唐文显了嘛。咱们能回来还全是靠她的呢。她以前不是喜欢…喜欢和季大小姐作对么,看见她,我就想起来问了。” 莫小北被她的反应弄得不明所以,“你说得什么风言风语?” “…没什么。”听见她这么说,怀里的女孩子防备的姿态才卸下来,头一偏往她怀里缩了一下,闷闷道,“如果我估计得不错,零雨现在应该是和唐文显在一起的。” “嗯?”莫小北更奇怪了,“可是我记得她大二的时候不是在和一个男生交往?那时候她发了他们在一处的照片,我还看见了,那个男生戴着黑框眼镜,和王礼一样文质彬彬的,他们看起来还挺登对的呢。” “交往了还不许人家分手啊。”怀里的人听说,不由自主地嗔了一句,完全躺在沙发上,头枕在她怀里,拽着她的衣裳有些凶地轻轻捶了一下她的肩头,“你没事那么关心零雨的事干嘛,难道你喜欢上她了啊。”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莫小北哭笑不得,“我怎么会喜欢她,我对季公主只有无上的尊敬和敬仰啊,就是那种…嗯…怎么说好…你知道我高中时每次看见她都有点怕,生怕她又去让我去扫院子、打水拖教室办公室。” 说着,她比划了一下,“每次看见她指使我的样子,我都恨不得跪到她脚下,补上一句“喳”,我像尊敬老佛爷一样尊敬她的,哪里敢喜欢她。” “噗…”被她的话逗笑了,怀里的女孩子捂着肚子在她腿上笑得开心,肩膀一抖一抖的,眉眼全部弯起来,“要是被零雨知道你这么说她,估计她一定会打死你的。” “是吧。”莫小北一边叹气一边笑,看她笑得抖成那个样子,怕她从沙发上掉下去,连忙抱紧她,“你笑得这么开心,幸灾乐祸哦。” “嗯…咳…”她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好一会儿才止住笑,眼眸亮晶晶地仰视她,双手绕过她颈项将她往自己的方向拉下来一些,彼此温热的鼻息交换的时候,她拿冰凉的嘴唇触了触她的唇角,又像兔子一样轻轻啮咬了一下她下巴一角,一边笑,一边故意说,“那你喜欢谁?” 这还用问吗? 第118章 莫小北心里叹了口气,果然聊斋里说漂亮女人都是妖精没错的。 像她面前这只,起码修炼了好几百年啊,道行高深,绝对不是普通人能招架得了的。 “你说呢?” “我不知道啊。”怀里的女孩子故意装傻,眉心处皱成一团疙瘩,点着自己的唇故意道,“嗯…和莫同学同窗三年,认得七年多,从来不知道莫同学喜欢谁。也没听人说过,不知道莫同学可不可以自己说一声?” 她越是演越像是真的一般,有模有样地捏着自己的下巴,伸长脖子一脸八卦地盯着她看,活像是那些狗仔盯梢当红明星的样子。 挠挠她的下巴笑得开心,“莫同学你说,你喜欢谁啊。” “我也不知道自己喜欢谁,不过它好像知道。” 认得这么多年,莫小北也跟她学了一些狡黠,看看她眼神里闪着的名为企盼的光,就是不如她的意将话直说出来,反而是指指自己的心口,对她眨眼笑了笑,“它现在自己在说话呢,你要听吗?” 面前的女孩子因为她这番说辞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就很是不服输地瞪了她一下,随后就咬唇变作笑意,抓着她的肩膀,将头凑到她左胸前头,认真地听着她的心在说话。 她凑得近,莫小北觉得心跳加快了一倍不止,在她抬头起来时,笑着问她,“怎么样,有听见它在说什么吗?” “嗯…”面前的人为难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在莫小北好奇催促的眼神下,慢慢抬头,凑近她,满面都是灿烂的笑意。“我不知道啊,我听不见的,不过,我有方法来证明……” 后半句话湮没在彼此唇齿的依恋之间。 晨起的时候,正是万事万物□□最盛的时候,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先揪住了谁的衣裳,也记不太清到底是谁先解的衣服。 等莫小北反应过来,她已经全身□□地和女孩子纠缠在了一起。 她的身体香软而娇,每每触碰到她冰凉的皮肤,莫小北都觉得指尖在发烫发热。 一念之间,她想到很多很多东西。 家里年迈的祖父母,皮肤蜡黄的她爸她妈,她调皮捣蛋的弟弟和闷不吭声安静的妹妹,以及她们那个小村落的所有人,最后留在四年之前,她送受伤的苏子卿回去时,记忆里和蔼的苏老师身上。 所有一切的人,在她成长的过程里,都在一瞬之间化成了一片泡影。 她眼里耳里心里只剩下肌肤白皙对她笑得明艳的女孩子以及她们肌肤触碰时起的涟漪。 和她因为吃疼,眼眸里泛起的点点泪滴。 还有彼此动情到最高点时,她动人的声音。 一切的一切,在烟消云霁以后,她抱着怀里肤质白皙累得半阖上眼的女孩子,看着从窗帘里射进来的越来越烈的日头,很是坚定地和她说,“我一定会负责的。” “哈哈哈哈。”她这像是一夜情以后的用语让怀里还在闭眼休息的女孩子听了,忍不住睁开眼笑得肩膀都在抖。 戳着她裸露的肩膀,故意装作一副凶巴巴的样子道,“负责什么?莫小北你难道是因为想要负责才和我在一起的哦。” “当然不是!”莫小北连忙想要辩解,才说了半句话,就被怀里的女孩子捂住了嘴,“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快睡觉啊,真的很累的。” 莫小北乖乖点头,替她揉了揉腰后,抱着她在安静舒适的室内,很快睡意就慢慢涌了上来。 在忍不住要睡着之前,她盯着被风吹起来的窗帘,总觉得她们似乎遗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她是因为高温假所以工作日才不需要上班,但是怀里的女孩子又是因为什么不去上班呢。 不过,听说国企的福利很好,那政府的福利应该也差不到哪儿去,也许,她们也是有假期,所以才不需要上班的吧。 在睡过去之前,莫小北昏昏欲睡地想。 作者有话要说:  如题名,大力支持社/会/主/义和谐事业。 第68章 莫小北把所有事情想的都太过简单了些,有时候对待一些问题, 也很迟钝。 苏子卿一连一个星期都和她呆在一起, 她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傻乎乎地以为别人和她一样,是在放假呢。 所以也就放心了的和她在一块儿玩,她们俩这个星期跑遍了周围的几个景点, 玩得不亦乐乎,等到了晚上,则整天腻在一起,就差没成连体婴了。 好日子过得快,一眨眼莫小北的假期用完了,不得不回去公司上班。 进火车前她恋恋不舍地嘟囔说不想走, 苏子卿笑着安慰她, 好容易安抚好了,才将她送进火车里。 等周围送火车的人稀稀拉拉地都走得差不多了, 苏子卿才叹了口气, 也慢慢地转身。 拿起手机一看, 不出意料地上头出现七八个未接来电, 夹杂着几十条信息。 随便打开短信看了一下, 里面的内容除了和以往几天一样是质问她去哪儿了怎么不去上班的, 最后一条却是:我已经在你租的屋子外了, 给我开门。 那条信息的送信时间是三分钟之前,现在已经十一点多了,她送莫小北出来时只带了手机, 钱包还落在里头,要想吃饭,除了吃完白食后把脸伸出去给人家打一顿以外,就只剩下回去拿钱这一条路。 她不是什么脸皮厚的人,为了自己的胃和一条命着想,她果断选了后条。 第119章 不紧不慢地走到家门口,果然在楼梯口看见了一个熟悉的女人背影,抱着手臂,手里拎着价值不菲的包,正冷脸抬起自己的手表在看。 听见鞋子在寂静的楼梯间发出的响动,她转过脸来,看见她,面无表情道,“你可算是回来了,把自己亲妈晾在这里这么久,一个星期不去上班,旷工这么久,是翅膀硬了么?” “我和单位请了假的。” 她妈在“旷工”这两个字上加重了音节,让苏子卿听得很是不舒服。 好像在她妈的眼里,她就是一个好吃懒做,什么都不会,只是无所事事地度过每一天的不学无术的人一样。 “请了假就能弥补你不去上班的过错?” 她妈冷笑一声,削尖的高跟鞋在水泥地上发出一声刺耳的摩擦声,“苏子卿,你长得这么大了,竟然还跟我玩这么幼稚的游戏。我告诉你,你不去上班,不想工作,对我半点影响都没有。我明年该升职还是升职,该加薪还是加薪。你是饿死街头,还是蓬头垢面,我都不会管你。” 这话让她听得不自觉地拧眉毛,“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她妈继续冷笑,“你不是一直以为我攀高枝看不起你爸?但你也看看你们父女都是什么样的性子,这么不思进取,窝在一个小地方一辈子,怎么会让人看得起?” 说着,她妈往前走了几步,到她面前,将手上的包提到她鼻尖的地方,口气很是嘲讽,“知道这包多少钱么?是你那不思进取爸爸的三年工资。至于你,更是一辈子都别买得起这么贵的东西。” “你……” 她妈是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arget=_blankgt;官场上的老手,很懂怎么拿捏人心,苏子卿很快就被她气到了,发育得饱满的胸脯上下起伏几下,气得手都在抖。 “我话尽于此,你以后是死是活,跟我都没有关系。你最好是悠闲懒散地过,那样我才能永远从高处俯视你,再一脚把你踩死。” 她妈在政府里干了几十年,一举一动都带着上位者的优越和威压。 这番话虽然是她以很轻松的口吻说出来的,甚至她脸上还带了明媚的笑,但毫无疑问地让苏子卿的心里受到了万箭穿心的伤。 她本来性子就很像她妈,听不得别人说她不如人。 轻笑着说完这些话,她妈打了个电话。 半小时后,一辆她妈说得“她一辈子都买不起”的保姆车开进了她租的小区旁边。 她看见她妈笑着走进去,关上车门后将车窗降下来,对她摆了摆手,笑得很灿烂,“亲爱的女儿,再见啊。我要和你刘叔叔吃烛光晚餐去了。” 话落,车子发出一声启动的马达的响声,向前开走了。 闻着车子散发出来的尾气,苏子卿把下唇都咬得破了。 血腥味在口中蔓延,她也不觉得痛,就知道傻傻地站在原地。 一瞬间在她脑中她浮起了很多事。 她爸妈在她幼时的恩爱和伴随她长大的那些争吵,她爸对她殷勤的嘱咐,她妈对她专断的训话,莫小北温和笑着的脸,那个斯文的刘叔叔严肃跟她说要好好在单位闯出一番天地的话,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捂着自己揪疼的心,跌跌撞撞地回到自己租的房间里,把自己往床上一丢,蒙上被子,眼泪肆无忌惮地流了下来,沾湿了她的枕巾。 呜咽声在被子的遮盖下不是很明显,哭得嗓子都快哑了,她才掀开被子坐起来。 对着镜子照了照,发现自己双眼红肿得和核桃似的,镜子里自己的脸比脑海中她妈那副冷嘲热讽的模样还要老。 真的像她妈说得那样,她现在还真是狼狈的可以啊,不怪她妈可以尽情嘲笑她了。 苦笑一声,她去洗脸池里洗了把脸,将脸上的泪痕都洗干净后,对着梳妆台,开始化妆。 确定将脸上所有的疲惫和哭肿的黑眼圈都勉强遮住了,自己又变成那个充满自信、光鲜又靓丽的苏子卿后,她对着镜子里头的自己笑了笑,而后拎着包出了门。 回到科里时,正巧到了下午的上班时间,几个和她妈年纪一般大的同事陆续懒洋洋地从茶水间回来,看见她,有些惊讶,眼神里又多了几分八卦。 “小苏啊,你不是请假了?怎么又回来了?” “小苏,请假陪男朋友去了啊?” “没有,我肠胃不舒服,请假休息了一段时间。” 微微笑着将她们的问题都一一挡了回去,苏子卿将手里的包放下,坐到自己电脑前,专心地开始工作。 午后的太阳从窗外透过百叶窗照在她坐着的位置上,让她的精神比之前好了一倍不止。 旁边的几个同事还在七嘴八舌地讨论给孩子报哪个补习班比较容易提起他学习兴趣的问题,话题一转又变成谁谁谁的老公替她买了一套价值不菲的钻石项链的事,接着又疑惑提出在哪里可以买到皮料好的大衣上头。 其中那老是颐指气使让她四处端茶倒水收寄快递的女人,一声声尖锐的刻薄抱怨声最大,总是说那些店家看人下菜碟子,总是不给她优惠。 她的老公就是她们科的科长,虽然官衔不大,毕竟山高皇帝远,在她们这个小办公室里,足够她作威作福了。 她听在耳里,摩挲了一下手里的马克杯,主动问起之前一直让她帮忙寄快递的四十多岁的女人。“琴姐,我之前听我妈说过,市区转弯出来,那个叫双龙街的地方不错呢,里头的皮革都是真皮,而且价钱还公道。” 第120章 那四十多岁敷了许多粉底遮盖住脸上细粉的女人听了,用很尖细的声音和她抱怨道,“哎呀,那里我也听说过啊,但是那家老板只对那些当官的才便宜,你妈妈官阶那么大,当然买了便宜了,像我们这种平头百姓,怎么买的起啊。” “下次我妈再带我过去的话,我替您物色物色,有没有适合的吧,那老板我也认得的,看在我妈的面子上,她会给我打折的。” 不是听不出她的言外之意,苏子卿轻轻笑了笑道。 那女人听在耳里,立即喜笑颜开道,“哎呦喂,小苏你这可真是活菩萨啊。等你叔出差回来,我一定跟他说说,你这个岗位不好,老是接接电话替人家印印资料的,传达室里头的大爷都不兴干这个了呢,你可是大学毕业生,怎么能总是让你干这个呢。” “没什么的。”苏子卿依旧是客套的笑,心里却因为难受让她想要干呕出来。 真是恶心啊。 她刚刚才和她妈吵了一架,眨眼就要拿着她妈积攒下来的名头和人脉来送人情。 她想起来以前在学校里的时候,拒绝了一个又一个男生的表白,其中有个男生被她毫不留情的拒绝给刺到了,当众把要送她的那一串气球丢她脸上,气得指着她的鼻子大骂,苏子卿,你他妈的就是一个见风使舵看人下菜的婊子,又当又立的,装什么清高? 她当时只是庆幸那男生穷得还没有钱买一大捧玫瑰,她的脸还不至于因为被玫瑰花上的刺扎到毁容。 现在回想起来,她虽然记不得那男生的脸了,但她发现其实那男生说得也挺对的。 的确,她是个假清高的人,又当又立的,足以让所有人厌弃。 包括她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讨厌,什么时候才能完结啊! 第69章 比起那些学了四年,最后没有半点机会用到自己所学专业、总觉得大学四年白读了的人来说, 莫小北还算不太遗憾, 因为她找得工作就是和自己的专业相匹配的, 总算上了四年的大学没有白上。 不仅是这样,她工作地方的同事和上司对她还挺不错,挺照顾她的, 所以别人办公室里的勾心斗角阿谀奉承,她一点点都没学到。 苏子卿也从来没有和她说过这些话,所以她根本就不知道她每天和她笑着说晚安以后,都得一边哭一边做表格,每一次都得凌晨两点以后才能睡下。 她们单位里的人说是很忙,却又很清闲。 想要学到一点东西的人自然是忙的, 想混日子的人当然是很清闲的。 苏子卿是真心想要学到东西的, 所以她什么东西都肯去做,什么东西都肯去学。整个人在办公室里异常好学是出了名的, 所以那些乐得清闲的人就把工作都推给了她, 美其名曰, 年轻人么, 就得多锻炼锻炼。 年轻人是要磨练的。 但把所有的东西都加诸给年轻人, 未免太过了。 苏子卿有段时间累到整个人都脱形了, 脸上没有一点水气, 熬得像个深闺怨妇,整夜失眠睡不着,只能晚上吃安眠药来让自己睡下。 第二日清晨却又因为生物钟, 会准时地醒过来。 这样折腾之下,她整个人食欲不振,根本吃不下饭,精神也差得可以,脸上长满了因为作息生活不规律产生的痘。 不化浓妆根本不敢上班。 而每当她一化浓妆过去单位里,工作休息间隙到茶水间倒咖啡休息时,又会听见一些人议论她。 “妖里妖气的,弄得花里胡哨的给谁看呐。还好咱们办公室里没得男人,不然,还不得都被她勾引去了。” “就是说,我儿子上次过来找我回去还跟我说她长得漂亮。呸,就是个专门勾引男人的狐狸精,身子离了男人就不得安生的。” “她妈不也是这样么,打扮成那样,勾引这个勾引那个的,最后终于给她攀上高枝啦!我听说刘总下个月就要升到总经理了,说是她们两口子拿了公司四成的股份了!” “嘘……隔墙有耳,要是被她听见了怎么办…快走快走…” …… 诸如此类诋毁她的、诋毁她妈的话,层出不穷,她每次听见,心里的揪心和难过就似乎要溢出来一般。 但她不能哭,也不能和那群人当面对质,她要是哭了或者是没有涵养地将情绪直接宣泄出来。 她只能把所有的东西都吞到肚子里,努力努力再努力。 她得变得足够优秀,她得把那些人踩在脚下。 可能是这个信念在作祟,她对自己的要求越发严苛,工作起来也越来越拼命。 经常回去,通宵通宵地拼命学一些可以让自己有所提升的知识,比她在考大学时还要努力。她的两只眼睛熬得和红兔子似的,黑眼圈则让她像国宝一样。 忙起来她就不吃东西了,所以胃里经常熬得发疼,一阵阵胃酸涌上来,让她头昏眼花的不说,有时候痛得瘫在地上,起都起不来。 某个周末晚上,她一如既往地趴在工作台上工作,起身想倒杯水时,忽然头一下变得眩晕起来,四肢发软,让她没有力气站着,扑通一声直接摔坐到了地板上。 她手里拿着的杯子摔得粉碎,锥心的疼痛从全身上下传过来。 右胳膊疼得几乎要断掉一样,她咬着牙把胳膊翻过来,那条胳膊就真的“啪嗒”一下被她翻过来了。 第121章 她又骨折了。 不仅如此,她胳膊肘也肿了,膝盖也磕得出了血。 她在原地呆坐了会儿,想起来自己这半年的辛劳努力,眼眶里的泪就止不住地打转。 她用一条完好的手臂拿起手机,想打开莫小北,又怕会让她担心,想打给她爸,也怕她老人家担忧。 思前想去,她也没能想好可以打给谁,只能在原地坐了一个小时,等身上的疼痛感消失了,再自己打车过去医院。 深夜里打车,她别提多害怕会遇到色狼了,所以只能用自己另一只完好的手套上一件厚大衣。再戴上口罩,打了车往医院赶。 司机把她放到医院门口的时候,在寒冷的秋夜里,盯着医院寂寥的大门口,她觉得异常凄凉。 凑巧医院旁边几个拉二胡的看见来人了赶紧拉声揽客,不过让苏子卿听见了,觉得自己更凄凉了。 她用一条还能转动的手抚着自己冻出鸡皮疙瘩的身子,哭得相当凄惨。 一脸眼泪走进医院里挂号的时候,把人家当值的医生吓了一跳,等她拿下口罩露出嘴角被自己咬破的伤口和一脸的鼻涕眼泪说要挂急诊的时候,那老医生眉毛一皱,低喊了一句造孽啊,就紧急安排几个护士把她推到妇科里检查。 “等一下,你们干什么。” 被推进去的时候,苏子卿整个人都是懵的,用自己尚且完好的一只手拍着病床,“我是要挂骨折急诊啊,你们推我来这里干什么?” “没事儿,小姑娘,碰到这种事,没什么的,先把身体养好了再说,啊。” 给她做检查的女医生和她妈一般年纪,笑得特慈眉善目,让苏子卿一见就想起来小时候被她妈抱在怀里哄的场景。 触景伤情不仅没让她有所安慰,反而加剧了她想哭的心情。 直把面前陌生的医生当作可以倾诉的对象,大哭道,“医生…我好惨啊…” “好,小姑娘别哭,你往后的人生还长着呢啊,没事的没事的。”那医生一边安慰她一边让几个女护士把她的衣裳脱掉。 苏子卿哭得正投入,反应过来自己就被脱了衣裳了,吓得她大惊,“你们干什么?” 那医生却疑惑道,“咦,小姑娘身上没被施虐的伤啊,怎么哭得这么惨呢。” 苏子卿顺着她的视线望向自己身下不着寸缕的地方,脸顿时红了,随即就明了医生话里的意思了。 “医生,我没遇到歹徒,我就是自己不小心摔了一跤。” “这样啊,你哭得那么惨,我们还以为是有什么呢。” 医生也明白是闹了乌龙,不好意思地抹了抹额头上出的汗,叹笑道,“没那回事就好,没那回事就好,这时节,女孩子还是会保护自己比较好。” 说完,让护士把她推去看伤了。 被医生检查完打完厚厚的一层石膏,走在医院的走廊上,听着四周的□□和不断与她擦肩而过的身患重症缺手断脚被推着的人,苏子卿的心情好上那么一些了。 虽然这么比较很不厚道,但她毕竟还有手有脚的,不过是工作压力大了一些,又不至于死,哪里值得这么哭的。 大不了睡一觉,第二天重新开始么! 想想,她擦干净脸上的眼泪,认认真真地低头掏出来手机,想要给科长发个短信请假。 她走着走着,就没有注意到前方,一不小心和前头的人撞个正着。 “啪嗒…” 不过还好没撞到她打了石膏的手,只把她的手机撞得飞了。 “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她和对方同时出声,却都在听清对方声音的时候愣住了,然后一齐抬头,一齐叫了对方的名字。 “唐文显?” “苏子卿?” 在一个让人避之不及的地方都能碰见熟人是苏子卿想都没想到的。 她惊讶地把唐文显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见她还穿着女士小西装,袖口和领口的地方扣子却开了,西装也皱巴巴的,上头多了许多明显的压痕。 黑眼圈和她一样重,被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也飘出来几根在上头。 明显是工作回来就过来医院了,这么急,难道她的家人生病了? “好巧啊,你竟然也在这里。” 唐文显扶了一下脸上的眼镜框,依旧是面瘫神色,“不巧,零雨听说你在这边的地税局上班,就闹着一定要过来这里。” “零雨?她不是出国了么?” “出国?”唐文显眉毛拧一团,“你听谁说的?” “我爸。我大三那一年因为实习都没回家,大四回去一趟,发现隔壁季叔叔一家搬家了,好奇问了一下,才知道季叔叔被调到隔壁市做副校长了,阿姨随了过去,零雨则因为她想出国就被送到澳大利亚留学了。” “所以你爸说的你就信了?哼,我就一直在奇怪,莫小北那个木头怎么会喜欢上你,现在明白了,原来你们是一样的呆,一样的好骗。” 唐文显好像特别不高兴一样,冷嘲热讽说出这句话后,就用谴责的目光看她,“零雨没有出国。你好歹也是和她青梅竹马长大的,既然都来了,不如就见她一面吧,省得她整天在我耳边叽叽喳喳地吵,耽误我工作。” 第70章 苏子卿和季零雨是同一个大院里长大的, 在她爸妈都还一起住在学校给分配的那套教师住的老旧筒子楼里的时候, 小她一岁的季零雨就极喜欢找她攀花绳, 让她给她编辫子。 第122章 后来她们上小学的时候分开了,上高中的时候她又回来, 然后大学再次分别。 过了十五年, 在她心里, 她还一直是小孩子似的, 心地比谁都软,却喜欢和人斗嘴, 喜欢谁就是喜欢谁, 不喜欢谁就是不喜欢谁, 不会掩饰, 异常直爽的一个小女孩儿。 唐文显说完这些话, 就带她一路穿行到三楼的住院部,推开冰冷的房门, 指着里面道, “她就在里面,不过可能现下睡着了, 所以没听见她再闹了。” “零雨怎么住院了?我都没收到消息的!” 苏子卿惊讶不已,推开门想进去, 忽然又被唐文显抓住了没有受伤的手腕。 “算了。”她奇怪地转头,就见唐文显烦躁地扯了两下衣领, 叹气说,“你这个样子, 这么惨,被她看见了说不定还徒增烦恼。算了算了,你等一段时间伤养好了再来吧。” 季零雨对她而言,和乖巧的妹妹差不多意义,现下她住院,她怎么可能对她的事不闻不问。 苏子卿动了动唇,转念又一想,唐文显想的也对,眉头皱成一团疙瘩,也就没反驳。 “不过,你这是怎么弄的?” 唐文显不愧是高中时有名的睁眼瞎,她在她面前杵了那么久,终于让她发现了她身上的伤痕和打得厚重的石膏了。 经过刚才在那医生面前哭了一通,苏子卿也没那么难过了,听见她提自己的伤心事,也只叹息道,“说来话长。” “那就不着急,慢慢说吧,反正还有时间。”她抬了抬手上的腕表,打磨光滑的大理石盘面在医院低暗的白灯下刺得苏子卿有点睁不开眼。 “走,我送你回家。” 难得遇见个熟人,省得她再提心吊胆地打车回去,苏子卿当然没有拒绝她好意的道理,点点头,跟她一起来到医院的地下停车场,看她慢慢开出来一辆银白的suv款车,打下车窗,替她打开车门。 “进来吧。” 苏子卿惊讶,“你自己买的?” 唐文显哼一声,弯腰替她系好安全带,“不,是偷的。我正准备带着你去销毁证据呢。” 过去了四年,她的嘴还是一如既往的毒,不过变得越来越温柔体贴却也是真的。 察觉到她手不能动,脱下她身上的小西装垫到她手肘后面,不让她的手碰到车内任何东西以免产生二次伤害。 看她大半夜的弄得这么惨黑眼圈还特别重,跟个怨妇一样,还好心地把她带到一家潮味馆里给她买了一份粥,一边吐槽嫌弃她的形象,一边端起那碗粥喂给她。 等吃饱喝足了,才被她带着上了车送回家。 原先面瘫嘴毒直女的唐同学竟然学会照顾人了,苏子卿很是感慨。 不过,最让她感慨的却是,她现在的工资连个好点的包都买不起,身边的同学却已经开上自己买的车了。 “唐同学你是出去淘金了?” “你不如说我抢银行说得过去一点。”唐文显启动引擎,淡淡道。 发动机在寂静的夜里发出一声嗤嗤的声响,她摇上车窗,一边双眼紧视前方牢牢掌握着方向盘,将车开了出去。 她一路上没说话,苏子卿也不好跟她搭话。两个人就这么沉默了半路,苏子卿借着车内的灯光看了看腕表,已经凌晨三点多了,路上没什么行人,也就显得异常寂静。 路过一个拐弯时,她忽然将车停了下来,靠在了路边。 苏子卿挺惊讶,毕竟这夜黑风高的,正常人谁也不会把车往路边长了两米深草的地方停。 但她还不至于认为唐文显想要对她怎么样,她身上的钱还没她一块表来得多,劫财不划算,劫色么…只要她不怕到时候会被几个人联合打死的话。 “你要和我说什么?” 唐文显看着路边的垃圾桶发呆,听见她的话,愣了一下,随即就看她一眼摇头笑,“你还真是没变,在这些方面,真的像人精一样,聪明过头了。” “是你表现的太明显了。”对她不知是夸还是贬的话,苏子卿大方一笑,全盘收下,“你要和我说零雨的事么?” 唐文显打开车窗,从座位前端拿出来一包烟,抽出来一根,用打火机点燃后,夹在指间,头靠在汽车椅背上,轻轻道,“也不算是,姑且,算是我成长的故事吧。” 苏子卿侧了下耳朵,做出倾听的姿势,“洗耳恭听。” 唐文显抿了下唇,手里捏着烟,低声道,“我生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工人家庭里,家里头算不上富裕,但也不算很穷。我哥大我十三岁,我是我妈结扎的时候,那医生给她套的避孕环掉了,意外怀上的。” 这听起来异常离奇的事,苏子卿却表示可以理解。 她小时候,她妈没空带她,又怕她一个人在家里不安全,就经常把她带到机关单位里,让她乖乖地好好坐着等她下班。 隔壁就是计生办的,她在人家门口坐着边晒太阳边看小人书,时不时偷偷伸长脖子看她妈下班没有的时候,就经常听见隔壁传来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女人的哭声。 跟电视剧里放的索命鬼似的,让她做了好几晚噩梦。 等稍大一点才知道,原来是为了政绩,在政/策下来以后,那些计生办里原先能坐着绝不站着的人,就四处跑,去抓那些偷着怀孕的,抓到就把人弄到计生办里,不接受罚款,就强行拉着人堕胎。 第123章 那些人经常拉人结扎的事情,在她小时候屡见不鲜,据说是他们中的一些人,和医院有了交易,如果拉一个人过去,就给他们多少折扣。这商品化的事,就像盖房子的工匠盖得多了,就会出现豆腐渣工程一样,做结扎的人多了,难免会出些纰漏。 “因为我的出世,算是二胎,家里被罚了一万多块钱,恰巧那时候碰上哥哥刚做完一个不大不小的手术,好不容易恢复得差不多能出门了,有次走在路上却又被一辆车撞到了,进医院里又躺了几个月,我奶奶就认为是因为我的降生,所以我哥才多灾多难,所以她就一直认为我是灾星,想方设法地要把我送人。还好我妈虽然是个工人,但她心眼还不坏,一直不肯,加上我们家已经交了一万多的罚款,如果送给别人,那笔钱不就白费了么,考虑到这些,我也就顺利地留了下来。” “不过因为我奶奶一直偏心我哥,我爸妈也很受影响,又因为也有点重男轻女吧,也一直很偏爱他,对他的要求无所不应。而我如果想要什么,就只能忍着。等期末考或者期中考试考了高分,才敢趁势要些什么。” 说着,她歪头靠在头枕上笑了,“我以前小的时候很喜欢吃葡萄干,但那时候一斤得两块多,我爸妈他们只在过年过节的时候才会买给我奶奶吃,有时候我几个姑姑过来,我奶奶把藏起来的葡萄干拿出来给她们分吃的时候,我才能分上一点。所以那时候我那时候就想啊,要是等我长大了,我一定得买几十袋的葡萄干放在家里,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 苏子卿感叹,“还真是简单的心愿。” “是啊。现在想起来也觉得我那时候真的是很容易满足的了。”唐文显摇头道,“我奶奶很讨厌我,对我非打辙骂,让我觉得自己一无是处,有时候还会怀疑自己到底是因为什么才活在这世界上的。而且我奶奶对我的态度也造就了我后来的性格——我在小学、初中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特别自卑,总觉得自己和别人相比,差了一截。直到后来初中,我爸换了工作,我随着他们转到了县城里的私立全封闭寄宿初中。” 苏子卿已经猜到她要说什么了,叹气,“你不会想说,你遇到了零雨,被她开导,然后解开心结,慢慢喜欢上她了吧。” “也不算是。我初中的时候,性格很闷,说得不好听一点,性格甚至有点阴鸷,因为我是半途转学过来的,班里很多人都排斥针对我,只有她愿意和我做朋友,帮了我很多。可能她是对所有人都如此吧,而对于当时的我来说,她真的像阳光一样。我对她的执念,我自己也说不好。可能是中二期作祟,不想她这么好看的女孩子让别人拱了?” 苏子卿顿觉无语,刚想说什么,又听她道,“不过,我不想跟你说我初中和高中都是怎么样的。毕竟那已经过去了,人,还是得向前看。我只想和你说我大学时发生的一件事。” 第71章 没给苏子卿太多时间,她就继续说了下去, “我上初中的时候, 我哥就结婚了, 不过一直到我考上大学,我那个嫂子也没能给她生出来一个儿子。我们家就我哥这么一个根,他没有儿子传后, 我奶奶当然急坏了,四处求神拜佛给他祈儿子。好容易在我大二那年我嫂子生了个儿子,那小子却有先天性的心脏病,出生的时候整个身上都是青紫的。” “其实医生早在胎检的时候,就曾经告诉过家里人,我嫂子肚子里的孩子有些缺陷, 建议嫂子把他打掉, 但因为我奶奶偷偷花钱请人做了b超,提前知道了我嫂子肚子里是个男孩子, 所以就并没有把那孩子打掉。结果, 就有了这个事。” 说着说着, 她自己都想笑了, “很愚昧对不对?但是没有办法的, 老一辈的人, 就是这样的思想, 虽然很离谱。为了给那个孩子弄到可以做换心脏手术的钱,家里人想尽了办法,我爷爷都快退休了, 还是每天晚上推个小车出去卖零食。我那个时候,也不再往家里要钱,自己在学校拼命打工,拼命学习,来凑自己的生活费。” “那时候,我真的是想尽了方法来减轻家里的负担,但是在我上大二要交学费的时候,我奶奶,却直接跟我爸妈提议,让我退学算了,我爸妈犹豫之下,加上我嫂子的撺掇,竟然同意了。那时候,我真是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比较好。” 她点起了手中的烟,夹在指间,烟雾缭绕间,苏子卿却闻不到一点尼古丁的味道。 “这是电子烟,没有味道的。”看她好奇地望着她手里的烟,唐文显好心解释,同时淡淡笑道,“这是我大一暑假在一家台球俱乐部打工的时候,里面的老板娘教我的。那时候我爸妈已经同意了不再供我读书,而把所有的前都用在他们孙子的治疗费上。我那时候心灰意冷,就自己出去打工,瞒着他们偷偷办了助学贷款,在开学的时候,没跟他们说半句话,一个人跑到了学校里。正巧那时候,有个学贸易的师兄也在炒股,他跟我说了一番,让我投一个上市没多久的公司,我觉得他说得挺靠谱的,就把打工赚来的钱,还有助学贷款剩下的钱都投了进去。” 苏子卿点头,“所以你就赚得盆满钵满?” “不,恰恰相反,我赔得血本无归。” 唐文显摇头苦笑,“那家公司根本就是皮包公司,我那个师兄也是被人骗了,把所有的钱都投了进去,我们俩一起倾家荡产。不过我好歹比他好一点,顶多是当作把自己攒了几年的积蓄都付之一炬了,他却惨得可以,不仅在以务农为生的爸妈那里拿了十万,还借了很多钱。他知道自己赔钱的时候,二话没说,就在当晚走上我们经济学院顶楼安着避雷针的天台上,跳楼了。” 第124章 “事情闹得很大,学校为了把这件事封锁起来,给我们学院放了三天假,恰巧我那时候身心俱疲,就拿着身上仅剩的一百块钱,去找了零雨。” 说到这里,她的笑变得柔和起来,神色幽远,在怀念什么一般,“我知道自己一直骚扰她,是没有资格再去找她的,但是我那时候,已经无路可走了,我也不知道应该找谁比较好,家里我不敢回,心里也迷茫的厉害,只有厚着脸皮,跑去找她。我本来想着,如果她把我撵走的话,我就去办退学手续去沿海打工的,没想到当她看见我的时候,却没有像我想的那样直接把我撵走,反而收留了我,替我在她们宿舍外租了个公寓,而后把她上学期得的六千块奖学金全都给了我。” 她坐车去找她的时候,真的狼狈地和乞丐有得一拼,脸色因为几天没吃上饭变得煞白,走路都是飘着的。 她通过她们学校的保安室找到她的时候,她正抱着书和几个同学有说有笑地从图书馆里出来,看见她,愣了一下,让那几个同学先离开,然后才走到她身边,上下瞄了她一眼,冷淡吐字,“跟我去食堂。” 她炒股失败的事情,不知什么时候在她们学校里悄悄流传开了,她们学校除了她,还有几个高中同学也考了进去,想必就是她们告诉她这件消息的,所以看见她这么狼狈,也并没有撵她离开。 她被她带到食堂里,看见她点了一碗她喜欢吃的萝卜牛腩面,又给她买了一瓶酸奶,和一碗排骨汤,冷淡坐到她对面,指着桌上的东西道,“吃吧,慢点,别噎死你。” 她牙尖嘴利的不逊于她,就是那时候,也没给过她好脸色。但是她却可以很轻易地发觉她对她的善意和言于式微的好。 她那个时候,真正体会了什么叫做上天无门下地无路,觉得外间的世界连阳光都是对她的刺伤,整个人畏缩到连和她说一句话的勇气都没有,低着头,默默地把东西吃了。再被她领着出去租房休息。 她在那公寓里,万念俱灰之下,只知道躺着,每天浑浑噩噩地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她倒是每天都会过来看她,给她带吃的喝的,替她收拾被她弄乱了的房间,再冷漠看她一眼,关好门离开。 她这样过了一个星期,也不去上学,学院的辅导员不停地打电话问她去了哪里为什么还没去上课,家里人也因为辅导员的电话知道了她自己一个人偷偷跑去上学了,估计都很生气,也是不断地打电话来问她。 看着手机上那一个个未接来电,她就是不接,只看着每天的朝阳透过米黄色窗帘慢慢将光线照进屋中,再看着外面的天一点一点地暗下去。 她当时,说是行尸走肉都不为过。 就这么颓废了十几天,她也被她养了十几天。 在某次她爬起来上厕所时,凑巧她拿着打包好的饭菜走了进来,看见她终于从床上爬起来了,把手里的饭菜放到桌上,叫住她,“既然你终于舍得从床上爬起来了,那就过来,咱们谈点现实的问题。” 她以为她是让她还这些天的房钱和饭钱并且撵她滚蛋,她已经做好准备在她说出这句话的下一秒就滚出公寓里了。 没想到她却隔空丢给她一个钱包,寒着脸说,“拿着,里面是我刚发的奖学金。” 她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呆呆抱着那个钱包看着她。 却见她随手从房间角落拿出来一个鸡毛掸子,很是生气地和她道,“唐文显,我以为你一直骚扰我故意找我茬已经很无聊了,但看在你人还不坏的份上,不跟你计较以前的是非恩怨,但没想到你不仅无聊,还特别没胆子!不就是炒股炒到身上没钱了吗?!你能不能有点出息?钱什么时候不能赚,人家爱因斯坦七十多了被一场火烧光了实验室损失几百万美元,人家说什么了吗!说什么了吗!你不就炒股丢了几万块,要死要活的,你无聊不无聊啊你!” 她被她突然爆发的情绪吓了一跳,头依旧垂得低低的,“你不懂……” “屁!我比你明白多了!人活着才有钱赚,死了就是一了百了,还谈个屁的钱,你留着那些钱过去地府里花啊!你说到底是人重要还是钱重要!” “但是我现在……” “现在个屁!你才二十多岁,往后还长着呢,想要赚钱,自己有手有脚的,会赚不到吗?拜托你出去看看,大路边上那些缺手缺脚眼瞎的乞丐都比你现在活得潇洒好吗!人家怎么过来的?!你真是气死我了!” 被她大骂了一通,她也没有像电视剧和小说里写的那样幡然悔悟,依旧是消沉。 这让说风就是雨的季零雨很看不过眼,天天拽着她在她们校园里头跑步,并替她向学校申请了三个月的休假。 她陪她陪了差不多一个季度,才让她勉强从这番打击里爬出来。 从很小的时候,她就学会了察言观色,所以,她可以清楚地探知到长辈高兴的时候和不高兴的时候,进而在他们高兴的时候谋取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她从来不会主动开口关心别人,也不会主动管别人的闲事。顶多在别人有求于她的时候,帮个小忙罢了。 她挺冷血的。 她一直都知道。 但是她从来没有真心实意地那么喜欢过一个人过。 她本来以为她对她无限的追逐就能和她在一起,这件事以后,她才发现,其实像她这样的人,根本配不上她。 第125章 无关性别,是她太自私狭隘了。 “零雨陪了我很久,在这段时间里,我慢慢明白,我的确很喜欢她,但是像我这样的人品,自己都看不下去,自己常常想把自己丢到太平洋去淹死,怎么可能还奢望和她在一起。所以我只打算守着她,并不想打扰到她的生活。我慢慢恢复了精神,就提出要回去,她那时候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在我临走的时候,送我去火车站,帮我买好吃的喝的,又给了我她攒下来的两千七百块钱。” 第72章 秋季的青城已经有些凉了,学校门口种的那两棵大梧桐树的叶子被风一吹, 就打旋儿似的往下落。 路边摊上挤得都是人, 饭馆里人也不少。 走在人群中央, 季零雨拽着苏子卿的胳膊,边走边抱怨,“要不是我妈不会做饭, 我哪儿能沦落到要和这么多人抢食吃的地步啊真是,我老爹昨晚改试卷改太晚了,早饭也没有做,我就干啃面包了。” “这话在你过来我们家蹭饭的时候,我已经听得耳朵都长茧了。”苏子卿无奈笑了笑,“可惜今天要上学, 不然我可以做饭。” “哎, 我也不是那个意思。”季零雨哼了几声,拉着她胳膊撒娇道, “但子卿你烧的饭太好吃了么, 要是我会做饭, 我保证做法国大餐给你。” “等你分得清味精和盐再说吧。” 对于好友这种不切实际的妄想, 苏子卿已经懒得再说什么了, 笑着戳戳她脑袋, 转身询问身后和她们保持不远不近距离的三人道, “你们想吃什么?” 没等旁边两根木头说话,安吉就急忙眼睛放光道,“我们无所谓的!苏美…咳苏同学你想吃什么, 我们跟着你!” “嗯…”对于安吉这种和先前判若两人的热情,苏子卿有些惊讶,不过也只当她性格如此,并没往心里去。 只看一眼她身边一直低头不说话的莫小北,轻轻笑道,“我知道一家店,里头卖的东西挺好吃的,咱们过去吧。” 安吉连忙点头,一手一个揽着人,笑得特别殷勤。“那咱们就跟着苏同学你了!” 她回答的太快,让莫小北连拒绝的余裕都没有。 只能看着苏子卿微微笑了笑,而后领着她们走到学校左拐靠近大型超市的一家砂锅米线门口,转身道,“就这里吧。” 季零雨往里头伸头看了一眼,见里头还有几张空桌子,拍手道,“还好里头人也不是很多,咱们快进去吧。” 推门进去,一股胡蒜味配着醋味就扑鼻而来,老板正忙着算账,没空搭理她们,只抬头看了一下她们有几个人,随即便轻道。“几位先看看想点什么。” 店面里头左右各摆了五张桌椅,食客中有带孩子吃饭的父母,也有如她们一般的学生,彼此笑谈着上学时发生的趣事,一边津津有味地吃着碗里的米线和豆芽等配料。 鼻尖传来的香味越发扑鼻,莫小北却无心去计较那些,她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墙上挂着的标有米线图片的价格表上。 她往常和她妈去镇上赶集时,吃过最贵的牛肉面不过也就五块钱,但这小县城上的消费水平明显比较高。那上头最便宜的米线,也要八块钱。 摸摸兜里的钱,莫小北无奈地想,恐怕她也得像安沛瑶一样,去买点干馒头储存起来好了。 她抬头看价格时,其他几人也在抬头看那上头的图片。不过明显的她看得是价格,而旁人看得是吃什么。 季零雨摆手在鼻尖摇了一下,转身去看墙上挂着的那些砂锅米线图片和价格,问道,“你们点什么啊?我要那个清淡的小——” “咱们点那个二十的套餐吧。”没等她说完,苏子卿就打断她,左右四顾问询其他人的意见,“你们说呢?” 五个人吃二十块的东西,怎么想都会有一两个人挨饿好么。 季零雨刚想反驳,余光瞄到莫小北身上颜色已经快掉光的衣服,瞬间明白好友的意思,耸耸肩膀道,“我无所谓,你问她们好了。” 安吉作为昨夜刚被美人魅力征服的一名潜在的脑残粉,怎么会说不,笑呵呵地连连点头。唐文显瞥一眼身旁的莫小北,也轻轻点了点头。 苏子卿轻轻笑了笑,“那你们去那边的桌子坐着吧,我去点单。” 看着她走到柜台前,季零雨撇了下眉毛,也没说别的,扭头打量了一下屋里的空桌子,指着空调离倒数第二的座位道,“就那里吧,吃东西吃着吃着就热了,坐那儿不容易热。” 几人点头,走到那桌前坐下时,苏子卿已经回来了,手里还拿着要用的碗筷和公用勺子。 “你拿不下等咱们坐下去拿也成啊。” 看她手里拿不下,季零雨赶紧上前替她接下一些,嘀咕道,“真是比人家妈都爱操心。” “你说我坏话,别以为我没听见。”苏子卿听了,用腾出来的手戳了一下她的脸,“小心我去叔叔那里告状。” “哼,我不过是说实话而已。”季零雨鼓嘴说着,将手里的东西一一递给其他人。 递给莫小北时,声气不是很好,“给你。” 莫小北被她的态度弄得莫名其妙的,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得罪这位大小姐了。 苏子卿忙笑着替她圆场,“她脾气就这样,莫同学别太在意。” 莫小北信以为真,笑着摇头,“没事的。” 第126章 季零雨更不忿,小声哼哼道,“到底谁才是你从小一起光屁股长大的闺蜜,你竟然偏帮旁人。要是为个男的就算了,竟然还是个女的,苏子卿我算看错你了。” 她哼的蚊子叫一样,旁人都没听太清,只当她在哼调子呢,也就随她去。 菜还有一会才能上,五个人相对坐在桌子上,尴尬了好一会儿,季零雨憋不住了,忍不住先说话打破了沉默,“哎,你们几个说话啊说话啊,不然我以为我对着几个哑巴呢。” “你以为每个人都和你一样喜欢叭叭个不停?”唐文显懒洋洋回她,“食不言寝不语,你爸妈没教过你?” “现在还不是吃饭时间吧,不对,我爸妈教没教过我,管你什么事!” 季零雨顿时炸毛,恨不能隔着桌子把手边的勺子丢她脸上,“我也没让你说话!我是问其他的人,莫同学——” 她随手一指莫小北,“你来说话!” “哎?”莫小北一脸懵,指指自己,“我说什么?” “我哪知道。”季零雨白她一眼,“你自己想说什么就说,问我干什么。” 可是这一时半会儿,让她说什么啊。 莫小北苦恼地把眉毛皱成了一团,纠结时,对面的苏子卿笑着摇头,对她小声道,“零雨就是这性子,你别管她。” 莫小北腼腆应下,那边的季零雨和唐文显却似乎杠上了,唐文显依旧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坐在椅子上不动如山,她斜对面的季零雨却憋红了脸,低声地和她对吵。 若不是顾忌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两人怕是能隔着桌子打起来。 莫小北正在犹豫要不要上去劝架时,服务员过来上菜了。 那人用铁钳夹着砂锅落到桌上的垫子上以后就要走,莫小北看看桌边的醋和辣椒没有了,赶紧转头要唤服务员帮忙添上。“不好意思,麻烦你等一下再走。” 她说完,那服务员当真停了下来,面无表情转身,“是还缺些什么吗?” “缺……”莫小北话没说出口,盯着面前服务员的脸却懵了。 那分明是放学后就不见了踪影的安沛瑶。 莫小北张张嘴,不知该说什么好。 安沛瑶一脸的不耐烦,“要说什么快说,我很忙的。” 被她们的对话惊扰,余下的几人也转过脸来。看见人安沛瑶,都有些惊讶,随即就明白,她该是为了生活费在这里帮工的。 “说啊,要什么。”见她们像盯着动物园里头的猴子一样盯着自己看,安沛瑶越发厌烦,皱眉道,“再说一遍,我是很忙的好么。” “不好意思,耽误你时间了。”苏子卿适时出声,看了一下桌子边沁底的瓶子,猜莫小北应该是想要这些,便道,“这桌的辣椒和醋可能不太够。” “我待会儿给你们送过来。” 丢下一句话,她就走进后厨不见了人影。 “哎,她是在这儿打工的?”季零雨往后厨看了一眼,奇怪地和几人小声道,“她还没满十八吧?这里的老板雇佣童工啊?” “只要能干活就行,谁管你成不成年。”唐文显淡淡道,“网吧管制那么严,不还有一大堆黑网吧不要身份证。” “那她不用做作业?她的学习怎么办?” “这你就不用操心了。人家可是四点钟就起来看书的人,等你悠哉悠哉去学校的时候,人家已经做完好几道习题了。你又不是她,也不是她家人,管那么多干什么,这是人家的事,跟你有半毛钱关系。”说着,唐文显转身看莫小北,似笑非笑说,“对吧,莫同学?” 知道她这是在说自己瞎操心,莫小北无奈笑了笑,没回她。 “不过开学一个多星期而已,我都遇到了一堆什么样的神人啊。”一旁的安吉感叹不已,“这各个的,真是厉害。说起来,余橙那家伙,现在都没来上学,她是不想念了是吧?” 唐文显道,“她家里出了那么大的事,一时半会儿的,也解决不了。而且,就算解决了,恐怕她一家人也没脸面在这里住下去了。” “这倒是。”季零雨点头帮腔,“我听我爸说,那个不要脸的老男人被教育局取消了教师资格证,县里的检察院也在调查她们家了。恐怕你那个余橙同学,是真不能来上学了。” 什么检察院啊,教育局的,这些词莫小北只在电视的法治频道里听过,如今从自己身边人嘴里说出来,让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走得远了,才知道世界有多大,世界有多暗。 “这些事,要是许纪还活着的时候,就被捅出来就好了,”莫小北喃喃道,“可能她也不会死了。” 又是一片沉寂。 看见身边人听见这话时,脸色都不是很好,苏子卿笑着打圆场道,“好了,快吃饭吧,别说这些了。” 第73章 对于让她妈看自己的活春宫这种事,苏子卿是想都没有想过的。 毕竟她是个比较注重隐私的人, 也没有某国某种字母片中女主角暴露狂的爱好。 就算是她亲生的爹娘, 在她长到七岁以后, 她也没有在他们面前脱过衣裳了。 所以现在问题就来了。 莫小北是背对她妈的,做的还很投入,她胸前的两团软肉随着她使力的动作一下一下地往前晃动。 就像那丰收时的麦浪啊, 滚滚翻成农民手里白花花的大馒头啊…… 第127章 一瞬间小的时候她爸教她唱的山歌涌入到她的脑海里。 她现在这个场景,很明显的就是像山歌里热烈赞扬拥唱的一样。 她没看过农民丰收后把一袋袋麦子煮成馒头的样子,不过,她想那场景肯定是非常壮观的。 但绝对没有她赤着上半身,胸/前两团软肉一晃一晃的在空中晃动壮观。 背对着她妈的莫小北,明显也听见了她妈的话, 忽然身子僵住了, 手下也有慢慢停下的趋势。 “别…停嗯…”在她身体僵硬地要把手指抽出来时,她咬着牙吐出来这两个字, 两条大腿往前移, 夹住她的手, 同时自己的身子往前倾了一下, 好让她的手指进得更深。 “可是……”被她妈的突然出现吓坏了, 莫小北整个人面如土色, 为难地差点把舌头都咬掉了。 “对啊, 别停啊。”没等她说话来宽慰她,她妈就笑眯眯地靠着房门,抱臂看着她们, “我看得正起劲呢。现在停了多扫兴,而且,看我女儿这神色,明显还没高/潮呢,小姑娘,你不知道女人做/爱没有高/潮多凄惨么?” “阿…阿姨…” 虽然能干的出来一些事,但这样露骨地说出来,还是让天性害羞的莫小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赶紧就要松开身下的人,却被她抓住了手,“别停……” 莫小北赶紧摇头,“这…这样不好吧。” 却听身后苏子卿她妈笑说,“她不是说了别停了么,小姑娘你没听见么,继续啊?” 这母女俩一帮二和的,可把莫小北吓得够呛,呆在那里脸都白了,看看这个,又转头看看那个,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我…我…” “给你们一个小时,快点弄好出来。”也许是觉得逗弄她们到差不多的程度了,苏子卿她妈才冷脸站直身体,色厉内荏对她们道,“我只等一个小时。” 话落,她“砰”一声把门带上了,关门的声音过大,把莫小北吓得又是一激灵。 “你…你妈她……” “没事,起来吧。”身下的人倒是异常镇定,拍拍她的手让她把手指拿出来,自己从床上艰难地站起来去够被她丢到床脚的衣裳。 “给你。”莫小北赶紧把床脚的衣裳拿给她,看她脚软的站都站不起来了,忧心地忙抓住她的肩膀,“你…你确定没事吗?你妈她万一……” “放心,她不会吃了我的。” 她妈是斯文人,太激烈的情绪估计不会有,但一些刁难应该是少不了的。 苏子卿对此心知肚明,对她轻轻笑一笑,安抚好她的情绪,穿好衣裳,慢条斯理地化了个显精气神的淡妆,还拉着莫小北也给她化妆,掐好时间,在一个小时零一分的时候,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出去了。 她妈正在客厅不紧不慢地喝茶,看见她们过来,把手里的茶杯放下,对苏子卿淡淡道,“你这里的茶不怎么样,茶味太淡了,喝起来觉得舌根太烧,更渴了。” “是么。这可是刘叔叔送我的铁观音呢,他说这可是他最喜欢的茶了。” 苏子卿回她一抹甜甜的笑,拉着莫小北坐在她对面,挑眉道,“既然你不喜欢,那我下次换成瓜片?那个茶倒是又甜又苦。” 她们母女针锋相对,莫小北一句话都不敢说,现下倒是明白苏子卿话里是什么意思。 她们省是养茶的好地方,她们县的人更是家家户户都有喝茶的习惯,瓜片茶就是苏老师喜欢的茶。偶然一次他上课时和他们提过,说是他还上学的时候,寄宿在一个茶农家里,每天帮忙收茶叶炒茶叶,渐渐地也喜欢上了茶的味道。 她这是用茶来比喻苏老师么?不过刘叔叔又是谁? “反正我下次说不定也不会过来了,你换不换,我都无所谓。” 苏子卿她妈不愧老江湖,瞥她一眼就知道她肚里想的什么。 熨烫得一丝褶子也没有的正装给了莫小北十足的压迫感,她轻轻瞥了她一眼,她就被她凌厉的眼神吓得赶紧低头。 苏子卿适时拍她的手,“放心,她要是敢对你怎么样,我明天就去上告她。” 这不像是对亲妈说的话,让莫小北吃惊得猛然抬头盯着她,她却无动于衷,眼神至冷,拉长了脸,向对面看。 对面苏子卿她妈这才收回视线,从包里拿出来一串钥匙和两张银行卡,丢到她们中间的茶几上。 苏子卿顿时皱眉,“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不喜欢拐弯抹角。这钥匙是我在市中心买的一套房子和郊区的一栋小别墅,这两张卡,一张八百万,一张一千二百万,我这次出来得太急,没有带什么钱,你要是想要更多,我回去可以给你,再给你一些上市公司的股份,过后还会帮你在单位里站稳脚跟,帮你升职。” “天底下有这么好的事?”苏子卿微笑,眼里却没有笑意,“你的条件呢?” “以后不许跟这个小姑娘来往,”指着腼腆的莫小北,她妈脸上的严肃神色和她如出一辙,“搬到市区跟我住。” 就知道她是过来和她谈条件来了。苏子卿冷笑不已,“要是我不答应呢?” 她妈脸色已经完全黑下来,“那,我就只能考虑和你断绝母女关系了。” 苏子卿根本不信她,“恐怕,你早就想跟我断绝关系了吧。现在不过是找个借口而已!” 第128章 “子卿,你年纪还小。不明白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所以才会做一些错事。” 看得出她这么不听话,她妈也是异常生气的。她两只手紧叠在一起,似乎是在努力抑制住自己的怒气,尽力开导她说,“妈妈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也是什么都不管不顾的,只觉得爱情就是人生中最美好的东西。可是等生了你以后,真正面对柴米油盐,妈妈才明白一些无奈。” “我想送你去学钢琴,学棋艺、学书法想让你去学插花、学一切可以让你可以变成出色女人的东西。可是,我每次有这个念头的时候,却总被为存折上那些少得可怜的钱打败。子卿,你知道心有余而力不足是什么感觉么,你外婆那时候肿瘤,明明是良性的,只要切除就好了,却因为家里没有钱医治,一拖再拖,最后病情恶化,无力回天了。子卿,你知道那时候妈妈是什么感受么?” “你总说妈妈太势利,总是盯着钱看,可你知道你小时候那几年我们一家是怎么过来的么?买块豆腐都得计较它能吃几顿,有一次你烧到三十九度八,我吓得魂都飞了,我抱你去诊所看病,但是人家要收五块钱的诊费还要两块钱的药费,我给了他,过后那一个月,你知道我和你爸爸吃得是什么吗?我们跑去菜市场,等人家收摊了,去捡地上掉的菜叶子,拿回家去熬粥喝。那段日子,回想起来满满的都是眼泪,子卿,妈妈是不想你受苦,你明白吗?” 她妈说着说着眼里都有了泪花,“别说你身边这小姑娘是个女孩子了,她就是个男孩子,家境跟你爸爸一样,你跟着她,又有什么好的结果?” 苏子卿是头一次听见她妈跟她说这些,本来心里异常震动又心疼她妈呢,听见她最后一句,顿时怒道,“你让人查了她的资料?” “她一个普通女孩子的资料,还要我查么?难道她们毕业时候,不需要去人才市场报道么,那里所有的资料都是公开的,就像是供人挑选的白菜一样。” 对于她诬赖她妈的这件事,她妈有些生气,“我是去过去档案室放你的资料的时候,偶然看见她的资料的。且不说她是女孩子,就说她家里的环境,你觉得你们能在一块么,你们在一块能过得快乐么,就算你们在一块了,现在这个环境,你们俩能结婚么?不能结婚,若是其中一个生病了,一时找不到直系亲属,找谁签字?子卿,这些你都好好想过吗?” 苏子卿咬牙,猛地拍着桌子站起来,“我不想管这些!我只知道,让我跟她分开,除非我死!” “好,妈妈也不逼你。” 俗话说知女莫若母,看见她气成这个样子,她妈也有些明白她的决定了。 把桌子上的东西一一收回去,缓缓站起来往门外走,“那妈妈只好把话撂在这里,你今天不听我的,以后出了什么自己解决不了的事,就不要来求我,咱们以后,互不来往。” 苏子卿冷笑着回她,“你放心,我以后要是求你,我就跟你姓!” “好,好,你自己做得决定,你不要后悔。” 她妈也是被她气到无话可说了,点点头,步履缓慢地拉开门,往外头走。 莫小北从后头看着,见她松垮下来的肩膀没了初见时凌厉的气势,仿佛苍老了十岁。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写到这里了。吐血,还有好大一段剧情呢,我得加油了。看不见的章节,等我有空了,换个百度云盘吧。 第74章 苏子卿是无意和她妈决裂的。不过想也是理所当然的,有哪家的女儿是想和父母断绝关系的。 毕竟她妈生她养她, 个中辛苦, 也只有她妈自己知道。 但是事情走到这一步, 她自己都乱了,完全不知怎么会这样。 她妈走后,她陷落在沙发上, 心里七上八下的,一点着落都没有。 莫小北和犯错的孩子一样,揪着自己衣衫的下摆,低头望她,“对…对不起。” “傻,你又没做错什么,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呢。”苏子卿听见她的话, 慢慢起身,笑着拉她一块坐到沙发上, 靠在她肩膀上, 轻轻地道, “是我自己做了错事, 所以才会这样的, 和你无关, 不要歉疚。” “但是如果我……” “没有如果, 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放开心,没什么大事的。”苏子卿惯常会安慰人, 在她面前,没表现出什么不一样来,笑着拉她起来,“走走走,我们去逛街去。如果是读高中时我妈不认我了,顶多少了一个给我生活费的人,但是现在她不认我了,我已经可以依靠自己的工资生活了,没什么损失,走走走。” “好。”莫小北怕她不开心,乖乖地收拾好东西,拿上包护着她受伤的手臂,和她一块出门。 街上人很多,看见她们的时候,都好奇地睁大了眼睛。不过好奇也是理所应当,好好的人断了胳膊缺了腿,不安分地在家养病,还跑出来乱晃悠,的确是很招人眼。 就好像神经病发病的时候不把她弄去疯人院,反而带她上游乐场一个道理。 虽然她口头上是说自己已经没有什么大事了,但是她在逛街的时候,还是能依稀瞧见一些不开心。莫小北一边观察她的表情,一边努力地逗她开心。 带着打上石膏的手,将这座城的地下步行街走了个遍,她身边的人也搜肠刮肚地将仅有的可怜笑话说完了。 第129章 苏子卿转脸看见她小心翼翼的眼神,本想让她不必如此的,但话头到了嘴边,却吞了下去。这也是她的一片好意,她怎么能辜负她。 于是明明是笑不出来的冷笑话她也开始跟着笑。 这样明显的迁就,莫小北也觉察出来了,但看她明明笑不出来还硬逼着自己牵扯嘴角的样子,她动了动喉咙,到底没把那句不必勉强说出来。 明明是应该愉快的一趟,到最后回去时,除了满心疲惫,她们什么也没感觉到。 莫小北谎称自己的亲戚病了住院没人照顾,向科长请了两个星期的事假,专门陪着苏子卿。 替她做饭洗衣收拾房间,俨然她找来的贴心保姆一样伺候她。 苏子卿一直焉巴巴地,和被霜打的茄子一样没什么精神,对她有时候爱理不理的,她也没有怎么放在心上,只一心一意的对她好。 在这一点上,莫小北一直都是个死脑筋。 认定了谁,绝对就会心里眼里只有她,再顾不上其他人。 养了三个月,她的伤好了,回去单位上班的时候,却发现她的位置上坐着一个不认得的年轻小姑娘,正在专心致志地玩手机。 苏子卿一愣,手里的包还没来得及放下,和她对桌的一个姓王的大姐就拉长声音给她解释,“小苏啊,你请了这么久的假,单位里的事堆在一起了也不能没人做不是,所以啊,我就从老家把我侄女儿带来了,让她帮忙干干杂活儿。” “是么。”苏子卿淡淡一笑,把包放到自己的办公桌上。 听见重物落在桌上的声音,那女孩儿好歹把头抬起来了,看见她时眼中的惊艳一闪而过,眼神上下扫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她座位电脑上写的她的名字。 “苏…子卿?这名字好听,没想到人也长得这么漂亮。” “谢谢你的赞美。”苏子卿皮笑肉不笑地说,“不过这是我的座位。” “是么,那是该物归原主。”那女孩子看起来很明白事理,又笑嘻嘻地打量了她好几眼,方站起来把座位让给了她。 苏子卿拉开转椅,又一次坐上熟悉的位置,心中感慨万千。 单位里的事她依旧努力在做,不过明显感觉和以前不同了。那个王大姐新带来的女孩子和她姑姑的性子一模一样。 在科长不在的时候就瘫在一张专门给她准备的椅子上一动不动地玩手机,□□震动的铃声在安静的办公室里尤其响,她却没有什么自觉性,依旧玩的忘我。 在科长面前时,则争着抢着干活,生怕科长不知道她异常努力似的。 科长本来就是一个四十多岁没什么主见的中年男人,这时候正是地位和财力稍微比外界的小伙子好、自尊心容易膨胀的时候。 被女人,尤其是十几岁的小姑娘稍微称赞几句,就乐得找不到北了。 相比不喜欢称赞上司的苏子卿,那小姑娘真的是嘴巴抹了蜜一样的甜,很快就讨得那科长的欢心。 她埋首在一堆文件里累死累活的,终于把要做的东西做完,送去给他签批的时候,他总是爱搭不理的,而那小姑娘一有个咳嗽喷嚏的,他就和要打仗一样,立马警觉起来,工作都撂到一边,开车带着她四处找医院看病。 听人说,因为他远在千里之外老家的老娘生病了,就让他同在一个单位的老婆请了假回家去照顾她了。 没了老婆的管束,他当真和翅膀长好的鸟儿似的,别提有多自由了。 也不知道他着急地带着那小姑娘去的到底是不是医院。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他看自己越来越不顺眼。 苏子卿一直相信努力必有回响,但自从这小姑娘过来以后,她做的工作常常被批得一文不值,有时候甚至科长还会指着她的鼻子问她不长心眼。并且异常气愤地拍着桌子对她叫道,“别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我可告诉你,现在教育水平上来了,大学生一抓一大把,你一个初出茅庐什么都不懂的黄毛丫头,咱们单位要你就是你的福分,别不知足!外面挤破头流血都想要进来的人,可是一大片呢!” 他的做法很让人生气,他的态度也让人恨得牙痒痒。 搁在普通刚毕业没多久的女孩子身上,肯定是几次三番下来就气得辞职了。 但苏子卿也是个死心眼的,人家越是说她不行,她就越是要证明给人家看自己的实力。 被这个科长那样骂,她死活就是不辞职,工作学习得比受伤之前还要努力。 因为她深刻地明白,这世上比她强比她厉害的人有很多,那个科长的做法不对,但他说得一部分话却是对的。她并不是最厉害的,也不是不可取代的,随随便便来一个什么人就能把她替代。 她想要在单位里站稳脚跟,就只有让自己变成一个不可或缺的人。 而且,她刚刚和她妈决裂——就在前两个月的一次新闻报道上,她清楚地看见她妈如愿以偿地坐到了省厅里一个不错的位子上,笑得春风得意。 好像是断定她会在电视机前看她一样,充满了胜者对于败者的嘲讽。 ——你看,我现在多风光,你呢? 第二天她妈和刘叔叔一同出席慈善晚会的新闻照片就被人登了出来,看见上头描写他们如何登对的文字,她再找不到当初祝福他们的心情。 她心中嫉恨地几乎要发狂,为了证明给她妈看,几乎每日都在学习充电。就连休息日和放假的时候,她也从来不迈出书房门一步。 第130章 莫小北每次放假开开心心地去找她,都会被她一脸疲惫地拒绝了,“你再等一会儿,让我先看完这个文件。” 莫小北有点无可奈何,但是也不忍心拂背她的话,就真的坐在沙发上,做好饭菜,一等就等她一整天。 闲极无聊的时候,她会自己去外面的书报刊买一些漫画书来看。 苏子卿倒水经过她身边,看见她拿着卡通封面的书,脸色一变,把她的书抽走。 “怎么了?”莫小北以为她是有事要和她说,温柔看向她,微笑道。 “以后不许看这一类的书,你以前不是挺上进的么,怎么最近越来越懒,都没看见你看什么有价值的书。我们单位里头的王姐都知道听听英文广播背背单词呢。你才二十多,怎么还不如她!” 她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和神色让莫小北忽然联想起来之前见过几面的她的母亲,嘴唇动了几下,没有回话。 “你听见了吗?”似乎是以为她没有把她的话听在耳里,她又贴着她的耳朵说了一遍,“莫小北你听见我的话了没有?” “听见了。”莫小北被她震得几乎耳鸣,见她脸上似有愠色,不敢反驳她,轻轻地答。“我以后不看这些了。” “我这里有一些金融的书,你拿去看看吧。”对于她听话的样子,她很满意,把她的漫画书丢到垃圾桶里,回身给她抱了一大堆让她头晕目眩的金融书籍给她,并且嘱咐道,“这个月里给我看完,下星期你不用来找我了,就在你住的地方好好看书吧。”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8.15号要是不完结我就绝食 第75章 莫小北不知道别的异地恋情侣是怎么样的,但她想, 可能从来没有人像她们这样, 相处得那么诡异过。 自从上了大学, 她就隐约觉得她变得不同了很多,但真正察觉到她完全改变了的,还是在她上班以后。 她的逻辑和想法她越来越跟不上, 对于她无时无刻都想变得优秀的想法,她很理解,但却无法苟同。 除了金融书对于她来说,真的是很难看懂以外,还有一点就是她很讨厌有关数字的东西。 不是所有人都能像华罗庚一样成为数学家,也不是所有学了科学的人都能发明电灯泡的。 莫小北很苦恼, 面对现在的苏子卿比面对她高中时的数学老师还要忐忑。 第一个月, 她只以为她说得都是玩笑话,所以把她送的金融书放在茶几边上没有翻过一页。 等下个月她满心欢喜地去找她时, 她冷冰冰的一句“书呢”就把她所有的欢喜都打了回去。 她低头认错, 然后又被她数落了一顿, 说是她不上进的一些话。 她变得越来越不像她。 她也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 她在骂她不上进的时候, 莫小北脑海里突然就浮现出她妈平常骂她爸时的场景。 她爸每次赌钱输了, 红着眼睛从墙头翻进家门被她妈逮到的时候, 也总是像她这样, 勾着头,一副知道错的模样。 她有时候在旁边站着,对她爸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也嫉恨极了。却没有想过, 不知何时,她竟然变成了和她爸一模一样,在别人眼里,都是不求上进的人了。 她觉得心里被刺了无数刀。 虽然她很感谢她爸生下她养育她,但是她心底里也是有些怨她爸的。 随着年纪渐长,这份怨恨就越来越深。 尤其是在上大学的时候,她想要读双学位,想要学跆拳道,想要学乐器,最终却都卡死在她没有钱,她爸妈没有钱这一关。 她们给她的零花钱都不够她花的,又怎么会让她学这些“吃饱了撑的”东西。 上大学时,住在她对面的女孩子总是穿得漂漂亮亮的,想要做什么就做什么。 想学画画就自己报了美术班,想学小语种,就自己去教育机构报名,想弹吉他就加入吉他社里,想学台球就自己出入俱乐部。 活得随心所欲,让莫小北艳羡不已。但在这个时候,对她爸妈的怨是最深的。 说出这些不满,她们却总是会说她年纪小不懂得体贴父母赚钱难。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其实是不得不当家。 她讨厌她爸的一些做派,却没想到,在她眼里她早就成了这样的角色。 但其实,她又何尝不是慢慢变成了她妈那样的人? 她有时会跟她说有关于她妈的事情,听着听着,莫小北心里头就有所感叹。 当然,她是不敢和她说这些的。 她身上一些锋芒越来越透显出来,很容易就能将人刺伤。 莫小北其实不太喜欢和锋芒毕露、说了没几句话就开始和人针锋相对的人打交道,但因为是她,都忍了。 苏子卿也是被逼得急了,不然,以她素来温柔的脾性,也不会没有注意到身边人的异常,只顾着好好学习,看文件、看书、学高温瑜伽了。 苏子卿每天的生活充实而紧凑,但留给她的却越来越少。 甚至莫小北有时候要过来这边看她还得预约她的时间。 说她不崩溃,那一定是不可能的。 但她都忍了,有时候预约不到她陪她的时间,只能过去帮她打扫一下屋子做做饭菜,然后就盯着她看文件的背影发呆。 当然,为了不被她发现自己在发呆,她手里依旧捏了一本……包着金融书外壳的杂书。 第131章 或经史子集,或散文诗歌小说,反正让她看完那本厚厚的金融书是不可能的。 苏子卿也不管她,只是在有时候她把书抱在怀里倒在沙发上睡着的时候,替她盖上毯子,静静凝视她片刻,吻吻她唇角或者脸颊,再度走到书桌前坐下。 如此这般勉强过了三年半。 苏子卿的脾气慢慢和她妈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她们两人吃饭的时候,有时候冷漠到一句话也说不出。 莫小北则越来越佛气,除了吃斋念佛拿个神龛在家里供着,她的脾气简直好到没话说。 不会生气,不和人争不和人抢,不抱怨不发牢骚只知道闷头干活,跟着她们部长下去她们公司车间里翻译点检的时候,里间干活的一众老少爷们都喜欢她。 看见她来,不管结婚没结婚的都要笑嘻嘻地和她搭上两句话,再顺道问一句,“莫工,可有男朋友了啊。您看看我这样的合您眼缘不?” 莫小北只能轻轻笑一笑,和他们插科打诨把这事儿绕过去。 但年纪大了,问这档子事儿的人也就越来越多。让莫小北比较吃不消的是她妈也在明里暗里地打听她有没有要结婚的意愿。 有时候听见她说还没有男朋友,隔着电话都能听见她拉长声音哀怨的声音。“哎呀小北啊,女人过了二十八就不值钱了啊,你还不趁着年轻快点找男朋友,过后好的男人都被人挑走了怎么办啊。” “我知道了,知道了。”莫小北也总是这么回,心里则在想,原来女人挑男人就像挑白菜一样,物种基因配得上就好了,完全不用考虑彼此合不合适,有没有爱情的。 她妈在老家,山高皇帝远的,加上莫小北如今能自己赚钱养活自己,每个月定时往家里寄点钱,她妈还不至于会威逼她结婚。断了家里的一道经济来源,所以她过得还算是逍遥自在。 过了三年多,苏子卿慢慢在单位里对工作内容越来越上手,不需要再加班。虽然有时候她也会带一些文件回家,但明显的,她陪她的时间多了很多。 莫小北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看她没有威逼自己做不喜欢她的事,陪她的时间又越来越多,心里就高兴得像中了彩票一样。 每次去看她时,总会先绕道到菜市场里买一堆的菜,提前到她的住处做好饭菜等她。 除了不能给她生孩子以外,别的方面,莫小北简直可以去评二十四孝女友。 但因为习惯了她对她好,苏子卿已经忘却了她原来是什么样的,慢慢地把这件事当成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加上她因为工作的事很多,慢慢地有时候言辞就会不注意。 莫小北在无意中被她伤了许多次她都不知道。 如果说无意的伤害是暗箭,那后来发生的一件事就是明伤。 在四月份,高考剩下不到五十天的时候,苏子卿她爸在给学生讲课时,突然倒在了三尺讲台之上。 堂下的学生们吓坏了,幸好路过巡查的教导主任见到,及时把她爸送到医院里。 苏子卿接到医院的电话让她过去探望她爸的时候,正好结束一场会议,从办公室走出来的时候,外头的阳光刺得她眼睛特别疼。 听见她爸住院的消息,她觉得外面的日光更强了一些,刺得她眼泪都慢慢地流了下来。 推掉所有的事情去寻她爸,找到医院的时候,外头围了几个熟悉的人,其中就有几张她熟悉到极致的脸,还有几个她不认得的脸。 “子卿,你可算是来了,医院这边联系不到直亲家属,急得只能给苏老师手机联系人里头的人挨个打了电话。我们这几个人平常和苏老师联系得最密切,加上离医院也近,就先赶过来了。” 一个有些微胖皮肤白皙的女子一见到她,眼睛一亮,上来就拉住了她的手,高兴又激动,“子卿,这么多年不见你,你变漂亮好多啊!比原来还女神呢!” 苏子卿看她觉得面熟,但好久都没认出来她到底是谁。 “我是安吉啊,你不记得了啊!”看见她疑惑的眼神,女子笑着开口,“我现在就在县城里的银行里头上班,那儿跟一中离得近,平常苏老师没事的时候,我就带着孩子找他学书法。” 苏子卿这才认出来面前变胖了的女孩子是当年高高瘦瘦的安吉,也知道她结了婚,生了孩子,就在县城里安了家。 “我不像你们,有什么大志气,要出人头地什么的,我都没想过的,只要活得开心,那就比什么都快活了。” 她还是很爱笑,让苏子卿看着,又想起来当年分班的时候她让自己在她本子上写上鼓励她好好学习话语的事了。 一晃,那么多年竟然都过去了。 苏子卿觉得眼眶很热,脑中一下子又浮现起当初她和莫小北初见时她局促不安的样子。 她鼻翼发酸,还是先去确认她爸的情况。 在病房外等着的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都支支吾吾地说不出她爸到底怎么样了,她只好自己跑去找她爸的主治医师。 冷静而又冷肃地听那医生讲解了许多乱七八糟的问题点,才从他口中总结出来两个字。 胃癌。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文现在才步入正轨。大概有二三十章左右就完结了。这篇文在刚上大学的时候就有构想,真正构架完整还是在毕业工作以后。 第132章 昨天给一个人打了个电话,然后大家聊啊聊啊感叹时间过得太快的时候,突然这篇文以后的每一个情节都出来了。这篇文里谈情说爱的部分几乎没有,大多数都是我在胡说八道,是因为可能这篇文真的和我一部分青春挂钩。算是我美好的回忆录吧。 所以大家看个热闹就好,不要吐槽啊。 第76章 她爸责任心很重,常常为了给学生讲题, 饭都顾不上吃。 在三尺讲台上兢兢业业地教了那么多年, 吸了那么多年的粉笔灰, 灰头土脸勤俭节约活了那么久,被人戳脊梁戳了一辈子,被人嫌弃没出息一辈子。 到头来, 却落得这个下场。 从医生话里的意思隐约听出这些的苏子卿有些想笑,她忽然觉得什么苍天啊命运啊,全都是乱扯出来的。 她扶着额头,觉得有些晕眩,往后退了几步的时候,一双手恰巧扶在她腰上。 苏子卿转过头, 莫小北那张担忧的脸, 就落入她眼底。 事发突然,她工作的地方离这里有千里之遥,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 和她几乎是前后脚过来医院, 就说明她一定是听见这个消息后, 就迫不及待地在第一时间内搭乘飞机过来的。 她对她是上心了的, 这点苏子卿很清楚, 心里也有了几分聊慰。 “没事…咱们出去吧…” 苏子卿勉强笑了笑, 拉着她走出了医生的办公室。 她是很要强的,就算是要哭,也不至于在人前这么喧闹的地方哭。 她们一道走出门外时, 等在门外的几个人一齐蜂拥围住她们。 露出关怀的神色,对她们小心翼翼地笑道,“咱们一起先进去看看里头的苏老师吧?” “好。” 虽然是好几年不见的老同学,但苏子卿还是不想在他们面前显露自己的脆弱。 轻轻笑了笑,含泪推开病房的门,她爸穿着蓝白条纹的衣裳,正拿着一本书在读,听见开门声,慢慢抬头。 看见是她们,苍白的脸上顿时绽放出笑容。“哎呀,你们怎么都来啦?今天可是星期三啊,你们都不要上班么?” “听见苏老师您住院了,咱们心都慌了,哪里还顾得上什么上班啊,当然是过来看望您比较重要啊。不过苏老师您也别挂心,您的病不重,疗养一段时间就好啦。咱们过来陪您的时间啊,也不长的,这不趁您病了,过来表表孝心么。老师您也教了咱们那么久,是咱们的恩师啊。老师放心,咱们保证等您病好了,就回去啦。” 许是在银行里和各式各样的人打交道的次数多了,安吉如今说起来这些顺耳的话,都是一套一套的。 明明知晓她爸患得是什么病,却轻描淡写地带过,让他安心养病。 苏子卿感激地向她望一眼,低头盖住自己有些通红的眼睛,走到她爸身边坐下,替他掖好被子,“爸,您怎么住院了还在看书呢?” “哎呀,我呆在这屋里头也没别的事好做,就看看一些闲书,免得自己闷得慌。”她爸就是病了,身体比原先弱了些,还是一副精神矍铄的样子,乐呵呵地招呼着过来看他的学生们,“来来来,都过来坐着,子卿啊,桌上有水果,你拿给她们吃。” “我来吧。”莫小北赶紧揽过这项差事,一一把摆在桌上的水果篮分给病房里的人。 “小北啊。”看见她,她爸点了点头,微笑着拍了拍握着她的手,“小北这孩子倒是有心,要是……” 要是个男孩子,就没有那么多事了。 苏子卿当然知道她爸想说什么,在他出口之前,她微微一笑,阻了她爸的话,给他剥了个橘子,慢慢照顾他。 在病房里聊了几个小时,几个过来探病的才一一告别。苏子卿脱不开身,莫小北主动请缨,送他们出去。 将其他人送出门外时,只有安吉留在门口,等她转身回来时,就看见她笑眯眯地看着她。 莫小北被她的笑弄得浑身阴恻恻的,摸摸手臂上起来的鸡皮疙瘩道,“你这是干什么。” 安吉对她挤眉弄眼地笑,“没有啊,就是你成了苏家的女婿,我特别高兴。” “算了吧。你别跟我说这两个词。” 虽然和安吉处了一年多后来就没怎么有交集了,但她还是了解她的,知道她不会拿她们开玩笑,就是告诉她和苏子卿的关系也没什么芥蒂。 也不反驳她说的,只难受地皱眉摇摇头道,“我现在一听见女婿这两个字,头就特别疼。” “我明白你的感受。”看见她这样,安吉就知道自己猜得没错了,不由正色,叹了口气,走上来拍拍她的肩膀道,“没关系,我支持你们的,别怕啊。” “不是怕不怕的问题。”莫小北也叹了口气,把她的手拿下来,正要和她说什么,忽然被人从身后狠狠地拍了一下肩膀,接着一声雷响的笑声就贯彻了她的耳膜。 “嘿,北姐,好久不见!想我没!” 莫小北差点没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给吓死,转头去看,一个熟悉的人顶着一张傻憨傻憨兴奋的脸,冲她大叫,“北姐,这么久不见,你好像变好看了啊!” “郑尔?”看清面前这一米八几男人的脸,莫小北也惊讶了一下,想想应该他也是过来看苏子卿她爸的,就了然了。“你也是来看苏老师的吧?” 很久不见,当年喜欢死皮赖脸让她借作业给她抄的郑尔唇边已经有了胡子,人看起来比以前成熟很多,“对啊,我听人说苏老师住院了,正巧我在县城里办事,就抽空过来了。” 第133章 郑尔复习一年考上省里一所二本学校的传媒专业,她们离得很远,平常也没什么太多交集,如今难得看见他,莫小北便主动开口问他道,“你毕业也有几年了吧,你干什么去了?” “北姐你可真不够意思,自从我考上大学就不理我了,亏得我还找了你那么久。对了,我自己开了一家婚纱影楼,北姐你有空过来看看不。”郑尔还是和以前一样没个正形,挤眉弄眼地对她笑,“嘿嘿,北姐你过来我给你免费。” “我找鬼结婚么。”莫小北想都没想地给他一下,无奈道,“你还想不想进去看苏老师了,不进去我就先进去了。” “哎哎哎,北姐别走,我跟你一块儿进去。” 安吉也道,“那我就先走了,我还得去幼儿园接孩子回家呢。” 莫小北点头,“那你小心,咱们进去吧。” 告别了安吉,她们俩一同进了病房,刚打开门,便听苏子卿抬头道,“他们都走了?” 目光落到她身边的郑尔身上,顿了一下,才轻轻道,“好久不见啊。” 郑尔回了她一句好久不见,就将全部注意力投到一旁,“苏老师,您没事吧?” “没事,没事。听子卿说,我也没什么大事,你们都费心过来,太麻烦了。” 郑尔曾也是由苏子卿她爸教的其中一个理科班转到文科班的,平常上课喜欢调皮捣蛋,她爸倒是意外喜欢他。 一看见他,她爸就放下书笑呵呵地和他说话,两个男人便在病房里谈什么风气之类的聊开了。 苏子卿帮他们切好了一盘橙子,看见他们聊得正欢,没有去打扰他们,看了一眼站在一边的莫小北,走出了病房。 莫小北会意,跟着她一道出去,到主治医师的办公室里,询问怎么才能治疗好她爸的病。 不管怎么说,得到的答案却是伤人心的很难。 人来人往的医院两边,消毒水的味道很重,穿着和她爸一样蓝白条纹病服的人来来往往,不时从哪个病房里传出一阵阵刺人的哭声,每每传出一声,身上就一阵发抖。 身旁的莫小北陪着她,看见她这副样子,心中揪疼,在人海穿梭中却也不敢抱着她,只好拉着她的手给她安慰,“没事的,苏老师一定有救,奇迹还是有的。” 相信奇迹这种东西,倒不如相信自己。苏子卿心里比谁都清楚,但就算是知道前头是死路,她也得自己好好地走下去。 高中的时候,苏子卿会陪着多愁善感的季零雨看电视剧,每当看见韩剧里头其中之一的男女主角身患重病的时候,她总是会一边帮哭得稀里哗啦的季零雨擦眼泪,一边无奈的笑。 这世上哪里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偏偏就让她遇到了。 为了她爸的病,她东跑西跑地跑遍了几乎大半个华夏,才勉强问到几个专家,如果这些人联合起来,可以有百分之十的把握治好她爸的病。 虽然机会渺茫,但毕竟这是机会,她毫不犹豫地就要过去找人。 但是那几个专家都是国际性知名人物,档期满得一般人根本排不上不说,人家又怎么会听你的和别的医生打下手合作救人。她来来回回打听了好多回,医院里看门的大爷都认得她了。 也许是看她长得机灵,每次无功而返,垂头丧气的样子又太心疼人,在她不知道第几次过去医院求那个专家医生联合其余几个医生做手术,又被一句医生很忙打发回来时,用慈祥的声音和她道,“小姑娘啊,我看你跑咱们这儿也有好久了,我在这儿看了那么多年的门。看惯了这些事了,要是家里没有亲戚是什么高官的啊,就劝你别再来了,这些人啊,哪是咱们能攀得起的。” 第77章 老大爷的话虽然让她听得不舒服,但是苏子卿掂量了一下自己的本事, 不得不承认他说得有几分道理。 但是以她如今的社会地位和储蓄, 要治好她爸的病, 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所以,她得找上一个既有钱又有权的亲戚来帮她这个忙。 而统观她身边的全部人,只有一个人符合这个条件。 *** 自从她考上大学以后, 就一直留在离家千里之遥的城市,很多年没有再回自己当初读书的那个小县城了。 这次回来再一看,才发现自己曾经在这里读了三年书的县城变了很多。 她们当初就读的一中校园迁移了地址,旧的校舍变成了私立高中,门前的那一溜小吃街倒是依旧没变。 放学铃声一响,依旧是有许多学生鱼贯而出, 蜂拥到各个小摊前, 买自己喜欢吃的东西。 学校门口的烫金大字变了,两旁几个两人合抱的榕树还是一样尽责地立在道路旁, 承接着街道两边的路灰。 莫小北从医院出来, 不知不觉地就绕到了学校门口, 看看有说有笑的学生, 以及学校门口不变的摆着高考复习资料的几个书摊, 觉得心里觉得有些空落落的。 不知不觉走到当初她第一次遇见苏子卿的米线店里, 里头的布置过了几年, 竟然没有变。 旁边很多学生叽叽喳喳的在说自己这次考试又考了多少分排名多少和当下最火爆的电视剧男明星的事儿,她饶有兴味地听着,不由走到自己当年坐下的那个位置上, 叫上一碗米线。 过了几年,米线的价钱涨了不少,不过,这一次她再不需要担心自己的钱不够了。 第134章 苏子卿让她帮忙照料医院里的苏老师,自己则每天奔波在各个地方去找名医,她每天和她通话时都能从话筒里听出来她累得不轻。 但是她除了宽慰她并没有别的办法。 事实上,每一个人在面对病魔的时候,都是如此脆弱的。尤其是家中贫困的人,根本就不敢生病。 她大三的时候,她奶奶患了糖尿病眼睛看不见了,送去医院里住了不到半个月,就被她爸妈带回来了。 医生说她为什么会看不见的原因,她已经记不清了,不过她住院花的那两万块钱却是实实在在的。 她放寒假的时候,去看她奶奶,见她原来那么跋扈的一个人,花白的头发乱糟糟的,像个被遗弃的孩子一样缩在一张藤椅上,拿一根粗树枝当拐杖,不时戳戳,嘴里喃喃自语,不知在说什么。 旁边她爷爷跟几个人在一张桌子上打麻将,旁边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只有她奶奶孤苦伶仃地坐在门口晒太阳。 看着看着,她眼眶就湿了。 还在读海伦凯勒的《假如给我三天光明》的时候,为了体会失明的感觉,她曾经用布蒙住眼睛一个小时。 她在这一个小时里撞了无数个地方,碰得身上都是青紫的,终于揭开眼睛上的布的时候,她记得自己都哭了。 所以她奶奶有多渴望光明,她是明白的。她也曾问过她爸妈为什么不替她把眼睛治好。 得到的答案,却是她已经这么大年纪了,反正没几年好活,咱们家又有你爸在赌钱,又有你们姐弟几个在读书,怎么负担得起?反正她瞎了不也是能吃东西的么,还活着不就够了。 所以,人老了在她们这边以苟活的状态来形容是绝对不会错的。 但是人病了,他的亲人想要尽快治好他,想要他努力活下去的这份心情,她是完全能理解的。 可是,人活着,有那么多的困苦,为什么又要拼尽全力的活呢? “子卿,就在这里吃吧。” 她低头喝汤的时候,忽然听见耳生的男人叫着耳熟的名字。 她以为自己是听错了,轻轻抬头,刚巧看见一身葛色素纱裙的女人拿着包推开玻璃门从外间进来。 过了几年,她身上那种青涩的少年气和温和完全褪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眉眼之间的冷肃和似有若无的沉威。连带着她喜欢穿的衣裙颜色都由明艳的颜色变成了沉静的冷色。 她已经不能用女孩来形容她,而是一个明确长成的女人了。 身后,一个穿着休闲装的年轻男人很绅士地替她把玻璃门把拉着,等她进来才放开门把。 在他们进来的时候,莫小北赶紧低头,听见他们要了一碗两人份的米线,然后那男人就开始说许多对她嘘寒问暖的话。 虽然她没有听见熟悉的声音,但莫小北听着还是觉得耳朵里好像有几万只蜜蜂在耳边吵一样。 她碗里的米线还有一大半,她却没有再吃下去的欲/望,起身一路低头走到前台付了钱,急急走出了店外。 此时已经是八月的末尾,午后阳光不算毒辣,她站在米线店门口,看着对面写着熟悉牌匾的老北京布鞋店,想起刚来这县城的时候,被莫名其妙地送的那双鞋,觉得那似乎都像是上个世纪的事情了。 她一个人慢慢沿着柏油路边一步一步走回去,看着太阳照着自己的影子落到自己脚步底下,一步一个脚印,和她当初过来这县城时,一模一样。 走到医院门口的时候她没有进去,等了半个小时左右,果然看见那年轻的男人和她熟悉的人在门口讲了一大堆话后,依依惜别。 看见那男人钻进一台路虎里后,莫小北才慢慢地从医院旁边的巷子走出来。苏子卿目视着他离开后,正巧对上她的目光。 平静的像暖阳照耀下不起波澜的碧绿湖水,找不到一丝波澜。 午后的阳光够暖,让她睁着眼睛都能觉得困倦。想要不管不顾地随便依在什么地方睡下的心情很是迫切。 不过,人正因为有克制,所以活这一辈子才觉得累啊。 “你不问问我那个人是谁吗?” “我只想知道,还需要我继续帮你守着苏老师吗。” 她说的话很隐晦,她这个人其实也是很克制的。 平常,从来不会说什么甜言蜜语,最多也就是温和地和她笑一笑,在她忙着看文件的时候,替她做好饭,自己在一边看书。 淡得就像水一样,让她起什么波澜,也是不可能的。 “我爸的病不容乐观,所以,我去找了我妈。” 她不想问,苏子卿还是说了。 顶着很浓很浓、涂了遮暇也掩盖不住的黑眼圈,在医院门口,看着来往不知以后生死的人,轻轻和她道,“我可以不管我妈的心情和她决裂,但是,让我不管我爸,我是真的做不到。所以……我答应了她的一些条件。小北……对不起。” 当初在她和她妈决裂的时候,莫小北就隐隐预感有这么一天,不过,她是怎么也想不到,会来的这么快的。 这两年的网络越来越发达,经常会有帖子爆出来某对同性恋人因为向父母坦白恋情而和父母决裂的事情。 每每她看见,就觉得很不可思议。对于生身父母,莫小北一直是持感恩态度的。就算是她爸嗜赌,让他们一家很不好过,她也没怨过他,依旧是当一个贴心的小棉袄。 第135章 愚孝也好,瞎了眼也好,血缘这扎根于华夏儿女血液里几千年的东西,是你想甩也甩不掉的。 她相信,苏子卿绝对也一样。她的境遇和苏老师如今的状态,她也是一清二楚的。 所以她就算想要责备她,又能责备她什么? 莫小北的心很平静。她抬头看了看格外蔚蓝的天空,把眼眶里头的热泪逼下去。 而后对她低头轻轻笑,“苏老师最近还在问你去哪儿了呢,我跟他说,你忙工作去了,待会儿……他要是问起来我去哪儿了,你也这么跟他说吧。我得赶着回去了,现在回去,说不定,还能赶得上最后一趟航班。” 话尽于此,也没有再说什么的必要了。苏子卿轻轻点头,喉咙里堵了一大块桂花糕一样,遮得她说不出来话。 憋了好久,才轻轻笑了笑,眼里的亮光在阳光下像是细碎的宝石一样,“这些日子,谢谢你替我照顾我爸。” “不用谢,你…和苏老师都要好好的…记得…按时吃饭。” 说完这些话,不等她再说什么,她转身一步一步地缓慢走开。 她没有立即坐飞机回去公司上班,而是依旧跑到了自己当初查资料的那个网吧里。 她没有带身份证,但是她面相年轻,网管大叔把她当成了翘课跑出来的小姑娘,贴心地给她开了个黑号。 莫小北花了三十八块钱包夜,跑超市买了一大堆吃的,一溜烟提到二楼。 里头一推开门,还是乌烟瘴气的。有很多打游戏的男生叫嚷着队友太坑,不时骂几句脏话。里头的烟味浸在她棉纺的衣裳上经久不散,让人闻着很难受。 她闻着这味道觉得有点想吐,但还是憋住了气,来到窗台下的那台机子前,打开电脑。 脑中混沌地刷着各个乱七八糟的电视剧和音乐剧,她看着里头的女主角,怎么看都怎么像苏子卿。 她心思慢慢变沉,慢慢地关了那些五花八门的电视剧,戴着对着空白的网页电脑发呆。 她就这样呆了一夜,期间手机响了几十次,她一次都没有接。 也不知过了多久,耳边男生们打游戏的声音渐歇,上来打扫的阿姨拉开了窗帘,外头一缕透明的阳光照进来。 莫小北这才恍然梦醒。 不知不觉,竟然已经到了第二日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我比较喜欢冬天去网吧包夜,哈哈哈哈哈,买几块烤红薯到里头包夜,特别暖和,又能肆无忌惮地玩个够。哈哈哈哈哈,网瘾少女的倔强。 第78章 莫小北回去工作以后,整个人好像入了佛门一样。修身养性不骄不躁, 不和人联系, 一天内除了工作上的必要交谈, 她能不说话就不说话。 放假的时候,她则自己背一个小包,买一根小拐杖, 拿着一张地图四处旅游。 高山她爬过,绿茵茵的草地花园她也去过,那么多的地方,那么久的时间,她几乎一个人走遍了华夏的大好河山。 不过,她去得最多的地方还是寺庙。 攀上锁道的时候, 总会有那么一两座山上有一道用几千几百把同心锁结成的同心桥。一对一对的男女在那里写下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诺言, 然后再贴在桥头。 莫小北也会去贴这些东西,不过她一般写下的都是家人身体康健、工作顺遂和祈愿苏子卿幸福一生的祝愿。 不论走到哪个寺庙, 她都会自然而然地替她求一个平安符, 然后放到自己专门买的一个小盒子里, 就当是送给她了。 分手以后没必要联络对方, 就算是心里有多放不下她, 但是既然她决定了, 又何必要打扰她。 这人生中, 谁还不是谁的过客呢? 没有一个人,难道真的活不下去了么。 她变得越来越闷这件事,还是安沛瑶首先发现的。 大学毕业以后她去了一家世界五百强的公司, 一路不要命地努力攀爬,如今算得上是小有成就,当上了市场营销经理。 难得她把攒了几年的假期一下子休完,过去找莫小北的时候,却见她修身养性地在学插花。 她在旁边说了十句话,她才答出来三句,顿觉不对劲,摇摇她的肩膀,皱眉看她道,“莫小北,你不会得了精神病吧?怎么活得跟个七八十岁的老太太似的。” “我没事啊。”莫小北平静回她,“你看我吃好喝好哪里像是有事的样子。” “没事就好。你明天和我回一趟老家吧。” 过了几年,安沛瑶身上的凌厉气场比苏子卿身上的还要重,也许是她在职场上对人颐指气使惯了,她说话时,总会不自觉地带上几分命令的味道,让莫小北听着很不舒服。 她和安沛瑶除了高中那几年同宿的情谊,和大学四年的打工之交,而且都是她单方面地照顾她比较多。她是无法理解为什么她能对她自来熟到这种地步的。 但她脾气很好,听她这么说也没生气,请了三天年休假陪她一起回了县城。 这次归来和上次回来又有些不一样了。 上次她是因为苏子卿的爸爸生病才回来的,那以后已经过了快有三年了。 三年里,她从来没过问苏子卿这个人生活得怎么样,就好像她从来不认得她一样。她退了所有高中的群,专心看她的书,四处旅游,把自己装成很忙的样子。 安沛瑶从来不跟她多说自己的家庭,莫小北也从来不知道她家里到底是什么样的。 第136章 说是陪她回来,其实也就是两个人再次回来一起上过几年学的县城,随便逛逛,再吃顿饭。 期间她一直心事重重的样子,似乎有话要跟她说,又似乎没有什么话要说,几次三番地欲言又止。 莫小北现在对什么都不感兴趣了,看见她行为古怪,也都当作没看见,安静地看着街道两边的广告牌,看着那些来往人群每个人脸上的表情,来推测他们身上发生的故事。 城市样貌比上次竟然又有了许多不同,道路变得整洁了,竟然还多了环卫工人在清扫马路。 具体的变化还没等她再多做感慨,在她们绕到一处婚纱摄影店前时,一个人突然跳出来拍了一下她的肩膀,把她吓了一跳。 “哈!北姐,你怎么又回来了!特意来看我的吗!” “郑尔,我的天,你是阴魂不散吗!”看清眼前的人,莫小北被吓得抛出去的魂才缓慢地收回来,看见他忍不住吐槽道,“我怎么什么时候都能遇见你!” “哎,北姐,可别这么说,咱们这小城就这么大,你又特别喜欢在这附近转悠,想不遇见我都不行啊。对了这就是我上次给你说的那家我开的婚纱摄影楼。” 郑尔笑嘻嘻地和她说着,指指右手边的一栋小楼,里面有几对新人在试婚纱,还有几个手拿相机的在帮忙调绿布。 “怎么样,北姐,进来坐坐喝茶吗?” “不用了。”莫小北现在看见那些洁白的婚纱就觉得堵心,头疼欲裂,“我说了我现在又没对象,你让我和鬼结婚去?” “啊,北姐你这么好看,进来让小弟给你拍张照挂在大堂里,让所有人都能瞻仰到你的美貌,难道不好么……”郑尔笑嘻嘻地拍了她一会儿马屁,忽然之间想起来什么似的,惊叫道,“有一件事,我忘了跟你说了北姐。嗯……是坏事,你要听吗?” 莫小北斜他一眼,“你要是觉得不好从一开始就提都别提,但现在你都说了,调我胃口了,你说我要不要听。” “好吧,是我的错。”郑尔委屈地低头,左右看了一下,叹气道,“那北姐,我说了你也别气啊。嗯……前两天,苏…苏子卿过来我这里,说…说让我给她拍婚纱照。” 再一次听见苏子卿这个名字,莫小北都要以为自己是幻听了。 可当她分辨出他话语里头的意思,她就觉得自己心里有一块地方突然就空了。 虽然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但是她从来没想过会这么快。 她终于在她的祝愿下,要嫁给别人了。 莫小北仰头看看面前婚纱影楼的广告牌,上头身穿西装的新郎和洁白婚纱的新娘看起来很是相配。 她眼里一闪,身穿那洁白婚纱的女人,忽然就变成了苏子卿的模样。 她的眼眶骤然红了,滚烫的热泪藏在眼皮底下,一夹就能落下来。 郑尔从说完这句话就一直盯着她的反应,看她眼眶“咻”一下就红个透彻,赶紧拉着她胳膊,急道,“北…北姐,你别想不开啊,真的…我觉得…我…” “好了,我没事。”莫小北揉揉眼睛,把急得上窜下跳的郑尔拉开。 她虽然现在没和苏子卿联系,但是也知道她是在市里头工作的,要想拍婚纱照,大可以在市里拍,又何必绕个弯非要回来县城里,到郑尔这个小婚纱摄影楼里头。 细细一琢磨,她就明白了她的用意。郑尔和她关系不错,在他这里拍婚纱照,他一定会把这个消息透露给她的。 她料定了她心肠软,料定她用情专一,一定会在她的婚礼上出现。 她三年多没联系她,如今她竟然用这样的方式来让她见她。 杀人诛心,苏子卿你好狠啊。 想通了关节,莫小北觉得胸口憋了一口浓血,上不去,下不来。 “我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怎么,她还想让你给她送份子钱吗?” 大学毕业以后,为了安心工作站稳脚跟,安沛瑶就不怎么联系莫小北了,却依稀能听得到她和苏子卿的一些风言风语。 明白她们的事,现下却是这么个结果,让她听了觉得自己真是太有先见之明了。 便在她旁边补刀,冷笑一声道,“想的可真是美,小北,看来你不得不用一年的工资来买一份大礼来送她了。最好是车啊房啊都给她买好,不是更能显示你对她的情谊。啧啧啧,变着法儿的找人讨要东西,苏子卿可真是个心思玲珑剔透的人。不过,我之前就苦口婆心地跟你说过,她这个人,不是你能结交的,你非不听,现在好了吧?” 她这话里夹着的都是刺,让莫小北本来就有几个窟窿的心里更是被扎出了几个血淋淋的洞,唇色发白。 “就算你是我北姐的朋友,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郑尔有点听不下去,阻了她的话头,拉着莫小北道,“北姐,咱们进去,我给你倒杯茶喝,顺顺气。” “不用了。”哀莫大于心死,听见苏子卿要结婚的消息,她现在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哭一场,推开他道。“我先走了,你自己好好过日子吧。” “我的天啊,北姐我听见你这话我好怕啊。” 郑尔都快被她说这句话的语气给吓哭了,连拉带拽地不给她走,唯恐她回去一个想不开就喝了安眠药自尽了。 莫小北佩服他丰富的想象力,摇头道,“你电视剧看多了吧,我上有老下有小,还有一堆人要养,不会轻易寻死的。” 第137章 但其实比起来死,那种上天无路下地无门,痛不欲生束手无措的感觉才更让人心揪疼。 她扯开郑尔的胳膊,没管他在身后鬼哭狼嚎,大步流星地从这条步行街走了出去。 安沛瑶在她身后紧跑几步追上,在拐角的时候,忽然截住了她。一手撑在身后的墙上,将她整个人圈在怀里。 “你干什么。”大庭广众之下,她这么高调,让很多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她们身上,让莫小北心里很是反感。 安沛瑶看不见她厌恶的神色一样,满面春风地笑着和她道,“我带你回我老家散散心吧。” 作者有话要说:  还是不够虐。最后是he 第79章 不管她愿不愿意,安沛瑶硬是开车把她拉到了一个偏僻的山村里头。 一个比她家还要偏僻、还要鸟不拉屎的地方。 她在高中的时候, 就知道安沛瑶家境不好, 可真正等到她把她拉到她家里, 她才知道她家境到底有多不好。 被黄花岩石围住的小村子里,虽只有十几户人家,但别人家好歹还是正宗的水泥房。 而安沛瑶家, 则是用麻秸黄泥砌起来的。门是一块透黄的塑料布,已经烂了好几块,门前门后长了过膝的草,门口则用尼龙塑料袋围了一个小型牲畜笼,几只瘦得毛贴在胸肚上的鸡边低头啄着地上的黄土觅食,边咕咕叫着乱飞。 黄泥地上都是水, 还有很多鸡粪, 门口还堆了一大堆的矿泉水瓶子和小块的铁和铜。一走到门口,一股子冲鼻的味道就扑面而来, 让人闻着感觉很不好。 看着面前这乱糟糟的地方, 莫小北屏住鼻息, 旁边的安沛瑶倒是视若无睹, 拉开门帘, 笑道, “妈, 我回来啦。” 莫小北在外边站着半天,没看见她口中的妈兴高采烈地出来迎接她,过一会儿倒是看见她推着一位满头白发、身上衣裳乱糟糟的女人走了出来。 她指着莫小北, 低头和那女人讲话,“妈,这是我朋友。” “呜啦呜啦。”坐在轮椅上的中年女人笑着拍手,嘴里流出来许多口水,眼白多过黑眼瞳,看得莫小北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但秉持着礼貌,她还是上前打招呼道,“阿姨好。” “呜啦。”那女人还只是拍着手笑,疯疯癫癫的一看就知道不正常。 “我妈是个疯子。据说是某个下雪天,晕倒在村门口,被我爸捡回来的。我爸是个光棍,那时候已经五十多岁了,难得见了个女人,就把她带回来一块儿过日子了。不过他腿脚不好,我们家一开始只能靠领五保户的几十块钱过日子,后来我爸的五保户名额被别的人顶了,我爸就只能出去搬砖,一块三分钱,我就跟在他身后捡别人喝剩下的瓶子,攒起来卖给收废品的。你高中看见我的时候,我的学费一拖再拖,最后还是我爸去县医院卖血换回来的钱。我上了三年学,他就卖了六次血。” 安沛瑶倒是直言不讳,拿出纸巾边替坐在轮椅上的女人擦掉口中的口水,边淡淡和她道。 莫小北的心情很糟,根本没闲心听她说这些,也根本对她的家事不感兴趣,但既然她都说了这话了,她不表示一番也说不过去,只能挤出来一抹笑来安慰她,“你……不要伤心。” “看你这话说的。我都这么过了二十多年了,难道还会伤心吗?况且,那些事都过去了。” 莫小北更找不到什么话题和她聊了,安沛瑶也不在意,自顾自道,“我平时工作太忙了,没空回来照看他们,本来想要把他们带回城里的,但我怕我工作忙疏忽了他们,请护工也不放心,加上我爸他说他在这住惯了,不想离开,我就一直没有把他们带走。” “嗯。”莫小北只能僵硬点头,不知道她和她说这些干什么。 看她兴趣不高,安沛瑶眼睛一转,转移话题道,“你饿了吗?” “不饿。”莫小北摇头,她现在只想回去睡觉,睡到天荒地老最好。 “那你帮我看着我妈,我去打扫一下。” “哦。”莫小北点头,替她扶着轮椅后背。 安沛瑶放心地从破旧的房屋后拿了一把扫帚离开了。莫小北推着她妈到有阳光的院落里,看着几只瘦弱的鸡在长满了青苔破落的小院里来回走动觅食,眼眶里慢慢积满了眼泪。 苏子卿,苏子卿,苏子卿。 她在心里唤了几片几百遍这个刻骨铭心的名字。唤一次心里就锥心地疼一次。 她十六岁认得她,现在二十八岁,已经过了十二年了。这世上有几个十二年? “让你久等了。”在她沉浸在悲伤里时,安沛瑶已经打扫好了前后内外,用头巾把染黄的发完全包裹住,对她笑道,“咱们做饭吧,我爸估计晚上才会回来。” “嗯。”莫小北没什么精神地点头,替她将她妈推到屋里,两人一起淘米洗菜。 安沛瑶家的米是自家种的,用的也是泥灶,菜则是她们俩一起从她家门口的香椿树上摘下来的新鲜香叶,肉是一起去小河边钓上来的虾。 准备饭菜的过程挺有趣,让她暂时忘了放在心底的人不久就要结婚的悲惨。 开开心心地和她吃完饭,中午将她妈安置好,一起躺在她家的木床上午休。 屋外阳光明媚,屋里则凉荫荫的。莫小北将手枕在脑后,专心地看着院里的鸡鸭乱飞,咯咯的吵闹光景让她觉得难得悠闲。 第138章 “我初中的时候,就跟你说过,你们根本不是一路人。” 她眯着眼,快要入睡时,旁边躺着的安沛瑶侧身对她道,“现在相信了吧,当初你非要和她搅在一起。现在有没有后悔莫及?” 这是她的事,她后悔不后悔都是自己选的,关她什么事? 莫小北闭上眼没有回她,她却又趁机凑了过来,一手撑住脑袋看她道,“莫小北,我知道你没睡着。” “你想干什么?”被戳穿了,也就没有再装的必要,莫小北睁眼,转头看她道。 安沛瑶黑色的眼珠紧紧盯住她,“我十六岁第一次认得你,那时候你还没这么难接近,还会帮陌生的人,还会为别人鸣不平。可是自从你和苏子卿搅到了一起,我就眼睁睁你眼里只剩下她一个人,越来越不开心,越来越冷,我一直都不明白,你图什么?” 莫小北反击,“图个开心不行么。” “呵,那她现在要结婚了,你开心了?” 莫小北脸色骤然冷下来,转身不理她。 “被我说中了,就不开心了?”安沛瑶完全没有对别人冷嘲热讽的罪恶感,笑道,“早知道是没结果的事,你竟然还和人家搅到一块儿,莫小北你是不是傻?” “对,我是傻。”莫小北也不反驳,冷淡说完,转身背对着她。 见她神色不好,安沛瑶笑了笑,“你也别生气,我就是和你开玩笑而已。” 开玩笑开到这种程度,普天之下也没有谁了。 莫小北懒得理她,她倒是也不恼,撑着身子起来,戳一下她的手背道,“那你以后怎么办啊?” “什么怎么办,难道我还能不活了。” 安沛瑶认真地凝视了她几分钟,缓缓把手放在她胳膊上,“我是说,你已经和她分开一段时间了吧,你难道就没有想过,要重新开始吗?我听人说,忘记一段感情最好的方法,就是再重新开始。” 听到这儿,莫小北总算是知道她莫名其妙的把她拐到这儿,还和她说了一大堆家庭悲惨史的缘故了。 合着她是以为,她是个心软到随便什么牛鬼蛇神跟她说一声自己家里惨,惨到不行,她就会对那个人动心是吧? 先不说她动不动就心软的性子已经改了许多,就算她今天说自己比流浪的三毛还要惨,她也绝对不会对她好言色半分。 这是把她当成软柿子捏了?她好笑地转过身,“你这是什么意思?要和我处对象?” “都什么时候了,你的说法还是这么老土。” 她这么直接,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安沛瑶竟然难得地脸红了,而后抬首直视她,“怎么,不行吗?我并不是一时头昏脑胀,而是等工作以后,我才慢慢明白一些事。这么多年,只有你一个人真心待我好,我是分的清的。” “并不是行不行的问题。而是,安沛瑶,你是不是疯了。” 莫小北很平静地看她,“你先弄清楚,我并不是男人。” “我当然知道你不是男人。”安沛瑶笑道,“我的眼睛又没瞎,你是女人,还是长得好看的女人。” “那你今天和我说这些有什么意义?”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和苏子卿难道不是两个女人吗?” “这是不一样的。” “有什么不一样?” “哪里都不一样。”莫小北抬手遮住眼睛,现在她初上高中时她妈兴奋的神色似乎还在眼前回放。“我喜欢的,只是苏子卿。” 而且,安沛瑶的心防太重。本来她打开一个人的心就够累的了,如今让她再花费心神去打开另一个人的心,她乐不乐意就不说了,关键是她现下心力交瘁,根本没有这样的想法。 她宁愿孤独一生。 “没关系,我可以等。”安沛瑶并不以为意,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挑眉道,“我相信你迟早会想通的。” “那你就等吧。”莫小北闭上眼,语气冷淡,“不过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为好。” “啧啧,我可不信我会输。”安沛瑶就像准备一场至关重要比赛的选手一样,对她磨拳擦掌道,“你就等着吧。” 莫小北没理她,一只手横在额头上,刚打算闭上眼睛休息,兜里的手机一阵震动。 她掏出来一看,发出荧光白的手机屏幕上,只有一条简单的消息,却叫她肝肠寸断。 地点是湖心花园里,时间是下个月初三,北姐,你要来吗? 第80章 发信人是郑尔,信息里虽然没有具体说明是什么事, 但莫小北也不傻, 一猜就知道他是说的苏子卿的婚事。 他们婚纱影楼里不但负责拍照拍结婚纪念视频, 没想到连拉新娘同学参加婚礼剥削红包的事儿都包揽了。 莫小北在心中吐槽,一方面,又有些忧伤。 一直以来, 她总是不愿意面对的事,终于要过来找她了。 虽然盛传参加前男友/女友的婚礼是最让人火大、最伤人也最让人觉得窝囊的事儿,但作为一个尤其缺心眼儿的人,莫小北摸摸自己的良心捂着心口的伤疤,还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地和郑尔说,她到时候会准时到场的。 过了八月的尾巴, 省城一下子就入了秋。 一阵风吹过来就能让人手脚发冷。稍微吸一口气就有无数的冷风灌进自己的胸肺里, 伴着些微的雾霾,让人止不住地咳嗽。 第139章 莫小北在南方呆了太久, 一下子回家来, 竟然不习惯家里的气候, 忽然就病倒了。 即使是每天病怏怏的什么精神都没有, 她还是坚持不懈地开车跑去县城里, 每天蹲守在熟悉的巷台, 每日看上眉眼熟稔的女子一眼。 她辞了南方的工作, 回了家,也并没有重新找工作,只是靠接一单单笔译单子过活。 每天除了翻译东西, 别的时间她看起来都无所事事,有时候一睡就是大半天。 不过是简单的感冒,她拖了两个星期才好。 闲散带来的后果就是她每天都懒洋洋的,没什么精神。 约定婚礼前的一个星期,她正在家里头摆弄一盆仙人掌,不妨郑尔不知从哪里知道了她家里的地址,开着车,急冲冲地跑到她家门口。 一进门就嚷嚷道,“北姐,我跟你商量个事儿。” 她的弟弟妹妹上学去了,爸妈都出门干活了。家里只有她一个,她说话也没了顾忌。听说,头也不抬地摆弄手里的花洒道,“说吧,除了装你女朋友骗你爸妈,别的都可以。” “哎呦我的天,北姐您老人家现在还记着这茬儿呢。” 郑尔一听就瑟缩一下,他如今事业正蒸蒸日上,根本不想成家,无奈他爸妈每天催婚催得急,看着电视剧上演的出租男友女友的故事,他就只好出此下策,不过刚腆着脸找了莫小北,话刚出口就被她一阵批判,吓得他再也不敢找她了。 “不敢不敢,北姐我跟你说,您老人家现在就是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再打您的主意啊。” 郑尔赶紧指天誓地的表明立场,“就是…就是我的婚纱摄影店里有个员工突然怀孕了我就让她休息去了,店里头缺个人忙不过来,北姐,我听班里的同学说,你学过摄影,懂点这方面的东西,能不能帮个忙啊?” 莫小北一听,停了手里浇花的动作,一脸“你死定了”的神色看她。“郑二黑同志,你想死吗?” 明明知道下星期五是苏子卿的婚礼还让她去帮忙,存心给她找不痛快是不是。 “哎呦我的北姐,我可真不敢啊。”郑尔把头摇得和拨浪鼓似的,“但是我那里真的忙不过来了,一时之间也找不到合适的人,听人说你辞职了,小弟这不是为了让您老人家不那么忙吗?” “真的,北姐,您可怜可怜小弟吧。小弟过后一定对您肝脑涂地。” 一米八古铜皮肤的大男人在面前泫然欲泣的样子实在是有碍观瞻,他眼角一吊,莫小北浑身就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停停停,郑尔你够了啊。” 把花洒放在一边,她看了看长在花盆里颜色已经变暗黄的仙人掌,叹了口气。“念在咱们几年老同学的情分,加上我不想再听我妈的唠叨,我去就是了。” 她连一盆仙人掌都养不活,实在是失败至极。 “那北姐,说好了啊,明天咱们不见不散。”郑尔顿时高兴起来,拍了她半小时马屁,才笑眯眯地挥手离开了。 他走后,莫小北摸摸自己心口。 还好,心还是温热的。 它还在跳动。 *** 秋天其实是个很让人烦躁抑郁的季节。 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样的,反正苏子卿其实不太喜欢秋天。 不说入秋的时候,她浑身上下都是冰凉的,就说入秋时节那些纷落枯萎的树叶,就够人好一阵扫兴头疼的。 且秋日的阳光总带着一点惨白的透明,晒在人身上,都没有什么精神气了。她是宁愿把窗帘拉起来,都不愿意让这样惨白到没有生气的日光晒进来的。 “子卿啊,我看外头有光呢,把窗帘拉开吧。”但偏偏她爸并不这样想,他已经瘦到身上的青筋都凸出了骨头,眼窝深陷下去,说话的时候,一次会喘上好几次。 惨白的房间,惨白的被子,惨白的人。 苏子卿放下手里捧着的水果,转身轻轻道,“爸,你就不要看书了。医生说,那会头疼的。” “这傻姑娘,看书哪里会头疼,做自己喜欢的事,永远都不会难受的。” 她爸笑得很慈祥,苏子卿看着看着却觉得眼眶有点热。自从他生病,他的许多学生和同事都来看过他,每个人探望之后,都会说苏老师现在就和出家了一样。 浑身透着勋白的佛性光晕。 他已经在这家医院里呆上几年了,这里几乎算是他第二个家了。 他住院花的钱,请那些专家花费的钱,还有花费的功夫,都被她算进了帐里。 她不习惯亏欠人什么,更不会承谁的情,所以她竭尽全力,不要命地往前跑,一路努力,不惜用她所有的东西来换。 在这世上,她真的快没有亲人了。 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很重,外头还时不时传来几声尖锐的吵骂声,似乎是又有人过来医院闹事了。 在这里呆了那么久,苏子卿也慢慢习惯了,听见那些吵闹声,也不像开始那样觉得厌烦了。 她慢慢地拉开米黄色的窗帘,让秋天惨淡的阳光透过荧绿的窗户照到病床上。 打开窗户后,她转过头。她爸靠坐在床上,布满褶皱青筋的手在轻轻地摩挲着一本小仲马的《茶花女》。 封面是一幅很传神的美貌女郎的油彩画,她身上的穿着打扮很朴素,却意外的让人觉得美貌动人。 封面的美人是个周旋在贵族之间的情妇,却又是不折不扣的纯情女郎。 第140章 “你妈妈那时候很喜欢这本书呢,一直在说想见识一下书里的香榭丽舍大街是怎么样个繁华的光景。可惜我工资一直都很低,这辈子都没出过国,也没法儿带她去看看了,不过听说她过的好,也就好了。” 凝视着手中的书,她爸用怀念的口吻轻述。说完,又好像从梦中惊醒一样,抬头看看她,温和问道,“子卿啊,你最近怎么样,忙吗?” “不忙的。”苏子卿挤出来一抹笑容,望一眼萧瑟的窗外。 好几年了,她妈还是一次都没来看过她爸,每次她看见病房门被打开,她爸像个孩子一样眼神期许地望着外间,而每每收获的都是失望的时候,她是真的很想去市里的别墅区把她妈绑过来的。 但仔细想想,人的心不在这里,就算被她绑来了,又能怎么样呢? 不过是徒增尴尬,徒增伤感罢了。 “说起来,也好久没看见小北那孩子了……她的工作很忙吧。” 很久没有人在她跟前提这个名字,再被人提起,就总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 时间化成隐隐的钝剑磨在她身上,让她觉得心里被磨出了一道血淋淋的伤口。 “是啊,她挺忙的呢。”她已经三四年不联系她了,怎么知道她是忙到顾不上吃饭,又或者忙到整个人累得倒在椅子上睡下呢。 “她们公司工作多,她得时不时加班,还忙着学习茶道。她说那个可折磨人了,常常人一跪就是大半天,得跪着在木板上走,常常双腿都是血肉模糊的。”她只能跟着记忆里对她的工作、对她生活的印象来描述给她爸听,“她说最近还报了一个心理咨询师的班,要去考试呢。” “小北那孩子,就是闲不住。不过确实是个上进的好孩子呢。” 她爸轻轻笑了笑,目光柔和地看她道,“子卿,爸爸也不是什么死脑筋的人,小北这孩子我是知道她的,心肠软,人也不错。人这一辈子,难得遇到个和自己相性的人,你们就是……” “爸,您一直在病着,我就没有和您说。”在她爸说出什么话之前,她及时打断,将窗帘重新拉好,让房间内又归沉于黑暗之中。“我下个星期五就要结婚了,对方是妈替我找的,家里是开汽车配件公司的。” 她爸怔了好一会儿,才把手里的书放在一边,叹了口气道,“这么大的事,你竟然现在才跟我说……子卿,你知道你的名字为什么叫子卿吗?” “为什么?”这跳跃式的对话,让苏子卿有点跟不上。 “因为啊,”她爸笑着道,“爸爸在上学的时候,听人讲苏武牧羊,十七年都没忘故人故国,就上心了。他的字,正巧是子卿。爸爸希望你做人做事的时候,不忘气节,所以在你出世的时候,就给你取了这个名字。因为这名字太男孩子气,你妈还差点跟我打起来呢。” “……您突然之间,和我说这个做什么?” “也没什么,爸爸就是想告诉你,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啊。” “放心吧爸。”苏子卿淡淡笑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绝对不会做自己后悔的事。” 只会做让自己生不如死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emmm,我本来就不是写小说的。我是在说故事,并不是凭空想象乱写一通,所以你们骂我,我也没办法。我当初的大纲就是这样的。 第81章 在莫小北的印象里,婚纱一直是一件很神圣的东西。 在她答应郑二黑那个不靠谱的到婚纱影楼里帮忙以后, 更有这种感觉了。 洁白的纱裙像是张开了十六翼的天使的翅膀, 轻拥着渴望被爱的柔软的女性身体。 来拍婚纱照的人很多, 他们眼里洋溢着真诚的笑,搂着可能会和自己一生一世的人,说话时不自觉地都会语调上扬。 莫小北很喜欢和那些将要结婚的人打交道。 这时候, 在男生的身上看不见婚后邋里邋遢的生活作息,也没有汗臭,女人也不会为了一点点小钱就斤斤计较,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就和人过不去。 这时候的男人女人,在彼此眼里都是最好的模样。 旁观者清,作为替他们摄影的人, 莫小北却能隐约从他们恩爱的影子里, 发现一些将来的端倪。 都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也不知为何还有那么多人想要踏入黄土里去。 而且, 有许多人也并不是两情相悦才过去结婚的, 而是到了不得不结婚的年龄, 被父母催着去的。 人啊, 某种程度上, 其实和动物是没有差别的。活着, 都是为了繁衍。 但死了就是身后事了, 活着时也并不希冀可以让子孙赡养自己,到底,为什么要和自己只见过几面的人一起生孩子呢? 她不明白, 问跟着自己身后的化妆师,结果被人家小姑娘当头拍了拍脑门。朝那帮忙活着搬摄影器材的大男人们吆喝道,“大家听听,北姐是不是得了失心疯啦,她说咱们不该结婚,都和动物似的了,这话我可不爱听,合着咱们都是猩猩变得啊。” “哎呀,人家可是高材生,脑子跟咱们想的不一样不是正常。”忙着摆弄器材的男人们嬉笑着回。 莫小北摇头笑,“什么高材生,你们不把我当灭绝师太算是好的。” 郑尔从学校里毕业后就回了县城和人合伙开了这个小摄影楼,团队里头八九个人,都是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大家说起话来也没什么顾忌,彼此之间嘻嘻哈哈的也没个顾忌。 第141章 大家嬉笑不停的时候,郑尔看着她的脸,忽然之间一拍脑门,喃喃道,“哎呦喂北姐,我想起来了。苏…苏小姐的好日子好像是就定在大后天的……”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莫小北不轻不重地瞪了一下。 她就说郑尔这二货,缺心眼似的要把她往这地方推是干什么呢,合着他根本把苏子卿要结婚这事儿给忘了。 “北姐,您老人家大人有大量,千万别生气啊。”他恍然之间想起来这事儿后,就丢下手里的东西,猛地朝她扑过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北姐,我忘了这茬儿了,我罪该万死,您老人家怎么打我都成。” 他鬼哭狼嚎地叫,眼里一点泪花都没有,莫小北也就看出来这货在演戏了。 他是有意让她过来的。 为什么? 她始终不明白。 为了看她跌得遍体鳞伤吗? “苏小姐?就是那个长得特别好看,又有涵养,家里又有钱的那个?” 听见他提起,两层的小楼里顿时炸开了锅,“我的天,我从来没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女人,身材太好了!” “去去去,人家都要结婚了,大后天就在湖心公园里头,咱们还要给人拍婚纱照呢,都别妄想了啊。” “哎,能娶她的那男人也太幸福了吧,上辈子是不是做奥特曼拯救了地球啊。” “去,你小子就知道胡说八道,快点干活干活。” 身边的人开过了玩笑后,就又都忙碌起来,只有莫小北,手里拿着一大块绿布,神思早就不知道飞哪里去了。 “好吧,北姐我来自首。”看她魂不守舍的样子,郑尔良心发现地双手捏着耳朵,作出一副投降的样子走到她面前,小声道,“其实,是你那个朋友,就是那个姓安的让我把你叫过来帮忙的?” 莫小北像个机器人一样,一格一格地转过头看他,“为什么?” “因为……”他脸上的情绪有些复杂,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轻轻道,“因为她说,只有亲眼看见苏子卿结婚了,你才会死心。” “这话在理。”莫小北点头微笑。她何止是死心,她觉得心里头被扎了千根针一样,都快死了。 郑尔头垂得更低,“北姐,不是我忘恩负义,而是我觉得她说得对。你…你也老大不小了…就没有…没有考虑过…要成家么?” “成家?”莫小北茫然地眨了两下眼睛。“为什么要成家?一个人过,不也是过吗?” “……好吧,当我没问。”郑尔垂头丧气地摇了摇头,转身要走时,猛地又顿住,有些不死心的样子,“北姐,你真的没考虑过成家吗?” 莫小北忍住打他一顿的冲动,回给他一个狰狞的笑,“我说我考虑过成仙你信么。” “……”郑尔不说话了,好久好久,才叹了口气,“那北姐,你大后天还去参加她的婚礼吗?” “去啊,为什么不去。”莫小北丢了自己手上的绿布,尽量让自己表现得很大度很宽容。从椅子上自己的背包里掏出来一份红包,在他面前摇晃笑道,“我可是准备了一个巨无霸红包呢,怎么样,同学三年,够意思吧?” “你——”郑尔被她不知哪里得来的勇气震住了,好久,才干巴巴地咽了下口水道,“北姐威武,小弟望尘莫及。” “哼。”莫小北冷笑,丢给他一个白眼,“你知道就好,下次如果再让我帮这样的忙,我保证把你丢到山谷里喂狼!” 郑尔似乎被她一副凶样给吓到了,连连喊着“北姐饶命”就跑开了。 莫小北低头看着手里的红包,苦笑着摇了摇头。 用她三年的工资。 换她高中三年对她在金钱上的照顾。 应该能还掉了。 华夏极大,地域不一样,办喜事办丧事的想法儿就不一样。 南方人比较讲究经济实惠,北方的人则比较讲究排场阔气。 尤其是莫小北从小呆的这个地处中部的省城,人们茶余饭后没什么谈资,就爱坐一起互相唠嗑唠嗑谁家办了什么事,拼一下谁家大业大。 湖心公园是县城里最大的一个公园。 在她们还在上高中的时候,这里其实只是一片还未开垦好的田野水库。 高三下学期开学的第一个月,春暖花开的时候,为了给她们放松心情,专心准备百天应考,班主任曾经带她们一起过去那里玩儿过。 那地方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荒郊野岭的也没有什么车愿意载她们上去,于是她们全班七八十个人,就自主地去租去借了自行车,两人一组,骑着攀爬上那时还不是公园的荒山上。 为了建公园,山道上其实已经修了许多盘山公路,路边有凉亭,有一排一排洁白的李花,和满田野黄澄澄的油菜花。 她们一行几十个人骑车在路上走,她就坐在她身后,有时候她累了就换成她载她。 沿途看见水库旁边的野鸭子在啄水草,看见一个破落的四角楼台上有人在照相,看见许多老人骑着三轮车慢慢悠悠地叫卖矿泉水。 她们沿途看过的风景,像画一样,在她脑海里已经定格了。 现在,她又要亲手地拆散它。 到了约定的时候,站在写有“湖心公园,国家aaa级风景区”牌匾的门口,莫小北一瞬以为是自己来错了地方。 第142章 她记忆里,这入口还是破破烂烂的,只有一块巨大的黄石,上头雕刻着苏轼的一首江城子的。 怎么就变了呢? 她正对着那个牌匾发呆,一只手从旁边揽住了她的肩膀。 她怔怔地转过身,一身女士休闲西装的唐文显就入了她眼里。 “你怎么在这儿?” “我在这儿不稀奇,稀奇的是,你竟然在这儿。” 唐文显戏谑地盯着她看了一眼,而后重重地拍了几下她的肩膀,环顾一下四周,感叹道,“不过可以看出苏伯母真的是一个很爱排场的人啊,这满园子的人你看见没有?那个,那个,还有那个,都是上过晚报的,还是有名的学者呢。啧啧啧,居然能让这些人屈尊过来一个破落的小县城参加自己女儿的婚礼,苏伯母是真的本事通天啊。” 莫小北对她说得这些置若罔闻,眼睛在热闹不止的花园里不住地搜寻着什么。 “别看了,新娘新郎在那边的戏楼上。”知道她在看什么,唐文显把她的头掰向西南边。 十年前还破破烂烂像济公庙的小角楼不知何时被人修好了。变成了一栋二层高的小楼。 上头的亭台楼阁都如画一般,紫红的栏杆上被缠上了一颗大红的绣球。戏台中央有个画着脸谱,黑长胡子的老生比手划脚地不知在唱些什么。 “新郎挺俊,是个私企老板的独子,他爷爷是咱们省里最早跟红/军的人,军功够高,在省大院里也有不少人称他做老师。据说他们一家都喜欢听戏,于是这场婚事就按照中式的办了。” 唐文显在一边淡淡给她解释,“真是可惜了,苏伯母本来定下了八层蛋糕,都没能派的上用场。” 第82章 苏子卿她妈爱排场热闹是真的。 送亲的黑色轿车一辆接着一辆,车头接着车尾, 前后连了七多辆, 有她叫得出名字的豪车, 还有她叫不出名字的顶级豪车。 连绵不绝,几乎堵了整个县城。 途径的地方,提前和住户打好招呼, 等车到了的时候就放两挂炮仗。噼里啪啦地惹得几乎半个县城都来看了。 “这是谁家啊,这么厉害,我的天爷,这家人这么有钱啊?” “不光自个家里有钱,听人讲嫁得人也有钱呢。” “乖乖,真是有钱人。” …… 多大的脸面, 说出来多让人羡慕嫉妒。 莫小北冷眼看着那一辆一辆黑色轿车绕着县城开了一圈后又绕回公园外。 天慢慢暗下来, 冬日的白昼总是这么短的。 “才四点多啊,天就这么暗了。”唐文显抬手看了看表, 冷哼一声, 一手拐过她搂在怀里, 笑道, “良辰吉日啊, 看来马上那帮人就要拉着新郎新娘拜堂了, 你要去看看嘛?” “我不去, 就在这儿站着就好了。” 夕暮已经有些凉了,几片惨淡的光云飘在天边,一阵阵风吹得莫小北身上不觉泛出冷意。 她紧紧身上的大衣, 感觉牙齿在打颤。 她望着戏台的方向,轻轻道,“你要是想去,就去吧。” “我是不想去的,要不是零雨执拗地要过来当伴娘,我就是死了也不过来。”唐文显忽然变了脸,面上阴沉沉的,“我实话和你说,这个准新郎,除了家里有钱长得人模狗样,别的优点,我真是一丁点儿也找不到!” “你和我说这些干什么?”莫小北觉得自己被冻得有些麻木了,浑身都是冰冷的,手脚尤其没有知觉,动一动都疼得锥心刺骨。 “我就奇怪一件事,你和她,怎么分手的?是她先说的,还是你先说的?” 她们好像从来都没说过分手这两个字,只是见了最后一面以后,都默契地选择了不联系彼此。 莫小北皱皱眉,仔细想想,似乎真是这样的。“我们谁都没说。” “然后你们就分手了?”唐文显听了,吃了一惊,瞪大眼转头看她,“你们俩靠脑电波交流的吗?” “你不懂。”莫小北淡淡说完,把手放进大衣的口袋里。望着天边的方向,神情惆怅,“有的时候,没说出来比说出来更深刻。” “那我确实不懂。”唐文显重重地拍了一下她的肩,叹气道,“我去那边看零雨了,你自己好好保重,撑不住就撤吧,实在不行,给我打个电话,我送你回家。” 莫小北轻轻点头,目送她离开。 等了又有一会儿,戏台那边还是没见人影,公园里忽然冒出一大帮人,搬过来许多张木桌木椅,邀请在公园里游玩的人坐下。 很多人起先玩的好好的,忽然被要求坐下,心里头都积攒了一些不高兴。 嘟嘟囔囔要发作质问那些人想干什么的时候,出现一堆戴着厨师帽的人,各个推出来一个手推车,上头盛满了各式各样的食物。 一个穿着黑色西服的中年男人站在花坛的瓷砖上,拿着喇叭高喊,“我们老板的儿子今天结婚,就请大家一起乐一乐。” 与民同乐,是把自己当成皇帝了么? 莫小北站着没动,很多人贪小便宜,抱着孩子拉着家人一股脑儿的坐到饭席上,沾沾自喜地说今天真是赚到了。 天越来越暗,公园里的灯被打开了,没有安装灯的地方,则打开汽车灯,一齐照向那处。 霎时公园里比白昼还要亮。 旁边的人吃吃喝喝,盘子碗筷叠在一起的声音丁零当啷。 第143章 莫小北插着口袋等了好一会儿,终于等到了角楼那里出现了两个身穿喜服的模糊人影。 “新娘子扔花啦!”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就好像将石灰丢到水里一样,让人群沸腾了。 好些年轻的女孩子和爱热闹的小孩子丢下正在吃的东西,往那里跑。 莫小北站在原处,觉得脚好歹能动的时候,也慢慢走向那个记忆里变了样的戏台。 那里已经围了一圈的人了,推搡着在一个小湖泊前聚拢。 小湖不算大,水是绿色的,水里有很多海草,水池边上都是青苔,四周栽得有柳树,湖泊里有几只鸭子形状的小船,鸭璞就是船桨,供人游玩。 莫小北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二楼的人模模糊糊只有个影子。 她取出自己的眼镜戴上,视野里的所有东西都变得清晰开阔起来。 两层高的小楼上,一身红色中国式喜袍的女人妆容淡淡的,传统的新娘装束将她姣好的身材一览无余地显示出来。她被汽车照出来的光镀了一层光晕。 像幽谷里拨开重重迷雾后终于得见的,静静盛开的兰花。 苏,子,卿。 把这三个字又细细地放在舌尖上咀嚼了几遍,莫小北再抬头的时候,眼里盈满了眼泪。 风轻轻吹一下,就让她看不见了。 她想要低头擦擦的时候,正巧二楼的人往底下看。 视线相撞的时候,莫小北忽然就觉得心头被压了一大块石头。 “要扔花啦,快快快!”身旁人推推搡搡将她挤到了身后。 她踉踉跄跄地后退好几步,勉强站稳,再次抬头往上看。 看不清相貌的男人侧头轻轻亲了一下她额头,慢慢搂过她。她没有躲,也没有动。眼神平静地望向下侧。 莫小北一瞬间想起来几岁的时候跟她妈一起做礼拜时在教堂里看见的被捆绑的天使。 这世上有太多尘埃了。 渐渐蒙上了你,也蒙上了我。 怎么可能推心如昨。 “哦,我抢到捧花啦,哈哈哈哈!” “祝你明年结婚啊!” 耳边别人的说话声越来越大,都是起哄声,越来越嘈杂。 忽然,嗡一声,整个在她耳边炸开。她耳中好像被几十架飞机轰炸了一样,隆隆直响。 她觉得头很晕,她受不住地往后直退。 “扑通……” 世界安静了。 “糟糕,有人落水了,快来人啊!快来人啊!” “救命啊,有人掉到湖里了!” …… 黑的。 黑的。 到处都是黑的。 出口在哪里? 她想出去。 想出去。 有人吗。 有人吗? 有人……吗? 有人吗! “医生,她怎么样?” “还好抢救及时,水没进太多在肺里,不然就惨了。” “那她怎么还没醒?说好的今天就能醒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检查过确实没问题的,可能是麻药没过,也可能是病人不想醒吧。”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医生。” 脚步声,说话声,开门声,关门声。 重重的,刺得她耳朵生疼。 好吵啊。 她想拍床让他们安静下来,刚想抬手,却觉得身上有千斤重,眼皮也被人用胶带黏住一般,怎么也抬不起来。 “莫小北,你要是再不醒,就一辈子别醒了。你都躺了快一个星期了,再这么不死不活的,我都没办法找理由骗你爸妈了。” 是谁? “说真的,我能理解你的感受,我让几个人把郑尔那死混蛋打了一顿,顺带着我也骂了一顿安沛瑶。那个女人还真是心狠啊,妈的,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心狠的女人,我跟你说,我现在看见她就恨不得打她一顿,要不是他们撺掇……算了,我好像也有推波助澜……我现在气得牙痒痒,我杀人的心都有了。莫小北我跟你说,我现在学会了一招,别人对你狠,你不能忍着,你就得怼回去,我现在真恨当初怎么没扇死那两个人。” 是谁在说话? “莫小北,你要是再不醒,我就不管你了,我要去陪零雨了。就把你丢到这医院里,不交医药费,让那些人取你的肾取你的心来卖你信不信!” 季零雨,季零雨。 唐文显? “是唐…文…显吗?” 她努力张大嘴巴呼吸,用尽所有的力气,抬起上颚,终于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好像冲破了厚厚一层茧的飞蛾一样。 她艰难地睁开干涩的眼皮,面前模糊站着一个人影。“唐…文…显?” “你可算舍得醒了!”听见她的声音,模糊站着的人影一下扑到她床前。 莫小北眼睛眨了好几下,适应房中刺眼的光线后,才看向她。 真的是唐文显,不过,她的眼眶是红的,身上的女士西装也有些皱。 “是你救我……上来的?” “不是,是一个会游泳的大叔。我听见有人掉到水里心就突突地跳,慌忙下来的时候,发现还真是你,就赶紧把你送到医院里去了。” 莫小北虚弱笑了笑,“这一点……都不像你。” “人都会变,说得好像你很了解我一样。”唐文显给了她一个眼刀,看着她的眼神慢慢柔和,叹口气道,“你饿了吗?我去给你叫份小米粥。” 第144章 莫小北没说话,眼神却往她身后病房门后看过去。 知道她在等什么,唐文显又叹了口气,“别看了,人家现在应该在新房度蜜月呢。你都昏迷一个星期了,天天打点滴也撑不住,我去给你弄吃的去,放心,你爸妈我编了个理由骗他们,所以他们并不知道你为个女人差点死掉的事儿。” “是吗,多谢你了。”没想到到最后关心她的竟然是不喜欢管闲事的唐文显。 莫小北觉得眼眶慢慢变湿了,心里也微微热起来,轻轻道,“文显,你真的变了好多。” “别以为我听不出你的言外之意。”唐文显斜了她一眼,起身离开,“你在这好好休息,我去给你买吃的。” “谢谢。”莫小北轻轻点头,对她微微笑道。 她沉默地点点头,穿好大衣出门了。雪白的病房里就只剩下她一个。 莫小北侧首看向窗外,光秃秃的电线杆上,两只麻雀在互相给对方梳羽毛嬉戏。 在天愿作比翼鸟。 正好。 第83章 外头的风呼啸着刮得呜呜响,王莘抱着双手顶着刺骨的寒风急匆匆地往前走。 她是去看房子的。 这年头找工作越来越难了, 一本大学毕业的学生, 出来也就四五千一个月, 在如今这通货膨胀贫富差距大的时代,几千块钱还不够人一顿饭的呢。 但是没办法,她刚出来, 又没有什么工作经验,能找到这份工作就很不错了。 而且,她工作的地方可是国企,福利待遇都不错,据说年终奖发十个月的,说出去就能把人羡慕死。 里面的人虽然不怎么好相处。但是她们科长人可好了, 长得又漂亮, 为人处事又随和,说话温温柔柔的让她感觉下一秒她好像就能吐出兰花一样。 在面试的时候, 和她交谈完, 她就觉得一整颗心都被俘走了。每天虽然疲于奔命地东跑西跑面试, 其实一颗心都被她勾跑了, 每天抱着手机上床睡觉之前, 都得花半小时向神祷告, 祈求上天让她能进那个国企里工作。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诚心感动了上天, 在她为毕业论文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手机响了。 她一直心心念念想进的那个国企里的hr小姐姐用甜美的声音跟她讲,她被录取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 她快乐得在床上滚了好几个圈都没能平静下来。 不为别的,她一想到可以和那位美人做同事就一阵激动。 等到公司报道,被同事领到她们部门,知道那个面试她的漂亮姐姐就是她们科长以后,她觉得自己简直像烟花一样炸开了。 长这么大,她从来没看见过这么好看的女人。 气质又好,身材又好,又有钱,完全挑不到任何毛病。 而且,凭她敏锐的姬达来判断,就从穿着打扮上来看,她那位科长,绝对不是什么笔直笔直的人。 她每天在岗位上对着电脑敲敲打打,也不忘伸长耳朵听科里的人唠嗑八卦。 听她们说起她这位科长结婚生孩子了的时候她还有点失望,但听到她们提起,似乎她这位科长和老公感情不和刚结婚没一个月就分居的时候,她心里的姬达又一次“嘟嘟嘟”地发出了警报。 本来她是打算在温水煮青蛙的国企里呆上一年多攒点经验就走的呢,琢磨着她们科长可能和面条一样弯以后,她就改主意了。 本来公司是提供一年的免费住宿的,她思索着自己怎么也得呆上五六年,长时间住公司宿舍也不是个事儿,就四处查探消息找房子。 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让她在报纸上找到一条招合租人的广告,看上头描述不错房子也有照片,是个三室一厅两卫厨房一应俱全的套间。房东是个女人,也没啥潜在的骚扰危险,她就前思后想了一番,决定去试一试。 坐车快要到目的地的时候,她又有点犹豫,这个手机不离手全民冲浪的时代哪里还有人打广告在纸质的报纸上打啊。 要不是她打包的麻辣烫刚好洒了汤,她需要拿报纸垫着拿回去,她怎么也想不到去路边的书报亭里买报纸的啊。 这不是个骗子吧? 虽然她打电话过去的时候,听见接起电话的是个女人,声音很温柔好听,像铃铛落在玉上一样,但难保就不是骗子啊。 她心里百般纠结,等到了地方后,在公寓门口徘徊,迟迟不肯进去。 这栋公寓看起来很不错,临近地铁,四周交通便利,还带着游泳池运动场,看外观装饰也漂亮。 但怎么就能确定,这不是那些人贩子骗人的把戏? 越想她越纠结,可疑的样子终于引起了门口保安的注意。 他拿着电棍,慢慢走过来,“小姑娘干嘛?” “啊,我是来看房子的。”看见保安大哥人长得这么威武雄壮,手里又拿着一根棍,唯恐人家把她认成坏人,王莘赶紧一五一十交代。“我在报纸上看见有人招合租的人,我就过来看看了。” “看房子?那你知道她名字,有她的电话号码和门牌号吗?” 王莘赶紧从包里抽出那张沾了一点点麻辣烫油的报纸,“啊,有的有的,她姓莫,住在…住在403室。” “你说莫小姐啊!”她刚说完,保安大哥就笑了,不过王莘怎么都感觉他脸上的笑有点花痴。“莫小姐我知道,你等着,我替你给她打电话。” 第145章 “哦,好。”王莘连连点头,就在保安大哥旁边站着,看他语气激昂,唾沫横飞地说出一大串话来。 五分钟后,意犹未尽地放下话筒,走出小亭子,对她道,“好了,你等一等,莫小姐等会儿就过来了。” “好。”王莘连连点头答应,心里则暗暗在想,这个什么莫小姐,不是特别健谈气质独特惹得这保安对她这么瞩目,就是长得特别漂亮,让这保安对她格外关注。 就在她权衡着这两个原因中哪个是正确的时候,一个穿着风衣的长发女人戴着口罩走了过来。 她长发及腰,很柔顺地披在肩上,看得出只拉直过,并没有做什么烫染。 她穿着牛皮长筒靴,搭配一条简单的直筒裤,将她的长腿和好身材显露得一览无遗。 还真是个美女啊。 不过,现在才八月底,秋老虎还猖狂着呢,怎么她穿这么多啊。 “你好,王小姐吗?” 她胡思乱想的时候,那女人已经走到了她的近前,轻轻拉下口罩,询问道。 “啊,是是是。我之前给你打过电话的。” 等她走得近了,王莘才看清她的样貌。 眉毛很细,但没有绣过的痕迹,也没有描过,顶多是被主人精心修过。皮肤很白,鼻梁比一般国人要高,唇是标准的美人丹朱樱唇,整体气质温文尔雅,大衣里面穿着襟口绣白槿花的真绸白衬衫,又加上戴了一副金丝边的透明眼镜—— 妈蛋,这简直就像是小说里写出来的禁欲系御姐啊。 不过就是不知道这只是攻还是受。 王莘暗戳戳地想着,眼神不由自主地瞄到她置放在身前的双手。 指甲干净,手指修长—— 攻无疑了。 不过好像受也不会留指甲的吧? “你是要看房子的吧,跟我来吧。” “哦,好好好。”王莘被这句话拉回神智,偷偷瞄一眼她,感觉她没发现自己的异常,心下松了一口气。 跟着她一路来到四楼,到了广告上登的屋子前,等她打开门的时候,王莘被屋里的布置吓了一跳。 木制的地板,房间里适时地摆了许多花,还有茶室,不过最让她震惊得还是屋里整齐排列的那几排书架上密密麻麻排列的书。 她惊叹道,“莫小姐,你是学者吗?这么多书!” 女人脱下身上的大衣,慢条斯理说,“我是个翻译。有的时候要用的资料太多,就得一本不落地全都看完,如果你觉得太碍事的话,我可以把它们挪走。” “不不不,这原本就是你的东西,而且,我觉得屋里多放点书好,书里的故事有很多有趣的。这样我也能被书浸润一下,闻一下书香的气息!” 听了她的话,面前的漂亮女人露出一抹微笑,“你说话可比这些书有趣多了。” 哎呦我的天,我这是被她撩了吗? 听见这话,王莘如遭雷劈,要不是顾忌面子,她真想摸着心口嗷嗷直叫。 这位莫小姐看模样气质应该也三十来岁,果然经过岁月雕琢的女人身上都积淀着让人沉沦的美么?都快把人撩死了! 屋里有檀香的味道,很好闻,也让人觉得很安心。 王莘一口气喘不太上来的时候,带她进来的人已经入了厨房里,扎起垂肩的长发,拿出一罐咖啡豆和一盒茶叶,对她微微笑道,“你要喝什么?” 王莘见状,赶紧脑袋和手并用地连连摇头,“不不不,莫小姐,我是来看房子的,怎么好意思再蹭喝的。” “没关系,这些都是别人送的,我自己一个人喝不完,白白喝着也是浪费,你过来就算是客人,给客人奉茶饮是应该的。” 这个女人的教养和气质太好了。 王莘被说得反驳不了了,只能点头,拘谨地坐在沙发上看她举止优雅地研磨咖啡豆,沏茶。 她沏茶时候的手法很正宗,和她在纪录片上看见的一模一样,让王莘更加震惊了,“莫小姐你会茶道啊?” “只会一点点。”她头也不抬地轻轻回道,“我一个人闲着也是闲着,就拜了师傅学了一点皮毛的茶道和花道,就当作是消磨时间了。” 这叫皮毛?以她来看,这简直和正宗的大师都没什么两样了好不好! 王莘想要吐槽,但她没那个胆子,只能在心里发表意见。 这屋里很干净,木地板上被擦得几乎能照出来人的影子,屋里完全没有男人住过的痕迹,加上她刚才说的一个人无聊,王莘大胆猜想了一下,“莫小姐你应该还没结婚吧?” “怎么,很奇怪吗?” “不奇怪不奇怪,现在不婚的优秀女性多了去了。” 王莘连连摇头,试探着又道,“不过,莫小姐是不婚主义者,还是别的原因不想结婚啊?” 被询问的人没有回她,只是用木托盘轻轻端起东西,走到她面前道,“你的咖啡和茶。” 第84章 王莘毫不犹豫地就租下了那间公寓。 房东人实在是太好了,让她交的租金仅仅是市场价的百分之五十就不说了, 她有时候买水果和零食时, 还会多买一份给她。 出国工作或者旅游时更是也会帮她也带一份特产回来。 这么殷勤体贴又关怀备至, 让王莘觉得这位房东是不是看上她了。让她失眠好几个晚上。 第146章 她是个比回形针还弯的姬崽儿,但是她心底还是比较中意她们科长那种有些冷淡类型的美人,对于像房东这样的知性美女, 她还是不太感冒。 但是万一房东向她告白了,她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呢? 都还没个准儿的事,她就纠结起来了。秉持着早死早超生的念头,她某一天,在这位房东又要一头扎进书房里翻译资料的时候,她直接拉住她, 鼓起勇气问她, 是不是她对她有意思。 她本来以为房东会惊讶平静从容三连表情变化后供认不讳她喜欢她呢。 结果她就轻轻笑了一下,然后拍拍她肩膀, 摸摸她的脑袋, 用一种慈爱到几乎让她以为是她奶奶在世的表情和她说, “你一个人在外不容易, 我比你大, 也经历过这种时候, 当然要照顾你了。” 后来的种种事实也证明, 是她想多了。 不过也是,像房东这样优秀的女人,怎么会喜欢上她这样刚出来工作的小毛孩子。 她喜欢科长那样三分冷淡三分温柔三分勾人一分愁人的女人还差不多。 但她这位房东是真的是让人难望其项背的女人。 她会插花, 会茶道,经常做高温瑜伽,厨艺更是出神入化。 每次她不忙的时候,喜欢一个人跑到厨房里研究菜式,然后在食物的香味把她这个不睡到中午十二点起不来的懒虫勾起来以后,她就特别贤惠体贴地对她笑一笑,让她快点穿衣服洗涑弄好了吃东西。 据说,她是翻译古典文学的,因为笔触出众,在海内外收获了不少粉丝和学者的赞赏,一群人上赶着喊她老师。她还被许多报社拉过去写过一些文章,偶尔心血来潮会接一些自己感兴趣的翻译单子做。 对于她这位房东具体的财力她无从知晓,不过她曾经偷偷问过她接一笔单子多少钱。 她的房东边跟她说她做翻译时都接的是自己喜欢的单子不在乎价钱,一边把人家汇给她的账单信封拿过来撕开。 她诚心诚意地数了一下,看看尾数有五个零后,一句话没说,就放了回去。 是她打扰了,这样的女人,不是她们这种凡夫俗子可以肖想的。 可能是看她神情不豫,她的房东充当了一回人生导师,特别动情的和她说,“没事儿的,年轻时候穷点不算什么,你只要肯干,到了三十岁,就要什么有什么了。要是你愿意,我可以教你一些我会的东西。” 好了好了你不要讲了。 王莘觉得自己和这位房东相比,差得不止十万八千里,心都快要碎了。她得什么时候才能有这么多钱啊,每个月都在担忧信用卡的还款数字。 想着想着,她躺在床上玩手机都没什么精神,第二天直接顶着一对熊猫眼上班去了。 坐到座位上就开始犯困,冲了三杯浓浓的黑咖啡都不顶用,反而因为过重的咖啡味,把她关心下属身体情况的科长招来了。 要说她房东厉害,她的科长绝对也不遑多让。 听办公室里爱唠嗑的阿姨婶子们说,她科长原本只是一所二本院校毕业的,但是她工作认真又肯学,短短五年就晋升了科长。 据内部可靠消息,明年她就是她们部门的部长了。 在熬资厉能把人熬死的国企,能在三十刚出头靠着自己的双手做到部长的位置,她的科长确实是厉害的人。 而且听人说她还自己投资了公司,据说公司运营还不错,明明可以自己过去当董事的,就是不知道她为什么一直在这国企里呆着不走。 她不知道她科长的身家,但就从她科长平时的穿着打扮来看,她科长绝对是深藏不露的有钱人。 有钱没钱倒还好了,主要她们科长长得实在是太美了。 人就是那种,一眼看过去可以被称作是仙女的类型。 看见她科长被她咖啡的香味招过来,窈窕的身姿在自己面前晃动,王莘觉得自己的心跳都要停了。 “怎么,昨天没睡好吗?”望一眼她桌子上的咖啡,她科长轻轻问道。 “嗯……昨晚看手机,啊不是,失眠了……”王莘脸红得几乎语无伦次。 “年轻人要注意身体啊。”她科长微微笑了笑,从自己办公桌上拿了一瓶香薰给她,“给你,这个助睡眠的。” 那东西虽然只有小小的一瓶,但王莘曾在网上看见过。价格很贵。 非常贵。 “不不不,这怎么好意思。”王莘的脸更红了,又有点受宠若惊,连连推辞着。 “没关系,用一小瓶香薰换一晚上睡眠,千金不换的事,这买卖十分划算。” 但她科长坚持要给,王莘也不好再推辞不要,只能连连感谢。 晚上下班,王莘抱着自己手里的一小瓶香薰,嘴笑得都快歪了。 在公交上傻笑,一群人诧异地盯着她看她都不知道,晚上回到家还是在傻笑。 她房东正巧端着一盘自己做的小点心从厨房里出来,看见她这副模样,顿时心领神会,微微笑了笑,“是和心上人约会去了?” “不是。”王莘这才回过神,琢磨着她这房东思想前卫,要是把这事儿告诉她,一定能给她出个主意什么的。 她路上一直在纠结要不要送她科长当回礼呢。 “是我科长,她送了我一小瓶香薰。”王莘小心措辞,慢慢回道,“北姐,我跟你说个事儿,你给我出个主意哈。就是,就是我挺喜欢我们科长的,她对我这么好,你说,我要不要给她回个礼什么的啊。” 第147章 “回礼就不用了,既然你说她是你科长,说明她经济状况比你好,她送你这个就是真心实意送你的,要是你再多花钱,反而违背了她送你东西的初衷。” 她房东毕竟是比她多吃了那么多年的盐,心思还是比较通透的。给她出主意说,“你可以不用给她买什么,让她知道你的心意就好了。比如你可以顺手给她求个平安符啊,自己做一些手工艺品送她啊,等等。” “我手笨,不会做手工艺品。现在再去庙里求平安符也来不及啊,”王莘赶紧摇头,忽然灵机一动,拉住她房东说,“北姐,你厨艺那么好,能不能教我做几个菜,让我请科长到我们家里来吃饭啊。” “当然可以。” 她房东人好不是说说而已,听她这么说,毫不犹豫就答应下来,然后自己买食材教她,教的时候特别耐心,她好几次把锅都快烧穿了也不说她,看她垂头丧气的就拍拍她肩膀鼓励她好好干不要放弃。 王莘觉得自己感动得都快哭了,被房东这么鼓励,也觉得身上充满了干劲,每天晚上下班回来勤学苦练。 跟房东学了三个月,差不多小有所成了,她才鼓起勇气在给科长递文件让她签批的时候,顺道问她有没有空过去吃饭。 本来她都做好准备要被科长毫不留情拒绝了的,结果她居然微笑着答应了。 王莘觉得自己都和做梦一样,心里乐开了花,晚上下班时,坐上科长的车,一起回了家。 到家时差不多六点,王莘放下包就钻厨房里去了,“科长,您先坐一会儿,我马上就好了。” “不急的。我也帮忙吧,顺便和你说话。”她科长微笑说着,也进了厨房。 留她一个人在外头坐着也挺没意思的,而且留着客人一个在屋外头坐着也不像话。王莘想了想,也没说什么,脸红红地边炒菜边和她科长说话。 “这屋子是你一个人住吗?我看屋里的书挺多的,你平时很爱读书?” “不是,是我租别人的,房东是个漂亮的翻译姐姐,所以书才多。” “是吗,按你这么说,她应该不缺钱才对啊,怎么会想到和人合租的?” “据她说是因为一个人住着太寂寞了,所以才找人的。” “很寂寞,她没有成家?” “没有呢,她好像一直是单身的。” “这样啊。” 聊了一会儿,王莘做好了菜,三荤三素一汤一个点心,虽然没有饭馆里的卖相精致,但是家常小菜味道还是不错的。 上好菜后,王莘和她科长拘谨地相对而坐,这诡异的气氛像是她们在相亲一样。 这么一想,王莘觉得自己更加紧张了,在裤子上揉了两下手心的汗,看一眼对面低头专心吃菜的人,正要说话来打破这沉默的局面。 忽然门口鞋柜传来一声响动,接着就看见她房东换好拖鞋走了进来。 “不好意思,我落了一份资料在家里头,我先去拿,打扰你们真不好意思。” 丢过来这句话,她就火急火燎地回自己房间拿东西了,王莘正要对她科长解释刚才说话的女人就是自己的房东,抬眼却看见她手里的碗筷掉落在桌上,满脸都是眼泪。 第85章 有些人命中注定是孽缘,也是缠在心头的蛛丝网, 一旦碰上了, 怎么样都从心里摘不掉。 今天莫小北本来要去一个报社里取上次订的资料顺便把给他们翻译好的文件带过去的。 但大清早的从一起床开始, 她就觉得右眼一直在跳。 她们老家有“左眼跳福,右眼跳祸”的说法。虽然说起来很迷信,但莫小北受她家里影响很深, 一直都很相信这些说法,出门的时候心事重重,就害怕自己会掉东西,还反反复复确认了好几次。 但人就是这样,越是担心什么就越会发生什么,她检查了那么多次, 还是落下了文件。 眼看距离和报社约定时间快到了, 她赶紧火急火燎地回去取东西。 回去的时候看见和她同住的女孩子带了人回来正在吃饭,那人背对着她, 她没看见她长相, 也没空说什么客套话, 取了文件拉开门就往停车场去。 找到自己的车, 正要打开车门, 一辆银白的法拉利驶到她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不好意思, 我有急事。如果你是想要车位的话, 能不能等我开出来,您再进去?” 莫小北一边看着手表上的时间,一边和那车主打着商量, 她脾气已经很好了,如果搁在普通人身上,怕是都得骂街了。 “不好意思,能麻烦您让开一下吗?我真的很急。” 她又说了一遍,这次那个人好像是听懂了,开着车后退到十米之外。 莫小北赶时间,也没空和那个人计较,开了车就往报社走。 她动的时候,那辆法拉利也动,在路上一直尾随她。 莫小北从后视镜里看见了这一幕,心里暗道糟糕,她不会是被什么痴汉之类的盯上了吧? 越是想她越是胆战心惊,匆匆忙忙开车到报社所在商业大楼门口,下车后就赶紧小跑几步到了大楼里,打电话让报社里一个可靠的小伙子替自己把车开到停车场里。 她没把自己可能遇到痴汉这件事告诉其他人,一天里心头惶惶,午休的时候抽空下楼看了下,那辆法拉利不见了。 又问了一下保安,确认那辆法拉利真的不在了,才松了口气,安心地拿着包到停车场开车准备回去。 第148章 谁知她刚打开车门,那辆法拉利又出现了。 几次三番地跟着她,有种阴魂不散的味道。不会真是什么图谋不轨的人吧? 莫小北无暇细想,赶紧钻进车里,关了车门,开着车就往外冲。 还是一样她在前头开,那辆法拉利在后面不远不近的追,她特意绕了一大圈都没能甩掉她。 莫小北更怕了,拿着手机想报警,但她又没有证据。 急得团团转时,看见前头有一个岔道,几个交通警察正在指引过往车辆。 她灵机一动,开着车就往大货车的道上走。果然身后的那辆法拉利依旧在跟着她,两个人还没开五十米,就被几个交警拦住了。 “下来,下来,两位同志,你们走错道了。” 这正合了莫小北的意,她打开车门走了出来,侧头往后头看。 似乎是那位法拉利的主人不愿意出来,正被几位交警思想教育,“同志,这是货车道,这大白天的,你不可能无缘无故开到这儿来吧,你得出来一下让咱们测一下有没有喝酒。” 莫小北同样按指示拿了酒精检测仪器吹了一口,然后继续把注意力放到身后。 经过那交警小哥哥的一顿劝说,那位车主总算是舍得下来了。 穿着高跟鞋细长的腿迈出来的时候,莫小北右眼一直疯狂地跳,等到她整个人从车里走出来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的心脏停跳了。 她穿着雅致的白色外衣,一无既往的美貌,她的眼睛在阳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 她往她这里轻飘飘看了一眼。 然后接过交警手里的检测仪器,轻轻吹了一口。 在她测酒驾的时候,莫小北被判定是没有喝醉的,交了罚款,扣了分,粗略解释了一下自己为什么会开错道后,她就迫不及待地拿着车钥匙,开车走了。 她觉得身后好像有恶鬼追赶一样,她努力地往前开,一路根本不敢回头。 她浑浑噩噩的,头很痛,不知道今夕何夕。 她没有回家,只是靠着自己超人的意志力把车随便来到一家酒店,浑浑噩噩地拿身份证登记,躺到酒店床上。 酒店门铃响起来的时候,她以为是服务员送餐过来了,拖着疲惫的身子开门。 “啪啦”一声门开了,来的人却不是她想象中的服务员。 “你怎么在这里……” 看见熟悉的脸庞,莫小北心里又是一阵绞痛,她扶着自己的左胸,跌跌撞撞地后退好几步,跌坐在床上。 “你怎么了?” 看见她这副样子,来人担心地上前就要搀起她。 莫小北把她的手挥开,皱眉喘着粗气,“你……先别碰我。” 苏子卿。 再一次从心底冒出这个名字,就好像将她用几百层伤疤包裹起来的心瓣一片一片剥开一样。 血淋淋的,被撕扯下来,还带着几块完好的皮肉。 过去很多很多年了,她以为自己已经将关于她的记忆全部封存了,但再见到她的脸,她心里还是会起涟漪。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毕竟她们认识十多年了,她如今也不是那个一穷二白,拉着破破烂烂的行李箱跟她妈一起到县城上学的学生了。 她们都长大了。 不。 是老了啊。 “你病了?” 她趴在床上很久,看起来病得快要死的样子可能将那个人吓坏了。 跟她说话的声音也非常轻。好像一片羽毛,轻飘飘的。 一大声就会把蝴蝶惊跑了。 “我送你去医院好不好?”看见她这副模样,她是真的吓坏了,几步走上来就要扶她。 但其实莫小北就仅仅只是贫血而已。 她做了这么多年的翻译,对着一大堆书和文件,有时候忙起来根本顾不上吃饭睡觉。营养跟不上,贫血非常严重,常常蹲下来就起不来了。 她刚刚拼命跑,一时之间气喘不过来。等趴了一会儿后,她有精神了,慢慢撑着床直起身。 她想过很多次她们重逢的场景,但是没有想过会是在这样的场景下。 再看见她,她本来以为自己会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的,但只要轻轻的望一眼她,她就觉得自己有千言万语要说。 她变得更好看了,岁月把她的棱角都打磨掉了,眉梢眼角只剩下了温柔和属于成熟女人的韵味。 在填报名表或者问卷的时候,人家要她填写特长,她总是会懵。 并不是说没有特长。 而是她曾经记得自己有个非常了不起的特长。 那就是再模糊的照片再远的距离,她都能准确无误地将面前的人从里头找出来。 但她知道这项特长是不能被写出来的,否则就是一场惊天的灾祸。 有很多人喜欢说美人在骨不在皮,但她是真正将她的容颜将她的一切都沉淀进了她的骨血里。 她已经三十三了,在这不算漫长的岁月里,她遇到过很多的人,有男有女。有比她年长的,有比她年少的。他们无一例外的都很优秀,她看他们却和看普通的白菜没什么区别。 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了。 有人来得太早,将心里的一块地方牢牢占住了,占得密不透风的,再也不能让别人再进去。 爱是让人盲目的。 她不想计较那些情啊爱的会不会让人盲目,只觉得有些人,一旦对上了,那这辈子,可能就再也不会转到其他人身上了。 第149章 但是人除了爱以外,还有责任,还有法律,还是个群居动物,还得被这世上别的其他东西束缚着。 一看见她,莫小北心底的柔情蜜意就好像水一样流淌出来,她很想问她好不好,话出口,却拐弯变成了,“你从大清早就一直追着我,为什么?” “我就是……想看看你。” 她好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被她这么一说,眼神瑟缩一下,就不敢再看她。 低头后退一步,双手绞在一起,声音和蚊子叫似的,“对不起……我没控制住。” “那你怎么不下车直接过来找我,一直开车追着我,我还以为是什么色狼之类的呢。” “我怕……我怕你看见我,就走了。” 从前都是她问她答,现在她们的立场反了过来,让莫小北忽然之间不是滋味,“那你现在就有胆子了?” “我没办法了……我觉得我心里快要被撑炸了,我好难受……我见到你……我知道你也在这座城里,但我一直控制着自己不去找你……我以为自己可以控制住的,但是一看见你的脸,我就又像犯了毒/瘾一样,我受不了……” 她说得话越来越混乱,莫小北却从她话语里捕捉到了她挣扎和痛苦的过程。 看见她瘦得几乎凸出来的锁骨,莫小北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 原来这些年,谁都没有好过过。 作者有话要说:  自从我码字以后,深刻感觉到我跟不上时代了。我和现在的小姬崽产生了代沟了。(无奈苦笑) 第86章 清晨,做完瑜伽后的莫小北抱着一杯蜂蜜水站在地窗前, 看着清晨五点钟等待着被黎明女神唤醒的这座城市。 那些高楼大厦被一层薄薄的雾气笼罩, 看起来就像是神话传说中的仙山和海市蜃楼。 很有让人陶醉其中的意境, 但其实那仅仅只是雾霾而已。 这几年,雾霾越来越重,由首都开始的这场把全国人民都笼罩进惨淡里的烟云, 慢慢地蔓延到了各地,连她们中部的这个不算太开放的中型城市也受到了很大的影响。 现在连没学过理科的莫小北都慢慢知道了“pm2.5”是个什么玩意儿了。 买菜时走在街上还能看见许多人戴着口罩。 这么大阵仗,只有在那会子非典的时候有过。 看着这座灰蒙蒙的城市,莫小北觉着自己的心也是灰蒙蒙的,蒙上了一层疑惑迷茫的雾。 她和苏子卿又见面了,她们像在车站一起并行, 中途却又各自行驶开的列车, 现在终于在终点站见面了。 中途她们各自见过许多许多景,或明艳动人, 或糟糕透顶。她们是可以静心坐下来彼此交谈着各自在旅途中见到的景, 但她又怎么能保证她们各自不会再开始一段新的旅途? 莫小北怕了, 她的心如今是一堆破碎不堪的玻璃, 只要用点力气稍微震一震, 就要碎了。 但其实这颗千疮百孔的心, 被稍微润一润, 就又恢复到了从前那样的光泽了。 苏子卿好像是明白这个道理,她尽量出现在她视线可及,又不会太显眼的位置。 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身影慢慢游离在她的生活之内。 莫小北没有脾气, 这是业内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某一年她带的一个学生发表的论文抄袭她也只是叹了口气,带着人打电话给那家报社道歉,然后亲自又指导她重写了一篇。 其实她也不算是没有脾气。 在她刚出来工作的时候,她脾气很暴,但是脾气这种东西,在外人面前是不能有的。所以每次她爸妈打电话过来的时候,不管他们说什么,只要是心里遇到什么事,她就口气跟冲的怼回去。 她慢慢地也学会了怨,学会了怒。 可那除了换来她妈和周围人抱怨她不懂事的话以外,别的什么都没有。 没人可以理解她的。她这样,除了会让自己的生活变得乱糟糟的,除了会伤害到她的亲人,她想不到这么做还有别的什么其他好处。 如果是要发泄的话,点一炉香,好好坐下来,平心静气地泡个茶,摹个字,看看书,都是不错的选择。 没人理解她的心境,可能也没有人可以知道,每一次她去旅游的时候,总坚持着跑去寺庙求三道平安符是为了什么。 一愿家人身体康健。 二愿帮过她的人万事顺遂。 三愿苏子卿一生无灾无难。 还在念书的时候,她就很喜欢一个古代的作家。 她也算不上是作家,在那个时代是才女吧。 她进宫当了皇后的贴身女官,她们情深意笃,在皇后难产的时候,她跑遍了全国各地大大小小的寺庙禅院,拼死给皇后求平安符。 可惜一颗心意错付,那位皇后还是在二十四岁芳龄时崩逝。那位在文学史上也留下浓墨重彩一笔的才女也不知所踪。没人知道她最后在哪里静静等着生命的流逝。 她看见这个故事时,心里的痛多于震撼。 一个人的命连带着让两个人的生命黯淡。 她是个很恋旧的人,苏子卿这个名字在近二十年里渐渐融进了她心里的每一个角落。 可能偏巧她在她最美的花季里遇见了她。 然后那些情啊爱啊,就自动地全都与她挂了钩。 她不是一个浪漫的人,她就是个死脑筋。 第150章 她发着呆的时候,沙发上的手机响了,一直在响,有点吵人。 她放下手里的蜂蜜水走过去,点开屏幕一看,又是季零雨约她出去喝茶的邀请。 这是这个月的第十二次了。 可能是季零雨太爱喝茶了,也可能是她太无聊,每一次都得选个正儿八经的茶餐厅,或者是一个家庭餐厅。 聊的内容五花八门,但每一次被邀请过去的人都有她,也有苏子卿。 她也不是傻子,当然知道她的用意。 但她也不说破,依旧是每次按时过去,安静地吃着东西听她们在那里闲聊。 她自己要么一言不发,要么就看着窗外出神。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她就是不说话,也给不了有心人什么机会。 而且她一个人太寂寞了,这么多年来被子和心都是冷的。不管和这些人聚会的目的,但是每次和熟悉的人聚会时,她能感觉到自己那颗被冰雪裹住的心在慢慢融化。 是真的在融化啊,连楼下打扫的阿姨看见她脸上挂着的微笑,都会很高兴地和她打招呼问,小北啊,最近在谈恋爱吗? 她和这公寓里的人都处得不错,她有时出差时带了些点心啊,米糕啊,都会分给同一个公寓里子女不在家的老人家们。所以那些老人家都喜欢她,平常把她当自个儿女儿看待,看她这么久了还是单身,对她的婚姻大事比自己还要着急。 给别人一分善意,就可能收回一分善意。 但她是因为和同龄人聊天所以才满面笑容,还是因为看见了什么人而满心欢喜,她就完全不知道了。 按照季零雨给她的日期,她按时在闲逸的周末过去约定好的早茶餐厅里,季零雨定了包间,她过去的时候,她们已经到齐了。 唐文显,季零雨,连着抱着孩子的安吉。 她老公被调到这座工作,她也就辞了银行的工作带着孩子举家到她们这座城市里安身了。 她到了包间里,带着潮湿的暖气立即扑面而来。她脱下身上的大衣,里间穿着一件羊毛衫毛衣和一件厚夹袄。 “小北,这屋里暖气挺足,而且这才十一月多,你怎么穿得这么多啊?”她刚一进去,专心逗儿子的安吉就抬起头惊诧问道。 莫小北咳嗽一声,“我体质寒,比较怕冷。” 唐文显皱眉,“以前怎么没见你有这个毛病?” “这些年积攒下来的吧。”莫小北随便应一声就靠在窗边看着外头的景致不再多言。 季零雨坐在她对面,从她进来开始一直托腮看她。 莫小北察觉到她的视线,慢慢地也看向她。 她很久没有看见季零雨了,有段时间她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怎么也联系不上她。 现下她突然之间又出现在她的视野里,莫总觉得她似乎改变了很多。 以前她总是叽叽喳喳的充满了活力,现在整个人却像沉寂下来的一口井。 她的眼神也不像当初那样□□了,她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但想必,那一定是不好的经历。 那她又何必再去问她,揭她的伤疤呢。 她盯得时间太长,自己觉得不妥了,就对莫小北微微一笑。莫小北也回了她一个笑,然后各自转过头。 独属于女孩子,不,现在是女人之间的茶话会又开始了。 依旧是活泼的安吉在努力调动气氛,她们偶尔附和一两句。 她们都变得越来越闷了,这是件很不好的事,因为一旦这样,生活的乐趣就全都没有了。 但是她们还是变成了这样,究其原因,也不知是心累了还是人累了。 说是茶话会,就是大家彼此之间说说这些年怎么过的,过的好不好。 莫小北不太喜欢探听别人的事,但安吉不知道是不是受了谁的蛊惑,在她面前就和倒土豆一样,愣是一个劲儿没完没了地和她倒事儿。 什么苏子卿结婚不到半年就离婚了啊,什么她单身很久了啊,什么她现在当了科长马上要升部长,什么她和女儿独居带着女儿很辛苦啊。 她想知道的,不想知道的,她统统倒给她了。 有时候她想装作听不见的样子,她就故意抱着她怀里的儿子,对他道,“宝贝,你苏阿姨家的长得妹妹好看吗?” “嗯嗯,好看,苏妹妹还很乖呢!” 这像是亲子之间的问答,也没妨碍到旁人,她想不听都不行。 拜她所赐,她在还没见过她的时候,就慢慢地知道了苏子卿的小女儿既聪明漂亮,又乖巧懂事。 “妈妈,在那里。” 说曹操曹操就到。 随着一声稚嫩的声音响起,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儿拉着一个风姿绰约的美人向她们走过来。 女孩子眼睛很大,眼眸亮晶晶的,头发两个编成小辫儿扎在两边,穿着灰色的休闲织衫外套,蹬着小牛皮靴,神气活现又欢快地向她们这边跑。 “你小心点,别摔了。”看见她,她们之中母爱泛滥的季零雨赶紧就跑上去抱住她,在她脸上亲了一口,“mua,乖点点又长大了,马上季阿姨就抱不动了。” “不怕,等点点长大了,抱季阿姨!” 季零雨的脸上总算是露出来些许笑容,“哈哈,你这小机灵鬼,也不知道跟谁学的鬼话连篇的,就会讨阿姨欢心。” 年纪大了,女人骨子里的母爱就止也止不住地溢出来。 第151章 看着那么乖巧的小女孩儿,莫小北的脸上也忍不住绽放一丝笑意。 不管大人间的恩怨如何,这事情,其实是不关小孩子事的。 第87章 时光是很能雕琢人的。 人得一步一步的走,除了天生的神仙, 没有谁可以一步登天的。 比如愚公移山, 比如绳锯木断水滴石穿。 这么浅显易懂的道理, 在小学课本里记载的都有。 她竟然越过越回去了,竟然妄想着能有什么一步登天的法子了。 现在想想,她真是剑走偏锋的极端了。 不过, 随着年纪越来越长,她也明白,她从来都不是一个好人。 为了目的,不择手段。 但让她重来一次,她也不会后悔。 她爸的胃癌需要很多很多的钱,又要请专人来治。 种种所有, 她是拿不出来的。 龙应台曾说, 所谓父母子女一场,其实就是你看着他的背影越走越远。而他又用坚实的背影告诉你:不必追。 可是不行, 她做不到。从小到大, 她和她爸的感情最深, 她没办法做到可以眼睁睁看着他生命流逝而她任何事情都做不了。 就算他最后还是撑不住走了, 她也不后悔为他做的一切。 她妈说在她小时候过的苦, 但其实真正过的苦的, 只有她和她爸啊。 在她三岁的时候, 她妈就抛下他们父女去了市里工作。 在不管她的那段日子,是她爸把她带在身边,带着她上课, 等下班了就挑着一担自家种的菜到街市里卖。 得了钱再给她买好看的裙子和营养品。她爸把所有的爱都给了她和她妈了。但是她妈不会珍惜,还把他的心踩在脚下。 作为他唯一的女儿,他生命的延续,她是不会让他伤心,也不会让他就那样孤寂死去的。 所以在她一无所有的时候,她只能把自己当成筹码来和她妈交换。 她妈的野心是很大的,她不仅想要权,她还想要很多的财富。 所以她替她找了省里一个以采矿起家的婆家。不仅仅是让她嫁入豪门,还有一点,是那片矿一直都是违法采的,虽然他们家里有个军功高的老太爷镇着,但是纸包不住火,已经死了很多采矿工。 这件事被检举了很多次,加之上面动作很大,人心惶惶彼此博弈之间,上头的领导很重视这件事,就让她妈着手调查。 顺其自然的,她妈就用了这次的机会,不仅辦倒了一个潜在的政敌,他们家里的财产,她也暗中拿了几分。 作为助纣为虐的人,她也把所有的算计都用到自己身上。 其实那家人并不坏,她嫁的那个人在结婚之前和所有的富二代一样,不学无术,喜欢泡夜店,喜欢和人不清不楚。【▲欢 迎 加 入 勾 勒 爱 情 百 合 资 源 依 群,群 号 码:8 2 4 5 2 0 0 9▼非 作 者 群▲】 但是和她结婚之后,就收敛了性子,乖乖和他父亲学做生意,边学着做菜打理家务。 他眼里的爱是真的,她也看得明白,但是不喜欢就是不喜欢,难道还能按住自己的心让她喜欢吗? 她不喜欢他,也不想勉强自己,于是她在结婚的那天晚上,昧着良心把喝得烂醉的人丢到床上,然后替他找了个小姐。 她是个把人心当成灰踩在脚底下的人,她承认。 她妈让她在那个地方呆一年的时间,并要求她必须得有个孩子来延续她们家的香火。 她嘴上答应,暗地里则让人偷偷准备好了优秀的精子,以但国外出差为理由去做了试管婴儿。 然后认认真真地计算好自己的危险期,有意无意地透露给她的婆婆和小姑子那几天怀孕几率大。而后故意在那几天以各种理由把她名义上的丈夫灌醉,丢到房里,再故技重施地替他找了同一个跟她身形差不多的小姐。 在每天天不亮的时候再让人离开。 她把每一步都算计得很到位,没有人怀疑她。可能他们也想不到怀疑她。 她本来是这么以为的。 但在她嫁的那一家人齐齐被警察带走的时候,她名义上的丈夫经过她身边,轻轻地和她说了一句,“我本来以为我再多等等,你的心就能到我身上的。” 她那时候才明白,原来他知道是她拖垮了他们家。 但是知道又怎么样。他的家族被她妈拖到了万丈深渊里,他这辈子都没有再看见宽阔天空的机会了。 他人不坏,还很好。在她怀孕的时候,他会亲自到那些贫困的地方扶贫,并且认认真真地一跪三叩首地到寺庙里给她们母女求平安符。 除了早年他声色犬马了一些,他真是个万里挑一的好男人了。 但是没办法,他是好人,她坏啊。 她是坏到无以复加的,是在死后要被拖到阿鼻地狱里受酷刑的。 所以她对于温暖,对于像阳光一样的东西才更加渴求,对于那些温柔的,沉善的人,才格外上心。 隔了四五年不见她,她身上沉淀起来的温柔和气质越来越淡,就像踩在山顶的云雾一样,风一吹她就散了。 这样的想法让她很恐慌。 她唯一,唯一,唯一的光啊。如果就这样散了,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她一直一直都知道她也在这座城市,但是她得忍着,她不能急于求成。 第152章 等时光冲淡了她心上的疤,她再出现在她眼前,就会容易很多。 所以她苦苦忍着,她等了快有五年。终于鱼快要上钩了。 *** 莫小北二十岁往前都不喜欢小孩子,原因无他,小时候被她弟气得够呛,一看见小孩子她就嫌弃他们吵。曾经她都恨不得脱了脚上的鞋揍他们一顿。 但是二十岁往后她就喜欢小孩子了,虽然对熊孩子还是不感冒,但是对于乖巧惹人疼的小姑娘,她是恨不得把她抱到怀里亲得她满脸口水的。 虽然这么说有猥琐老阿姨的成分在,但她是真心喜欢面前这小姑娘的。 看她的眼里充满了浓浓的溺爱。 她的神色在场的几个人都发觉了,唐文显敏锐地给还乐呵呵抱着孩子不肯撒手的季零雨递了个眼神儿,就算是很不乐意,季零雨还是无奈地把怀里的小家伙放到地上,而后指着坐在窗边的莫小北,“那位是莫阿姨,季阿姨手酸了,点点过去找她抱抱去。” “哦……”小家伙可能比较认生,短胖的手指头揪着季零雨不放,又回头征询意见一样看了看苏子卿。 “去啊,莫阿姨人很好,你去,她说不定还会给你糖吃呢。” 看见妈妈眼里也满是鼓励,小家伙这才胆子大了一些。 她慢慢地挪啊挪啊,两只小手背到身后,挪到莫小北跟前,小脑袋晃啊晃的,晃得她两边的牛角辫和快活蹦跳的小鸟儿似的。 她羞答答地小声道,“莫阿姨好。” “你好啊。”这小娃娃近看了是真的很漂亮,人家四五岁的孩子头发都是黄的,面前这小女娃儿头发乌黑,两只眼睛琉璃一样干净。 让莫小北一见就喜欢得不得了,走几步蹲下来,摸摸她的小脑袋,笑得眼眸弯起来,从贴身的口袋里拿出一块泛着粉色光泽雕琢精致的玉佛,小心挂到她白嫩嫩的小脖子上,怜爱地亲了几下她粉嘟嘟的脸,温柔笑道,“这是我上次去新疆和田旅游的时候自己选籽料请人做的,阿姨没有什么见面礼,就把这个送给你,好不好?” 在她们村里,有个“男戴观音女戴佛”的说法。 不管家里多穷,新出世不久的小孩子,为了求老天保佑,都会去买一块玉给戴上。 她自己也是有一块玉佛的,虽然很廉价,那里却藏了她爸妈期望她平安长大的希望。 “妈妈……”听见这话,小娃娃又扭头去看苏子卿,小肉手捏着胸前的玉,一脸害羞。 可能是她和小姑娘说过,别人送她东西的时候,她不同意,就不能拿。 “阿姨送你的,你就戴着吧。” 将女儿的反应看在眼里,苏子卿微微笑了笑,对她点了点头。 这小家伙不知道随了谁,从小就对这些金玉之类的东西感兴趣。有时候带她到商场的首饰柜台前,她常常看着满目琳琅的玉,走都走不动路。 “谢谢阿姨。”小姑娘高兴得脸都红了,手里捏着玉,在她脸上亲了好几口。 “不用谢不用谢。”莫小北很喜欢这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索性把她抱在怀里,坐到自己腿上。 就是服务员上菜了她也舍不得把她松开,一手抱着她,一手给她夹东西,低头小声询问她,“那个要不要?那个太油了吃着不好,阿姨给你夹另一个好不好?” “不知情的,还以为她是点点的生母呢。”季零雨看着此情此景,心里怨着干女儿被人抱走了,有些酸溜溜地小声道,“果然用孩子来收买单身几十年的老女人是最明智的选择。” “是啊。”唐文显也感慨,不过她显然关注的点更多一些,“不过这还是初次见面,她竟然就能从兜里掏出来一块色泽这么好的玉,这一定不是什么偶然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看那块玉的挂绳的颜色也有些暗了,不过莫小北是肯定不会坑爹的送旧东西,所以我猜啊,那块玉,应该是她早就准备好,要送给点点的。” 第88章 如果有人翻开莫小北书房的一个抽屉,就会惊讶地发现那里头盛满了精美的礼物。 有给几岁的婴孩的银锁, 有女人佩戴的翡翠镯。也有自己做的一些海贝手镯和打磨光滑的石头做的玩意儿。 她喜欢在旅游的时候带很多土特产给认得的人, 也不忘总会在当地自己亲手做一份东西, 比如和人学用珊瑚雕琢印章,比如用用红松木雕个可爱的小兔子。 她收罗了很多东西,自己也做了很多东西, 统统都摆在她书桌的一个保险柜里。 没有人看过这些东西,当然那些人也不会问她,到底是给谁准备的。 其实如果当真问起来,莫小北自己也是会很疑惑的。 她是为谁准备的啊? 家里的侄子侄女和她父母亲戚,每逢他们过生日或者是别的,她都会提前准备好礼物。 那这单独的两份又是给谁的呢? 她从来不敢多想。 那些东西伴着她不可知的情绪, 一直一直埋在她心里某个角落。 现下它终于是重见光明了。 看着面前的小女娃笑得这么开心, 莫小北觉得自己也开心极了。 她从她刚出生就开始准备的礼物,到如今, 终于有机会送出去了。 可能是这些年自己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太难过了, 莫小北看见面前的这女孩子, 打心眼儿里喜欢。 第153章 可能是爱屋及乌, 她不想问这孩子的父亲是谁, 只要她是她母亲的孩子, 她就会喜欢她。 *** 大体上来说, 不管是哪个年龄段的女人,除了美食,就是逛街。 莫小北平常最讨厌人多的地方, 年纪越大越讨厌,所以她宁愿呆在家里摹字也不愿意出门。 说得好听儿点的是死宅,不好听一点的就是说出来就会被人厌弃的hikikomori一族。 但是今天她心情很好,小女娃一直嚷嚷着要出去玩,同行的几个人也说要去逛逛,她想了一下,也没反驳。 出了餐厅,几个人去停车场开车。 安吉一直没有驾照,所以她出门都是蹭车,她老公今天早上把她放到餐厅门口就去上班了。 唐文显是开车载季零雨来的,开的是敞篷二人座跑车,余下的就是同样开了车过来的苏子卿。 五个大人,两个孩子,三台车。 唐文显很明智地首先出声,“我这车不可能带一个孩子一个人,毕竟孩子离不开母亲的。” 安吉也赶紧表态,“我不会开车,零雨,你开车带我吧。” 季零雨更绝,不知什么时候拿到了苏子卿的车钥匙,在她们说话时就去开了她的车,拉开车门带着安吉和她儿子绝尘而去。 留下莫小北对着停车场里对面的一大一小大眼瞪小眼。 良久,她才叹了口气,转身对那一大一小道,“走吧,我带你们去。” 有孩子在,苏子卿是不可能坐副驾驶位置的,这个事实让莫小北好歹安慰了一点,她坐上车,打开暖气和音乐,就专心开车,眼睛一次都没往后边看过。 见她这样,苏子卿抓紧了身下的座垫,也未多言。 最后几个人在这座城里有名的步行街前停了下来。虽然是有名,毕竟是二线城市的小街,并没有多少行人,她们几个走在里面还算顺畅,没有狼狈到和人磨肩擦背的地步。 也许是莫小北对待孩子都有一份别人比不上的耐心,以至于同行的两个小孩子都格外喜欢她,拽着她的手不肯放。 莫小北也很喜欢这俩懂事又可爱的娃娃,就一手牵着一个,带着她们在店里头四处逛,不时给她们买买玩具,坐一下商场前的那种骑起来可以摇晃唱歌的儿童车。 她看起来很开心,把同行的其他四个人都忘了一样,只知道带着两个孩子瞎跑。 后面的几个人追都追不上,以至于让安吉感慨道,“小北没去当幼儿园的老师,可真是可惜了。” 唐文显叹气,“她一个人孤孤单单地过了这么久,现在忽然有孩子可以陪她玩,不知道多开心。” 这些年,她和莫小北一直都有交集,所以没人比她更清楚她这么多年是怎么回来的。 作为朋友,她可以不时把她约出来聚聚,但是等她回到家里,面对无穷无尽的寂寞和黑暗又是怎么度过的,她就不得而知了。 “文显,我老早就想吐槽了。”听见她这样说,安吉吃了一惊道,“我记得你以前不会管这些闲事的,怎么现在这么关心人了。” “你都说了是以前了。”唐文显淡淡道,“你还不许我忽然良心发现了?倒是你,以前就……” 安吉一听就知道她要抖搂自己的老底,连忙阻止道,“成成成,别说了别说了,咱们姐妹别互相伤害啊。” 唐文显这才放过她,瞥一眼身旁正巧有家首饰店,心思一动,提议说,“咱们进去里头看看吧。” 作为一个已经结婚生子的女人,安吉是对这些没有什么兴致的,但是身边的四个女人目前都是单身状态,虽然她们内部可以消化,但在那之前,她还是得表面装作她不知道她们关系的样子。 做一个合格的红娘,对任何可能撮合这两对璧人的事都要随声附和。“好啊好啊,咱们进去吧。小北——” 她大声唤那边还在逗孩子玩儿的莫小北“过来过来,咱们一起到那家鞋店里看看。” 怕她不过来,安吉特意骗她要进鞋店。 实际等她带着两个孩子过来的时候,顺手一拐就把她拉进首饰店里了。 莫小北本来没有脾气,现下有孩子拉着她,更是有气撒不出来了。只能无奈地跟着她们一道进了店里,看着她们几个进来,两个二十来岁销售小姐立马把她们团团围住。 她们才不管这一堆人里有两个带着孩子的,上来就拉着几人去项链和钻戒那一项的水晶柜前,各个嘴里和抹了蜜一样甜。“几位小姐长得这么好看,进来试试看,这些项链都是爆款,很符合几位小姐的气质的。” 莫小北无动于衷,其他几个人倒是很感兴趣的样子。尤其是季零雨,拿起一颗钻戒摩挲良久后又放下,反反复复好几次。 莫小北仔细看了看那钻戒,没发现它有什么不同之处。 但是她的眼眶却明显红了。 莫小北好奇地望向与她一道的唐文显,发现她的脸色并不好看。 应该是觉得季零雨想结婚,但是她给不了她婚礼吧,莫小北暗暗想。 她从几次茶会中得知,季零雨是未婚的。对于季零雨到现在都没结婚,她还是比较惊讶的。因为不管怎么看,她都不像是会喜欢女人的人。 眼神不错的安吉也发现了季零雨的情绪不对,赶紧赔笑,“啊呀啊呀,咱们几个又不要结婚,过来这里干什么,走吧走吧出去。” 第154章 经此一次,季零雨的情绪忽然低下来,她们逛街也没了什么兴致,就各自打道回家。 依旧是来时的阵容,虽然很疑惑安吉她老公怎么这么心大,到现在也没来接她,但看着她可怜兮兮求季零雨载她的样子,莫小北没有办法,不得不送那两母女回去。 问了她们住在哪里,她就一言不发地把她们送到了小区门口。 看着她们下车后,再一言不发地开车回去。 但她刚开出没多远,就从后视镜里看见了熟悉的法拉利。 扶着方向盘的手顿了一下,她慢慢把车拐到一个角落里停下来,自己下车灭了车灯。 后面的车追上来后,车灯一直在闪,应该是她人不见了,想找她的人找不到了,所以那个人才疑惑地停车闪灯。 “你跟着我干什么?”看她跟个无头苍蝇一样在原地闪了好一会儿的车灯,莫小北才走出来,淡淡问说。 “你一个人晚上开车出门,不安全,所以我过来看看你。”看见她,车内的苏子卿先是一阵狂喜,而后觉得自己这样有些不妥,便灭了车灯,也走了下来,轻轻解释道。 “那你一个人开车过来就安全了?我要是劫匪,如果遇到一辆法拉利,我肯定先抢你。”莫小北反驳。 苏子卿顿时被堵住了话,张口结舌地一句都说不出来了。 夜里极黑,她们相对站在漆黑的夜色里,许久都没有再说话。 夜里很凉了,站得久了,莫小北觉得膝盖有些疼。 在这个人面前,她是说不出什么重话来的。 她叹了口气,觉得心很累,“你一个人出门,你女儿一个人在家,你不怕她出事吗?” “我请了保姆。” “那毕竟不是她亲生的母亲,保姆能替代得了你吗?” “对……对不起。”她不尽责的母亲,她承认。 她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连自己的女儿都比她懂事 “你应该道歉的,不是我啊。” 莫小北叹气,面前的人是真的越活越回去了。 但是怎么办呢,她还是喜欢她,就算她最后变成了不通心智的傻瓜,她还是喜欢她啊。 第89章 到了腊月中旬,天一下子就冷得更加刺骨起来。 北方比不得南方, 总是乍寒乍冷的。北边一声儿冷, 就是真的冷到心里头。 砭骨的凉风硬生生往脖子里头、往脸上灌, 叫人出个门四肢都伸展不开的。 莫小北在暖气充足的书房里,正起早贪黑地给人家赶一篇书稿。 忽然之间双眼就被人蒙住了。 独属于女子身上的清香和柔软的手心无一不在昭示着来人的身分。 她叹口气,停下手中的笔, “貂蝉,别闹。” “错啦错啦,这次我是西…西瓜师来着。”女孩子稚嫩甜腻的嗓音来带着一丝沾沾自喜。她拍了拍自己胖乎乎的小手,喜滋滋地拉着她衣裳道,道,“莫阿姨你又猜错了, 陪我玩儿, 陪我玩儿。” “点点乖啊,阿姨现在有些忙, 待会儿陪你玩好不好?” “那好吧。”三岁半的小姑娘顶着两个小揪揪, 撅着小嘴, 可爱的脸上都是失望。她自己搬了个小凳子, 就坐在莫小北腿边, 紧紧挨着她, 手里捧着一本满满都是插画的童话书在看。 她还这么小, 就有点小大人的模样了,常常喜欢拉着莫小北的手,让她给她讲故事。 等听见说四大美人的故事以后, 就想出了这么个游戏来,称自己做美女,让莫小北猜她到底是哪一个美女。 猜得错了,就让她陪她玩儿。 小姑娘鬼主意挺多,不过就四个美人,她轮番着猜,却一次都没猜中过。 没办法,谁让小姑娘每次明明演得是貂蝉,最后却被她自己辩解成了西施呢。 莫小北很喜欢这个小女孩儿,也就乐得陪她闹。不知是贪玩还是怎么,她某次陪她出去一起玩儿的时候,竟然把她的钥匙拿了去。 还好她是已经从原来那处单身公寓里搬出来了,自己寻了一个更加清净的地方住下,不然,打扰到那和她同租的小姑娘可就罪过了。 对于这件事,她一点儿也不知道是她干的,只当是自己的钥匙丢了,也没放在心上,就再打了一把。 没成想,没过两天,她们母女就自己找上门了。 大的一脸抱歉地说小孩子贪玩拿了她的钥匙,她是上门道歉顺便归还钥匙的,小的则一进屋,就张开手让她抱。 慢慢地,那一大一小出现在她屋子里的频率比她自己住的频率都要高。到最后她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 她对着满书桌的资料正自出神,忽然还在乱翻图画书的小女娃就抬头,拽着她的衣袖道,“莫阿姨,快要过年了,咱们回去过年吗?” 莫小北被她的声音拉回神思,微微低头,摸摸她的小脑袋,“什么回去过年?点点不跟妈妈回去姥姥家过年吗?” 小姑娘一脸的委屈,“但是妈妈说,姥姥不喜欢我们回去。我们最好是跟着莫阿姨回家。” 莫小北顿时被噎住了。 现在有孩子的女人就是厉害,自己不想干的事儿,全都让孩子来干了。她就说怎么这小姑娘古灵精怪的,弄了半天,还是有人教的好。 “这些话,是谁跟你说的?” 第155章 “我跟她说的。”书房的门被推开,长身玉立的美人手里端了一盘炸得酥黄的蟹黄酥,慢慢走进来。 眼睛一直盯着盘子,皱眉道,“能麻烦莫老师帮忙看一下这碟子里的油糕炸得好么,我明明对着视频做的啊,怎么做不到视频里的那种程度?” “你火开得大了。”莫小北一眼就看出了她纠结的地方。 听见她对自己的称呼,又一阵头疼。不知道她这是什么恶趣味,自从看见找上门来寻她解疑惑的几个学生喊她老师后,就一口一个莫老师的,听得她浑身起鸡皮疙瘩。“你能别喊我莫老师吗?” “为什么不?我可是很尊敬像莫老师这样学识渊博的人的。” 她言笑晏晏地把东西端到书桌上,眼睛里波光潋动,“莫老师能品鉴一下么?” 莫小北体质偏寒,这些年过来消化越来越不好,这是大冬天的,蟹黄本来就容易凝在胃里,她要是吃了,一定得闹得半宿睡不好觉。 她看了桌上热腾腾的东西,又抬头看看她期待的神色,犹豫片刻,放下手里的钢笔捏了一块放在口里。 细嚼慢咽地吃完,喉咙处就涌上来一股难言的恶心。 她微微蹙了蹙眉,将那股恶心压下去,微微点头,“不错,挺好的。” “真的?”听见她这句话,她眼睛一亮,“那我以后再给你弄。” 莫小北嘴角抽了几下,本来不想提的,看看窗外下的大雪,没来由感觉胃里一阵痉挛,为了自己的一条命着想,她还是忍不住轻轻道,“冬天吃这个容易积食的。” “是吗?”她是完全不知道这些东西的,听说吓了一跳,顿时扑了上来捧住她的脸。 莫小北顿时被她的动作吓到了,“你干什么?” 她神色焦急,“你不是说容易积食,快吐出来啊。” “算了,就一块而已。”莫小北被她的这个理由弄得有点哭笑不得,摇头安慰她道,“没事的,出不了什么太大的问题。” 莫小北诚心诚意地想,她的胃不至于那么不能折腾吧。 也没多想,委婉地和她说一声自己现下很忙要处理事情,让她先出去,等自己忙完了再说。 没想到她这一忙起来就忘了时间,一直到十二点多,觉得胃里有点烧的时候,才意识到大事不好。 她捂着自己的胃,整个人瘫在椅子上,汗如雨下。 疼得她眼前一片黑的时候,忽然房门被人打开了,在模糊中听见女人焦急的声音,“小北?” 莫小北想说话,嘴唇想动,脑中却一片空白。 她骤然地陷入了黑暗中。 *** 在清新的消毒水味中,她慢慢地醒了过来。 窗外的雪还在飘,像棉絮一样的雪花慢慢落下来,飘到每个人的头上身上,打湿了他们的衣裳。 门口停了许多辆车,来来往往的人群穿着红的黑的羽绒服撑着伞出入在医院门口。 他们来去匆匆,神色或忧愁或木然。 莫小北看着他们进出在医院门口,鼻尖冻得通红。 她看得正出神,冷不防一道声音道,“你再不醒,子卿就要急得去揭人家医生家里的瓦了。” 她转过头,看见季零雨坐在她身旁,慢条斯理地削着苹果皮。 “你怎么在这的?” “从你没醒的时候,我就一直在这了。是你一直在往窗外看,根本连头都没回过,当然没看见我。” “是吗?真是对不起。”莫小北歉意看她,“让你守了我这么久。” “我只是暂时替子卿的而已。她昨天晚上半夜把你送过来,就一直看着你,早上我给她打电话,问到她在这里,就过来找她了。我看见她一整夜都没合过眼,就替她守着,让她先去休息了。” “我昨天晚上,怎么了?” “看来你自己还在云雾里啊。”她摇摇头,叹了口气道,“你半夜忽然倒在书桌前头,子卿连夜把你送过来医院,医生说你是急性肠胃炎。还好子卿发现的及时,不然你一个人,恐怕死在书房里都不会有人知道。” “是么。”莫小北点头,她还以为自己的肠胃还不错的呢。 “在这躺着的滋味,很不好受吧?” “嗯。”莫小北继续点头,她这些年都极其讨厌进医院,因为一入这个地方,她就会想起来很多不该想的事。 “我也不太喜欢这个地方。”季零雨削好了苹果,把它切成几个小块,插上几根牙签,走到她面前将东西递给她,“要吃么?” 这是促膝长谈的前兆。 莫小北看了她一眼,拿一块送到嘴里。轻轻嚼了一下,顿时冰得她眉毛都皱到一起去了。 “人,只有在病的时候,才会想起来很多东西。只要在病的时候,有人肯坐到她的病床前,悉心照料,那样,再冰冷的一颗心,都能被融化。” 她似有所叹,重新坐下,自己拿了一小块苹果送入口中,望着窗外的大雪,出神道。 “大三往后,我就没见过你了。”莫小北轻轻道,“你是出国留学了吗?” “要是这样就好了。”她苦笑一声,瘦削的身体缩在椅子上。“现在说起来,没有什么了,但是对于当时的我来说,却是个很长很长的噩梦。” “我大学的时候,很热衷那些公益……其实高中时期,你就可以从我的性子里窥探出一点。哈哈,那时候我替子卿抱不平,罚你扫了几乎一个学期的院子,这事儿你还记得不。” 第156章 “是。”莫小北苦笑点头,她哪儿能忘啊。 “我那时候想的太简单了,不是黑就是白的,这世界上哪里有那么纯粹的事儿。我那时候真是对不住你,对不起啊。” 莫小北叹气笑道,“算了算了都过去多少年了。” “是啊,都过去很多年了。但是想想,好像就像在昨天呢。” 她完全陷在椅子里,望着窗上反射出的雪光,轻轻摇头笑道,“我跟你说,我高中的时候啊,想得特别天真。我那时候看见电视里头小说里头演得什么见义勇为什么行侠仗义,我以为我自己长大了出去上学,出去工作以后,就可以当一个劫富济贫的女侠,流芳百世了。可现在想想,我那时候真的是蠢到了极点。其实,我自己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只是一直被小小的县城困住了我的目光,我身边所有的人都在夸我,所以我觉得自己很了不起,所以自然而然地对于别人就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怜悯。尤其,是像你们这样家境不好的。” 她说着,转头看着莫小北,轻轻摇头道,“从小,因为我父母工作的原因,我可以接触很多很多像你们这种家境贫寒的学生。每次他们的父母穿着一身打满补丁的衣裳找到我爸妈,商量缓期交学费的事儿的时候,我就会躲在他们背后,看着同样穿得破破烂烂的躲在他们父母背后的同龄人。我可以从他们的目光里看见自卑和怯懦,以及他们眼神倒映出的我的优越。我爸妈时常跟我说要体谅那些家境贫寒的学生,要和他们做朋友,不能表现出对他们有丝毫的嫌弃。所以,我从小就喜欢和家境不如我的人做朋友。” “这已经算是病态了,我爸妈他们欣慰我变得懂事,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喜欢被他们羡慕的感觉。喜欢自己的优越凌驾在他们之上的感觉。从小到大,因为我爸工作的原因,夸赞我的老师也好,周围的人也好,都有很多很多,所以,我渐渐认不清自己了,我以为自己很伟大,伟大到可以被刊载到史书上,被人敬仰,被人顶礼膜拜。” “所以,我升入大学后,变得更加地喜欢参加公益。学校里和学院里那些去敬老院孤儿院探望的活动,我从来都不缺席,去聋哑学校,去探望那些孤寡老人的时候我也很积极。大三的时候,学校组织三下乡。我是我们人文学院的学生会主席,本来学校已经安排了我们去离学校不远的一个村庄里支教,但是那地方其实并不穷,里面的学生虽然是农民工子女,却是可以吃得饱穿的暖的那种。我听了辅导员的提议,就不想同意,也不想过去。恰巧学生会的一个男生说他的家乡属于贫困县,那里缺支教的老师,让我们过去。” “我听见这些话,那份骨子里头的优越性又在作祟了,我没多想,就组织了文学院里十几个系的人一起过去那男生说的地方。可我没想到,他竟然是骗我们过去给那里的人做媳妇的——很不可思议吧?他是个大学生,却当了拐子,他说是因为他上学的钱是乡亲们众筹的,所以他得报恩。呵!可真是知恩图报!——我们一行十几个女生,全都没想到会这样,到那以后就用各种理由软禁了我们,把我们和那些男同学分开,一天拉走一个却不见她们回来——我见势不妙,拉着几个女同学偷偷摸摸跟上去,结果就看见——” “别说了!”她越说越激动,陷在椅子里好像发狂了一样。莫小北惊讶地看着她的变化,正要问她怎么了,唐文显忽然从外间拉开病房的门闯了进来,制止了她的话。 “……没事,我就只想跟小北说一个道理而已。” 她的神色很颓靡,慢慢从椅子上抬头,搂住唐文显的腰,轻轻地蹭,一边侧头看着莫小北慢慢道,“有些人,能珍惜的时候就珍惜吧,别等到失去了,或者自己受伤悔不当初的时候,才后悔。” 莫小北这才知道她说了这一大堆话是为了委婉劝说她要珍惜眼前人。 不过,她和唐文显的相处模式,根本不像是惜取眼前人的模样。 更多的却像是溺水的人抱住手里的一根浮木,就久久不放。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发现我写的这篇文里头没一个正常人,心理或多或少都有点变态。emmm,可能是我心态出问题了。 第90章 明明是她生病住院,最后那些探病人的对象却变成了季零雨。 她自己在病床上躺了一天, 就可以活蹦乱跳地自己走了, 季零雨却因为在她面前重揭伤疤, 抑郁症又犯了。 不对,是一直也没好过。 对于季零雨会得这种病,莫小北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 毕竟她以前那么活泼。 看见她近乎神经质地缩在椅子上自言自语的样子, 莫名让她想到了她们刚进高中时,和她们同寝只有一个多星期的许纪。 她大学的时候,选修过一门社会学。那戴着黑框眼镜的女老师站在讲台上高谈阔论批判那些自杀的人为:没有勇气、被社会淘汰的可怜虫的时候,她就一直在想,可能并不是人被社会淘汰,而是社会在淘汰人。 没有人生来就是无意义的, 即使她们看起来微不足道。 但生命都是很贵重的。没有哪个生命应该被轻视。 如果许纪那时候能扛下来, 她还活着,也许也会像安吉那样有一个幸福的家庭。 比起那时候的许纪, 季零雨的抑郁症明显要严重很多。 第157章 她暴躁地缩进角落, 将她病房桌上的那些水果统统捏烂, 浑身无意识地发抖, 不断在磨牙。 还好她恰巧在医院里, 唐文显抱住她, 像对待孩子那样, 哄着她慢慢地穿上病服,让护士把她推到主治医师那里治疗。 临走之前,她死死地攥着唐文显的手就是不肯放, 任人家小护士怎么说都不肯放手,所以唐文显只能陪着她过去,等她睡着的时候,才走回莫小北的病房里,将东西收拾好,陪她聊天。 她的神色很疲倦,身上的衣裳又皱了。事实上,她们每次见面,她的衣裳都是皱着的。“真是对不起,本来是我们看望你病情的,现在还得让你担心我们。” “大家都是朋友,计较那么多干什么。”莫小北叹了口气,看一看她眼底的血丝,感叹说,“你这些年过得也挺不容易的。” “我都习惯了。”唐文显苦笑,想拿烟出来抽,想到这是病房,又把烟放了回去。 “你少抽点烟吧。”莫小北见状劝道,“说句不好听的,咱们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还是命最重要。” “你要是像你说的这样养生惜命,也不会进医院了。”唐文显不忘吐槽她,自己也叹气道,“我也是没办法,不抽烟,我好像就提不起劲,就没精神……你知道么,现在我根本怕的不敢睡觉,唯恐自己一个不留神,她就没了。” “你可能没经历过这种感觉,所以不知道。但是我说的绝对不是假话。有一次我和人应酬晚回来了两个小时,我开门回来就看见她站在窗台上要往下跳。我当时一颗心都快不跳了。赶紧跑过去把她抱下来,以后我再忙都不敢太晚回去,我怕得要死。” 莫小北看看她脸上的黑眼圈和她颓靡不振的神色,点点头,“看得出你的确没有好好休息过。不过,她现在这么依赖你,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如你所愿了。” “这样的如愿,我宁可不要。” 唐文显摇头,“她活得那么苦,我也难受,我倒宁愿她什么也没经受过,好好地和一个普通的人爱她的人结婚,生儿育女。真的,我现在觉得,我自己已经无所谓了,她好好的就行了。你都不知道,我每次看见她每次参加别人婚礼,抱别人孩子的时候的神色,就觉得心里堵得慌。我试探着问她要不要结婚,结果她立马会错意是我不要她了,立即跑到窗台边上要跳下去,吓得我根本都不敢再提,只能日日夜夜不停地守着她。” 说起来,唐文显并没有这样的义务要管她,经历过变故的季零雨比以前敏感很多,尤其她在病中,要照顾好她应该很吃力。 “和你说这些,不是我想推卸责任,也不是想吐吐苦水,就是觉得心有点累,想找人说说话罢了。” 唐文显深深吸了一口气,坐到她身边,靠在她的小腹上,轻轻道,“小北你别动,让我靠会儿。” “嗯。”莫小北轻轻点头,把手放在她后背上慢慢地抚。 她是觉得累了吧,否则也不会在人面前示弱。不过,莫小北还是挺开心她能在她面前敞开心扉的。因为这样,不仅说明了她把她当成了可以推心置腹的朋友,也可以让她舒缓一下心里头的压力,让她没那么难受。 虽然是寒冬腊月,但病房里开了暖气,其实有点热。所以她只穿了一件薄薄的黑色polo衫,她这样抚的时候,就能摸到她背上凹凸不平一道一道的杠。 这是什么?莫小北疑惑得厉害。 虽然窥探人隐私的事儿不太好,但是看看她现在的情况,莫小北犹豫了片刻,还是轻轻掀开了她的衣裳。 她背上入眼一道道狰狞的疤痕让她惊讶地合不拢嘴,有一些疤痕看颜色还是粉的,说明那是新添上的。 等唐文显感觉到背后有些凉,慌忙要从她怀里起来的时候,莫小北已经隐约明白她的伤是从哪儿来的了。 “是她弄得?” 唐文显沉默良久,慢慢点头。 莫小北皱眉,“看伤痕大小,不像是指甲痕。” “莫小北你能正经点吗。”唐文显刮了她一眼,“我们还是很纯洁的关系!” “不会吧?”莫小北更惊讶了,虽然她也很佛系,对于这些事没什么感觉,但是好歹偶尔还是有些欲/望的,唐文显从来都没有过,简直可以去评柳下惠了。或者说,其实唐文显是性/冷淡? 看见她这么八卦的眼神,唐文显只好解释,“起先是她因为一些事……心理有阴影不肯,后来慢慢地我太忙了,回去只想睡觉,根本不想弄这些乱七八糟的。” 莫小北表示理解,“那你的伤怎么来的?” 唐文显低头,“有时候她忽然心情不好了,想泄愤的时候,就会拿刀割自己。我看见了和她争抢的时候,不小心弄上的。” 这世上哪里有那么多次不小心。莫小北根本就不信她的话,对她抬抬下巴道,“那你把袖子捋起来,给我看看。” “没什么好看的。”听说,她紧紧地捂着袖口,后退一步,淡淡道,“就是我说的这样。” “行吧,我也不逼你。” 见她这么防备,莫小北也很心疼她,叹气说,“你们这样不清不楚的,你们爸妈知道吗?” “我除了寄钱,根本不和我爸妈联系,至于她的父母,本来希望她能嫁个对她好的人的,但是现在……可能最大的心愿就是让她好好活着吧。” 第158章 窗外的雪停了,照得人睁不开眼睛。唐文显望一眼楼下停着的车,指给她看道,“喏,他们又来了。” 莫小北也随之看向窗外,看见一辆黑色的奔驰停在医院右侧,从上头下来两个中年女人和一个年轻的男人。 那男人长得有点面熟,莫小北想了好久,才想起来自己曾经在高一陪着唐文显还东西的时候见过他。 “那是周…周什么来着,和季零雨的妈妈?旁边那是谁?” “那是那男人的妈。每次零雨一出事,他们就会过来。每次过来都得找我,烦死了,待会儿他们要是打电话过来,你就说我不在。” 说着,她把自己的手机丢给她。 莫小北犹疑地拿在手里,“不能关机或者不接吗?” 唐文显头疼地揉太阳穴,“哪儿能啊。我要是关机,季阿姨总会以为是零雨出大事了,有一回我开会关机,她打不通我手机,急得心绞痛被送急诊了。从那以后我都不敢不接她电话了。但是电话接到一半,那个姓周的总是会打岔,烦死我了都。” “那他们不能找医生吗,怎么总是找你。” “谁让零雨现在只粘着我,就连苏子卿,她有时候都会害怕地躲开她。叔叔阿姨也好不到哪儿去。” “你给她灌迷魂汤了?” 唐文显叹气,“那时候她们一行人被困在那个破破烂烂的地方,最后是我想办法带着警察把她们救出来的。” 谁也不知道长久居于黑暗之地,忽然看见光明,拥抱到第一个在光明之中站着对你微笑人的感觉。 在生命极度枯燥抑郁的时候,莫小北学过一段时间的心理学,她能理解季零雨这样依赖唐文显的原因了。 “那男人还没结婚吗?竟然还有闲心管别人的闲事。” “快了。听说是来年的四月。零雨出事以前,他一直认为,她会嫁给他的。所以这些年一直在等她,不过最近他好像遇到了喜欢的人,就定了婚期。” “那他还过来干什么?” “来哀悼一下他死去的爱情?” “哈哈哈哈哈……” 她说完这句,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大笑出声。她从高中看见那男人的第一眼起,就觉得他有点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这世上哪有谁是谁的救世主,若果两个彼此相遇的灵魂能互相碰撞融合在一起,可能那并不是谁是谁的救赎,而仅仅只是因为她们在抱团取暖。 毕竟一个人活着,一个人的灵魂孤独游荡,实在是太寂寞了。 第91章 莫小北在医院呆了三天,就受不了那个味儿出院了。 正巧已经快过鸡灶也就是小年了。原本在城市里务工的人员慢慢地减少, 随着年味越来越近, 在全国范围之内开展了一场声势浩大的迁徙。 燕子归南了, 她们居住的这座城市,虽然只是个二级城市,城内却也慢慢慢慢地变成一座空城。 城市空荡地像是在世界末日之前。莫小北开着车, 带着一整个后备箱的东西,回了老家。 在她要出发的那天,一辆银白的chr在她家楼下等着,她刚打开车门,就看见它慢慢跟了上来。 这么明显,想让她不知道里面的是谁都难。 她叹了口气, 走到那辆车跟前, 果然见到了一只小黑熊和旁边孙悟空一见就得出金箍棒的妖孽。 “你们母女俩的穿着,未免相差太远了吧。一个穿着羽绒服裹得那么厚, 一个只穿着厚大衣……你们是一个季节的吗?” “反正车里有暖气。” 对于她一眼就看穿了自己的意图, 车里的人似乎并不惊讶。趴在车窗框上对她笑得很是明媚。“莫老师你能收留一下咱们吗, 我们无家可归了。” 你笑得可一点儿也不像无家可归的样子。 莫小北心里暗暗吐槽, 无奈地叹了口气, 没说什么, 让那一大一小把车停在车库里以后, 坐上她的车,带着人和货,一起回老家过年。 华夏的人其实是很恋家的, 一等到年关的时候,就像一遇到冬天就迫不及待地飞到南方的燕子一样,纷纷归巢了。 她们一路开车走的时候,遇到很多骑着摩托车,拖家带口回家里过年的人。 很多都是农民工,他们穿着臃肿的棉衣,裤腿上都是泥浆,在车后用蛇皮袋绑着沿路要吃的方便面和水,一路从最南方的城市沿途开回自己的家里。 春运时,很多人不会用网络和电话订票,往往是抢不到火车票的。 而就算抢到了,没有什么优惠的火车卧票也要三四百块,对于在建筑队一天才干一百多块钱的人来说,是舍不得这些钱的。 所以这些人就成群结队地做了春运归家的燕子,花一百多块钱就能从南方迁到北方。 因为大雪,她们在上高速的时候,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堵车现象。 交警在做疏散,塞得水泄不通的高速路上到处都有人抱怨,抱怨以后就是埋怨着冷和急着找吃的。 莫小北早就预料到了这种情形会出现,所以她很有先见之明地在自己的后备箱里买了个蓄电的小炉子和一些切好的食材。 在车外的人冻饿得脏话连篇的时候,她很淡然地把那小炉子拿出来,煮了一锅排骨皮蛋粥给车里的一大一小吃。 她在这方面,比一百个男人都要可靠。 不对,这么比也是没意义的,莫小北就是莫小北,她不会成为别的什么人,也不关她的性别,她就只是她。 第159章 坐在暖气开得充足的车里,苏子卿抱着她用塑料碗盛得粥,望向外边一团乱的场面,嘴角慢慢上扬。 与外间那些抱着孩子就一袋方便面的价钱和小贩讨价还价的女人相比,她真的幸福很多。 那些钱啊,位的,在这种情况下,反而没有什么用场了。 *** 她们堵了一天才开着车回到了莫小北的老家。 那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了,寒夜里特别的冷,路上都结了薄薄的一层浮冰,莫小北把车开到她家屋门后头,轻轻打开车门,把睡得正香的小女娃抱出来。 村里养得狗此起彼伏地吠,她对身边的人轻轻道,“走吧。” 她轻轻点了点头,从车里拿了手电筒,贴在她身侧一齐往家里走。 手电筒的光是一种惨淡惨淡的白色,一照可以照出很远。 这条回家的路,她从上小学的时候开始走,其实已经走了很多回了。她清楚地知道往哪里走可以避开那些讨人厌的柳絮,往哪里走可以够到新鲜的桑椹。 其实没必要打开手电筒的。 看着她自己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还不忘给她照路,莫小北想出声劝一劝,但又想了想,最后还是作罢了。 这条路她是很清楚的,但她还是不怎么清晰。让她打着光,先记记路也是可以的。 走到她家门口,她还没来得及拍门,门就自己打开了。 她的弟弟,现在家里的顶梁柱,一米八的大男孩儿,低头看见她,眼底的惊喜瞬间溢出来。 他把门打得很开,高兴地拉她进去说,“姐,我正要出门去接你呢!你怎么自己就回来了?” “你小声点。爸妈都睡下了,吵醒他们怎么办。” 她抱着孩子,拉着孩子她妈进去,边和她弟说,“你去睡吧,我自己弄就好了。” “没事没事。我是夜猫子,最近天天写论文,写得头疼,只有晚上才有灵感。” 她弟笑得很憨厚,把她们领到客厅开了空调,就孝顺地跑前跑后给她们烧热水驱寒。 从小她弟妹就一直是她在带,所以他虽然一直跟着爸妈生活,却一点点她爸嗜赌成性的性子都没沾到。 相反的,他很听话懂事,大学考到了首都的一所理工高校里,一路读完本科,顺利保研,现在正在省供电局里实习。 看着他不顾劝阻地又跑去给她们收拾睡觉的房间,苏子卿感叹,“你弟和你蛮像的,不过他长得太秀气了,好像比你还文静一点。现在还有男孩子这样,可真是难得。” “他从小就和我们在一块扎在女孩堆里玩,根本没怎么接触过同性朋友,性格上是没有男孩子气。” 她弟明明是个男孩子,眉毛却细长得像画出来的,又是双眼皮巴掌脸,说他是个女孩子都有人信。 莫小北一看见他的脸,就想起来小时候偷偷带他出去玩儿,回来却被她妈打一顿的事儿了。 人长大了,总要怀旧。 怀着怀着,就触景伤情,就想哭了。 她很久没回过家了。 也不止为回去的时候别人一家喜乐融融的,只有她一个人孤孤单单,实在是她回去的时候不知道怎么面对她父母好。 她已经三十三了,过年就三十四了。 三十七搁在村里,都有孙子的年纪,她还没有结婚,总免不了要被人说上一顿闲话。 她回去的时候就要受这些三姑六婆叽叽歪歪地唠叨,实在是耳朵生茧,所以她索性就不回家。 她妈起先也还跟在那些三姑六婆身后唠叨她,等她真正几年没回过家以后,她每次和她打电话,她就提也没提让她结婚的事儿了。 可能在朦朦胧胧中,她也已经认清,她女儿和别人不一样。 至于怎么不一样。 可能她心底有了计较,却不敢往下想。 她弟忙前忙后地替她们布置好了睡觉的房间,正要去给她们泡茶做饭,就被莫小北推着脊梁弄进了他自己的房间里。“好了好了,你快去睡吧,时候都不早了。” 她弟有点不情愿,但还是拗不过她,只能回了自己的房间睡下。 她工作的几年后就出钱让家里翻新房子,在原来的基础上重盖了一层楼,变成三层小楼的洋房。 二楼采光好,就留了一间书房两个房间给她们姐妹两个住。三楼就留给她弟,将隔壁的两个房间一个当书房一个给他当储藏室,省得他天天打篮球扒不到球在哪儿。 但她妹去年国庆的时候嫁出去了,所以二楼房间就一直空着。 她们上去的时候,莫小北很贴心地把靠近东边比较暖的那边留给那一大一小睡,自己睡在隔壁。 但就在她脱下衣裳关了灯闭上眼以后,忽然有人掀开了她的被子。 单身这么多年来的警觉让她吓得魂都快飞了,赶紧睁眼,却看见了苏子卿那张漂亮的脸。 “你干嘛?”对于她不跟自己女儿睡在一起反而过来找她的这种行为,莫小北很是费解。皱眉说,“你出来了,留点点一个人,她难道不害怕吗?” “她自己在家的时候,也是一个人睡的。已经一两年了,并且是她自己提出来的。而且我体凉,每次和她睡一起的时候,都会碰到她,这样很容易把她弄醒的。你们家不就只有你的床可以睡了么,不然我还找你弟啊?” 第160章 对于这件事,她说得是振振有词。 让莫小北想找机会撵她都撵不到。只能郁闷地分了一半被子给她。 自己往旁边挪了挪,冷淡道,“快睡觉吧。” “好。”她答应的好,但是睡着睡着,她就滚到了她身边,挂在她身上。 莫小北不得不睁眼。“你又干嘛?” “没事。”她应着没事,手却一直挂在她胳膊上就是不松开,并且试探着慢慢慢慢地靠在她肩头。 莫小北隐约能明白她是怎么了。 她想起来高三的时候,清晨她从家里带了一大捧的栀子花。她逐一分发给班里每一个人,等轮到她的时候,她故意对她歉意地笑,“对不起啊,没有了。” 她错愕地点头,只能接受自己那么倒霉的事实。 正要走开,却见她又从手心里变出来一朵花瓣上还沾有露水的白色玫瑰,对她笑呵呵道,“我还有这个,你要吗?” 作者有话要说:  白玫瑰是向初恋求爱的花。 第92章 她们回来,最开心的还是她妈。 大清早的一看见她, 眼泪直往下淌。 一边抹眼泪, 一边嚷嚷着要上集市去给她们买好吃的补补。 过去那么多年了, 她妈早就忘了当年过来她们家玩儿的那些女孩儿的样子。她不认得苏子卿了。 但对于她过年却带回来一个女人和孩子这件事,她还是一个字都没提起过。 村里的人有好奇她们母女和她关系的,她妈对外就推说她们是她的朋友, 家里头没人了,过来一块儿热闹热闹的。 但既然带着个孩子,家里头又怎么会没人。 村里头人也不傻。当着她们的面儿不说,暗地里都在瞎猜。 莫小北也不管他们的嘴怎么碎。 她现在大了,翅膀有些硬了,根本不在乎那些人怎么想她的了。 而且等她长大了一点才明白, 嘴是长在别人身上的, 是她无论如何都控制不了的,与其担心那些人怎么看她, 不如自己好生的过好自己的日子。 那些爱嚼舌根的人啊, 都是自个儿生活不如意, 所以净日里头捡着人家的日子嚼, 见人家过得比她们好了, 就说说酸话, 见得人家日子过得比她们差了, 就说落井下石的风凉话。 她是自己过日子的,又不是和那些人过。 她想开了,对这些流言蜚语的, 就全然不在意了。每次出门做些什么的时候,都会把苏子卿叫上。 她们家,只有她妹去年才嫁的人,还没有孩子,每次过年家里都冷冷清清的,看着人家家里头热闹时,让她妈总会挎着手抱怨,“人家就生了一个孩子,就能得一大堆孙子孙女儿来抱,咱们家生了三个,一个孙子孙女儿都没让我抱上。” 现在忽然之间来了个小孩子,虽然不是她生的,但因为小姑娘特别可爱,也就满足了一下她妈想带孩子的愿望。 每天大清早的才刚起来,就去给小姑娘做好吃的。每次去买什么东西的时候,也会带上她。 农家里头的人,过年没那么忙了,就喜欢四处串串门,带着孙儿到她们村里唯一一个小卖铺去给他们买点零食,逗逗孩子,再和邻居唠嗑一些家长里短。 以前她妈总是羡慕那些可以抱孙辈过去买糖的人,现在平白无故有了个孩子可以让她带,可把她高兴坏了。 明明点点三岁多可以自己走路了,她还是要抱着她,到村头小卖铺坐下,看着她蹦蹦跳跳地去买那些糖和零食,她就笑着跟在后头付钱。 旁边的人开玩笑问她那是不是她孙女她也不反驳,笑眯眯地等孩子过来的时候,抱起她和那些人说话。 冬天是很闲适的,大家除了认真准备过年这一件事,旁的,什么都往后靠。 过年最不能缺的就是食物。 但她们家离集市非常远。所以,以往,都是她爸妈冒着寒冷骑摩托车到集市上买菜。等她有了车以后,就是她开车带着她们去买,如果等到她偶然有事,就得把日子往后推一天,其实很浪费时间。 不过今年好了,多了个苏子卿,她也会开车,等莫小北讨厌的那几个报社又来打电话求她给翻译几篇作品的时候,她就会替她开车领着一家老小上街。 这样的感觉很好。 像是过日子的两口子一样。 她爸妈和她爷爷也都喜欢坐苏子卿的车,明明都是一辆车,他们却非要说她开的时候坐起来舒服一点,不像她,开得像赛车一样,颠得人想吐。 莫小北常常被噎得没话说。因为她总是一个人,习惯了开车快一点,却忘了顾及别人的感受。 被所有人吐槽,莫小北也懒得再开,就把车钥匙交给了苏子卿,以后也没提再拿回去。 意外拿到一辆车的苏子卿很意外,不过她也是很尽责地在履行司机的责任,常常在她被夸开得稳当时,能偷窥见莫小北郁闷的神色。她在心里偷笑笑得可开心了。 大年三十的这一天,一大清早的,点点照例被她妈抱走去买吃的了,莫小北穿好衣裳出去的时候,正巧看见她弟在擦车上的泥,旁边苏子卿一直过意不去地要上去帮忙,都被他阻拦了。 “不用,苏姐姐,我一个人就行了,这个很累的咧。” 她弟说话时吐出一口白烟,脸被冻得通红,干活的热情倒没消。 第161章 一抬头看见她,眼睛顿时亮了,上赶着跑上来对她笑道,“姐,你可终于起来了,刚才妈说让咱们去集市上买菜呢。” 莫小北疑惑,“你苏姐姐不是在那儿么。” 她老弟已经二十六读研三了,整个人青涩的还和刚刚读书的高中生一样,不会开车就算了,和别人说一句话还能脸红。 “我…我喜欢看你开车。”她老弟很是不好意思地转头看一眼苏子卿,结巴道,“苏…苏姐姐,你可千万别多心,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我觉得我姐开车的时候跟赛车手似的,我特别喜欢那股狂野劲儿。” “去去去,你以为你姐是套马的汉子啊。” 莫小北郁闷地上前想敲他的脑袋,却悲剧地发现由于他长高了,她够不到他头顶了。 所以她只能使劲拍了两下他的肩膀,使唤他,“爸妈都不在,你把门锁了,咱们上街买菜去。” “哦,好!” 他欢快地答应一声,跟个小孩子一样蹦蹦跳跳地跑进了屋里。 莫小北看他的样子无奈笑了笑,身后苏子卿走上来,随手塞了个东西到她嘴里。 “唔…是什么…”莫小北惊了一跳,转头看她,就见她嘴里叼着个白色的小木棍,手里还抱着一大串口味各异的阿尔卑斯糖。 “阿姨给点点买的糖太多了。”她把自己嘴里的糖拿出来,望一眼自己怀里的,叹口气说,“我怕她蛀牙,就只给她每天吃一根,剩下的都没收了。” “我妈没有坏心眼的。就是她太宠孩子了,所以她要什么她都给买。” “我当然知道。”苏子卿愁眉苦脸地看着自己怀里的东西,“但是这些怎么办?” “咱们买菜的时候,沿途遇到小孩子,就给他们吧?” “好主意!” 她们一拍即合,等莫小北她老弟出来的时候塞了一根给他以后,剩下的就当真被她们拿着,沿途遇到一个小孩子,就送他们一根棒棒糖。 送人玫瑰,手有余香。 看那些小孩子笑得那么开心,莫小北觉得自己也格外的开心。 是发自肺腑的开心。缺了很久的那一块心被补回来了的那种开心。 买了一大堆菜,她们开车回来,莫小北帮她妈做年夜饭,苏子卿在旁边看着干着急却帮不了什么忙,莫小北只好安排她去买烟花爆竹。 农村的夜唯一比城市热闹的时候就是逢年过节的时候。尤其是过年,家家户户都会把家里所有的灯都点上,等晚上天黑了以后,就此起彼伏地开始点爆竹,点烟花。 五颜六色绚丽的烟花能一直放到第二天大年初一放迎春爆竹的时候。 苏子卿答应着去了,却过了两个小时才回来,莫小北正奇怪她去哪儿了,就看见她从一辆面包车上走下来。 两个穿着搬运工衣裳的人和她一起下来,她很热情地指使着那两个男人把面包车上的烟花搬下来。 莫小北站在门口看着他们搬,边数她到底买了多少,需要一辆面包车来运。 数到十七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的眉毛都要烧掉了,赶紧把热情挥手送那两个师傅离去的人拉过来,指着她家大门口堆起来的那堆烟花山,脸都要绿了。“姐姐您老人家是要炸堡垒吗?” “不是啊,你不是跟我说让我看着买,说热闹就好吗。” 她自己还一副“我是大功臣你得夸我”的神色,昂首挺胸地对她道,“我觉得这样才比较有过年的气氛啊。” 莫小北被堵得说不出话,恰巧她妈这时候听见动静从厨房里探出头来。 看见这么个情形也有点懵,不过很快就明白过来,眼角隐约闪着泪花,笑着点头说,“不错不错,咱们家每年就买一挂炮一筒烟花,跟办公事似的,放完以后就散了,看得人心都凉的。今年这样也不错,多放些,多热闹一些。” 她妈发话了,苏子卿就好像得了尚方宝剑一样,暗中对她笑得更得意了。 恨得莫小北牙痒痒,只好拿出杀手锏,“你自己买的,自己到时候放,我可不帮你!” “自己放就自己放!”苏子卿也跟她较上劲儿了,嘟嘴气道,“我一个成年人还怕放烟花么!” “那我可等着了。”莫小北笑得很不怀好意。 她记得高考前最后一个晚上,她们班里相约去放许愿烟花的时候,季零雨递给她的木条都快烧完了,她都不敢去点那个火线,虽然这么多年过去了,但她不信她一下子会变这么多。 晚上六点半,她爸作为一家之主领着她们挨个给祖先上香。 在低头的时候,她在心里对着自己那据说是从关外躲抓壮丁躲到这儿来的祖先道,“祖宗你看见外头站着的人了么,没错,那以后也是咱们家的了,我不管你同不同意,反正过几年,她可能就要给你上香了。” 她现在心里有一股很无畏的勇气。以前她总是胆小,畏首畏尾,但那并没有用处。 而且她已经走完了人生的三分之一,如果再不任性一把,再不给自己争取一下,她觉得她后来一定会遗憾死的。 所以她不想管以前了,也不想管别人怎么想。 她只想守着一个人,珍惜和她在一块儿的每一分每一秒,一直到白发苍苍,一直到生命终止。 年夜饭是她和她妈两个人做的,因为她这些年精心研究厨艺的缘故,菜色比在饭店里头的还要出色几分。 第162章 她们一家人围坐圆桌边,点点被她妈抱在怀里,她爷爷奶奶坐在最上位,她弟和她爸忙着开她带回来的那些酒。 也不知道是太久没看见她了还是怎么样,她爸一边拿开瓶器开酒,一边哭着抹眼泪。 她慢慢长大,她爸头发也变白了,背也驼了几分。 “小北啊,你们姐弟三个都出息了,我和你妈累一辈子,也有点安慰了,来,爸今天晚上跟你多喝几杯啊。爸知道你不容易,从大学毕业就一直在供你弟妹上学,想继续念书还得等供他们读完大学,要不是爸太没用,也用不着你这么费心费力了。” 他一边哭一边倒酒,一盅的白酒还没有他的眼泪流得多。 她爸一直都以为,她是因为要供她弟妹上学才没有结婚,才拖到现在这个年纪。对她,她爸心里头的愧疚之深,可能不亚于她家门口水塘里头的水。 “爸,还没开始喝酒,您怎么又喝醉了。”莫小北眼眶也湿了,她端起酒杯敬了她爸,又挨个敬了她妈和爷爷奶奶。 他们的养育之恩,是她还不清的。 身旁的苏子卿看见她如此动情,想起她爸,眼泪控制不住地也往下掉,看着面前和她爸年纪相仿的莫小北她爸妈,心里也异常触动。 她没有像莫小北一样的理由敬他们酒,只能以客人的身分,在这一顿饭吃到一般的时候,一一敬他们。 她们家在往常,吃半个小时就可以结束的年夜饭,愣是吃了一个多小时。 院子里头早就黑透了,合家各户欢庆新年的烟花也都腾放在夜空中。 点点一直生活在城里,从来没见过烟花,听说要点烟花,还是她妈妈亲自点,激动地直拍小手,吃完年夜饭以后一直蹦蹦跳跳的,高兴得都快蹦起来了,一直在苏子卿身边转悠。 看着她那么高兴的样子,苏子卿觉得自己压力很大,无奈笑着把她搂在怀里,指一指从吃完年夜饭以后就一直很紧张的莫小北她爸妈和爷爷奶奶,对她小声道,“点点,去给那边的爷爷奶奶和太爷爷太奶奶磕头,说一句过年好,妈妈就点烟花,好不好?” “好!”小孩子总是很容易骗的。 听她这么说,小不点儿当真颠颠颠跑过去,给他们磕了个响头,奶声奶气地道,“……过年好。” “哎呦我的宝贝疙瘩,怎么磕得这么响啊,来我看看头磕得青了没有。” 没等她一个一个磕完,莫小北她妈就心疼地把她抱到怀里,同时不忘把三张百元的钞票装进她口袋里,亲了她一口道,“奶奶没这么多钱,只能给这么点儿给点点买糖吃。” 苏子卿连忙道,“阿姨您太客气了,哪有人给压岁钱给那么多的。点点,快说谢谢奶奶。” “谢谢奶奶。”小姑娘对钱没什么兴趣,她比较想放烟花。 乖巧地任由莫小北她妈抱了一会儿后,她踢踢小腿,闹着从她怀里下来,又不迭地一一替莫小北她爸和她爷爷奶奶一人磕了个头。 “小乖乖哎,磕一个就够了啊。”三个老人赶紧阻拦,谁知道小家伙还挺倔,非得磕完了才起来。 她这样认真,让在场的大人又是感动又觉得好笑,莫小北她妈把她抱在怀里当宝贝似的,亲了又亲,感慨着眼里又闪出了点滴泪花。喃喃道,“今年可算是热闹了。” 苏子卿看着几个老人都很高兴的样子,觉得自己应该锦上添花。 所以她让莫小北她弟点了一根粗麻秸,拿着那个就要去院子里点烟花。 但是她一手遮着耳朵,一手抖得厉害,来来回回折腾了十来分钟都没能点着。 所有人都站在旁边等着。点点趴在莫小北她妈怀里,已经有点困了,看见院里的烟花还是没动静,不由得揉着眼睛问道,“奶奶,是我刚才睡着了吗,为什么没看见烟花的?” 莫小北她妈笑着摸摸她的头顶,“妈妈还没点着呢,再等等啊。” “哦。” 一老一小的对话一字不落地传进了她耳朵里,苏子卿觉得自己的颜面有点挂不上。 为难又心惊胆战地正打算进行再一波点火试探,旁边的莫小北憋着笑走上前,握住她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伸向烟花的火线。 而后带着她迅速后退,眼疾手快地将她搂在怀里,捂住她的耳朵。 “咻——碰——” 硫磺的味道弥漫开来,天空中也盛开出一朵彩色的烟花。 在空中绽放出绚丽的形式,又以火花的样子慢慢降落下来。 美得让人失去了言语。 第93章 正月里走亲访友热闹是热闹,但是走得多了, 就有些让人厌烦了。 尤其是, 在莫小北的七大姑八大姨还特别多的情况下。 初三的时候, 她们准备了算是很丰厚的礼物去她姥姥家拜年。 因为她舅舅是乡里头的干部,所以她姥姥家每次上门拜年的人都很多。 她算是衣锦还乡了,那些七大姑八大姨对她私人的事情也格外感兴趣。 从她进门开始, 就沦为所有人围攻的对象。 虽然她今年三十四岁了,但她保养得很好,看起来像二十五六的女孩子,且她自己又有车又有房,看在那群比她还着急让她嫁出去的亲戚眼里头,确实是个香饽饽。 她被几个婆姨围住, 一个挨着一个地问她的婚恋情况。 第163章 不管她怎么冷淡, 说自己没有这方面的打算,那群人就是不放过她, 非得跟她说哪儿哪儿有什么优秀的男人, 巴拉巴拉的让她听得心里起了莫名的火气。 苏子卿比她更惨, 因为她带着孩子还是单身, 那群亲戚自动将她归类为离婚待二嫁的女人, 不但上赶着帮她说婚事了, 一些结婚不久有了孩子的年轻妈妈, 还会围在她左右叽里呱啦地问一些育儿方面的心得。 苏子卿拿出自己在职场那么多年和单位里那些老狐狸周旋的功力,全程不骄不躁微笑应对,像接待客人似的公事公办, 很快就把身边的人自动说走了,让莫小北看得很是佩服。 作为一名死宅,她承认自己的社交能力的确很差。 等身边所有人都走了,苏子卿轻飘飘地走到她身边,对她露出一抹得意的微笑。“看呆了?有没有觉得我很厉害,要向我拜师学艺吗?” 莫小北也笑,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学费多少?” “晚上你就知道了。”趁着没人,她对她抛了个媚眼,笑眯眯地走开又去给那些年轻妈妈们教授育儿心得了。 莫小北无奈地摇摇头,什么晚上不晚上的,她只想好好睡觉,为什么非得要折腾她。大家一起好好地盖着被子纯洁聊天不好么。 “姐。”等苏子卿走远了,她老弟才像做贼一样溜到她身边,轻轻喊了她一声。 “你不去和那些年轻小姑娘玩,找我干什么?” 以前她们家就像是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一样,每次她爸妈被邀请出去吃饭的时候,都不敢把她们姐弟三人全带着,唯恐人家说她们是蹭吃蹭喝的。 在人家吃饭,也总得看人家脸色,不能多吃,不能挑吃的。每次吃饭她们几乎都会饿肚子。 现在情况却大变了,那些人看见她们都会非常客气,除了已经嫁出去的她妹,剩下的她们姐弟两个不知怎么成了香饽饽。她被那些七大姑八大姨堵截,她弟也没好到哪儿去,每次拜年的时候,总会被以各种理由和几个小姑娘小伙子一起留在一个房里头。 说是年轻人能玩到一块儿,但是谁又不知道那是变相的相亲呢。 她们家的条件现在还算不错,那些姑娘可是眼红她弟很久了的。 “那群人太无聊了,我不想和他们一起玩。” 她弟坐到她身边,回头看一眼院子里被一群抱着孩子的女人围在中间的苏子卿,小声问她说,“姐,那个苏姐姐,跟你是什么关系啊?” 莫小北没回他,而是盯着他的眼睛,很认真地问,“你觉得是什么关系?” “嗯,我觉得她应该是我姐夫吧。” 莫小北脸上一阵神色变幻。 为什么是姐夫不是嫂子,难道他晚上听到什么了?家里的屋子是不是太不隔音了?要不要再换一下? 她弟没有注意到她的异常,笑呵呵说,“我挺喜欢苏姐姐的,姐你跟她过我觉得好,姐你放心,以后我有孩子了一定让他好好孝顺你,不让你寂寞。” “你啊,先找到女朋友再说这些事吧。” “我找女朋友,一定会先给姐你看的。你满意了我才和她结婚。不然,以后的孩子被她教坏了,不孝顺你就不好了。” “哎,真是长大了。”莫小北感动地拍拍他的肩膀,叹笑道,“没枉费你姐小的时候因为你挨得打。” “嘿嘿。”他傻笑一阵,歪着头又道,“对了,姐,我忘了跟你说,以前读高一的时候,教我地理的梁老师最近过寿了,他听说你从外地回来了,就问我你要去吗?” 说起来也是缘分,她读高中的时候,教她的老师在她弟上高中的时候也教了他。她们姐弟两个有时候回去探望老师的时候恰巧能顺道。 “去吧,咱们一块儿去。”莫小北点头,做人不能忘恩忘本,她读书的时候,地理老头儿以前最喜欢她,不去的话,也挺让他寒心的。 “不用啦,我已经和同学去过很多次了。倒是你,老师念叨你很多次了,再不去,我下次都不敢进他家的门了。” 说完,他缩了缩脖子,躲到有阳光的地方,边晒太阳边掏出手机打游戏。 莫小北很无奈看他一眼,明明这么热闹的时候,他竟然宁愿打游戏都不愿意去和人家小姑娘聊天。 不过说起来,也并不是和人聊天就能聊到适合自己的啊。 这世上,有那么多人,想要遇到自己心口上挖也挖不出来的灵魂伴侣,又是有多难的一件事呢? 现在她很幸运的遇到了这个人,不论她从前如何,她只想管她的余生。 在正月的尾巴里,莫小北给唐文显打了电话,让她带着季零雨回到县城里,她们一起给已经退休的地理老头儿贺寿。 老头儿是她们给他的昵称,其实在她们读高中那会儿,他也就四十来岁,却因为胖乎乎的,每次笑得时候看不见眼睛,让人误以为他年纪很大。 老头儿对她们很好,把她们一个班的娇花当成亲生的女儿在疼。后来的她们班里很多女孩儿出嫁还都给他送了一份喜糖。 除了他,她们那喜欢在喝完酒后给她们讲函数题的数学老师,用零食当奖励的英语老师,把质变量变当成座右铭的政治老师……所有对她们有栽培之恩的老师,她们都打算一一拜访。 这近二十后的同学聚会,本应该由作为班长的季零雨来做的,但她现在的情况不是很好。 第164章 大家商量了一下后,就定了一个农庄的大包间,召集所有人过去吃饭叙旧。 莫小北她们开车到的时候,还很早,清晨冷得连吐出的雾气都能结冰。 她把车停到约定的农庄外,打开车门,看着不远处的高楼大厦,有点感慨。 城市的变迁比沧海桑田还要让人感到唏嘘。城市化的热潮正在全国范围内普及,在某种程度上是文明的体现,在另外的某种程度上,又是一种文明的倒退。 她们到了里面,先点了一些菜,等人陆陆续续来得差不多了,便各自围坐在桌侧,彼此说说这些年来的种种。 在座的人,都是结过婚有了孩子的,只有莫小北唐文显季零雨她们三个孑然一身看着有些凄凉。 不过一群拖儿带女的女人夹带着几位男同胞,平常都被儿女的事烦得头疼,现在好不容易能喘口气,就都约好了不提家长里短,就只像自己还年轻的时候那样,好好地享受属于自己的时光。 约定了这个,那群女人就闹开了。 大冬天的,非要钓鱼摘果子。 好在这农庄里是有大棚的,她们就自己拿了个塑料盆,和农庄主人说好价钱,跑到温室大棚里采摘果子。 笑声能响彻遍整个天空。 等到几位老师和寿星过来以后,她们就更闹腾了,好好的三层奶油草莓蛋糕,一点儿也没吃,全被抹住了。 莫小北脸上头发丝上都是奶油,被几个力气大的抓住,正面朝着她的脸上抹。 在场的没有一个能幸免的,就连寿星也不例外。 抹完蛋糕,她们叫上来八件啤酒,两箱白酒红酒。 嚷嚷着说是为了久别重逢,也是为了让她们仨还单着的早点脱单。 看见上酒,莫小北脸都绿了,摆手说自己要开车喝不得酒那群女人都不放过她,抓住她的肩膀就使劲灌。 一边的苏子卿想要代她,话还没出口,就同样被抓过去灌了三瓶啤酒。 她们之中,有活得好的,有混得不好的。但不论是混得好不好,大家想要放纵的心思是没错的。 在读高中的时候,班里的人就喜欢拿她们几个起哄,等到长大,还是不变。几个做了地产营销的,甚至扬言要把她们喝得胃穿孔。 这情形有些似曾相识。 莫小北喝到最后,只会喘气了,趴在椅子上动也不能动。苏子卿坐在她旁边,脸上都是笑,但其实她喝得断片了,也不知道自己是谁。 还是唐文显最精明,明面上在喝,暗地里都把酒倒到了身后的鱼缸里。也不管人家农庄会不会收获一箱醉鱼。 酒席上一堆醉鬼,她只能一个一个地拍脸问清她们老公的电话号码,打电话让他们过来接。 至于剩下的烂醉如泥的三个,她无奈地只能打王礼和郑尔的电话,让他们过来接应一下。 王礼如愿地在他们这个小县城里做了一名英语老师,教学方式很有趣,他性子又文静,很受学生们喜欢;郑尔则靠着一己之力把自己的那个小小的婚纱影楼开成了一家颇大的摄影公司。 他们俩至今都是优秀的钻石级别单身狗。且还有一直单下去的趋势。 听见她打电话,这俩还有点良心的马不停蹄地就赶了过来。很是善解人意地将醉成一团的三个人搬到旅馆里。 这一觉就睡到第二天正午。 日光从窗帘外照进来的时候,莫小北拿手挡住刺眼的阳光,不适应地皱皱眉,缓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昨天那群女人有多疯。 她微微侧身,和她近在咫尺的女人睡得正香。她柔和的脸被温暖的的日光镀了一层淡淡的金色,呼吸缓慢。 她的睡颜很恬静,莫小北看着看着,忍不住凑近她,双手叠在下巴下,趴在她旁边看着她那张越□□亮的脸发呆。 阳光从淡黄的窗帘下照进来,一点一点地洒到旅馆洁白的床上。 莫小北看着那圆圆的光孔,想起来她第一次入县城的时候,学校那几棵大榕树下的树影也是这样,驳驳点点的。 再一转,就能看见穿着白裙子的女孩子,站在树下对她温柔地笑。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就完结了。 第94章 正月十五的时候,下了好久的雪停了, 惨白的日头从厚重云层里冒出尖尖的头。 雪化了, 隐约能察觉到春天的气息了。 藏在雪被子里的麦子和青草的嫩芽隐约已经冒了头, 天气暖和一点了,虽然身上厚厚的羽绒服还是脱不得,但是农家该忙活的时候, 在过完正月十五,就要开始了。 城里人说正月十五是元宵节该挂红灯笼该吃汤圆,在莫小北她们这儿却没有这规矩,只要一家人开开心心地吃顿团圆饭就好。 虽然和莫小北一家人吃团圆饭很开心,但她们吃饭的时间是中午,吃完饭, 莫小北爸妈都去搓麻将去了。 点点被莫小北她弟抱着, 去村里头搞民生工程搞出来的小图书室里头看书去了。 村里和她们一般年纪的女人,也都抱着孩子去麻将馆里吸着二手烟, 和那些男人们吆五喝六地打牌。 她们呆着实在是无聊, 就开车到县城里找唐文显她们。 季零雨的抑郁症需要静养, 她的父母也想颐养天年, 唐文显索性就辞职回了县城, 在城郊不远建了一栋三层的小洋楼把他们一家三口都接进去, 每天看着季零雨不要出事, 做了自由职业者。 第165章 她们开车到她家屋前的时候,看见季零雨跟个猫儿似的正依偎在她膝头晒太阳。 很闲适的场景,让苏子卿看着看着眼泪不自觉地就流出来了。 冷风吹着她流眼泪的眼睛有点涩疼, 她掩饰性地咳嗽了一声。声音惊动了偎在一起的两个人,季零雨抬头看见是她们,很开心,走上来给了她一个拥抱,边笑边跳道,“子卿,子卿,我们刚才正商量晚上一起去广场放天灯玩儿呢,你们要不要一起去?” “好啊,反正也是无聊。”苏子卿笑着把她往怀里搂,不过十几天不见,她又瘦得能摸见骨头了,抱住她的时候,身上硌得她肋骨都在疼。 当下心疼地用自己的体温暖她,边揉揉她没什么血色的脸,像幼儿园老师教导孩子那样,温和笑着质问她,“零雨,你最近是不是又不好好吃饭了?” “哪有。我可乖了。”她也就像个孩子一般,稚声回答她,看起来比点点还要小。 苏子卿眼眶更湿,她慢慢点头,想要摸摸她的脸,她却忽然跳起来搂住她的脖子,哼哼唧唧地和她撒娇,“子卿子卿,我和你说,我前两天自己做了一个算筹呢,就跟老师让我们做的一样好,走,我带你去看。” 说着,她执拗地拉起苏子卿的手就往房里走。 看她那副雄赳赳的模样,莫小北叹了口气,问一边看着她们身影慢慢消失在房门口发呆的唐文显,“她还是老样子吗?” 唐文显眉间忧郁不减,“现在好多了,不会动不动就寻死觅活了,但记忆比较乱,总以为自己现在还在念书。有时候是幼儿园学生,有时候是高中生,我真怕她哪一天真的跑到人家幼儿园里听老师讲课了。” 莫小北轻轻叹了口气,拍拍她的肩膀,却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憋了好半天,才轻轻道,“没事的,一切都会好的。” “但愿如此吧。”唐文显神色很疲惫,嘴角却微微上扬,脸上也挂着笑。“现在她看起来很开心,其实这样一辈子也不错。开开心心地活着,就算糊里糊涂的,也比沉浸在痛苦里煎熬一辈子要好。” 莫小北轻轻点头。 坐在她身边一起晒太阳。 女孩儿在花季的时候是水晶,要小心不能被别人打碎了;添了岁月的女人就像是瓷器,更加要防护得当,不能让她减损碎掉了。 陪着她们说说话,一个不算太长的下午就慢慢在指缝里头溜走了。 眨眼到了晚上,她们叫上宅在家里头的郑尔和王礼,给到老家过年的安吉都打了电话,几个人早早地到了广场上。 专属于夜里的小摊已经摆好了,多是玩的,也有不少炸薯条,炸臭豆腐之类的小吃。 香气热气和油滋啦滋啦的声响在夜空中慢慢上升。 有很多人不畏严寒在夜里头逛,安吉兴冲冲地拉着季零雨和苏子卿买了二十块钱的套圈去套地摊上的小猪存钱罐。 唐文显和王礼很认真地在给她们挑吃的,郑尔则对玩具枪打气球感兴趣,买了一百多发木弹,一个人打得开心,打完了看见莫小北一个人傻傻地站在那儿,就很热情地招呼她,“来来来,北姐,咱们打球啊。” 莫小北也过去试着打了几十发气球,虽说一下都没中,听见耳边噼里啪啦的声响,她还是很高兴。 有很多人在广场上滑旱冰,脚下的溜冰鞋发出五光十色的光,到七点多的时候,天气很寒了,呼出一口气就能结冰。 唐文显和王礼在买小吃的时候,顺便买了几个天灯,几个人虔诚地在上头写了心愿,点燃了里头的蜡烛,看着白纸罩着的灯笼慢慢偏向天际。 沉睡在天际以下的夕阳折射出紫色的斑斓的光,莫小北看着那写有她心愿的天灯飘过县城道路的广告牌,一直飘到远方,心中有些怅然。 她还记得,在她们高二的时候,学校举办合唱比赛,她们全班人穿着肥大的校服,戴着一块钱一副的绽线白手套,站在高高的主席台上,对着底下一群正襟危坐的老师和校领导唱/红/歌的场景。 唱完,她们将绑在手腕上的气球放飞。 那时候,她也是抬着脖子,看着她自己的粉红色气球越飞越远,越飞越高。 一恍,都快二十年了。 天渐渐变黑变冷,广场上的人却很多。大家成群结伴地说着话,情侣相互依偎在一起喝奶茶。 莫小北仰着脖子看着天灯飞远的时候,忽然冰凉的脸颊上被贴了个热腾腾的东西。 她下意识转头,苏子卿拿着一杯奶茶笑呵呵地看着她,美貌的脸上都是得意之色,恨不得让她夸她几句似的,“给,我特意让做奶茶的小妹妹多加了珍珠和椰果的。” 其实她不喜欢喝奶茶的,她喜欢喝咖啡和茶。但面前这只和隔壁那只好像很喜欢。 她们头次见面的时候,她们就在喝奶茶。 莫小北接过来那杯滚烫的奶茶,刚插吸管,面前的人就忽地凑近她,双手搂住她的腰,眼巴巴地望着她手里的奶茶。“咱们能不能一人一口喝啊?” 你要是想喝,自己不会买两份啊。 莫小北无奈看她一眼,正巧对上她抬眼时无辜的目光。“没有,我问了那小妹妹了,她说这是大杯,一个人喝不完,情侣的话就刚刚好。” 所以你也可以拿两根吸管啊。 第166章 莫小北搞不通她的逻辑,却不妨碍她对她百依百顺的心。 递给她喝了一口,自己再准备拿过来喝。 刚低头凑近吸管,近前的人忽然凑过来,在她讶异的眼神里吻上她唇角。 红豆珍珠奶茶的香味在唇齿间蔓延。她一手拿着奶茶不让它洒出来,边慢慢地扶上她的腰,接受了这个甜甜的吻。 广场上的霓虹灯被慢慢点亮。 在这没什么遮蔽物的广场上,冷风刮得人脸疼,手脚也冻得没什么知觉了。 安吉蹦上蹦下的企图让冻僵的脚暖和一点,一边将视线投到被广场一角雕塑遮盖后那对接吻的美丽女人身上。 吸了吸通红鼻子,“真不容易啊。” 她脸上欣慰的表情像是终于送女儿出嫁的老母亲。 旁边的两位男士也都往那里看,不约而同地笑了。 郑尔赞同点头,喉头上下滚动,哽咽了一下,才感叹道,“在人生路的一半,遇到可以和自己一起走下去的人,是很幸福的了。希望北姐以后都好好的。” 唐文显拉着一直沉默的季零雨,看着思考者雕塑底下一点也不知道避讳的两个人,也微微笑了笑。 算是磨砺,也算是苦尽甘来。 这一次莫小北竟然没有害怕地左顾右盼也没有把人推开。 她是真的长大了。 真好,曾经在错误的时间遇到过的对的人,她终于把她找回来了。 *** 在莫小北的老家呆了近一个月,她们就踏入回程了。 要不是她的年休假期不允许,公司领导又一直在催,苏子卿都有点舍不得走了。 那里的空气很清新,人也没多大的坏心眼儿,大家彼此相处得异常愉快就不说了,她和女儿都觉得很开心。 回去的路上把这想法跟莫小北说了以后,却换来她无奈的笑,“要是等到农忙的时候,你就不这么想了,累都能把你累哭。” “我还是会这么想的。”她一脸的严肃,“和你在一块儿,在哪里都是高兴的。” 虽然一直在和一堆报表打交道,但她怎么说也是正规大学汉语言文学专业出身的,说起情话来一套接着一套的,常常让览书无数的莫小北都自愧不如。 这位可真是活学致用的典范了,也不知她是从哪儿学的这本事。 常常被她说得耳朵红的时候,莫小北就在心里暗自感叹。 不过她就算有这个本事,她也不愿意和她直截了当地说出来。 她表达爱意的方式,是行大于言的。 坐久了办公室,苏子卿的腰背不是很好,血气也很不足。 她们回去后,莫小北闲暇之余,除了研究研究她那堆花草看看书锻炼锻炼身体,余下的时间,全都花在给她调理上了。 她习惯了早起,每天天不亮的时候就会做好一锅的美颜养生粥,边看书边等她起来 她很沉静地坐在摆着柳瓶花束的桌边,穿着素净的衣裳,修长的指尖一点一点地掀开书的扉页,认真研读里面的内容。 苏子卿每一次起床的时候,看见她这样子,都觉得自己好像做梦一样。 吃东西都变得异常有胃口。短短一个月,她就胖了五斤,气得她对着穿衣镜,捏住自己腰前的一沓软肉,气呼呼地叫,“莫小北你明天要是再做吃的给我,我就离家出走三个小时!” 专心看书的莫小北嘴上答应得好,第二天照样做好了看着她吃下。 气得她捏着自己腰上的这团肉无可奈何,每天上下班寻思着要不要报个瑜伽班游泳班减减肥的时候,有件让她可以瘦的事儿就自己找上门儿来了。 她妈住院了。 第95章 人老了,总会有这样或者那样的症状。 起初听了她妈的秘书给她打电话说她病了的时候, 她还很不当一回事。 然而不当一回事是不当一回事, 为人子女的, 总要过去探一探的。不去看的话,不说人家戳脊梁骨,毕竟她妈生了她, 那么大的情谊,她想甩也甩不掉。 可就是过去看了,才知道问题大发了。 她推门进去的时候,正巧听见她妈在和律师安排财产,听见她把名下所有的东西都给她的时候,她心里一个咯噔, 赶紧走上前, “我不要这些。你怎么了?” “苏小姐。”她妈很讶异她竟然会过来,半天没有回神。 还是她的私人律师见了她, 站起来对她鞠了个躬, 轻轻道, “何总生病了。” “我当然知道她生病了, 但是, 什么病能严重到要分割财产的地步?” “是胃肿瘤。”她妈咳嗽一声, 轻轻道, “虽然不知道是恶性的还是良性的,但是提前做好准备总没事儿的。” “是吗。我也就猜到是你的胃出毛病了。如果不是胃,不就辜负了你那些年在酒桌上喝下去的酒吗。” 苏子卿淡淡说着, 瞥一眼她妈,“我不要你的东西,我去问问医生,看看具体的情况是怎么样的。” 她说得冷淡,其实心里也是又忧愁又揪疼。 那么些年,她虽然和她妈很不对盘,很喜欢顶撞她,可不管如何,她还是她妈。 虽然说出来有点掌自己的脸。 血浓于水,她可以对她指手画脚,她也可以反抗,但是等到她有事的时候,她不可以不管她。 她又像那时候她爸生病时一样,开始了每天医院和办公室两头跑的情况。 第167章 不过那时候她孤立无援,心中凄楚得似乎要下倾盆大雨。现下她身边有莫小北可以作陪,她每天不论多忙,都会到医院里来陪她一段时间,看她累了,会替她照顾她妈,还会每天都给她做好三餐,帮她将无暇顾及的点点照顾得好好的。 她是没话说的好。 起初她出入她妈病房的时候,已经快要变成老太太的她妈还不肯给她好脸色看。 整天板着脸,活像是谁欠了她好几百万一样。 可随着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她妈慢慢地接受了她。 虽然口头上没说,到底脸色不再那么难看了。 期间,她妈名义上的丈夫,托秘书礼物送了不少,人倒是一次也没过来看过她。 她故意给她妈找不痛快,在她面前提起的时候,她也不恼。 手里摩挲着一本铜刻的《茶花女》,戴着老花镜的脸上很是平淡,“半路夫妻,还能想要他多有心?” 她也就不说这些了。 比护士都要勤快,每天清晨替她把窗帘拉起来,替她在床边柜上摆上几瓶有生机的花草。 医生说,虽然判断不出到底是良性还是恶性,不过病人的心态很重要。 所以她尽可能地把很多活泼一点的、充满生气一点的东西往她妈的病房里头搬,好让她妈明白,生命的重要意义。 “子卿啊。”在她搬了好几盆顽强生长的仙人掌在她妈病房里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开口跟她道,“我知道你隐藏的意思,但是能不能给我换几盆漂亮点儿的花?我看着这个光秃秃的仙人掌,心里头别扭。” “哪里光秃秃的,它身上不还有刺吗?”她有意和她妈抬杠,“你要是想要鲜艳的,那我去找几盆食人花给你好了,那够鲜艳,还显眼。” 把她妈气得笑了,指着她摇头说丫头大了难管教了。 她不服气地回,“妈你还有脸说,你现在比点点都难伺候。” 她说得倒是不假。她妈一会儿嫌弃病房里太暗,让人多装了一盏灯,装好了又嫌太亮,让人拆了。嫌弃医院里的饭油腻不好吃,莫小北特意做了清淡的给她送过去,她看都没看一眼就说太淡了她不想吃,莫小北只好做了不咸不淡不油腻的给她,结果她吃了一口就开始挑里头搁的香菜说,她不吃香菜。不放香菜了,她又说她不吃小葱,让莫小北又得打回炉重做。 反反复复地折腾人,苏子卿看不下去要替她讨回公道的时候,被莫小北拦住了,她轻轻笑了笑,手里端着被太后退回来的东西说,“这样挺好的,你妈一天不吃一样东西,我都一一记下来,到最后不就能摸索出她想吃的了么。” 这些年,她的心态变得越来越好,遇人三分笑意,温和的样子,连医院门口的保安慢慢地都有点喜欢她的意思。 让苏子卿是又无奈又感动。她轻轻握住她的手,放在心口,点了点头。 上天虽然喜欢和人开玩笑,又喜欢捉弄人,但这一次,命运女神没有拔出她的利剑。 她妈在住了两个月的院后,诊定为良性肿瘤。 医生替她做了手术,又在医院里闷了四个多月,养得差不多了,才回了家。 久病知人心。回去不久后,她妈和那位刘叔叔办了离婚手续。 那么大年纪的人了还喜欢折腾,苏子卿觉得很是无奈。 她是不相信她妈当初不知道这位刘叔叔的人品的,但既然知道,为什么又要和他结婚呢? 但她妈是个精明到让人恨的女人,就算离婚了,也不肯自己吃一点亏。 不知道她用了什么办法,竟然提前把自己名下的所有东西都转到她户头上,然后在自己变成一无所有的穷光蛋后才和他离婚。 这样等于是把人家的财产平分了一半。 那位刘叔叔不久后就被辞退了,身边的亲信也都走的走倒得倒,落得个众叛亲离的下场,不久后就被气的回了老家休养。 她自己倒没什么损失,依旧风光地做着她的地方要员,不时借口看点点时顺便看看她和她说话。 她妈的律师过来和她说这个消息的时候,她除了替那位刘叔叔叹息以外,也替她亡故多年的爸叹息。 归根结底,其实在她妈心里,最在乎的只有她自己,以及作为她生命延续的她。 虽然说出来她的面子有点伤,但其实,她本质上,和她妈应该差不了多少。 不对,也许她比她更甚。 认知到这个事实,她还挺开心的。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清楚地认识到自己是什么样人的。 某个晚上要熄灯入睡以前,她特意把累得不行的莫小北抓住,戳她的脸问她,“我是个坏女人你还喜欢我吗?” 对于她现在时不时来上这么一句的话,莫小北已经习惯了。眼睛都没睁,轻轻抱着她道,“好了快睡觉,以后少看那些乱七八糟的言情伦理剧。” 这答案让她很不满意,不过身边人是真的好。她哼哼唧唧地戳她的脸故意给她捣乱,不让她好好睡下,两人闹了一夜,她就再也没有再问过她这问题。 到了这种时候,她们之间再问什么爱不爱的话都显得可笑了。 一辈子找一个把自己放在心里捧在手里宠十几年的人是很难的事。 很多爱都是识于微时,识于少年时候。 少年人的爱简单而纯粹,不带丝毫地利益和目的。 第168章 她说要把你放在心里一辈子,就是放在心里一辈子。 她从来不对你说一句谎话。 只要这么想一想,苏子卿就觉得自己绝对是世上最幸运的人了。 不管是女人还是女孩,一有人宠,就会变得无法无天起来。 苏子卿就是这样。她如今虽然三十几,心态却越来越年轻,眼角常带着笑,时常会冒出来一些很惊人的举动。 莫小北常常工作一回家,刚打开门就看见她穿得稀奇古怪地在客厅里乱走。 起先是不知从哪儿买的旗袍,再是民国学生装束,再是六七十年代那些很潮流的都市女郎装。 只要她不cos僵尸,莫小北觉得她都可以接受。她可以在她蹦蹦跳跳走上来拉着她逼问这装束好不好看的时候,当一回睁眼瞎,闭着眼说好看。 也许是她这么支持给了她信心,某一日,她忽然将垂在肩头的长发扎起来,绑成了马尾,自己也穿着简单的t恤牛仔裤,看起来像个刚出社会青涩的大学生一样。 “我的青春期一点儿叛逆都没有,我要去叛逆一次。就算叛逆不了,那让我寻回青春的感觉总可以吧?” 这是她说得原话,让莫小北惊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只能无奈地换上和她一样的装束,找了一个下着小雨很有情调的下午,两个人撑着一把伞到城市中心的步行街购物。 下午两三点钟,下着雨,路上的行人不是很多,她们合撑着一把透明的伞,像被关在羊圈里很久忽然又被放出来的羊,茫无头绪地四处乱逛。 五月初夏的时候,街道两边的宽叶树上,大大小小的叶苞落下来,掉在路上,被过往的车辆和行人踩得稀烂。 小雨在天幕中斜飞着落下来,钻到人的脖子里,冰凉凉的雨丝,叫人觉得脖子痒痒的。 她们并肩走着的时候,伞的大部分都被她撑到了她头顶上,她微微侧身,好奇的打量两边的店铺,好像从来没有逛过街一样。 雨打湿了她半边身子,她却一点也没有湿气都没有。 她被护得很好。 她身上很淡很淡的铅墨味一点点地飘进她鼻尖,她转身,就能看见她白皙的侧脸。 岁月将她的温柔和内敛慢慢糅进了她的每一寸肌肤里,只是看着,就让人觉得很安心,目光不知不觉地会被她吸引。 从她们身旁走过的行人,都会不自觉地将目光在她身上略上片刻,再遗憾地走开。 起先她对这目光还有些自得,但久了就觉得心里被埋了十缸醋一样,酸得她嘴疼。 “我想喝奶茶,一定要对面那条街的。”在又一次看见一名路人的眼光在她身上停顿以后,苏子卿不乐意了,拽着她到一家咖啡厅里坐下,拉着她的袖子委屈道。 坐在咖啡厅里要喝奶茶,就好像坐在火锅旁边非要吃雪糕一样。 莫小北对于面前这位越活越回去的大小姐是没有法子的,凡事只能有求必应。 乖乖地对她妥协,任劳任怨地站起身对她轻声道,“我去买,你在这等我啊。” “好。”苏子卿乖巧地笑,目送她的身影走到对街。 她专心地望着对街的时候,她对面的椅子忽然被人拉开,坐了下去。 她慢慢转头,一张很熟悉的脸就现在她眼里。 安沛瑶。 说实话,她们并没有什么交集。她除了知道她是莫小北的高中室友外,别的一无所知。对于她为什么会坐到她身边,她也很不解。 “安同学?好久不见啊。” 不只是好久不见,自从高中毕业,她们就没有见过面,满打满算,都快二十年了。 二十年不见,她变了很多。 以前总是隐忍的眼神变成了锋芒毕露的眼神,恨不能把人刺穿。 果然,变成了精英的女人,要不是像她这样的笑面虎。要不,就是如她那样的冷漠的面相。 “我过来,不是和你叙旧的。”她倒是很开门见山,冷漠看她一眼道。 她当然知道她不是和她叙旧的,她们之间,也没什么旧情可以叙的。 “你要和我说小北的事?” “我一直都认为,你们在一起是不会幸福的。但是她就是不听。从高中时就这样,我一直都不明白,你身上到底有什么魔力。” 她平淡地诉说着,叫来了一杯咖啡,边搅拌,边冷淡道,“你们分开的时候,我曾经想过各种方法让她跟我在一起。但她竟然和守贞的烈女一样,我跟她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我只好不去强迫她,本来以为可以等她回心转意的,可没想到,半路上,她竟然又重新遇上了你。但是你知道执念这东西,是没办法抹消的。” “所以你过来,是为了什么?” 苏子卿觉得很奇怪。她们其实并不熟,互相说这些话,不会觉得很别扭吗? “没什么,你就当,是今天做了一场梦吧。” “事实上,我也是因为做得梦多了,就分不清事了。” 她神色很惆怅,搅拌好手中的那杯咖啡,抬眼看一下手上的表,定定看她道,“我就住启封路,你们住的地方拐两个巷子就到了,以后觉得孤单了,可以找我说说话。” 苏子卿这才明白她的用意。 不是她们孤单了,是她觉得孤单了。 这么些年,她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在外头闯,的确是会孤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