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先生今天复合成功了吗[重生]》 第1章 《林先生今天复合成功了吗[重生]》作者:暑岁【完结+番外】 白晚风重生了。 上辈子,他是盲人钢琴家,偶然和出身豪门、温文尔雅的林北辰相遇。 他以为他和林北辰两情相悦,却发现林北辰和其他人关系暧昧,而且明明知道给他治眼睛的方法,却一直隐瞒。 白晚风心灰意冷地重生到三年前,他第一次遇到林北辰那一天。 幸运的是,他的眼睛好了,他不用再依赖其他人。 这一次,白晚风决定不弹钢琴,也不见林北辰。 他拒绝了林北辰发出的合作邀请,跑去开宠物店。 宠物们都乖巧听话,他也因为吸狗体质全网爆火。 日子过得顺风顺水,没想到林北辰一直粘着他,非要听他弹钢琴。 白晚风抱着狗,平静而冷淡地说:“林先生,我说过了,我现在不弹钢琴。” 林北辰声音沙哑:“我不想听你弹琴。” “我想要你。” —————— 林北辰重生了。 上辈子,他因为一些误会和白晚风错过,这次他一定要把握机会。 可是白晚风好像一点都不领情,对他冷冷淡淡。 林北辰只能辛辛苦苦追回前世的小男友。 双重生,林北辰x白晚风。攻不是渣,前世是一些误会。 主要内容是谈恋爱,会出现各种可爱的狗狗猫猫兔兔。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破镜重圆 重生 甜文 轻松 搜索关键字:主角:白晚风,林北辰 ┃ 配角:预收《贺先生家的木头美人》┃ 其它: 一句话简介:破镜重圆。 立意:沟通是人与人交往最重要的事。 第1章 重生 悠扬的钢琴声在房间内飘荡。 白晚风咬紧牙关,蜷起双腿,捂着耳朵,努力把自己缩成一个小团,以求躲开这种烦人的声音。 可是无论他怎么躲,声音都阴魂不散,好像有几个人追着他拿锥子往他的天灵盖敲,疼得他冷汗直冒。 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他下意识地舔舔嘴唇,知道是下嘴唇被咬破了。 可是这种近乎于自残的动作仍旧无法缓解钢琴声带给人的痛苦。 不想听钢琴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钢琴声终于停止。 白晚风松了口气,头探出被子,大口喘气。 他在床上瘫了一会,终于慢慢恢复意识。 映入眼帘的是天花板和精致的吊灯。应该是傍晚了,房间里的一切都笼罩着一层暖黄色的光,有点燥热的风从窗缝漏进来,闷得人呼吸困难。 他正躺在一张软软的大床上。 白晚风摇摇晃晃地坐起来,扶着脑袋环视周围。 因为没有开灯,他看得不是很清楚,但是…… 这好像不是他的睡衣。 这好像不是他住的地方。 “汪!”床的边缘被什么东西压得稍微塌陷,一个热乎乎的身子扑进他怀里,抬起毛茸茸的脸冲他咧嘴笑。 “奶油!”白晚风脱口而出。 话刚出口,白晚风就后悔了。 奶油是他以前养的导盲犬的名字,因为据导盲犬培训基地的人说,它毛色偏浅,毛也软乎乎的,就像奶油一样,白晚风就给它取了这个名字。 可是自从出国之后,他就没见过奶油了。 眼前的虽然也是奶油色的金毛,脖子上还套着圈索,但肯定不是他的狗。它的狗应该还在国内的那个家中。 想到这里,他心底涌起一阵惆怅。 “汪!”金毛又叫了一声,眼睛亮闪闪的,一条尾巴差点摇断,灿烂的笑容能让所有人心情好起来。 白晚风心里暖暖的,那点低落也随风飘走。 “要是奶油在的话,应该也是你这样吧,”他温柔地摸摸狗头,“可惜我还没见过它的样子。” 他五岁时就因病失明,差不多五年前得到那只导盲犬。出国治病的时候,因为走得太匆忙,没来得及带狗,所以就算后来眼睛治好了,也没能见到奶油的样貌。 他在国外也遇见过不少金毛,每次见到,都会想起陪伴自己许久的导盲犬。可惜他还在恢复期,不能回国。 更何况,他还要躲着…… 他心一沉,摸狗的动作也缓下来。 金毛好像知道他心情不好,更卖力地摇尾巴,还把热烘烘的舌头凑过来,舔他的脸:“汪!” “不用这么激动。”白晚风无奈地别过脸,用手抵住狗嘴。 但架不住狗热情,白晚风躲了一阵,还是无奈躺平,任狗在自己身上拱来拱去。 他双手抱住狗头,报复性地把柔顺的狗毛揉得乱糟糟的:“你自己凑过来的。” 金毛张着嘴,更兴奋了,顶着一头乱毛,随着他的动作摇摆。 白晚风和狗玩了一阵,累得瘫在床上。 狗也终于安静下来,温顺地侧躺在他旁边。 白晚风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狗毛:“你怎么自己在这里,你主人呢?” 金毛中气十足地冲着他叫:“汪!” 白晚风微笑着擦擦脸。 得提醒狗主人带狗去刷牙了,这口水味着实不太美好。 狗又不能说人话,他只能自己去找。 好在现在他看得见了。 第2章 狗脖子上套着圈索,仔细看上面缝着一块写着字的浅色的布。 他眯起眼,努力辨认上面的字。 【姓名:奶油。】 【性别:男。】 【年龄:2岁。】 【我是一只认真工作的导盲犬,就算你拿火腿肠诱惑我,我也绝对不会动摇(`^*)ノ】 【如果您发现我独身一狗在街上徘徊,请联系我的主人:132xxxxxxxx。非常感谢!】 好像突然被一道闪电劈中,白晚风大脑顿时一片空白。 喉咙被什么东西掐住,呼吸变得异常艰难,手掌和脚掌上有几千只蚂蚁爬过,又麻又痒,就算挠破皮肤也没办法缓和这种痛楚。 周围的一切声音都越来越远,眼前的东西也越来越模糊。 不知过了多久,脸上的湿润触感逐渐把他的意识唤回来。 他侧头,看到金毛担忧地站在他旁边。 它的眼角是向下的,没有笑,看起来温柔而悲伤。 白晚风试探地问:“奶油?” 金毛应了一声,兴致不高。 “我没事。”白晚风试着弯起嘴角,摸摸他的头,“我是你的主人?” 金毛主动用头蹭他的手,眼神清澈温和。 白晚风轻轻叹了声气,按照记忆找到电灯开关。 虽然他以前看不见,但好歹在这里住了好几年,最开始在墙上撞了那么多次,哪里有些什么还是清楚的。 随着灯的亮起,房间里的一切都清晰起来。 地上铺着地毯,即使赤脚走在上面,也不会着凉。家具的边角都做成圆弧形,还贴着胶带,防止人不小心撞伤。 床边靠着一只盲杖,门把手上挂着狗牵引绳。 这是一间看起来很陌生的房间。 他站在门口,闭上眼,抬手摸上墙壁。 熟悉感如潮水般涌来,他能够准确地说出从门口走到衣柜需要几步,衣柜下方的第几层抽屉里放着钢琴曲谱。 这是他在国内的家。 他记得他晕倒前应该在许医生的诊所。 许医生是他哥的朋友,有名的眼科医生。六个月前,许医生联系他,告诉他自己可以治好他的眼疾。那个时候他正因为林北辰的欺骗伤心欲绝,所以没有犹豫,就跟着许医生去了国外。 他的眼睛果然治好了。许医生是个好人,知道他去得太急,没做好准备,还把自己的房子租给了他。这段时间他一直借住在许医生家里,生活平淡安宁。 他以为自己重新活过来了。 直到刚刚。 令人不快的回忆又涌了上来。 他坐回床边,用手掌摩挲脑后。 许医生慌张地回到家,告诉他林北辰知道他在哪了,让他快点躲起来。他看到漆黑发亮的汽车停在楼下,乌压压一群穿着黑衣的高大男人簇拥着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在楼下敲门。 敲门声急促响亮,像是连串的枪声,听得人恐惧惊慌。 他急着躲开这群人,慌乱中被什么东西砸中脑袋,晕了过去。 醒来之后就在这里。 该不会他直接被砸死了吧。这也太离谱了。 肖邦的降b小调夜曲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他能精确地找到声音来源。 是他的手机,就在枕头下面。 原本很喜欢的乐曲现在格外刺耳。他的呼吸又开始急促。 林北辰。一听到钢琴的声音他就会想起林北辰。 一想起这个名字他就太阳穴疼。 他用最快速度掀走枕头,接通电话,深吸一口气:“喂?” 对面传来一个暴躁的男性声音:“之前给你打电话你怎么不接?” 声音有点熟悉,但一下子想不起是谁。 白晚风看看通讯录的备注。 “经纪人李丰”。 好像他经纪人是叫这个名字,但是因为他和林北辰在一起之后,很多商演都不接了,需要经纪人忙的工作也少,所以很久没和李丰联系过。 “你怎么不说话?”李丰更加严厉。 “抱歉,刚刚在睡觉,没听见。”白晚风回过神来,礼貌回答。 “你还在睡觉?”李丰却没有因为他的道歉缓和语气,反而声音越来越大,“你是不是忘了晚上要见什么人?” 白晚风把手机拿远,眯着眼看手机的日期。 20xx年10月4日。 是三年前。 他来不及思考,为什么他回到了三年前,却突然能看见了,只能先回想他晚上到底要见什么人。 这天发生了什么吗? “今天晚上七点要和富临地产的王总吃饭!”好在李丰等不及他慢吞吞地翻备忘录,直接吼,“都几点了,还在睡觉?” 虽然对这位王总依旧没什么印象,但他忽然想起来,这是他遇到林北辰的日子。 林北辰的生日在十一月,他是在林北辰25岁生日前一个月遇到林北辰的。 那个时候有个富商要请他在自己结婚三十年纪念日上演奏,请他去商量细节。 他以为这是个普通的商演,就去了。那个时候他的事业不太景气,两年前凭借盲人身份夺得国际钢琴比赛大奖一炮而红之后,他确实风光了一阵。但是他状态逐渐走低,很久没有创作出新的乐曲,弹钢琴时的灵气也越来越少,慢慢被大众遗忘,平常也只是接接商演过活。 第3章 对方给的价格很高,他对这次合作也充满希望。 没想到对方吃饭的时候就开始动手动脚,还摸着他的手油腻腻地说他和自己的初恋长得很像,想和他继续发展。 一边筹备结婚纪念日,一边却对着初次见面的人表白。 白晚风当场就不想接这个工作了,可是李丰不知道去哪了,他一个瞎子,连离开餐厅都不知道怎么走。 林北辰就是在这个时候恰好出现,轻轻松松地把他从那种孤立无援的处境中解救出来。 一个月后,他接下了林北辰的委托,成为了他私人的钢琴师。 他给林北辰弹琴,也教林北辰弹琴。 每个周日下午,林北辰都会坐在琴房里,安静地听他弹琴。 整个下午都只有他们两个人,流畅优美的琴音在房间内流淌,温热而平稳的呼吸在昏暗的灯光中渐渐变重,交缠融合。 他们将彼此封在狭小灼热的空间内,与外界的一切都切断关联。 偶尔窗外会有沙沙的雨打落叶的声音或清脆的鸟鸣,惊散相互勾缠的绵长吐息。 半年后,他们在一起了。 林北辰出身豪门,风度翩翩,体贴温柔。 他以为他和林北辰是两情相悦,会永远在一起。 可惜…… 白晚风鼻尖一阵酸涩。 认识第三年的时候,他无意中得知,林北辰的家人正在催他结婚,他也确实见了几名同样出身的富家千金。他还和一个和白晚风长得很像的明星私交甚密,那个明星从籍籍无名到爆火全国只花了几个月的时间,人人都说他背后一定有人在捧。 林北辰身边有很多身体健康,年轻貌美的人,任何一个都比白晚风适合做恋爱对象。而林北辰会和他在一起,可能……只是因为他什么都看不见,相处起来很新奇。 林北辰一直说在帮他找治眼睛的方法,可是找到能给他治眼睛的医生了,却一直瞒着他。 他怎么也想不通,林北辰为什么不告诉他。 好像,林北辰希望他一直瞎着。 那段时间,林北辰的脾气也变得越来越奇怪,虽然照顾他的时候仍旧细致入微,却有意无意地不让他和许医生他们接触,后来连他出去跟老朋友出去聚会都要派人盯着,简直就是在监视他,他好不容易才逃出来。 现在,他回到了三年前,他还不认识林北辰的日子。 “你又睡着了?”李丰的声音差点震破他的耳膜。 “没有。”白晚风拧起眉,把手机举得老远,“今晚是要商量王总结婚纪念日演出的事,对吧?” 他确认了一下。 “亏你还记得。”李丰哼了一声,“不过这件事我给你推了,有位先生指定要今天晚上见你。你好好准备。” “推了?也好。”白晚风歪头,“谁要见我啊?” “北斗集团的林总。” 好像有一根弦在脑中崩断。 白晚风声音颤抖:“林北辰?” “你知道?对,就是他。人家说了,每周去弹一次钢琴,有人接送,弹什么曲子你来定,中途可以随时休息,提供下午茶和晚餐。价格你定,多少都能商量。” “林北辰……林北辰为什么要找我?”白晚风抓抓头发,有点混乱。 “这我怎么知道。”李丰冷哼,“你现在也比不上以前了,有这么好的差事自己偷着乐吧。晚上好好准备,别在林北辰面前丢脸。” 死一般的沉寂持续了很久,一个清澈的男声打破寂静。 “我不去。” 狂风暴雨般的怒吼在他耳边炸响:“你说什么?” 白晚风轻轻一笑:“我说,我不去。” 第2章 吃饭 “你知不知道这单生意有多大。合同都要签了你现在说不去了?”李丰在手机对面咆哮。 白晚风打开免提,把手机扔到床上,手撑着床单,仰头看着天花板,足尖漫不经心地在地面上画圈:“我受伤了,去不了。你帮我把活推了吧。” “受伤?受什么伤?你昨天不是好好的吗?”李丰疑问。 “我今天摔了一跤。”白晚风脚后跟踢着床下的储物柜,云淡风轻地说。 “摔跤?你手没事吧?”李丰焦急地问。 白晚风的手指神经过敏般蜷起。 他徐徐绽开笑脸,右手覆盖上左手手背,细细抚摸,用遗憾中夹着幸灾乐祸的语气说:“就是把手摔坏了。我摔跤的时候,用手撑地,所以手指骨折了。” “你……”李丰停顿几秒,低声问,“那你是不是这段时间都不能弹钢琴了?” 白晚风挑眉,爽快地回答:“对!” 他火上浇油:“不仅现在,很大可能以后也不能弹了。” “怎么可能!”听筒里传来对方踱步的声音,“医生说的?真的这么严重?” “嗯,”白晚风慢吞吞地说,“准确来说不是不能弹,是弹不好。可是你知道,弹不好,对我这种人来说就是不能弹。” “能弹就行。”李丰打断他的话,“医生说最快什么时候能弹?林总那边想签长期的合同,暂时弹不了也没关系。你先去见一面,答应下来。” “我不去。”白晚风脸色冷下来。 两个人安静了几秒,阴沉的男声从听筒响起:“白晚风,你是不是没摔伤?” 第4章 白晚风不语。 李丰恢复最开始的趾高气昂,冷厉的声音里夹杂着钥匙激烈碰撞的声响:“你现在在家对吧?我马上去找——” 白晚风挂断电话,把手机扔到一边。 奶油原本乖巧地趴在他旁边,现在站起身,把下巴搭在他肩膀上,睁着一双温厚的狗狗眼看他。 白晚风摸摸狗头,笑了一下,有些赌气地说:“我不想去。”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林北辰突然约他,但是他听到这个名字就难受,更不要说给他弹琴了。 不仅是不给林北辰弹,钢琴他都不会再碰。 他捧起狗头,盯着金毛的眼睛:“我做的没错,对吧?” 金毛笑容收拢,眉骨拢起,似乎有些疑惑。 不过它很快就咧开嘴角,欢快地叫了一声:“汪!” “嗯,你也觉得我做的没错。”白晚风满意地说。 他瞥了手机一眼,先把来电铃音换了。 他打开手机后置摄像头,注视着相机里的自己。 陌生又熟悉的样貌。 三年后,他刚刚复明,也这样在镜子里看过自己的脸。 脸很小巧,下巴尖尖的,五官整体柔和秀气,不是特别明艳漂亮的长相,却温温柔柔的,让人很舒服。眼角带着一点点不太明显的弧度,使得本来清纯的长相多了丝勾人。 他身材清瘦,宽松的睡衣松松垮垮挂在肩头,露出精致的锁骨和一截白嫩的胸膛,看起来就像一株清秀优美的铃兰。 三年之后,他脸部的轮廓好像明显了一点,特别是眼角的弧度,会更加有气势。 他打开通讯录,先找到哥哥和朋友的名字,和他们报了这个喜讯。 朋友没有回话,按照白晚风对他的了解,现在肯定在睡觉。 还准备叫他一起吃晚饭,如果睡不醒,那他就只能自己吃了。 白初岚则马上一个电话打回来。 一向冷静的男声终于有了情绪波动:“你眼睛好了?” “嗯。”白晚风揉揉鼻子,把那股涌上来的酸涩感揉下去,“哥,我能看见了。” “我去找你。”低沉的男声隐隐透露出激动。 白晚风隐约听到他那边传来正在讨论的人声,笑着说:“你先忙吧,不急在这个时候。周末有时间吗?我们一起吃饭。” “我手上的事处理完,今天晚点去看你。”白初岚顿了顿,说,“给你带你喜欢吃的。” 白晚风疯狂点头:“嗯!” “爸妈知道了吗?”白初岚又问。 白晚风的笑容淡下去,烦躁地扯扯发尖:“我还没跟他们说。” “那就先不说吧。”白初岚也不勉强。 白初岚应该还在开会,白晚风不好打扰他,随便说了几句就挂断电话。 白晚风把房间里和钢琴有关的一切都锁好,擦擦汗,准备把其他房间也熟悉一下。 刚打开房门,裤腿就被什么东西拽住。他低头一看,奶油正叼着他的裤脚往后拖。 白晚风歪头:? 奶油叫了两声,跑到盲杖旁边,再对他叫。 好像在说:你忘了拿东西。 白晚风心里暖融融的。 他走过去,半蹲下来,摸摸狗头:“我现在不用这个了。” 奶油晃晃脑袋,用爪子拍了盲杖一下,脸上写满疑惑。 “我现在看得见了,不用这个东西,”白晚风把盲杖扶好,想了想,帮奶油把胸背带取下来,“也不需要你带路了。” 没了桎梏的奶油还不太习惯,用后腿挠挠脖子,又站起身,精神抖擞地甩甩头。 漫——天——狗——毛。 白晚风挥散面前的狗毛,偏过头咳嗽几声:“你现在自由了。” 反正在自己家里,随便怎么跑都行。 没了胸背带的金毛比之前更加活跃,一下就蹿出几米远。 它跑出去,回头看看白晚风还在后面,又跳着跑回来,和他一起慢悠悠地走。 白晚风刚说,不需要奶油带路,一出门就后悔了。 他还真没金毛熟悉哪是哪。 常年眼盲使得他更擅长用听觉和触觉辨别方位,突然有了视觉信息干扰,反而不如以前了解。 而且这座小别墅是他得奖后买的。那个时候他风头正盛,意气风发,花钱也不客气,买的房子挺大的,还找了专门的设计师设计,力求简洁典雅。但他平常会用的房间,也只有卧室、琴房和餐厅。 奶油就不一样了,它对每个房间的功能了如指掌,白晚风说一个房间名,它就能飞快地找到目的地,准确得白晚风怀疑它其实不是真的狗。 当然白晚风很快发现,无论他叫奶油去哪,奶油都会恋恋不舍地看着某个房间。 狗狗期待的眼神令人不忍拒绝。白晚风顺着他的意思推开房门,只看到一道白光闪现,一眨眼奶油就扑出几米,站在某个角落摇尾巴。 冰箱。 奶油一只爪子按着冰箱门,疯狂用眼神对他示意,口水都快滴到地上了。 白晚风噗嗤一声笑出来,打开冰箱,故意抱着手臂站在冰箱前,装作思考。 腰边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一拱一拱的。奶油也站起来,前爪扒着冰箱柜门,张着大嘴向冰箱里张望。 “下去,一会把你冻感冒了。”白晚风笑骂一声,从冰箱里取出两根火腿肠,用微波炉“叮”了半分钟,“放温了给你吃。” 第5章 他坐在客厅沙发上,不太熟练地给狗喂吃的。 住家阿姨抱着一束新摘下来的花走进客厅,看到他,愣了半秒,连忙把花放下,去接他手上的火腿肠:“您怎么自己在喂狗?我来喂就行了。” “它想吃,我顺手喂了。”白晚风拍拍指尖的火腿肠碎末。 住家阿姨摇摇头,无奈地说:“到底是个动物,见到吃的就不要命了,要是咬到您的手怎么办?以后还是我来吧。” “张姨,”白晚风敛眸,郑重地说,“我看得见了。” 张姨愣愣地看着他,半晌,拍拍自己的脸,激动地上前几步:“您真的看得见了?您看得见我?” 眼前的人虽然还是那张清俊出尘的脸,但是乌黑的眼瞳不再死气沉沉,反而像是月光下熠熠生光的珍珠,温润明亮。 这一丝点缀让整张脸更加光彩照人,好像画中的人突然活过来,美得鲜活灵动。 是真的…… “对,我看得见了。”白晚风指着桌上的花,“这是木芙蓉,粉色的,对吧?” “对、对!”张姨语无伦次,“我……您真的能看见了!菩萨真的显灵了!” 白晚风扶着她坐下,莞尔说:“您怎么比我还激动。是真的,我真的能看见了。” 张姨刚坐下又站起来,抹着眼泪:“我每天吃斋念佛,希望菩萨能让您的眼睛好起来,没想到菩萨真的听到了。” 白晚风微怔。张姨是他雇来照顾自己日常起居的。当时张姨得病,要花不少钱治,她几个孩子互相推诿,谁也不愿意出治疗费,张姨无奈出院,想着反正也活不长了,趁着还能动,能干什么干点什么吧。 正好他那个时候从家里搬出来,要找人打理日常生活。张姨手脚麻利,做饭好吃,又和他一样,得了病被人嫌弃,他就用治疗费抵工钱,把张姨招了进来。 张姨一直对他很好,简直把他当亲儿子看待。但他平常深居简出,倒不知道张姨还做过这些事。 他不由严肃起来:“张姨,这段时间辛苦您了,谢谢您。但您一定先照顾好自己,我瞎了这么久,已经习惯了,一直都看不见也没关系。” “我有什么辛苦的,”张姨一哂,“要不是你,我说不定早死了。我们这种人,半条身子都入土了,只求下辈子能投个好胎,平常供奉菩萨也是为自己积德。倒是你,一个大小伙子每天待在家里,又吃那么清淡,小心身体撑不住。” 她一拍脑门:“对了,今晚的饭还没做。您不是说晚上有约,怎么还没走?” “我不去了。”白晚风微笑说。 “那我得马上做饭,”张姨急匆匆地往厨房走,又念念叨叨地走回来,“不行,今天这么大的喜事,得做顿好的庆祝一下,我马上去买菜。” “不用了,我一会出去吃,”白晚风看到张姨脸上的失落,补充说,“过两天,哥哥有时间了,我们一起庆祝。” 张姨忙不迭点头:“成。” “您继续忙吧。”白晚风挥挥手。 张姨抱起刚摘下的花,往花瓶里插花。 她手有点抖,修剪花枝的时候差点剪到手,脸上的笑容却一直没有消失。 “老先生和老夫人一定很高兴,还有白先生。”她碎碎念,“现在能看得见了,您的钢琴肯定能弹得更好。” 白晚风脸上闪过一丝阴影。 他轻声说:“张姨,把琴房锁起来。” 张姨不解:“为什么?您不是每天都要练琴吗?” “这段时间不练了。先锁起来。” 张姨不明所以,却还是顺从点头:“行。您眼睛刚好,现在能玩的东西多了,做点别的也好。” 白晚风玩了会狗,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他得出门。 他可不想被李风压去吃饭的地方。李风这个人很强势,白晚风不太能应对。 朋友的电话姗姗来迟。 懒洋洋的男声响起:“找我什么事啊,我刚睡醒。” “晚上有时间吗?出来吃饭。”白晚风直入主题。 “有啊,吃什么?”对面打了个呵欠,“你怎么突然想出去吃了,张姨做的饭那么好吃,馋死我了。” “我能看见了。” “哦,所以呢~”对面音调陡然变高,还伴随着什么东西掉到地上的声音,“你能看见了?” “嗯,所以我想庆祝一下。出去吃吧。” “我的脚——嘶——”对面好像撞到什么了,不停吸气,“行,吃什么?” “那就……”白晚风眼珠转了转,“吃那个吧。” *** 市中心商业区的法式餐厅内。 红棕色的灯光暧昧不明,醇厚低沉的钢琴音在室内流淌,穿着华贵的男女们互碰酒杯,低声私语。 俊朗的年轻男人坐在靠窗的位置。 他身材挺拔,穿着剪裁得体的西装,双腿交叠,两手随意地搭在腿上。这个动作本来很普通,他做起来,却给人一种优雅贵气的感觉。 他的右手边摆着一束娇艳欲滴的玫瑰,靠着窗子,在窗户上映出鲜艳诱人的倒影。 这里是空中餐厅,坐在靠窗的位置,能够用最佳角度欣赏城市的夜景。 他的桌上只有一瓶红酒,已经开封了,浓郁的酒香熏得人昏昏欲睡。 他啜了一口红酒,望向餐厅门口。 第6章 年轻男人时不时抬起手腕看表,眉毛微微皱起,似乎在等什么人。 周边的女性顾客频频向他投去目光,窃窃私语。 他对周围人爱慕的目光置若罔顾,。 终于有位穿着火辣的美女笑嘻嘻地走上前,涂着艳丽指甲油的指尖点点他的手背:“一个人?” 他收回视线,自然地推开她的手,客气而疏离地说:“等人。” 他的语调很平和,眼里的冷淡却让人不寒而栗。 原来是在等人。 那看来是没戏了。 美女耸耸肩,走了。 年轻男人又望回门口。 每隔几分钟就会有侍者引着新的顾客走进大厅,但都不是他在等的人。 他再次抬手看表。 不应该。 那个人二十分钟前就该到了。 为什么还没有来。 “林先生,现在上菜吗?”餐厅的领班站在桌边,小心翼翼地问。 “不用,等人来。”林北辰回过神,微微一笑,温和有礼地说。 领班松了口气:“如果有什么问题,您随时叫我。” 林北辰摆摆手,示意他不用管自己。 他仍旧看着餐厅门口。 为什么还没有来? 那个人很守时,按照他的习惯,应该会提前半个小时到,然后紧张地坐在座位上演练会面过程。 看来了是他的要求提得太急了,对方来不及准备。 一想起马上要见那个人了,林北辰就忍不住微笑起来。 上次认识,那个人受了不少惊吓。这次他一定要给那个人一个更美好的回忆。 第3章 烧烤 白晚风和狄然约好见面的时间地点,换好衣服,踩着点打车出门。 奶油扒着房门,上蹿下跳,用叫声表明对他抛弃自己独自出门的行为的不满。 张姨抱起狗,担忧地看着他:“你一个人可以吗?” “没事,我和狄然一起。”白晚风摇摇手机,“而且,我以前也不是没自己出过门。” “说是这么说,还是小心一点。”张姨叹气,“你自己知道就好,狄先生到了吗?” “到了。” 白晚风轻车熟路地打开出租车门,坐进去。 他以前看不见的时候,很少出门,就算出门也有人带路,不怪张姨多想。好在他重生前刚享受了六个月的光明,把基本的生活技能和简单文字学会了。 白晚风无比感激那段时光,不然他现在一个字都不认识,餐馆招牌立在面前,自己都找不大。 出租车向着繁荣的美食街区驶去。 现在正是一天之内最热闹的时候,街上熙熙攘攘,人声鼎沸。 白晚风以前从来没到过这么热闹的地方。 他的听力比普通人好,这种声音可以算噪音了。但他站在人群里,却完全不觉得吵闹,只有一种自己活着的真实感。 他好奇地打量着周围。 即使不是第一次恢复视力,他仍旧胸口鼓鼓胀胀,好像有什么极具生命力的东西要冲破胸腔长出来。 国内和国外的风景不一样,这是他第一次知道自己生活了二十年的地方是什么样子。 深蓝色的天幕,明亮耀眼的灯光,忽然跃出清亮水柱的喷泉,穿梭在人群中的电瓶车,系着红围裙在参观门口派发传单的年轻女孩,摔了一跤一边哭一边跌跌撞撞向妈妈跑的小男孩。 白晚风一边慢吞吞地观察周围的一切,一边鼻子酸酸的。 他回来了,以一种更加完整的方式。 他和狄然约的地方是一家烧烤店。店铺的装饰以黑红为主,一看就知道很辣。 白晚风在门口张望。 他还没见过狄然,不知道哪个是他,怕认错人,有点紧张。 狄然事先告诉了他自己的穿着,但白晚风还是拿不准。 一股大力从背后袭来,白晚风趔趄两步,脖子被温暖的手臂揽住:“看哪呢?”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白晚风就能认出来了,这是狄然。 他转头看去,眼前的是一个笑容灿烂的年轻男子,二十二三岁,浓眉大眼,阳光帅气。 他穿着印花卫衣和米色工装裤,左耳戴着耳钉,两边的手指各有几枚戒指。 “看傻了?”狄然挑眉,揉揉他的头发。 “没有。”白晚风直起身,拍拍衣服上的褶皱,把头发理回原位,“我们进去吧。” “成,我都快饿死了,”狄然揽着他大摇大摆地往里走,“我说你怎么这么淡定,你能看到我的帅脸了难道不激动吗?” 白晚风轻笑出声。 他第一次重见光明的时候,是挺兴奋的,可是现在都半年过去了,顶多就是感慨几分钟。 狄然倒是和他想象里的差不多,开朗热情的大男孩,五官不算特别精致,但很清爽。 “嗯……确实很激动。” “少来!你这眼神明明就是在说‘你这也叫帅’?”狄然嚷嚷。 白晚风无辜地看着他。 狄然盯着他看了几秒,吁了口气,眉眼柔和下来:“不过你以前也是这样,不太爱讲话。帅不帅的无所谓,你能看见了就好。你一个人过来的?我还以为李丰会送你。早知道我去接你了。” 他像个宽厚的兄长一样拍拍白晚风的头:“走,想吃什么,我请客。” 第7章 烧烤店的人很多,座位排得满满当当,过道显得十分狭窄。 店内播放着当前最火的男团的新单曲,活力十足的音乐把烧烤店内的气氛炒得更加火热。 “吃什么?”狄然拿着菜单,用铅笔在上面画勾,“嗯,口味,你不吃辣对吧?” 白晚风说:“吃。” 狄然画勾的动作停住,猛地抬头:“你什么时候吃辣了?” “最近。” “你不是口味特别淡,最多撒点胡椒粉吗?”狄然皱眉,转起铅笔,“你说要来吃烧烤我就很奇怪了,你以前不吃这么油腻的东西。” “我想吃。” “你现在能吃吗?”狄然迟疑地问,“我听说手术过后不能吃辛辣的东西,我知道你很高兴,但……” “不会有事。”白晚风想了想,“其实我已经好了有一段时间,现在确定没有危险才告诉你。所以你不用担心。” “这样!”狄然击掌,松了口气,“那我就放心了。” 他又埋怨:“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是不是不把我当朋友?” “我也不确定能不能好,万一没成功,不是让你白担心吗?”白晚风垂下眼睑。 他上辈子知道许医生有方法治好自己的眼睛的时候,也是第一时间和关系好的人分享。 狄然和哥哥都很为他高兴,只有林北辰平静地反问一句“是吗”,然后若无其事地咬住他的耳垂,用些令人脸红的话把话题绕到其他地方。 白晚风捏紧茶杯,问:“狄然,如果你知道可能有方法给我治眼睛,会马上告诉我吗?” “当然啊。”狄然诧异问,“这也算问题?” 是啊,这不算问题。 白晚风自嘲地笑笑。 可是林北辰没有这么做。 在他欣喜若狂地告诉林北辰这个好消息的时候,林北辰其实早就知道了。 狄然和他只是朋友,都能做到这样,林北辰却是每晚和他耳鬓厮磨的爱人。 可是林北辰什么都没有说,甚至每每在他述说喜悦的时候,云淡风轻地转移话题。 只有某个晚上,林北辰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做的时候格外粗暴,还说了些奇怪的话。 漆黑的房间内,他浑身软绵绵的,连手指头都抬不起来,要靠林北辰托着他的腰,才没有完全瘫在床上。 林北辰似乎不知道什么是疲倦,仍旧和最开始一样精力充沛,甚至因为放松对自己的控制而更加凶狠。 他脑内一片空白,只能发出短促的“啊啊”声。 林北辰俯身,将他的头发顺到耳后,亲吻他的耳廓,问他: “你想跟着许琉走了,对吧?” “你是不是等这一天很久了?” “只要治好了眼睛,你就不用再被困在我身边。”林北辰哂笑,“是不是连这个时候,你也在想这个。” 他不知道该回答些什么,只能凭借本能一次次从林北辰身边爬开,再被他抓回来。 白晚风瑟缩了一下肩膀。这实在是段恐怖的回忆,虽然第二天林北辰就和他道歉了,而且再没这么做过,但他还是一想起就全身发冷。 他迷茫地抱着茶杯。 林北辰到底在想些什么? 一只戴着很多戒指的手在他面前挥来挥去:“怎么了?” 白晚风收起飘得太远的思绪,喝了一大口茶,不出意外呛水了。 “你慢点喝啊,不急!” 白晚风接过纸巾,借着咳嗽的动作掩饰住表情:“没事,我们点菜吧。” “行。我们吃微辣吧,有点辣就行了。”狄然在“微辣”后面的小方框打了勾。 “菜呢?吃什么?” “小龙虾。”白晚风举爪。 “嗯……行,”狄然咋舌,“还有呢?” 白晚风拿过他手里的铅笔和菜单,在各种肉类后面写上数字。 狄然:“……这么多肉?” 白晚风继续趴在桌上画勾:“嗯!” “你不是不太吃肉吗?特别是牛肉。” 白晚风歪头:“最近口味变了。” 薄薄的菜单被大力抽走,狄然手臂挡住菜单,刷刷点了一碗粥,交给服务生:“够了!” 白晚风虽然还不尽兴,但一想,自己没来这家店吃过,不知道具体分量,万一点多了容易浪费,就没有阻止,只是指着旁边的桌子,说:“一杯那样的啤酒。” 狄然和服务生一起看向隔壁桌,同时呆滞。 好家伙,这酒杯比白晚风脸都大了,白色的泡沫满得快溢出来,就差在酒杯上贴“猛男专属”。 他能喝? 服务生暗中感叹。看不出来啊,长得文文弱弱的,居然这么能喝酒。 “两罐菠萝啤谢谢。”狄然惊讶过后,抢着说,“好了就这样。” 白晚风嘴唇动了动:“我想喝酒。” 狄然严肃问:“你以前喝过酒吗?” “……喝过。”白晚风底气不足。 “什么酒?” “红酒。” “喝了多少?” “一杯。” “一杯?”狄然眯起眼,“不会是瓶盖那么大的杯子吧?” “当然不是!”白晚风低下头,用食指和拇指比出差不多5cm的高度,“这么大吧。” 狄然嗤笑一声。 “我能喝!”白晚风争辩,底气有点不足。 第8章 最后还是要了一罐啤酒。只不过狄然额外要了2个杯子,非要倒出来给他。 “你差不多得了,今天怎么回事。”狄然倒了两杯啤酒,把少的那杯推给白晚风,“又是吃辣又是喝酒的,你别眼睛看得见了又因为别的进医院。” “我没事。”白晚风坚持。 “我跟你说,”狄然抓起酒杯,晃了晃,神秘兮兮地说,“你现在不像大病初愈,比较像失恋想借酒消愁。” 白晚风心脏顿时停止跳动。 “没这回事。”他低下头,揉揉眼睛,“我就是太高兴了。以前我都不敢来这种地方,现在终于有机会了。” 既然重生了,他就要好好抓住这个机会。 他要做很多之前没做过的事,要过和以前截然不同的生活,要把遗憾都了结。 他以前温柔驯顺,乖巧听话,连和人说话都会紧张,是最容易被人欺负的类型。 穿衣服穿得素净,吃饭吃得清淡,简直就是只兔子。 这次他想过得更肆意一点。 至于林北辰,无论林北辰上辈子做过什么,这辈子他都懒得管了。 他准备度过没有林北辰的美好的一生。 *** 结伴来吃法餐的女孩子们已经强行多吃了五六块甜点,就为了多观察那个坐在角落的年轻男人。 他好像是在等人,但是等了一个小时,他等的人都没有到。 该不会是被放鸽子了吧。 长得这么帅也会被放鸽子?对方不会是瞎了吧? 餐厅的领班又惶恐地询问过情况,再次被他打发走。 林北辰第不知道多少次抬腕看表。 十九点二十三。 距离他和白晚风约定的时间已经过了二十三分钟,距离他想象中白晚风到达的时间过了五十三分钟,距离他到达餐厅七十分钟。 红酒已经少了五分之一,娇艳的玫瑰开始枯萎。 白晚风仍旧没有出现。 林北辰不由回想起上辈子他第一次遇见白晚风的样子。 那晚他和朋友出来吃饭,无意中看到一个长得纤细秀气的年轻男孩被一个穿得跟暴发户差不多的中年男人抓住骚扰。 两个人力量悬殊,年轻男孩好像后视力障碍,没办法摆脱中年男人,于是他上前帮了那个男孩一把,两个人就此认识。 其实白晚风一出现,林北辰就注意到了。 不仅是林北辰,那个时候,几乎在场所有顾客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他很年轻,十八九岁的样子,最多不超过二十岁,脸上尚带着点稚气,皮肤白而细腻,眉目柔和精致,唇色浅而柔软,是那种乖巧安静的长相。 只有眼睛毫无生气,仿佛没有星光的夜色。 朋友和林北辰打趣:“好久没见过这么干净的了,看得我都有点心动。不知道林少有没有意思?” 白晚风似乎并不知道自己成了所有人的焦点。 他穿着白色的宽松的薄羊毛衫,领口开得有点大,露出精致的锁骨,手中拿着一只盲杖,走路的时候,盲杖在地上敲出一连串清脆的响声。 他在侍者的指引下坐下,轻声细语地道谢,双手捧起茶杯,小口啜饮,唇瓣被茶水染得亮晶晶的,看起来格外上有弹性。 他明显很紧张,头微微低垂,手放在腿上,攥住垂下来的桌布,不停喃喃自语,似乎在为接下来的约会演练。 他的表情很平静,可是肩膀的颤抖还是泄露了他的忐忑。 像只受惊的小奶猫,浑身的毛都炸成蒲公英,还是要瞪着大眼睛哈气。 回想起那个明明浑身都在发抖却强装镇定的样子,林北辰的心就化成一滩水。 他再次看表。 已经超过约定时间五分钟。 白晚风的经纪人刚刚打过电话道歉,说白晚风那边出了点事,要晚点到。 他当然不介意白晚风的迟到。但是,出了什么事? 太阳穴隐隐作痛,胸口郁结着一口气,上不去也下不来。 他揉揉太阳穴。 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好像是制作精密的钟表突然有一枚齿轮损坏,整个机器都宣告罢工。 又过了十几分钟,餐厅门口终于出现一道人影,向着他的方向走去。 林北辰先是弯起眼睛,很快,笑容从他眼里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阴郁和薄薄的愤怒。 李丰擦擦额头的汗,诚惶诚恐地说:“林总,对不起,小白他出门前摔了一跤,暂时出不了门,我替他给您道个歉。不知道您能不能通融一下,过几天再见面。” 李丰心里苦啊。好不容易有这么好的差事,结果白晚风不知道跑哪去了,去他家也找不到,打电话也不接。他只能自己来道歉,希望能保住合作。 林总的表情看起来不太好,不会是生气了吧。 他语气更加卑微:“林总。小白的情况你也知道,他走路不方便。他知道您找他合作,太高兴了,一不小心踩空,摔了一跤。不过您放心,医生说没有大碍,过几天就好了,这周日一定能给您弹琴。您就……” 话还没说完,眼前的男人就倏地站起,揪住他的领带,用极具压迫性的目光俯视他。 林北辰问:“他摔到哪了?” 第4章 辛辣 白晚风坐下不久,李丰就打来电话。但是白晚风看了一眼,直接挂断。 第9章 李丰直接短信轰炸: 【到点了,你人呢?】 【林总那边早就到了!】 【你算什么身份啊,在人家北斗集团面前摆架子。快点回话。】 似乎完全忘了白晚风看不了短信,只能听声音。 狄然喝了酒,脸有点红:“谁啊?讨债来了。” “李丰。”白晚风把提示音关掉,“叫我接一个不想接的工作。” “什么工作啊?”狄然眯着眼,“不是我说啊,李丰这个人,人品不行,为了赚钱什么活都能给你接,你现在和以前不一样,没那么多人找你演出了,他可急了,我上次还偷听到他说,干脆找个土大款,把你卖了给人当情人。你说说,这什么人啊。” “嗯,所以我不接。” “哟,长进了,不是小受气包了。我还以为你不敢拒绝他。”狄然摇头晃脑,“所以是什么活儿啊?不会真是给人当情人吧?” “林北辰叫我给他弹琴,我不想去。” “哦——噗。”狄然刚喝了一口酒,现在全部喷出来。 白晚风用手臂挡住溅射的酒液,把纸巾盒扔给他:“你干什么?” “谁?你说谁?”狄然高声问。 白晚风吐字清晰:“林北辰。” 狄然长长叹了一声,拿纸巾把衣服上的酒液擦掉。 “小白啊……”狄然咂了一下嘴,“其实吧……” 白晚风:? “给林北辰当情人也挺不错的。” 白晚风眼睛睁大,嘴也微微张开,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就是,北斗集团你应该知道吧,他家多有钱我就不解释了。林北辰是家里的独子,不出意外,北斗集团以后就是他的。他也挺争气的,人长得不错,修养好,从小就是尖子生,刚成年就跟着他爸学怎么打理公司,听说很有点手段。最重要的是他现在是单身,这么多年连点花边新闻都没有。说是情人,其实和男朋友也没什么区别。” “怎么没有区别。”白晚风有点语无伦次,“而且、而且他只是叫我弹琴,没有你说的这些!” “没有?”狄然疑惑,“那你为什么不想去?他给的钱很少?” “我不想去。”白晚风嘴角下撇。 狄然惋惜了几句,和他碰杯:“也行,你不愿意就不去。谁知道他是不是有什么坏心思?反正我们小白又不怕找不到活。你这次眼睛复明,钢琴一点能弹得更好,北斗集团算什么,到时候全球首富都不一定有资格请你弹钢琴。” “我不弹了。”白晚风说。 狄然愣愣地看着他:“不弹了?” “嗯。”白晚风垂眸,小口小口啜着啤酒。 酒的味道很冲,他一次只能喝一点,还觉得辣。 但越是觉得呛,他越是止不住地想喝。 “怎么会……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李丰逼你做什么了?”狄然语调陡然拔高,一拍桌子站起来,“我去找他算账!” “不是,”白晚风拦住他,眼睛里蒙着一层雾气,迷迷茫茫的,“我就是突然不想弹了。” 他声音更低,还有点哽咽:“反正我现在也弹不好。” “小白……”狄然慢慢坐下,叹息一声,摸摸他的头顶,递给他一张纸巾,“不想弹就不弹了吧。放松一下也好。” “但是,毕竟,你弹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拿到柴可夫斯基大赛金奖,你不是还想把肖邦奖也拿了吗?我知道你这段时间状态不好,没关系的,不用急,”狄然轻声安慰,“先休息一段时间,慢慢找感觉。你很有天赋,一定能行。” “嗯。”白晚风闷闷地回答。 其实,他上辈子也有机会拼一拼肖邦金奖。 他在得奖之后不久,水平就开始走下坡路,只能机械地重复技法,没办法带入感情。到后来,甚至连熟练的技法也会出错。 奇怪的是,他在给林北辰弹琴的时候,逐渐找回以前的感觉,不仅重回巅峰时候,甚至比之前更加灵气充沛。他自己创作的曲子也得到了国内外的一致好评。 可惜在大赛快开始的时候,他和林北辰出了那些事,他逃到国外,钢琴也没心思弹了,算是一件遗憾,他一直心有不甘。 怎么又想到林北辰了。烦人。 白晚风灌了一口酒,不出意外把自己呛得连着咳了好几声。 狄然手忙脚乱地帮他擦衣服,嘴里唠唠叨叨:“跟你说了,不能喝就少喝。你看你喝这一点,脸就红了,还喝大杯的呢。” 白晚风不服,张嘴想要反驳,看看旁边那桌的大杯扎啤,还是怂了。 “我可以慢慢喝。”白晚风抱着酒杯,像小猫舔牛奶一样舔了一口,“我只是不能喝得太急。我能喝。” 狄然看着他小心的样子,嘲讽地哼了一声。 菜一样一样上来了。 白晚风对小龙虾最期待。 他以前还没吃过这个,只是经常听别人提起。 他除了视力,其他几种感觉器官都比普通人发达,这种重油重盐的菜对他来说味道太重了。 而且他看不见,吃这种东西容易弄得到处都是,不好收拾。 但是既然过不一样的生活,就一定要尝试一下! 虽然是小龙虾,但虾头看着还是很大,还有一对被烫红的大钳子,作为食物,有点吓人。 第10章 白晚风最开始有点不知道如何下手,还觉得不太敢吃。看着狄然剥完一只,才像模像样地戴上一次性手套,照着他的样子,挑了一只虾,拧断虾头。 小龙虾的壳上都是油,摸起来滑滑的,不好用力。他左扭又扭,好不容易一声虾壳被拧断的清脆声,小龙虾身首分离,红油已经沿着手套向袖口流去。 白晚风把小龙虾举得远远的,一片一片剥虾壳。 最后虾尾的地方很紧,白晚风屏住呼吸,拼命扒那块薄薄的虾尾,想把虾肉完整地从尾巴里取出来。 狄然看着他如临大敌的表情,哈哈大笑,飞快地剥了几个虾,扔到他碗里:“弄不出来算了,那块的肉又不好吃。吃中间的肉就行了,不够再点。” 白晚风脱下手套,捡起一块虾肉尝了尝。 虾肉很嫩,包裹着红油,入口的时候先尝到辣味和咸味,但是嚼一嚼会发现,虾肉没有那么咸,里面的虾肉还保留着本身的清甜。 也没有想象里那么辛辣。 小龙虾看着大,其实只有一点点肉。白晚风一连吃了好几个,停下来准备剥新的,忽然喉咙里一股火辣辣的感觉。 他向着茶壶伸手,艰难地说:“水……” 狄然起身给他倒了杯水,朗声大笑:“被辣到了?” 白晚风连着喝了好几口水,才把辣的感觉压下去,眼泪都快出来了。 他也很委屈。他没想到这辣味属于后劲,吃的时候没感觉,停下来就受不了了。 “还好点的是微辣,”狄然调侃,“知道什么叫辣了?还吃不吃辣?” 白晚风嗓子不难受了,又硬气起来:“吃。” “嗯。”狄然深沉点头。 “吃微微辣。”白晚风小声说。 “哼。”狄然抱着手臂,明显不屑。 他剥了几块虾,放进白粥里,把粥碗推到白晚风面前:“我不管你以后吃不吃辣,吃几分辣,今天你吃这个就行了。” 白晚风看着清淡的白粥和躺在上面的沾满红油的虾肉,用勺子搅了搅,舀了一勺。 这个味道刚刚好。 他连吃了几口,低声说:“谢谢。” “谢什么,”狄然摆摆手,又凑到他面前,神秘兮兮地说,“你要是真想谢我,不如说声,‘狄然大帅哥,是我见过的最帅的人’。” 白晚风噗嗤一声笑出来,搅搅粥:“可是我还没见过多少人,我说的有参考性吗?” “当然有,”狄然义正辞严地说,“你以前看不见人,说明没经受过其他人的影响,你觉得帅的,就是人类刻在dna里的对帅的理解。” 白晚风歪头想了想,对他伸出大拇指:“很帅,是我见过最帅的人。” 狄然心花怒放,一口气又剥了十几只虾,一盘小龙虾基本上全进白晚风肚子了。 烤串也接连上桌。 狄然本来想让白晚风把肉从签子上捋下来再吃,白晚风坚持要拿着签子。 他从来没有这么吃过烧烤。 烤肉他是吃过的,但是他吃的都是切好的,放在炉子上烤了,再剪刀剪成小块的那种。肉基本上没有调料,是烤完了再洒一点胡椒粉和盐。 以前怕他吃的时候戳到自己,所以签子这种尖锐的东西不会出现在饭桌上。其实他早就想拿着签子吃了,这种吃得满嘴流油的方式才能最大限度地展示烧烤的魅力。 他拿起一串牛肉,用牙齿一点点把大块牛肉撕下来,细细咀嚼,再把粘在签子上的碎肉卷进口腔。 狄然坐在对面,啧啧感叹。 有的人,无论吃什么,都很斯文。 说的就是白晚风,吃个烧烤吃出了吃法式大餐的优雅感,普通的牛肉串都上了一个档次。 白晚风吃完一串牛肉,眼睛眯得都快看不见了,满脸幸福。 果然很好吃。 他上辈子怎么就没尝试这些。最开始是不知道世界上有好吃的,后来是和林北辰生活在一起,饮食习惯被他带跑了。 林北辰现在肯定还坐在法式餐厅里呢。白晚风想,他最喜欢这些精致昂贵的东西了,第一次见面就是在法餐餐厅里。 那些地方看着就冷冰冰的,林北辰也是。 他每吃完一支烤串,就要喝一口水。 就是这烧烤味道还是重了一点,害得他老要喝水。 两个人吃了一阵,那罐啤酒被狄然喝完,又上了新的。 “你现在不弹钢琴了,想做什么?”狄然双颊通红,眼神迷离,说话也有点飘。 “还没想好。”白晚风喝的少,但脸颊也染上红晕。 “做什么都行,做自己喜欢的就行了。”狄然喃喃自语,“听我一句话,别想着先干别的赚钱,干着干着就回不去了。” 白晚风问:“你最近还是那样?” “是啊。”狄然喝了酒,举止没那么讲究。 他背靠椅背,仰头看着天花板,眼睛里有点水光,不知道是被灯光刺激的,还是什么原因:“难道我看起来那么喜剧吗?” 狄然是科班出身的演员,很有天赋,上学的时候就是学霸,当时的老师都很看好他。 他喜欢话剧,也静得下心,喜欢那些古板传统的表演艺术。 他接过电视剧和电影的角色,都没演出名气,但他都没有气馁,只是继续磨练自己的演技。 第11章 有一次,他无意中发了个恶搞短视频。 然后,火了。 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火的。 火了之后,工作邀请自然就多了。可是都是冲着他的喜剧效果去的,就算是影视剧的邀请,也是那种搞笑角色。 狄然发现,虽然自己火了,可是他离自己的梦想依旧很遥远。 他不甘心。 白晚风思索片刻,眼睛亮起来:“其实,我知道一个机会。” “是什么?”狄然咧嘴,还是懒洋洋的样子。 “是……”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白晚风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李丰压抑着怒意的声音从对面传来:“你现在在哪?马上告诉我。我不管你有没有摔伤,是不是能见林总,总之给我个准信。” 白晚风准备挂断电话。 “林总在找你,”李丰怒吼,“他非要知道你摔哪了有多严重人在哪里,找不到你我们都得玩完。” 第5章 危险 李丰话还没说完,白晚风就把电话挂了。 他只听到最后一句。 “林总在找你,找不到你我们都要玩完”。 林北辰找他干什么。 难道是因为他拒绝合作太生气,所以想封杀他?这也太自以为是了吧。 白晚风觉得很被冒犯。 封杀就封杀,反正他也不弹了。 白晚风瞥见李丰的大段消息,手指跃动,回了两个字:天堂。 去天堂找他吧。 “谁啊?那么吵。”狄然懒散地说。 “李丰。”白晚风回完消息,倒扣手机。 “哦,又给你接活儿呢。”狄然嗤笑,“他这种人懂个p的艺术,钱就是一切吗?以为谁都跟他一样穷鬼投胎啊。” “我刚刚还没说完,”白晚风坐直身体,正色道,“三天后,刘采薪导演会为了新电影进行海选,是一部民国背景的文艺片。刘导选人一向只看能力,你可以去试试。” 狄然本来瘫在椅子上,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听到他这句话,忽然脸色一变,猛地坐直身体,差点把桌山的酒杯碰翻:“刘导?你怎么知道?” “听说的,”白晚风用勺子搅着粥,“算是小道消息,我也不是百分之百确定。但是你最好准备一下,尤其是暂时不要接其他的工作。反正只有三天,等等就知道了。” 上辈子,狄然就是提前接了一部戏,导致档期冲突,与这个机会失之交臂。这部电影斩获国内外众多大奖,主角未来也平步青云,狄然为此遗憾了很久。 狄然喃喃自语:“刘导……是刘导……” “我记得你很喜欢刘导的电影。”白晚风说。 “当时我们班上起码三分之二的人都喜欢刘导。”狄然兴致勃勃地说,“刘导的电影,那不仅仅是艺术,那是人生。” 他一说起自己的偶像就停不下来,跟旁边桌在烧烤店听到爱豆的歌的女生激动的样子一模样。 狄然滔滔不绝夸了刘导五分钟,发现白晚风一直微笑着聆听,摸摸后脑勺,不太自在地移开视线:“我是不是太激动了?你别介意啊,我不是一直这样。” “没有,”白晚风摇头,目光安静温柔,“祝你试镜顺利。” 这次一定要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 “怪不好意思的,”狄然摸摸鼻子,抄起酒杯和他碰杯,“也祝你顺顺利利,早日摆脱李丰这个大麻烦。” 白晚风和他碰杯,垂眸抿了一口酒。 大麻烦其实不是李丰,而是…… 吃了两口,狄然的电话忽然响了。他接起电话,大嗓门问:“干什么啊?吃饭呢。” 烧烤店内声音嘈杂,他和打电话的人都必须扯着嗓子说话。 “你问我在哪?怎么?你也要来?我们都吃完了你来买单啊。” 白晚风的听力很好,隐约能听到他们的对话。 应该是狄然的经纪人吧。他经纪人很年轻,平常和他称兄道弟的。 “一个人?怎么,单身狗没人陪寂寞了?你狄哥可和你不一样,有的是人约。” “……你怎么知道我和小白在一起?” 白晚风心跳忽然加快。 为什么要问狄然是不是和他在一起,还要问他们在哪? 恐慌感从他心底涌起,蔓延到四肢百骸,冻得他手指冰凉。 狄然还在说话:“行吧,告诉你,xx广场的……” “狄然,”白晚风颤声说,“别说了。” 音调很高,因为恐惧而发音不准,类似于人类看到厉鬼时的尖叫。 狄然愣了一下,看看他,再看看手里的手机。 经纪人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xx广场的哪家烧烤?” 白晚风浑身颤抖,不停摇头。 狄然犹豫了一下,吊儿郎当地对着经纪人:“不告诉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嫉妒我有人陪吃饭,想来搅局。” 他说完,干脆地挂断电话,安抚地说:“没事了,我没说。” 白晚风勉强笑笑,手捂住温热的粥碗,僵硬的手指慢慢解冻:“谢谢。” 狄然“呸”了一声:“没想到李丰这么阴,还想从我这问你在哪。不过他怎么知道我们在一起?” 白晚风茫然地摇头。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第12章 看起来也不像病急乱投医,而是准确知道他和狄然在一起,却害怕他发现,小心翼翼地通过旁敲侧击的方式确定他的位置。 比起李丰,更像是林北辰会用的方法。 可是这不可能。这个时候林北辰还不认识他,更不可能知道他和谁关系好。 虽然狄然没说具体店名,李丰应该不会这么快找过来,两个人还是没了兴致,匆匆解决完剩下的菜。 狄然去结账,白晚风在店外边吹风边等。 天已经全黑了,稍有点凉的风悠悠从耳边吹过。 白晚风深呼吸几下新鲜空气,脚步不稳,摇摇晃晃地扶住旁边的墙壁。 坐着的时候还好,一站起来,头就晕乎乎的。 酒劲上来了。 眼前的东西都分成好几个,头隐隐作痛,脚好像踩在棉花上,走两步就要一头栽倒。 他原本白皙的脸颊被染上绯红,清澈的眼神蒙上一层薄雾,迷迷离离的,眼角一抹嫣红,像是晕染开的花汁。 白晚风捂着额头,背靠着墙,时不时摇摇脑袋,在心里期望狄然快点出来。 夹杂着脏话和黄色玩笑的谈笑声从远到近,五六个穿得流里流气的年轻男人从不远处走来。 浓重的烟味和酒味从他们身上飘过来,呛得白晚风皱起眉头。 他自觉贴墙站好,给他们留出足够的空间。 年轻男人们却在他旁边围成一圈,把他团团围住,不怀好意地笑着。 一个黄色头发的男人手撑在他旁边的墙壁上,叼着烟,痞笑问:“小弟弟,等人啊?” 他一说话,呛鼻的烟味就往白晚风这边飘,让他快窒息了。 白晚风咳嗽几声,抬起手臂,挡住口鼻:“我朋友就在旁边结账,他马上就出来。” “啧,”黄毛男人眯起眼,向烧烤店里张望,“你说的朋友,是哪个啊?” 白晚风也回头看去。可是烧烤店里人太多,他一时也找不到狄然。 “找不到算了,”黄毛男人握住他的肩,暧|昧地捏了捏,“一个人在这等着多无聊啊,要不哥哥们带你去附近玩玩?” 他听到黄毛男人发出享受的喟叹,粗糙发黄的手从他的肩膀滑到手臂,来来回回抚摸,还差点从领口伸进去,眼神越来越痴迷。 白晚风汗毛倒立,倒退两步。 这一退却撞到另一个男人,一只手顺势摸上他的大腿:“别怕,哥哥们又不会欺负你,只是看你挺危险的,怕你被坏人骗走。哥哥们请你喝酒,好不好?” “这腿真不错,”男人啐了一口,“欠收拾的东西。” “你们要做什么?”白晚风浑身发冷。 他想躲,却不知道往哪里躲。到处都是人,他连周围的行人都看不到。 “做什么?”黄毛摸摸他的脸,色眯眯地笑道,“请可爱的小弟弟喝酒啊。” 白晚风努力想甩开这群人,却发现周围被高大的人墙围得密不透风,他连跑都不知道从哪里跑。 这个圈子越来越小,越来越多的手伸出来,抚摸他的脸颊、手臂、肩膀,甚至还有一只手去掀他的上衣下摆,下流的语句不停从他们口中飘出。 “狄……”白晚风看见狄然从烧烤店走出,左右张望,提高音量。 一只手捂住他的嘴。 黄毛男人眼中闪过一丝暴戾,威胁道:“别叫。” 他掏出一把小刀,抵着他的腰:“哥哥们只是想和你玩玩,吵什么吵,真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了?喝个酒就走,别逼我动手。” 白晚风看看他掏出来的刀,闭嘴了。 周围行人往来,旁边店铺播放的音乐震耳欲聋,大部分人都沉浸在逛街游玩的愉悦中,而这里是一个不太起眼的角落。 “早这么听话不就行了。”黄毛心满意足地拍拍他的头,推着他往前走,“行了,走吧。哥哥们又不想害你。你这么可爱,哥哥们喜欢你还来不及呢。” 白晚风低着头,被他们推着,跌跌撞撞地往前走。 只能等他们放松警惕再找机会逃走了。 他不断祈祷狄然能快点发现他,可是狄然好像是没看到他,往反方向去找了。 他心里的火苗逐渐熄灭。 “走快点,别这么磨磨蹭蹭的。”黄毛催他,“看——” 他话音未落,忽然变成一声惨叫。 白晚风肩膀一轻,一直推着他的力量消失了。 一只大手温柔而坚定地握住他的手臂,把他拉到一边,低沉温和的男声在他耳边响起:“对不起,我来晚了,等久了吧?” 不是狄然的声音。 但是好像在哪里听过。 很熟悉,应该是他一听到就想哭的那种,可是现在他的大脑被酒精腐蚀,怎么想都想不出对方的名字。 白晚风惊魂未定地打量着周围。 黄毛捂着肩膀坐在地上,龇牙咧嘴地惨叫。他的同伴们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傻愣愣地站在旁边。 一个年轻男人握着他的手臂,站在他身旁。 虽然都是用手触碰到他的手臂,这个男人的动作却和黄毛他们截然不同,克制而有礼貌,不沾染一丝情|欲色彩。 他穿着剪裁合体的西装,身材被衬得越发挺拔修长,肩宽腰细,背直腿长。他只是站在这里,就透出一股淡然矜贵的气质。 第13章 看到他的脸的那一刻,白晚风脑海内忽然浮现出狄然在吃饭的时候说过的一句话。 “你以前看不见人,说明没经受过其他人的影响,你觉得帅的,就是人类刻在dna里的对帅的理解。” 可能,这就是,人类最本源的对“好看”的理解。 第6章 重逢 “你没受伤吧?”男人眼里含笑,上下打量他。 白晚风摇摇头。 年轻男人似乎确定他没受伤,放开了手,站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和他保持着安全的社交距离。 夜风把烟味和酒味送到白晚风身边。 白晚风打了个哆嗦,主动向他那边靠了靠,抓住他的手臂。 年轻男人看见了,却没有说什么,只是任他抓着自己的手臂,眼里的笑意越来越浓。 小混混们终于反应过来,凶神恶煞地问年轻男人:“你谁?打人干什么?知道你打的是谁吗?” “不知道,”年轻男人温温吞吞地说,“我只是来接我弟弟。” “弟弟?”黄毛捂着肩膀,一边吸气一边问白晚风,“这是你哥?” 这当然不是白初岚。 白晚风知道对方的意思,和年轻男人依偎得更紧了,拼命点头:“哥,你终于来了。” 温热的体温不断从对方身上传递到白晚风身上,暖融融的,安抚着紧绷的神经。 白晚风嗅了嗅。 男人身上有一种很好闻的味道。清幽澹静,普通人不一定闻得出来,他闻起来却很舒服。 好想抱起来仔细闻。 “对不起,公司的事有点多,”年轻男人摸摸他的头发,“我们先回去吧。” “嗯。” 白晚风黏在他身边,他走一步跟一步。酒精还在生效,他走路不稳,生怕男人步子迈得太大自己跟不上,又被拽回去。 年轻男人也很有耐心,反手扶着他,像在扶盲人过马路,一步能分三步走。 “少来,他刚刚明明说他在等朋友。”身后传来吐口水的声音,随后一股大力袭来,抓着白晚风的肩膀,把他和年轻男人分开,“我看你才有问题吧。就这么把人带走了?小弟弟,哥哥跟你说,人不能看外表,有的人穿得挺好的,肚子里一堆坏水。来,哥哥们陪你等你朋友。” 白晚风眼睁睁看着年轻男人的袖子从自己手里滑出去,急得一口气上不来,眼睛又红了。 年轻男人脸色微沉,很快重新握住他的手,安抚道:“没事,我在。” 他手按在耳边,说了什么,几个穿着黑衣的高大男子从旁边的路口跑出来,一人一拳,把几个小混混打趴在地上。 白晚风眨了一下眼,原本气势汹汹的小混混们已经爬都爬不起来了。 小混混们趴在地上,嗷嗷叫疼,恶狠狠地放狠话:“你有本事别跑,等哥几个伤养好了,一定让你好看。” “嗯,”年轻男人漫不经心地点点头,牵着白晚风的手,低声征询,“我们去旁边坐坐?” “好。” 白晚风回头望了惨兮兮的小混混们和高大威武的保镖们一眼,紧紧跟在他身边。 年轻男人走的步速仍旧缓慢,遇到障碍物还会提醒他绕开或者抬脚,简直把他当小孩子照看。 白晚风以前拿着盲杖出门,都没怎么享受过这么周全的照顾,也就奶油会这么仔细地提醒他。 现在他只是喝了酒走不好路,就有人这么体贴。 这个人未免也太好了吧。 路上行人往来。几个小学生追逐着跑过来。 年轻男人揽着他的肩避开疯疯闹闹的学生们,又回归到礼貌地扶着他的手臂的姿势:“小心,有人。” “谢谢,”白晚风看着他小心谨慎的样子,忍不住笑出来,“其实你不用这么小心,我能躲得开。” 年轻男人嘴上说着“好”,在遇到下一个垃圾桶的时候,还是把手挡在他和垃圾桶之间,保护他不撞上去。 路边有不少长椅。年轻男人把他带到这个广场最热闹的地方,扶着他在长椅坐下。 “你是和朋友一起来的?要我帮你联系他吗?” “不用了,我自己来。”白晚风摆摆手,拿出手机,找到狄然的号码,拨过去。 狄然庆幸地吁气:“可算找到你了。你不知道,我一出来哪都找不到你,电话也打不通,差点去附近商场的广播站发寻人启事了。” 他问清楚白晚风的位置,急匆匆地挂断电话,表示自己马上就来。 白晚风收起手机,郑重地对年轻男人说:“谢谢。” 年轻男人正注视着他。 事实上,从他打电话开始,年轻男人就一直安静地注视着他。 男人的眼神温柔缱绻,像是神秘深邃的深海,看的时间一久,就能让人溺死在里面。 他的眼神里有很多白晚风看不懂的情绪,对待亲密爱人的深情,对待宝物的珍惜,对待易碎品的小心,失而复得的喜悦,久别重逢的眷恋,独占珍宝的满足……全都混杂在一起。 像是汹涌的海浪将他淹没。 但偏偏,他的坐姿很端正,和白晚风保持着五十厘米的距离,给人一种疏离感。 白晚风咬咬下唇:“你为什么一直看着我?” 男人眼神闪烁,收敛眼里的情绪:“抱歉,让你觉得困扰了。” 第14章 他试探地问:“你知道我在看你?” 白晚风一时失语。 长眼睛的人都能看到他在看自己啊。 不然是在看他身后吗? 他回头看看背后,空荡荡黑漆漆的,连只鸟都没有。 难道是在看什么他看不到的东西? 白晚风忍不住抖了抖。 “冷吗?”年轻男人马上脱下西装外套,披在他肩上,“晚上降温了,多穿点。” 白晚风抓着西装外套,哭笑不得。 他也不好意思说,自己只是想到了一些恐怖片场景,只好先披着外套。 风一吹,是有点冷。 他拢紧男人的西装外套。 男人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衣服上也沾染着那股幽幽的香气。 白晚风低头闻了闻。 他的鼻尖在西服布料上轻轻扫过,脸上绽开笑容,脸颊沾染着浅浅的红色,柔嫩得像是初春的花瓣,轻轻掐一下就会渗出甜美的汁液。 “喜欢吗?”男人喉结滚动。 “喜欢,”白晚风实话实话,“很好闻的味道。清清甜甜的,有点凉,最重要的是不冲鼻。” 很像他在上辈子听说过的一种香水。那种香水是某个奢牌出的限量。他知道的时候,已经断货了。 林北辰曾经想高价从别人手里收。但他想,错过了就错过了吧,没必要夺人所好,以后总能找到其他适合的香水。 “送你。” 白晚风惶恐地抬头:“不用了。” 年轻男人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歉意道:“是我太自来熟了。我只是觉得,你很适合这一款香水。” 白晚风摇头:“我自己买就好。” 两个人坐在长椅上,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 “你和朋友一起来吃饭?”年轻男人问,“还喝酒了?” “嗯,”白晚风捂捂自己的脸,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脸看起来很红吗?其实我喝的不多。” “头晕吗?” “有一点,”白晚风诚实回答,“但是应该不影响走路。” 就是脑子转得很慢,很难集中精力思考。 “你没有受伤或者生病。”年轻男人用肯定语气说。 “没有。”虽然有点奇怪他怎么又把话题转到那群小混混身上去了,白晚风还是说,“你那群……保镖?没事吧?我记得他们手上有刀,小心别被暗算了。” “不用担心他们,在他们面前,那群人刀都拿不起来。”年轻男人淡淡道,“你没受伤就行。” “我没事。”白晚风嘴里蔓延开一丝甜味。 他无意识地往年轻男人那边坐了一点,问:“你呢?你来这里,是找朋友吗?” 他忽然坐直身体,不安地说:“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你朋友还在等你。” “不,我一个人。”年轻男人凝视着他,微笑摇头,“我只是路过,恰好遇到你。” “不要有心理负担,没有人在等我,我可以一直陪你到你朋友到来。” “嗯,”白晚风笑弯眼睛,“谢谢。” 两个人随意聊了些话题。 白晚风发现,这个好心人好像很喜欢钢琴,总是把话题往钢琴上引。 白晚风如坐针毡,又不好扫对方的兴,只能委婉地说:“抱歉,我对钢琴不是很了解,你喜欢歌剧吗?我们聊聊这个吧。” “你不了解钢琴?”年轻男人眯起眼,语调上扬,有点惊讶。 “嗯,”白晚风说,“我没什么音乐天赋,从小音乐考试就不及格,你说这些我也不懂。” 年轻男人审视着他的表情,半晌,说:“好。” 白晚风终于松了口气。 聊了十分钟,年轻男人谈吐优雅,讲话风趣幽默,而且好像世界上另一个他,喜欢的东西都是他喜欢的。 白晚风只和他聊了这么几分钟,就有相见恨晚的感觉。 狄然气喘吁吁地跑过来的时候,他还意犹未尽。 “终于找到你了。”狄然一屁股在白晚风旁边坐下,抱着他的肩,呜呜假哭,“我找你找得好苦啊——” 年轻男人目光一凛,推开他的手,自己揽住白晚风的肩膀。 “???” 狄然瞪着年轻男人,刚想质问,白晚风就主动给他介绍:“狄然,就是他刚刚帮我把那群人赶跑。” “哦哦你好。”狄然整整衣服,露出公式化的笑容,“我是小白的朋友,感谢你帮我照顾他。” 年轻男人瞟了他一眼,缓缓松开白晚风的肩,握住他的手:“不用谢。” 两个人双手交握的时候,都目光一紧,手在暗中用力,指节泛起青白色。 眼神碰撞在一起,在夜空中炸开无数火花。 白晚风对一切一无所知,还在和年轻男人道别:“很感谢您。可以给我您的联系方式吗?我会给您送些礼物,作为报答。” 年轻男人和狄然的手飞快分开。 年轻男人手伸进胸口衣兜,拿出一张名片,递出一半,又收回去,说:“我念,你来记吧。” 白晚风拿出手机,做好准备:“好。” “我叫林北辰。”年轻男人唇角微扬,眼里漾着深深的依恋和珍爱。 第7章 父母 白晚风手里的手机“吧嗒”一声掉到地上。 身体好像不再属于自己,根本无法做出任何动作,喉咙被堵住,一个音都发不出来。 第15章 温热的液体涌上眼眶,眼前的一切都变成模糊的色块。 “你怎么了?”林北辰身体前倾,凝重地问。 “没什么。”白晚风抽走他手里的名片,起身深深鞠了一躬,拉着狄然随便找了一个方向跑走。 林北辰的手臂维持着悬在空中,去抓住什么的动作。 半晌,那个纤细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人群里,他才缓缓放下手臂。 林北辰凝视着躺在长椅上的外套。那里还遗留着刚刚离开的人的体温。 他拾起外套,摸了摸靠内一侧的温度,垂下眼睑,把外套挂在手臂上,向停车场走去。 白晚风拽着狄然闷头跑了一百米,跑不动了,扶着旁边的电灯柱子喘气。 “怎么了?你跑那么急?”狄然急得团团转,“林北辰对你做什么了?” “没有。”白晚风攥紧那张名片,看着蛛网状的裂痕在上面蔓延,擦掉眼泪,“我就是,现在不想见他。” “我懂我懂,毕竟你鸽了和他的晚饭出来吃烧烤。”狄然连连点头,“没事啊,不急,我看他也不是那么不讲理的人,应该不会怪你。你看他都陪你坐了那么久了,也没生气,你好好和他说,他能理解。” 是啊,林北辰都和他坐了那么久了,他都没认出来。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解围方式,熟悉的爱好。 他们连第一次认识的方式都和上一次一样。 他拍拍自己的脑袋。 都怪今天喝了酒,听声音的时候没反应过来他是谁。 他上辈子又没见过林北辰的脸,光看脸认不出来。 没想到他躲着不和林北辰见面,还是在这里遇到了。 狄然不停在旁边安慰他:“没事的没事的,你就和他说,你现在状态不好,不能接这个工作。反正合同也没签,不算违约。” “嗯。”白晚风抱着路灯靠了会儿,情绪恢复平静。 他把揉成废纸的名片塞进兜里:“我们回去吧。” 一路上,狄然一直在说笑话逗他,白晚风只是勉强笑笑。 他想,最多道一次谢,他就和林北辰再不联系。 反正他现在不弹钢琴了,和林北辰没有交集。 他把这句话在心里重复多遍,直到想到“林北辰”三个字的时候,心脏不会再一抽一抽地疼。 酒也醒得差不多了。他看着车窗外的夜景,漫无目的地想着:林北辰生气了吗?刚刚那些愉快的谈话,是不是出于涵养,林北辰早就生气了? 他故意骗对方,说自己摔伤了不能赴约,实际上跑到外面吃烧烤,换了谁,都要生气吧。 他忍不住笑起来,苦涩在嘴里蔓延。 可是林北辰没有。不仅没有生气,还好心地把他救下来,陪着他等狄然找过来,看他冷了把衣服借给他披,发现他喜欢那种香水脱口而出说要送给他。 他敢肯定,林北辰一定早就认出他了,不然不会刻意聊钢琴。 所以,为什么呢? 为什么林北辰发现他撒谎,好像一点也不生气? 白晚风摸着胸口,总觉得那里空落落的,好像缺了一块。 狄然把白晚风送到门口,看着他走进门,才挥手离去。 客厅的灯是开的,沙发上坐着几个人影。 白晚风一边换鞋一边问:“张姨,现在还没休息?” 客厅上的人看向他,尖细的声音酸溜溜的:“张姨?” 白晚风顿住动作,抬头看向沙发上的人。 他进门的时候没仔细看,只看到沙发上坐着个女性,就以为是张姨。 现在再看,这分明不是张姨,而是一个穿着华贵的中年女子。 她的对面还坐着一个中年男子,同样衣着昂贵,沉着脸,眼里隐隐有怒气。 张姨拘束地站在旁边,攥着围裙裙边:“小白先生,白老先生和夫人来了。” 白晚风抿紧嘴角,飞快地换好鞋,走向他们:“你们怎么来了?” “怎么,我儿子的家,我不能来吗?”白夫人尖声问。 “你们没提前说。”白晚风在单独的小沙发坐下。 “我来我自己儿子的家,还要提前预约,”白夫人捧着心口,“这要是说出去,多少人笑话。”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们来的时候我可能不在家。怕你们等的着急。”白晚风脸色一直绷得紧紧的。 张姨端了杯热水给他。 “你还知道我们等得着急。我问你,你这么晚去哪了?”白夫人拍桌,“电话也不接,人也不知道去哪了。要不是李丰找到我们那,我们还不知道你闯这么大的祸。” 白晚风握紧水杯,指节泛白:“我和李丰说了,我不接这个工作。” “你怎么和他说的?”白夫人问。 “我说我摔伤了。” 白夫人冷笑:“那你摔伤了吗?” 白晚风牙齿咬得紧紧的,挤出两个字:“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去?”白夫人怒吼。 “我不想去,”白晚风说,“我不想弹钢琴,更不想给林北辰弹。” 啪。 茶几上的茶杯被打翻在地,茶水在地毯上洇开一片深色。 这次是白老先生拍的桌子。 “为什么不弹?”他厉声问。 “我不想弹,以后也不弹了。”白晚风呼吸急促,尾音颤抖,“我想去做别的。” 第16章 他努力维持着声音的冷静,不让自己暴露软弱。 “晚风,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白夫人叹了口气,放柔语调,“你最近弹得没以前好了。我和你爸去问过几个钢琴界的前辈,他们都说你有能力,只是心态不好,只要你慢慢调整,一定能达到以前的水准。你不要自我放弃,好不好?” “不是这个问题,”白晚风说,“我想好了,我不想做这行了。” 白夫人脸色骤变,声音比最开始还要尖锐:“你凭什么不弹了?” “我看你是越来越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白夫人捂着胸口,连连叫疼,“我们花那么多钱找老师教你弹琴,花那么多时间陪你练琴,你说不弹就不弹了。眼睛治好了也不和我们说,你是不是没把我们当爸妈?” 白晚风咬紧下唇。 “你这样对得起我们吗?你是不是非要气死我们?” 白晚风的手不住地颤抖,水杯里的水都洒在腿上。 他愣了好几秒,才迟钝地把水杯放到茶几上:“不是。” “那你是想干什么?” “汪!” 一声狗叫划破天际。 一道奶油色的身影从二楼冲下,扑到白夫人身上,对她龇出两排利齿。 白晚风失声叫出来:“奶油!” 白夫人花容失色,指着狗尖叫:“有狗!” 奶油伏在中年女人的身上,嘴里呼出热气,不停发出呜呜的威胁声,尖利的狗牙在灯光下反射着冷冽的光。 它一向温顺的双眼冒着凶光,仿佛森林里残忍猎杀弱小动物的猛兽。 白夫人被吓呆了,过了几秒才哭着说:“老公,你看这条狗,它吼我!” 白老先生恨铁不成钢地说:“一只狗,你怕什么?” 他重重哼了一声,走到狗面前,揪着狗耳朵,想把它拎下去。 奶油反应很快,转头就是一口。 白老先生勃然大怒:“小畜生,我还收拾不了你?” 一人一狗当场扭打起来,狗叫声、女人的哭声、男人的怒骂声、水杯掉到地上的声音,都混在一起。 白晚风看到中年男人用水杯砸狗头,扑上去抱住狗,抓起另一只水杯泼过去:“奶油!” 白老先生被泼了一身的水,气得七窍生烟:“你还护着这个小畜生?” 白夫人痛心疾首地说:“我们养你这么多年,花了这么多心血,在你心里还比不上这只狗?” “不是……”白晚风看着白老先生身上的水渍,脸色苍白,嘴唇颤抖。 “还说不是?你刚刚是不是想拿水杯砸死我?” 白晚风抱着狗,听着白老先生和白夫人的呵斥,和狗一起发抖。 奶油和他们对着叫。 呵斥的语句越来越过火,白晚风的双眼也越来越黯淡。 终于,他舔舔干裂的嘴唇,开口了。 “你们没有。”他的眼里有着流浪小狗的孤寂和冷漠,“你们没有嘴上说的这么在乎我。” 狗发出低低的呜咽。他轻轻拍着狗的背,说:“是我听到老师的琴声,告诉你们我想学,你们才让我学的。你们最开始根本不想我弹琴,是老师免费教我,我偷偷跟着他学。反正你们也不在乎我,我在不在家你们都不知道。后来老师告诉你们,我有天赋,干得好了以后也能赚钱,你们才给我买了钢琴。” “你们也没有陪我练过琴。你们去公司的去公司,逛街的逛街,根本没有人陪过我。只有我晚上弹琴吵到你们睡觉的时候,你们才会来骂我一句。” “在我得奖之前,你们都没有正眼看过我。在那之前你们根本不承认我的存在。” “就是因为你们,我才弹得越来越差。” 他越到后面,声音越嘶哑,最后把脸深深埋进狗毛里。 “你现在怪起我们了?合着弹得好的时候,都是你自己的功劳。现在弹不好了,就是我们的错?”白夫人愣了半晌,指着他的鼻子骂,“我真是后悔生了你这个孩子。” “什么都怪别人,你活该弹不好。人家弹不好,找问题,努力练习。你呢?跑出去吃喝玩乐。” “弹得越来越差,还眼高手低,看不上李丰给你接的工作说不干就不干,给人家添了多少麻烦。你是不是嫌李丰给你找到工作钱少?你也不看看你现在的水平,你配得上那么高的价格吗?” “我不是眼高手低,我只是不想给林北辰弹。”白晚风反驳。 白夫人嗤笑一声:“是啊,人家林北辰给的工作,你都看不上,要不是你说我还真不敢相信。林北辰是什么人,他要请什么样的人请不到,能看上你?” “你说你不想弹钢琴了,那你说说,你除了弹钢琴还能干什么?你一个瞎——不对,现在不是了。你一个瞎了十几年的人,能干什么?” 白晚风低垂着头,不语。 “你把头抬起来,听我说话。我今天非要教训教训你。” 门铃声忽然响起,打破屋内的剑拔弩张。 张姨战战兢兢地打开房门,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走了进来。 他长得很斯文,手里拿着一只盒子,进门之后,诧异地看着客厅内的人。 但他还是公事公办地说:“白老师您好,我是林先生的秘书,你给我叫我小程。林先生说,很抱歉晚上给您留下了不好的回忆,这是他给您的赔礼。” 第17章 第8章 礼物 林先生……林北辰。 “林先生?哪位林先生?”白夫人惊疑不定地问。 程秘书没有回答她,而是把礼物盒交给张姨,自己先把白晚风扶起来:“您没事吧?” “没事。”白晚风擦掉脸上的狗毛,整理自己的衣服,“谢谢。” 他脸和眼睛都红红的,但并不露怯。 “如果遇到什么困难,可以试着和我说。”程秘书看了白夫人一眼,低声说。 “不用。”白晚风摇摇头,“不麻烦你。” “不用客气。”程秘书温和地说,“林先生很关心您。他叫我来,就是和您说,晚饭去不去不重要,身体比较重要。” 他目光扫过沙发上的白老先生和白太太,语气加重:“您今天晚上不愿意赴约,一定有自己的原因,林先生不会勉强,如果有人因此对您苛责,他也很乐于帮您解决问题。” 他说“解决问题”的时候,一字一顿的,像在威胁。 “你说的林先生不会是北斗集团的……”白夫人眼睛逐渐瞪圆,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程秘书唇角扬起完美的弧度:“对。” 白夫人急急忙忙整理衣冠:“这点事怎么能让你专门跑一趟。程秘书,今天是我们家晚风不懂事,我替他给林先生道个歉,改天让他专门给林先生赔罪。他年纪小,做事冲动,希望林先生不要怪他,合作的事……” “合作的事可以继续商量。”程秘书和煦地说,“林先生还说,如果白老师有什么条件,无论是报仇、见面频率、环境,还是钢琴的品牌,尽管提。他很喜欢林先生的演奏,希望您能以最舒服的状态进行表演。” 程秘书意味深长地说:“合作的这段时间里,林先生不希望在白老师身上看到任何伤痕,无论是身体的还是情绪的。几位是白老师的家人,一定要照顾好他。” 话是对着白夫人等人说的。 白夫人连连答应。 程秘书说完,转身准备离开。 白晚风拽住他,把礼物盒塞进他手里,低声说:“替我谢谢林先生。但是,我现在状态很差,没办法接下这个工作。礼物你带回去,还给他吧。” 程秘书的笑容僵在嘴角。 白晚风态度坚决:“很感谢林先生对我的肯定,可是我真的没办法答应。” 程秘书在短暂的惊愕后,很快恢复往日的淡定:“没关系,您先收着吧。但是,合作的事,我做不了主,需要您自己和林先生说。” 说完,他扬长而去。 白晚风怔怔地看着他的身影远去。 他低头看看手里的礼物盒。礼物盒包装精致,一看就知道里面的东西价值不菲。 胸口暖暖的,又隐隐绞痛,甜蜜和酸楚两种情绪交替在心里生长。 如果不是林北辰,是其他任何人,他一定会很感激。 可惜是林北辰。 客厅内的气氛欢快了许多。 白夫人一改刚刚的刻薄,亲昵地和他说:“你怎么不早说,你和林先生见过了?你看,林先生都对你这么满意,你更不能放弃了。” 白晚风嘴唇翕动:“可是我不准备给他弹琴了。” 白夫人一愣,拔高嗓音:“你说什么?” “我不准备给他弹。”白晚风坚定地说。 “为什么?” “因为弹不好。我以后都不想弹了,不可能因为他破例。” “啊?”白老先生眯起眼,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 “你说说你,林先生都不计较你今天爽约,你还闹脾气,”白夫人痛心地说,“我真是不明白你在想什么。” 白晚风小声嘀咕:“就是不想给他弹。” “你不想弹也要给他弹!” 金毛狗又开始龇牙咧嘴,呜呜地示威。 白夫人的火又上来了,她怕弄伤白晚风,惹怒林北辰,就拿狗开刀。 她一边拿拖鞋打狗,一边指桑骂槐:“白眼狼,凶什么凶。” 白晚风抱住狗,低头不语。 好在没多久,白初岚就来了。 白家父母对于这个优秀的长子一向关爱有加,看到他,神态都温和了不少。 白初岚提着零食袋子从门口走进来,看着客厅内的几个人,微微一怔。 白老先生没好气地说:“初岚,你来得正好。你劝劝你弟。还有这只狗,把这个畜生给我抓起来。” “爸,妈。”白初岚恢复冷淡的神色,把袋子放到白晚风座位边,挽起袖子,去抓狗的后颈。 没想到奶油杀疯了,不管来的是谁,上去就是一口。 “奶油。”白晚风及时叫停。 奶油放过白初岚,扑到白晚风身边,站在沙发上耀武扬威。 白晚风无奈地挤出一个笑笑,紧紧抱住它。 白夫人看到他还笑,又捂住胸口,向白初岚告状:“初岚,你看看你弟弟。这些年,他不在家里住,到底都跟外面的人学了什么?还教狗咬人?” 白晚风不笑了:“奶油不咬人。它是工作犬,脾气很好。” “这还叫脾气好?”白夫人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泪水涟涟地说,“初岚,你可想想办法。” “爸,妈,你们先回去休息吧。”白初岚看了白晚风一眼,波澜不惊地说,“时间不早了,你们身体撑不住。” 第18章 “这怎么能行,你弟的事还没商量完。” “我来和他说。”白初岚不紧不慢地说,“弟弟平常和我比较亲。有些话他不好和你们说,可以和我说。我来劝他吧。” “你可一定要劝劝他。弹了这么多年,忽然说不弹了,是怎么回事?那可是林北辰啊,一点多余的要求都没有,只是想听他弹琴,多好的工作啊。他就是不接受。”白夫人抓着他的手,“只能靠你了,你弟可不能这么完了。” 白老先生只是重重哼了一声。 白初岚将他们送出大门,再折回来。 白晚风正抱着狗,给狗喂解冻过的狗罐头。 是牛肉的,牛肉粒能看得到,狗吧唧吧唧舔得可香了。 “你今天没和李丰出去。”白初岚在他对面坐下,“他打电话到我这里找你了。” “我和他说了不想去,他非要来找我。”白晚风抱着膝盖缩在沙发上,“我不想接这个工作。” “不接就不接。”白初岚淡淡道。 白晚风终于露出笑容。 从小到大他都知道,哥哥对自己最好。 白初岚寡言少语,他最开始很怕白初岚。但是每当他因为看不见摔倒或者撞到哪里的时候,都是白初岚第一个冲到他身边把他抱起来。 他小的时候总是和白初岚待在一起,他听音乐,白初岚就坐在他旁边看书。 两个人都不说话,但是他听着书页翻动的声音,就知道白初岚在旁边。 很心安。 “哥,”他坐到白初岚身边,靠着他的肩膀,“我不想弹琴了。” 白初岚平静地说:“好。” “我不是眼高手低,看不上李丰给我接的工作。也不是自暴自弃,觉得自己不行。我就是不喜欢了。” “嗯。” “就算是林北辰找我弹,我也不想接受。” “好。” “林北辰提的条件很诱人,他对我也很好,如果是以前我一定会接受,可是现在……” 他一想到上辈子和林北辰发生的那些事,就心口刺痛。 “无所谓。”白初岚说,“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轻飘飘地就这么带过来了。 “我……”白晚风轻松了一点,踌躇地说,“我还没想好接下来干什么。我想多尝试几种。” 白初岚拿出手机,问:“要多少?” 白晚风:? “零花钱。”白初岚说,“你还没找到做什么,我先每个月给你发零花钱。” “我有存款。”白晚风拒绝。 “嗯。”白初岚低头按了几下屏幕。 白晚风的手机亮起,上面显示“朋友已向你转账”。 他抬头,白初岚淡然地看着他:“收了。” 白晚风dj接收,5万到账。 “先转这么多,今天额度到了。”白初岚收起手机,“其他的以后再说。或者你直接刷我的卡。” 白晚风嘴角止不住上扬,抱住白初岚,亲昵地说:“谢谢哥。” 白初岚冷淡的脸上也浮现出一丝笑容,握住他的手臂:“爸妈那边我去说。你不用管。” 两个人正在相视而笑,一个毛茸茸的脑袋突然插到中间,满嘴牛肉味地冲白初岚叫:“汪汪汪。” “奶油,不要乱叫。”白晚风拨开它的脑袋。 奶油委屈地耷拉下嘴角,往他怀里拱。 “这是我哥,不是坏人。”白晚风捏住狗嘴,“不能乱叫,明白了吗?” 奶油眼角和嘴角都耷拉着,尾巴也有气无力地垂着:“汪。” “它觉得你冷落他了。”白初岚说,“你摸摸他。” 白晚风看看无精打采的狗,再看看他,半信半疑:“你怎么知道?” “经验。” 白晚风试探性地揉揉狗头,温声安慰它:“我没有生你的气。我知道你怕别人和我挨得太近,会伤害到我,但是那是我哥哥,他不会伤到我。你是一只尽职的狗,做得很好。” 奶油好像听得懂他的话,眼睛亮起,尾巴摇得起劲,一个劲往上蹦。 “别舔我……”白晚风捂着脸,躲避狗舌头的袭击,“狗毛进我嘴里了!” 白初岚嘴角扬起浅浅的弧度,温柔地看着打闹的人和狗。 他叫张姨把玩疯了的狗带走,帮白晚风捡走身上的狗毛:“你现在眼睛完全好了?” “嗯!”白晚风眨眨眼,乌黑的眼睛里像落着星星,闪闪发光。 “是哪里找的医生?” 白晚风眼神游移:“国外一个……” 好在白初岚没有多问:“治好了就行。暂时没出问题吧?” “没有。”白晚风说,“我身体很好。” “好到可以吃烧烤喝酒。” 白晚风觉得在白初岚面前,自己好像就是透明的:“你怎么知道……” 白初岚眼底染上一层促狭,他狡黠地说:“闻到的。你身上有酒味和烧烤的味道。” 白晚风抬起袖子,闻了闻:“我马上洗澡。” “不难闻。”白初岚说,“再坐着说会话吧。” 白初岚把零食递到他手里:“关门前特意叫人买的。” 水果冻干。白晚风很喜欢吃这个。 尤其是草莓的,酸酸甜甜,特别好吃。 白初岚下班的时候,店早都关门了,只能提早叫其他人准备。 第19章 白晚风拆开包装,拿了颗草莓冻干,咬下草莓那个小尖尖。 “好吃吗?” “好吃。” 甜甜的,能让人把今天发生的不快都忘掉。 “我今天才和许琉联系过。他说他老师对你的病很有兴趣,说不定能帮你找到治疗方法。” “许医生?” 许琉和白初岚是初中同学,两个人一直有联系。白晚风很早就知道他了,只是因为自己不方便出门,再加上性格比较腼腆,和他基本没说过话。 “你记得他?”白初岚问,“我还以为你不知道他是谁。” “你……之前提过。”白晚风脑子飞速运转。 “应该是的。”白初岚没太在意,“没想到你自己先找到方法了。” “许医生最近会回国吗?”白晚风问。 “不清楚。怎么,你想见他吗?” “嗯。” 毕竟,上辈子,他的眼睛就是许琉治好的。这辈子虽然眼睛自己痊愈了,白晚风还是想谢谢他。 白初岚思考片刻:“也好。你小的时候,他就挺喜欢你的,现在认识一下也不错。” “我小的时候,他挺喜欢我的?”白晚风疑问。 “每次来我们家的时候,总是盯着你看,还站在琴房门口偷听你弹琴,把你吓得以为有拐卖犯想拐卖你,”白初岚难得表现出烦躁,“烦死了。” “我都不知道,”白晚风莞尔,“那等他回来了,我们找时间一起吃饭。” 两个人又聊了一会,白晚风看时间不早,催白初岚回家。 白初岚站在门口,依依不舍:“我以后会经常来看你。” “知道了,你先回去吧。太晚了容易出事。” 白晚风把白初岚送走,喊张姨出来,收拾客厅。 客厅被白老先生和白夫人弄得一团糟。可怜张姨了,这么晚还要收拾房间。 白晚风不好意思让她在休息时间做这些,也帮着整理沙发,吓得张姨连声喊停。 “您去休息吧,我收拾就行。”张姨说,“您大病初愈,不能干这些重活。” 白晚风拗不过她,只好先去洗澡。 他给浴缸放好水,慢慢把自己泡进去。 水温正好,酥得人骨头都要化了。 白晚风舒服地蜷起脚趾,望着墙壁发呆。 白初岚走了,那些被压抑的情绪在温水的浸泡中再次涌现。 白夫人的话回响在他脑内。 “什么都怪别人,你活该弹不好。人家弹不好,找问题,努力练习。你呢?跑出去吃喝玩乐。” “弹得越来越差,还眼高手低,你也不看看你现在的水平,你配得上那么高的价格吗?” “你是不是不把我们当爸妈?” 他呆呆地望着对面的墙壁。 也许,白夫人说的都是对的。 他确实没把他们当父母。 他五岁的时候就因病失明,从那个时候起,他就成了家里的透明人。 家里不止他一个孩子,哥哥又那么优秀。既然已经有一个优秀的孩子了,为什么还要花时间在这个残疾的孩子身上呢? 他虽然住在白家,但其实,家里的大部分都忘了他的存在,只有招保姆的时候会想起来,还要招个人专门照顾这个小瞎子。 十八年,他都是家里的隐形人,除了哥哥,没人记得他的存在。 直到他得奖,父母才终于注意到他,开始围着他夸赞,给他买新衣服和好吃的。 白晚风最开始很高兴,他终于能听到爸爸妈妈的夸奖了。就算他因为看不见,弄倒了什么东西,父母也不会骂他,而是会问他有没有弄疼。 那是他最得意的时候。 可是又一次,他听到父母和李丰的对话,才知道,父母的“爱”,只是因为他出名,能赚钱,说出去有面子。 如果他失去这些,他就不再是他们的孩子。 从那天起,白晚风发现自己弹不好钢琴了。 原本纯粹享受的练琴过程变成折磨,每次弹琴都有人在他耳边说:好好弹,如果弹不好,你就会失去爱你的人。你什么都做不好,怎么值得他们爱你。 浴缸里水的热气熏得他眼睛疼,一揉就湿湿的。 白夫人说得没错,是他自己的问题。他怎么也跨不过这个坎。 就算搬出来住,一遍又一遍练习,也无济于事。 上辈子,他是遇到林北辰,在给林北辰弹琴的时候逐渐找回以前的感觉。 林北辰喜欢听他弹琴,他也喜欢给林北辰弹琴。 只有给林北辰弹琴,他才能完全放松下来,不用担心对方会不会因为他的失误而大发雷霆。 至于这辈子…… 他和林北辰没有未来,和钢琴应该也是这样吧。 白晚风往脸上泼水,搓洗发疼的眼角。 他真的不想弹钢琴了吗? 白晚风把皮肤泡得都起皱了,才走出浴室。 张姨上来敲门:“白先生,您睡了吗?那个礼物该怎么处理?” 差点忘了,林北辰刚刚托人给他带了礼物,他还没看。 白晚风犹豫片刻,还是叫张姨把礼物拿了上来。 第9章 通话 礼物盒的角落里有个奢牌logo。 白晚风看到logo的时候,就隐隐猜到里面是什么,打开之后果然没错。 第20章 是一瓶香水。 水滴形的香水瓶盛装着淡蓝色的液体,像是破晓时泛白的天幕。瓶身设计简洁流畅,香水颜色清澈淡雅,光看外表,就能让人想象出香味的幽淡。 和晚上林北辰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看名字,就是他上辈子错过的那种。 这瓶是全新的,应该不是林北辰晚上用的那瓶。 他鬼使神差地拧开盖子,往手腕上喷了一点,凑到鼻下轻轻嗅闻。 清幽的香气扑面而来,好像有人拿着一朵清丽的兰花在他鼻尖扫来扫去,只是闻了几秒钟,疲倦和焦虑就一扫而空。 白晚风惬意地眯起眼,脚趾头舒服地蜷缩起来。 但他一想起来这是谁送的,马上又坐直身体。 “这香味真好闻。”张姨夸赞,“淡是淡了一点,但适合你。” “嗯。”白晚风淡淡道。 可惜一想起来是谁送的,他就觉得这种味道泛着腥味。 他把香水放好,拿起盒子里的名片。 和白晚风手里的那张不同,这张上用盲文注明了姓名和联系方式,最下面有一句,“做个好梦”。 白晚风用手指触摸上面的文字。 熟悉的凸起唤回许多深埋在心底的回忆。他及时收手,避免自己陷入那种情绪里。 “林先生这礼物送得贵重,”张姨问,“我收起来?” “我自己收吧。”白晚风长长的睫毛耷拉下来,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 他把盒子盖好,抱着盒子回到卧室。 晚上发生了很多事,他本来已经身心疲惫了,倒床就想睡觉。 香水的味道淡而持久,萦绕在他鼻端,经久不散。他在床上翻来覆去,一闭上眼就想起林北辰的脸。 不行,还有事没解决。 他倏地从床上坐起来,揪自己的发尖,发出苦恼的长叹。 为什么林北辰的长相这么让人印象深刻。 他本来觉得现在太晚,想第二天解决林北辰的事。 他打开床头灯,从抽屉里翻出礼物盒,轻手轻脚地拿起那张名片。 上面清楚地写着林北辰的联系方式。 他捏紧名片。 现在林北辰应该还没睡。 他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正式地告诉林北辰,他现在没办法弹钢琴,不得不拒绝邀请。 一方面,这辈子的林北辰毕竟还没对他做什么,他不能把气撒到无关的人身上;另一方面,他怕林北辰那边误会他的意思,还纠缠他。 他深呼吸三下,手指颤颤悠悠地按在拨号键上。 等待接听的时候,他的心一直在嗓子眼蹦跶,一边牙齿打颤,一边背上冒汗,身上冰火两重天。 要不然……还是明天打吧。要是林北辰睡着又被他吵醒,对话肯定进行不下去。 响铃三声没人接就挂电话。 可惜林北辰没给他这个机会。响铃响了一声,就被人接起,熟悉的男声响起:“喂?” “林先生,您好。我是白晚风。”白晚风用一只手按住胸口,竭力用镇定的语调说,“很抱歉这么晚打扰您。” “不晚,”林北辰的声音温温和和的,却有种让人不敢反抗的气势,“东西收到了?” 白晚风没想到他会问这个,连忙说:“收到了。” “喜欢吗?”林北辰声音里带着淡淡的笑意。 “……不太喜欢。”白晚风抿唇。 主要是因为是你送的。 “不喜欢?”林北辰惊讶,“可是你晚上说喜欢这种味道。” “可能是因为我那个时候喝了酒,嗅觉不太灵敏。我其实不喜欢。” 林北辰的声音隐隐有些失落:“这样。” “这不重要,”白晚风说,“林先生,我打电话是想说,很感谢您的好意,但是以我现在的状态,没办法给您弹琴,请您找其他人吧。还有香水,我也不能收,我给您送回去吧。” 他一口气说完,中间不敢换气,生怕自己停下来,就没勇气把话说完了。 说完之后,白晚风屏住呼吸。 电话对面很安静,半晌,林北辰问:“香水你用了吗?” “用了一点。” “你用过了,还想还给我?”林北辰似乎觉得很困惑。 白晚风“啊”了一声,脸腾地热起来。 “对不起,我没想到这一点,那香水我留着吧。我再买瓶新的还给您?不,我把这瓶买下来。” 他絮絮叨叨说了好几句,林北辰只沉稳地回答了一句:“不用。” “没有弄清你的喜好,是我的疏忽。我本意是觉得这个东西不适合自己,留着也没用,不如送给适合的人,恰巧晚上吓到你了,我想道个歉。香水已经送给你了,就由你自己处理吧。” “道什么歉。”白晚风嘟囔。 “今晚,你知道我是谁的时候,突然惊慌地跑了。我想,也许是你经纪人说了什么,让你误以为我很在意你晚上的失约。其实我没有生气,你有事来不了,我们可以再约时间。只是你经纪人说,你摔伤了,我问他你伤到哪,他支支吾吾,我怕你伤得很严重,说话的语气重了一点。” 林北辰顿了顿,说:“我不打算换其他的钢琴师。如果你现在状态不好,我可以等你状态好起来。” 白晚风曲起双腿,抱着小腿坐在,下巴搭在膝盖上:“我可能好不起来了。” 第21章 他说话的声音很轻,飘飘渺渺的。 林北辰的反应却很激烈:“怎么了?是因为家里的事,没办法恢复状态吗?这个你放心,我可以帮你解决。公司那边的事也一样,如果你同意的话,我可以帮你支付解约费用,这样你就自由了。” 白晚风听得一愣一愣的。 他无意识地勾起嘴角:“你为什么要做这些?” 林北辰沉默片刻,说:“我想听你弹琴。” “为什么是我?我现在已经弹不好了。”白晚风看着自己的手指,“我现在,连最简单的致爱丽丝都弹不好。随便一个学过几年钢琴的人,都比我强。” 泪水涌上眼眶,滴滴答答地落到膝盖上。 他自嘲说:“我就是个钢琴废物。” “你不是。”林北辰坚定地说,“你弹得很好。我只要一听到你的琴声,就能平静下来。不要管其他人说的,我很喜欢你的音乐,所以,可以弹给我听吗?” “你不喜欢,”白晚风说,“你只是假装很喜欢。” 不然你上辈子也不会做那些事。 听筒里寂静无声。 白晚风深呼吸,擦掉泪水,平静地说:“林先生,我要说的就是这些。我现在一看到钢琴,就浑身冒冷汗,所以很抱歉,我不能弹琴。请你找其他人吧。” 林北辰沉声说:“我也很抱歉。我只想听你弹琴,不可能找别人。” “我弹不——” “我可以等。我可以一直等下去,直到你愿意弹的那一天。” 第10章 协议 “等我……”白晚风怔愣片刻,忍不住笑出声。 “我只想听你弹钢琴,其他人都不行。如果你现在弹不了,我就等。”林北辰重复了一遍,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我不会找其他人。永远都不可能。” “你现在不想签合同,可以先不签。但我想让你知道,我真的很喜欢你弹的钢琴,无论你弹成什么样子,无论你弹什么曲子,只要是你弹的,我就喜欢。” 白晚风眼前又雾蒙蒙的一片。 “先这样吧。早点睡觉,做个好梦。”林北辰温柔地说。 白晚风没回答他,径直挂断电话。 一晚上,白晚风在床上辗转反侧。 他只要一闭上眼,脑海里就会浮现出林北辰的样子,以及他的声音。 好不容易睡着了,梦里也是林北辰。 一片漆黑之中,他的手被缚在身前。 一双手臂从背后环住他,扣紧他的腰身,抚摸他的手背。 滚烫的胸膛贴着他的后背,温热的吐息喷洒在耳侧,到处都湿漉漉的。 然后,这个人把他抱到冰冷的座椅上,把他的手放到琴键上,用恶魔般的语调说:“给我弹琴。” 白晚风在睡梦里打了个哆嗦。 做梦都要弹琴也太惨了点。 白晚风睡到上午十点才起床。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眼睛肿了,下面是一片青黑。 都怪林北辰,害他做了一晚上噩梦。 狄然一大清早就给他打了电话,发现他没接,直接发了大段消息。 大意是说,他找圈内人好好打听了一下,确定刘导那边是有个大项目要开机,感谢他的提醒。由于这个项目之前一直呈保密状态,对方还疑惑他怎么提前知道的。 白晚风笑了笑,对狄然发去鼓励的讯息。 阳光暖融融的,白晚风坐在花园里,看奶油在草地上快乐地疯跑,忽然想起来,该带狗去洗澡了。 奶油的嘴巴有种奇奇怪怪的狗味。 他想好之后,马上开始找附近的宠物店,还真让他找到一家有时间的。 白晚风预约好时间,睡完午觉,牵着狗出门。 奶油还不知道自己要面对什么,沉浸在肆意奔跑的快乐中。 自从发现白晚风不再需要他带路,它就不再控制步速,要不是有绳子牵着,能跑成一道残影。 白晚风因为眼睛的原因,很少锻炼,跟着跑了五分钟就气喘吁吁,和奶油商量:“慢点走好不好?” 奶油好像能听懂他的话,放慢步速,慢悠悠地走在他身边。 “乖狗狗。”白晚风摸摸狗头。 临近宠物店,奶油忽然频频回头,拽着白晚风往回走。 白晚风抓紧牵引绳:“不可以,你需要洗澡。” 奶油发出类似于哭声的哀嚎,瑟瑟发抖。 “打架的时候一点不怕,居然怕洗澡?”白晚风戳戳他的额头。 奶油开始抱着他的腿撒娇。 白晚风不为所动,直接敲门找宠物店的工作人员帮忙。 奶油看着花臂彪形大汉,怂了。 花臂大汉是宠物店的店主,人长得凶悍威武,对待猫猫狗狗却很细心。 他把奶油抱进店内:“稍等一下,前面还有一只狗要洗,洗完就是你们家的狗。你们先坐一会吧。” “好。” 店内有好几个大笼子,里面都关着寄养的狗,白晚风和奶油一走进来,里面的狗就一起狂吠起来。 奶油一改在门外的怂样,加入狂吠大队。 还有一只小狗从屋里蹿出来,冲到白晚风面前。 店长呵斥一声,把小型犬拎到一边,歉意地笑笑:“不好意思啊,这些狗见到人激动。不过笼子关得很严实,不要怕。” 第22章 白晚风摆摆手,表示自己不在意。 其实他挺喜欢狗的,听到狗叫,也不觉得害怕。 由于前面还有客人,他和奶油先坐着等待。 包括奶油在内的狗们仍旧在嚎叫。 白晚风的听觉比普通人敏感,这么大的狗叫声,其实让他不太舒服。 他拍拍奶油的头:“奶油,安静一点。” 奶油正坐在他脚边,听到他的声音,回头看看他。 白晚风指指自己的耳朵,又用食指抵住嘴唇,重复了一边:“安静一点,我不舒服。” 奶油真的不叫了,下巴放在他腿上,清澈温顺的眼睛望着他。 白晚风弯起嘴角,摸摸狗头。 他打量起周围的其他犬类。 以泰迪比熊之类的小型犬为主,也有萨摩耶哈士奇之类的中型犬。 小型犬们是叫得最疯的,最大的那只阿拉斯加反而不怎么叫。 听说小型犬为了保护自己,会拼命吼叫,而大型犬们感觉不到威胁,所以懒得理它们。 奶油的体型也不小,一进来,就引起了不少狗的忌惮。 白晚风旁边的笼子里装着一只赤柴,一直发出狼嚎一样的嗷呜声。 它算是最常见的那种柴犬。瘦而结实,毛色黄中偏红,鼻子和嘴那里是白的,嘴比较尖,不像很多宠物视频里那样脸肉嘟嘟的。 店主说,这是返祖现象。传统的柴犬,脸就是尖的。狼嚎一样的叫声也是因为返祖。 这是一种中型犬,所以它的叫声,既没有小型犬那么尖锐,也没有大型犬那么强的威胁感。 它叫的时候,一直看着白晚风。 是在示威吗? 白晚风好笑地说:“不要叫了,好不好?我不会抢你的地盘。” 柴犬歪头。 白晚风摸摸自己的耳朵,又用食指抵住嘴唇,把对奶油做的动作做了一遍。 他本来只是随便做做,没想到,柴犬趴下来,对他咧开笑脸。 真的不叫了。 白晚风愣了半秒。 难道是听懂他的话了吗? 他又伸出左手,说:“爪爪给我。” 柴犬伸出右前爪,试图从铁笼里伸出来,放到他掌心。 真的能听懂人话啊。 白晚风逗了它一会,柴犬基本什么指令都能听懂,卷卷的尾巴摇成花。 白晚风忍不住夸它:“聪明狗狗。” 袖子被什么东西往后扯,白晚风转头,奶油正咬着他的袖子,可怜地看着他。 然后又愤恨地对柴犬叫两声。 柴犬和他对嚎。 吃醋了? “好好好,你也是聪明狗狗。”白晚风揉揉奶油的头。 这回换奶油眯着眼摇尾巴,柴犬在旁边对它嚎。 白晚风左右为难。 狗狗的嫉妒心真重,真不好端水。 没等多久,前一只狗的主人来了,宠物店内又沸腾起来。 狗主人带着个七八岁的孩子,听到这么多狗对她叫,吓得哭起来。 “不要怕,它们不会咬人。”店长挺身而出。 小女孩看看他健壮的手臂,哭得更凶了。 “这……”店长挠挠头,不知怎么办好。 白晚风先安抚住奶油,又对着身边的柴犬做了“安静”的手势。 柴犬果然不叫了。 不仅是这只狗,店内的其他狗也接连安静下来,友好地看着他的方向。 小女孩不哭了,好奇地问:“它们怎么不叫了?” 店长也惊异地看着白晚风:“它们往常要叫很久,管都管不住。你对他说什么了?” “我不知道。”白晚风有点不安。 该不会这些狗都能看懂他的手势吧。 第11章 狗 小女孩张大嘴,满眼星星:“哥哥好厉害,挥挥手这些狗就不叫了。” 带小女孩来的中年女性也感叹:“小伙子看着文文静静的,没想到这么会对付狗。” “你是专业训狗的?”店长打趣问,“这群狗我都管不住。” 周围的人向白晚风投来或佩服或羡慕的目光。他骤然被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拘谨地说:“可能是它们的主人教得好吧。” 有了他这个打岔,狗确实不叫了,还友善地摇着尾巴,离他越近摇得越厉害。 白晚风忍不住伸出手去,碰碰这些狗的额头。 “你们都看得懂?” 狗狗们当然不会回答。它们抬起头,闻他手指的味道。 有只狗直接伸出舌头,舔他的手指,吓得店长连忙道歉。 白晚风擦擦手指:“没事。” 离得最近的柴犬把鼻子从栏杆缝隙里伸出来,一耸一耸地闻着他身上的味道。 白晚风用手指点点他的额头,它就随着动作仰起头,只让白晚风碰到湿湿凉凉的鼻子。 他只点了一下,就收回手:“不是鼻子,是耳朵。” 柴犬歪着脑袋,不知道听不听得懂,但是它知道自己可以趴下来,塌出飞机耳。 白晚风直接伸手,捏住柴犬的两只耳朵。 耳朵上的短毛绒绒的,捏上去软软的。 柴犬顺从地趴着,偶尔动动耳朵。 短毛立耳狗的耳朵……和金毛的果然不一样。 “汪汪。”奶油虎视眈眈地看着柴犬。 第23章 它对柴犬尤其不友善,一副随时要扑上去咬狗的架势。白晚风以前还没见它这么有攻击性过。 柴犬也毫不怯弱,又和它对吵起来。 “公狗和公狗就是喜欢打架。”店长乐呵呵地说,“到你们了。” “不管怎么说都谢谢你。”店长抱着奶油向楼上洗澡的地方走,边走边豪爽地说,“我给你打个九折吧。” “谢谢。” “有什么好谢的,要这些狗真吓到人了,我可麻烦了,”店长摇摇头,“不过我还真第一次见到这么会训狗的人。” 他一连重复了好几遍,一遍比一遍惋惜。 他最后仰天长叹,酸味突破天际:“我怎么就不行呢?” “我看它们也挺听你的话的。”白晚风安慰。 “那是,狗这种动物就是欺软怕硬,你比它们厉害,它们就听你的话。”店长说。 白晚风看着他把衣服撑得鼓鼓的肌肉和一米九几的个子。 确实,很令狗害怕。 “可它们只是怕我,不是喜欢我,我也想当坐在那里就会有狗主动过来摇尾巴的人。”他深深地看白晚风一眼,“你是不是身上带狗薄荷了?” 白晚风:“?狗薄荷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但也许有。”店长深沉说,“好了,你不用说,就当有吧,给我留点面子。” 这样就能安慰自己,其实并没有那么受狗欢迎的人存在,狗之所以那么听话,只是因为狗薄荷。 白晚风也很配合地点头:“嗯,是这样。” 奶油是店长亲自洗的。 白晚风站在水池边,看温水从奶油头顶浇下,原本毛发蓬松的大狗一下子缩水一圈。 奶油站在水池里,眼睛一直看着他的方向,眼神湿漉漉的。 由于毛发都贴在身上,它的眼睛显得比往常更大,眼神也更单纯。 “不要怕。”白晚风鼓励他。 奶油露出笑脸,吐着舌头哈气。 “这狗真听话。”店长熟练地往狗身上抹沐浴液,“你不知道,有的狗特别怕水,一洗澡就跑。特别是这种大狗,要好几个人按着。你家的狗还挺乖的。” 奶油好像知道店长在夸他,对着店长摇摇尾巴。 队长心花怒放,对着奶油一阵肉麻的夸赞:“要不是过段时间这店就卖了,我就给你们办个打折卡,以后洗毛一律半价。” “你要把店卖了?”白晚风愣了一下。 “是啊。”店长乐呵呵地说,“家里出了点事,急着用钱。” 他嘴上说得轻松,笑容却有些苦涩:“这店又不怎么赚钱,没了就没了。也就是苦了毛毛它们,得给他们找主人了。” 他“啊”了一声:“毛毛就是你进来的时候,向你扑的那只狗。它是串串,长得也很一般,一直没人愿意要。” “它是你自己捡的狗。”白晚风若有所思地说。 “对,”店长说起自己的狗,笑容纯粹,“母狗就是流浪狗,生崽之后出车祸死了。我捡到它的时候,它们一窝,就剩它一只还活着。我就把它捡回来了。” 店长本来自己开了个小公司,这个宠物店只是出于兴趣。 他喜欢狗,所以经常捡狗回来养着。有的时候,遇到喜欢狗,又有能力养的人,也会免费把这些狗送出去。 可是能流浪的狗,大部分是品相不好或者性格不好,就算被领养了,也容易退回来。 店长本来准备没人要就自己养着,可惜家里出了急事,没办法再照顾这些狗。 “要是实在没人愿意要它们,我只能想办法再给它们弄个窝了。”店长叹气,“说实在的,毕竟是自己养的狗,我是真不愿意它们再出去流浪。” “现在有人愿意接手店面了吗?” “还没有,”店长耸耸肩,“走一步看一步吧。” 一阵水花被泼到他身上。 奶油正在抖毛,毛上的水都甩到店长身上。 而它仍旧睁着一双天真无邪的大眼睛。 “奶油!”白晚风连忙叫停,和店长道歉,“对不起。” “没事。”店长哈哈大笑,捏捏狗嘴,“小东西,我知道你是在逗我开心。你也太小看我了吧,这点事算什么。” 他的脸色落寞下来,长长叹一口气:“你有一名好主人,可惜不是每只狗都有你这么幸运。” 奶油伸出舌头,舔舔他的手指,似乎在安慰他。 店长露出感动表情,赞叹的话还没出口,它又扭过头,做出呕吐动作。 店长:…… 白晚风尴尬地说:“它可能是舔到沐浴液了。” 不是想对你吐。 应该。 店长感动万分地说:“真是一只好狗。今天给你洗澡打五折吧。” 奶油被他的语气感染,也活力满满地“汪”一声。 店长对奶油十分喜爱,洗毛刷牙剪指甲一条龙服务全包了。 奶油不仅不怕水,进烘干箱的时候也很勇敢,一只狗坐进烘干箱也不叫唤,让店长叹为观止。 只有剪指甲的时候不断退缩,要白晚风抱着它。 六十几斤的大个子像个小宝宝一样往他怀里缩,还发出呜呜的假哭声。 白晚风无可奈何,只能从后面抱住它,握起一只大爪子。 他趁机捏了捏狗肉垫。 第24章 因为长时间在地面上摩擦,狗肉垫很粗糙,但是捏起来饱满而有弹性。 白晚风捏着捏着就舍不得放手了,指甲剪完了,还捏着奶油的肉垫玩了一阵。 等着结账的时候,两个男人搬着一只笼子进来,没好气地对店长说:“老板,你这狗也太凶了,还咬人,怎么养啊。” 笼子里站着一团灰色的大型绒球。 这原本应该是一只白色的狗,只是浑身脏兮兮的,毛也乱七八糟地炸着。 它不停地在笼子里转圈,发出凶狠的叫喊。 “它怎么成这样了?”店长快步走到狗笼子前,吃惊地问。 “谁知道。”其中一个男人挽起袖子,给他看手臂上的伤口,“你看,都是它弄的。” 手臂上有齿痕,还有被爪子抓出来的痕迹,看起来触目惊心。 店长不停道歉。由于他的体型过于有威慑力,两个男人只是抱怨了几句,说:“这狗退给你,我们不要了。” 店长掏了狂犬疫苗的钱,好声好气地把他们请走,半蹲在笼子前,打开笼子,苦恼地抓抓头发,说:“大白,你不能这么凶,知道吗?我没办法照顾你了,如果还没有人把你领养走,你就要出去流浪了。” 白色大狗冷冷地盯着他,忽然,张嘴咬上他的手。 店长没做防备,猝不及防地被他咬住手腕,倒退一步。 可是这么一退,反而扯到肉了。 店长痛苦地皱起五官。 “先别动,别激怒它。”白晚风愣了一下,很快走到店长旁边。 大狗黑夜一样的眼睛藏在脏乱的毛发后面,目光冷冽凶悍,让人想起冬日的夜晚。 白晚风只和它对视了一眼,就打了个寒战。 “我想办法把它的注意力吸引走。” 店长额头都是冷汗:“好。” 白晚风从柜架挑出一只给狗玩的毛绒玩具,用尽力气扔到远处。 狗果然松开嘴,向着那个方向看去。 店长及时收回手。 但是狗很快回头,并且再次扑向店长。店长再次厉声呵斥。 狗的眼神给人一种,它是一只真正的野兽,看不上这种虚假的玩具,他的猎物是人类本身的感觉。 奶油挡在白晚风面前,对着它大叫,防止它对白晚风进行攻击。 大狗看都没有看它一眼,目光一直在人类身上徘徊。 它的眼神很警惕,闪烁着残忍嗜血的寒光。 它的眼睛藏在毛后面,但是白晚风还是看见,它只有一只完好的眼睛,另一只眼睛周围都是血痂。独眼的特质使他更增添了一份冷血又不要命的气质。 白晚风心底涌起一阵奇怪的感觉。 他总觉得自己好像能看懂狗是什么意思。 他按住奶油:“先别打架,别把自己弄伤了。” 店长虽然最开始手忙脚乱,但毕竟身经百战,费了一番功夫,成功把狗制服。 只是看起来很狼狈,衣服都被扯破了,身上还有好几道血印子。 店长坐在椅子上,看着被重新关进笼子里的大白狗,气喘吁吁。 他脸上没有什么怒意,更多的反而是心疼。 “你没事吧?”店长先问过白晚风的情况,叹息说,“大白以前脾气很好,不知道为什么出去一趟变成这样。” 他开始讲大白狗的故事:“大白是被弃养的。它主人养了它三年,一直对它很好。可惜后来,它主人结婚怀孕了,怕狗影响胎儿,就把它扔了。其实它主人也不想扔它,可是她婆家不同意,还偷偷把狗眼睛弄瞎,狗主人没办法,只能把它送到我这,当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我看它挺可怜的,就收留它了。你现在看不出来吧?大白其实是只萨摩耶,脾气很好的狗,品相也好,要不是瞎了一只眼睛,早就被领养了。我好不容易才找到愿意养它的,没想到去了半天就……唉。” 一只瞎眼的,被抛弃的狗。 还是白色的。 这个描述给白晚风一种奇异的熟悉感。 他摸摸自己的眼睛。 现在他看得见了。 “它觉得你也把它抛弃了,所以这么生气。”白晚风双眼失神。 “大概是吧。”店长对着狗苦笑,“我也没办法啊。你说你以后该怎么办,我又不能一直带着你。” 狗回应他的只有尖锐的利齿和警觉的目光。 “店长,我想把它买下来。”白晚风说,“准确来说,是整个店。” 第12章 店铺 “不行不行,这狗太凶了。”店长连声拒绝,“你也看到了,它凶起来连我都咬,你细胳膊细腿的,它扑上来你甩都甩不开。” “我想试一试。”白晚风轻声说。 他不顾店长的阻拦,站到货架前,挑了一款牛肉干,半蹲在大白的面前。 萨摩耶警觉地看着他。 白晚风将牛肉干伸进笼子栏杆的空隙:“吃吗?” 他尽量用自己的目光传达友善,和狗对视的时候,有频率地眨眼,以免让它觉得自己是在挑衅。 萨摩耶的眼神孤寂凶狠。 它一动不动地和白晚风对峙着,偶尔会用爪子刨刨地面。 “算了算了,太危险了。”店长在旁边踱步,“吃的我一会再喂,你别被它咬了。” 狗的戒心很重,尤其对陌生人。 第25章 “我放在这里,你自己吃。”白晚风犹豫着把牛肉干放进笼子里,自己站到远处,“是你的,我们不会抢。” 他转过身,假装看柜子上的商品,其实用余光偷看狗。 萨摩耶先是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确定他没有继续看自己,缓慢地低头,嗅了嗅牛肉干的味道。 它嗅闻牛肉干的时候,仍旧在观察周围的环境。 白晚风耐心地等它确认环境的安全,狼吞虎咽地吃下牛肉干,才转过身。 吃完东西的萨摩耶放松了许多,前腿弯曲,悠闲地趴在地上,尾巴微微摇摆。 白晚风又凑过去,拿出一根新的牛肉干,在它面前晃了晃。 这次萨摩耶没有拒绝,就着他的手把牛肉干吃了下去,还躺到地上,把肚皮露出来。 “好了好了。”店长激动万分,“它不闹脾气了。” 他打开笼子门,刚准备拥抱自己的大白狗,萨摩耶就翻身站起来,喉咙里挤出低低的呜呜声。 店长急忙收回手,失落地说:“它还是生我的气。” “要不要给它喂吃的试试?”白晚风把牛肉干罐子递给店长。 店长和他一样,拿着一根牛肉干在萨摩耶面前晃,讨好地说:“不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萨摩耶下巴抬得高高的,对诱人的牛肉干不屑一顾。 “我来吧。”白晚风接过牛肉干。 萨摩耶面对白晚风时,明显温顺了很多,安安静静地把牛肉干嚼完,还舔了舔他的手。 “还是得靠你。”店长苦笑,“它对我有戒心了。” 萨摩耶对着白晚风摇摇尾巴,前腿抬起来,搭在他肩上,好像在求抱。 白晚风抱住它,轻轻拍着它的背。 他对着狗低声说话:“不要怕,没事了,到我这来,我不会抛弃你。” 狗睁着黑葡萄一样的眼睛,歪歪脑袋,不知道能不能听懂。 白晚风没有看它,出神地望着远方,眼神逐渐迷茫。 到最后,他也不知道是在说给谁听。 “不会再有同样的事,不要担心,你和他没关系了——不过店长其实也是为了你好,他还是很喜欢你。你以后可以原谅他。” “我本来还担心你管不住它,没想到它对你这么亲。”店长感慨,“这样也好,以后就把它交给你了。” 他落寞地看着曾经对自己摇头摆尾的狗。 曾经,它这么亲近的是他自己。 早知道这只狗这么敏感,他就不该把狗送出去。可他送的时候哪能想这么多,只是希望能给狗找个好人家。 “它身上脏了,我抱它去洗一下。” 萨摩耶身上蹭了不少脏东西,毛粘成一绺一绺。 白晚风抱它的时候,自己身上也沾了不少。 店长应了一声,条件反射地伸手抱狗,还没碰到狗毛,就被狗凶了一声。 他摇摇头,喊来店里的店员,帮白晚风洗狗。 萨摩耶对其他店员没那么排斥,但只让白晚风抱。 白晚风还没抱过这么大只的狗,摇摇晃晃地把狗抱起来,还没走,手臂就支撑不住了,狗身子不停往下滑。 白晚风拍拍狗背:“自己走,好不好?” 萨摩耶听话地跳下去,自己上楼。 身为长期生活在店里的狗,萨摩耶对洗澡的流程非常熟悉,一上楼就熟门熟路地走到水池旁,试着往里跳。 白晚风托着它的屁股,帮它跳进水池。 “我告诉你怎么洗。”店长也跟上楼,看着白晚风笨拙的动作,上去就想帮忙,但是一看到狗的眼神,又硬生生收回手,“如果你以后还想开宠物店,我教你点基本的操作。” 他一个一米九几的彪形大汉,为了不吓到狗,束手束脚地站着,跟只鹌鹑差不多。 狗洗完澡,又是一团蓬松的白色棉花糖。 它皮毛顺滑,身上肉乎乎的,一看就知道以前被养得很好。 店长依依不舍地把牵引绳交给白晚风,向他叮嘱这只狗的喜好。 从狗最喜欢的罐头品牌,到它出去遛弯的时候最喜欢在哪片草地撒欢。 看得出来,他对这只狗真的很上心。 萨摩耶倒是安安静静地站在旁边。 它已经接受了自己即将被送出去的事实。 店长说到后面都哽咽了,一个彪形大汉哭得梨花带雨。 白晚风给他递了几次纸巾。 “唉,说这么多也没用。”店长不舍地看着大白狗,“大白,你现在有新主人了,这是你自己选的,不能像上次那样闯祸了。” 萨摩耶一脸冷漠。 店长又絮叨了一阵,送了白晚风点狗用品,失落地和大白告别。 白晚风一手牵着奶油,一手牵着萨摩耶。 两只狗一狗走一边,步子都很沉闷。 萨摩耶一直都是比较冷静的性格,这么走路不奇怪,奶油就不知道怎么回事了,在宠物店的时候还活蹦乱跳的。 “奶油,怎么了?”白晚风停下脚步。 奶油有气无力地抬抬眼皮,一副受伤的样子。 萨摩耶也坐到地上,不走了。 两只狗都懒洋洋的,一狗趴一边,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白晚风揉揉额角,先拍拍奶油的背:“回去吃好吃的。刚洗的毛,别弄脏了。” 第26章 奶油听到“好吃的”,耳朵动了动。 但它还是趴在地上。 白晚风只能再去和萨摩耶沟通:“大白,你也不想走?” 萨摩耶眼皮耷拉着,没有活力。它轻轻拽着牵引绳,想往回跑。 “你想回去?”白晚风好像懂了。 萨摩耶听到“回去”两个字,站起身,抖抖身上的毛,转过身子,望着宠物店。 白晚风脱口而出:“我送你回去。” 白晚风推推奶油的屁股,把爱答不理的金毛叫起来,牵着两只狗往回跑。 萨摩耶跑得很快,一点不像出来的时候无精打采的样子。白晚风跟在它后面,差点抓不住牵引绳。 萨摩耶快跑到店门的时候,叫了两声。 店长正惆怅地坐在店里给寄养的狗换狗粮,听到狗叫,急急忙忙地出门:“怎么了?它叫什么?” 白晚风气喘吁吁地把牵引绳交给店长:“我觉得,它可能不想跟我回去。” 店长身子一震,低头看着大白狗。 萨摩耶坐在地上,尾巴小幅度地摇动。 它没有表现出任何激动的神色,只是因为跑得太快,一直吐着舌头。 “我家的狗有点排外,我就不把它带回去了。”白晚风把萨摩耶还给店长,“你把它带回去吧。如果你以后没时间带它,可以把它寄养在店里。我把店面买下来之后,也不会做别的。” “对、对,你说得对。”店长激动得话都说不利索。 他蹲下去,紧紧抱住萨摩耶:“大白——” 萨摩耶抬爪,拨拨他的手臂,相比于自己情绪丰富的主人,它十分沉稳。 白晚风在他们深情相拥的时候悄悄离开。 奶油在昏黄的路灯下欢快奔跑,一改刚刚颓废的样子。 白晚风有点好笑。 他就知道这只狗是不满他带其他狗回家。 老板以很低的价格把店铺转让给了白晚风。 对于整个店来说,只是换了个主人,其他的一切都和以前一样。 店铺转让的手续是白初岚帮白晚风办的。身为溺爱弟弟的哥哥,他因为担心店里人手太少忙不过来,全然不顾成本,多雇了几个员工。 钱算什么,弟弟开心就行。 白晚风花了几天和店长学给狗洗澡剪毛的技巧。 他虽然没接触过类似的事,但可能他身上真的有狗薄荷,再狂躁的狗在他面前都乖乖巧巧。 剪毛的技巧也上手得很快。他的手很灵巧,剪毛的动作优美流畅,不像在给宠物剪毛,反而像在演奏一曲恢弘的乐曲。 店长啧啧感叹:“你这手真好看。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像弹钢琴的手。” 叮当一声,剪刀从白晚风手里掉到台子上。 “小心,别扎到手了。” “没事。”白晚风勉强笑笑,把剪刀重新拿了起来。 自从白晚风出现在宠物店,店里的生意就火爆了不少,店员们忙得晕头转向,预约常常要排到几天后。 起因是那位带着小孩的顾客在大众点评上夸了这家店,说店里服务好,而且有个年轻小哥长得好看,还特别会训狗。 不少人慕名前来,一看,果然没错。 无论多不喜欢洗澡的狗,在他面前都服服帖帖的。 给狗剪毛的动作还特别优雅,说整个过程是场演出都不过分。 一传十,十传百,专门跑来的客人越来越多。 店长艳羡地说:“以前我们大半天都没客人,哪能想到还能这样啊。这多亏了你啊。” “是因为大家的努力。” 店长哈哈大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就是靠你啊。” 他再次惆怅地说:“为什么会有这么招狗喜欢的人,为什么招狗喜欢的不是我。” 白晚风还意外碰到一个熟人。那只柴犬原来是程秘书寄养在这的。 程秘书对他出现在这里也很惊讶,简单地问了几句有关他的钢琴事业的事。 白晚风礼貌而疏离地说:“不好意思,我不准备再弹钢琴。你也看到了,宠物店的事很忙。” “林先生还是很希望能够听到你的演奏。”程秘书惋惜地说。 白晚风打开网页,搜索出自己以前的视频:“可以看这些。” 周六,白晚风送走又一位慕名前来的女顾客,迎来了一个意外的客人。 “老板,我想买狗。”林北辰迈进店门。 第13章 买狗 林北辰和白晚风第一次见到他时一样,西装笔挺,姿态优雅,举手投足都是一种贵气。 值班的店员发出一声惊叹:“这种人怎么会来我们这种店?” 宠物店的门口摆放着装宠物的铁笼,长长短短各种颜色的狗毛掉落在笼子前,白色的瓷砖地板上残留着刚刚进门的狗的爪子印,由于一段时间没洗澡,狗自然分泌的皮脂的味道在空气里弥漫。 林北辰整个人,都与这个热闹又凌乱的空间格格不入。 林北辰一走进店,寄养的狗们就叫起来,吵吵闹闹的,好像在赶他走。 林北辰浑似没听到它们不友好的叫声,径直走到白晚风面前:“你好,我想买狗,有推荐的吗?” 白晚风站在柜台后面,嘴角拉平,眼神警惕。 奶油和大白都站在他脚边。两只狗原本懒洋洋地趴在地上打盹,看到林北辰进来,一起站起身。 第27章 “可以推荐一下吗?”林北辰保持着优雅矜贵的笑容。 大白对着他龇牙,发出呜呜的威胁声。 值班店员热情地递上一杯水:“当然……” “可以。”白晚风翻开菜单,有些生硬地说,“你想要什么样的?” 原本的店主和很多猫舍狗舍有联络,也会提供宠物购买服务。 但白晚风知道,如果林北辰想要狗,无论多名贵的品种,都有人上赶着送他。 “我对狗的种类不是很了解,可以介绍一下吗?”林北辰按住菜单一角,轻轻往自己的方向扯。 白晚风瞥他一眼,把菜单转了个方向,横着放在两人中间。 “你想要大型犬、中型犬还是小型犬?长毛短毛?接受狗掉毛吗?” 林北辰手肘撑在柜台上,身体重心向白晚风的方向偏移,左手食指指向被白晚风手肘压住的那只狗的图片:“这种狗,叫什么?” 白晚风的手肘他的手指碰了一下,条件反射缩了回去。 他若无其事地把手插进兜里,瞟了一眼狗名:“高加索,一种牧羊犬。” 林北辰也收回了手,温温和和地说:“牧羊犬一般脾气好且聪明。没想到这只狗看起来这么凶悍,居然是牧羊犬。” 白晚风点头:“前苏联的狗,身长80cm,体重80公斤,有的时候不牧羊,牧狼。” 林北辰:“……看来是一种很靠得住的狗。” 字面意义的。 “运动量很大,城市里面禁养。”白晚风翻过这一页。 原店长十分喜欢狗,所以即使是不能养的狗,也会出现在菜单里。 这其实是一本犬类大全。 翻到下一页,林北辰又指着离白晚风最远的那张图片,问:“这种呢?” 白晚风不得不伸长脖子看过去。 他的头发不经意地扫过林北辰的脸颊。 林北辰仰起头,微微后撤,呼吸急促了一点。 “这个啊……”白晚风脸上浮现出奇怪的笑容。 他抱起手臂,不怀好意地说:“这种狗挺适合你的。” “真的?”林北辰反问。 “当然。这种狗体型比较小,性格活泼。样貌你也看到了,耳朵大,很可爱。毛比较短,不用怎么打理。虽然运动量比不上大型犬那么大,但曾经是猎犬,所以保持着一定野性。” 图片上的狗狗主要有黄、白、黑三种颜色组成,大耳朵垂在脸旁,看起来憨态可掬。 林北辰思索片刻,再次确认:“真的适合我?” “当然。”白晚风关上菜单,拿出手机,“正好,我们和犬舍有合作,你喜欢的话,我们可以帮你预定。” “多久能拿到?”林北辰问。 “不确定,我和他们联系一下,看什么时候能有幼犬。”白晚风照着通讯录,找到犬舍的联系方式。 林北辰的视线随着他的动作移动。 修长白皙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跃动。 这双手不像以前那么白嫩,但它仍旧灵巧且轻盈。 手对于弹钢琴的人来说非常重要,白晚风对手异常爱护,每天雷打不动要涂一次护手霜。 指甲比以前长了一些,不会短得快卡进肉里,修剪得圆润又自然。指尖的茧因为一段时间没有练习,没有之前那么明显。但是相对应的,因为没有按时保养,手部的皮肤不再薄得像一张纸。 这个时候的指甲,也许能够在皮肤上刻下一道道尖锐的印记。 “问了一下,可能要等三个月。”白晚风举起手机,“这是犬舍用来配种的公狗,你可以看一下,很健康。” 林北辰眨了一下眼,将自己的注意力从那只手上移开:“嗯。那我定期来你这里问一下。” 白晚风低头,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 他写字的动作很笨拙,写出来的字也不太好看。 毕竟对于一个长期只学习盲文的人来说,一下子掌握普通人的书写习惯还是太难了。 林北辰弯起嘴角。 字真可爱。 “确认是这种狗,我就和他们那边说了。”白晚风扣上笔盖,抬头看到他的表情,捂住笔记本,有点慌乱,“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他差点问出:你不会是在笑我字写得丑吧? “没什么。”林北辰微笑着摇摇头,“我需要做些什么准备吗?比如需要学习的养狗知识、狗的日常用品。” “狗粮和幼犬用的奶粉我们都会送,疫苗也会提前打好再交给你。”白晚风松开捂着笔记本的手,脸色自然了一点。 “狗窝,以及其他的狗玩具,也请你推荐一下。”林北辰说,“以后我家的狗到了,应该也会经常到这里洗澡,以后都麻烦你了。有会员卡办吗?” “你家离这里很近?”白晚风问。 “近。”林北辰眼睛都没眨。 白晚风皱起眉。 “可以办会员卡吗?” “可以。” 白晚风调出系统。 值班店员拿着拖把路过,低头看见小狗视频,好像被按下了什么特殊的机关,握住林北辰的手,严肃地说:“朋友,不要养比格。” 白晚风捂住额头,恨铁不成钢地看他一眼。 林北辰把手从店员手里抢救出来,嘴角仍旧保持着完美的弧度:“是吗?” 第28章 “真的,不要养比格。” 店员慷慨激昂地向林北辰介绍了比格大王的英勇事迹。 林北辰一边听,一边意味深长地望向白晚风。 白晚风装作有别的事忙,逃避和他对视。 但是微微收紧的肩膀显示出他的心虚。 林北辰拖长语调:“哦——原来比格犬这么厉害,从外表看不出来啊。” “对啊对啊,根本看不出来。”店员抹泪。 “每一种犬都有自己的优点和缺点。”白晚风面无表情地说,“比格虽然调皮,淡淡确实很可爱。” “我想了一下,对于我这种初次养狗的人来说,这种犬的饲养难度还是太高了。”林北辰欠身,握住白晚风的手腕,将他的手指向某个方向。 “其实我一进来的时候,就已经有想要的狗了。” 白晚风顺着手的方向看过去。 大白炸着毛,对林北辰龇牙咧嘴。 第14章 医院 “你想养萨摩耶?”白晚风尾音上扬。 “不是,我是指它。”林北辰半蹲下来,笑眯眯地伸手摸狗。 萨摩耶对着他狂吠。 “你别碰它,小心它咬你。”白晚风凉凉地说。 “应该不会吧?你在旁边。”林北辰转头看他。 他的语气里自然地带着信任感。 白晚风闭了闭眼:“不一定。” 林北辰说是那么说,还是礼貌地收回手,起身问白晚风:“这只狗,怎么卖?” “这只狗不卖,是别人寄养的。如果你喜欢萨摩耶,我可以帮你联系狗舍。” “既然是寄养的,为什么它不和其他狗一样待在笼子里?”林北辰问。 “……”白晚风不耐烦地说,“因为它的活动时间到了,它是大型犬,需要一定的运动量。” “哦,”林北辰笑笑,“我还以为这只狗对你很特殊,所以你不愿意卖给我。” 白晚风被戳破想法,心慌了一瞬。 确实很特殊。 虽然这只狗确实是原店长寄养的,但他之所以对大白这么好,最开始还准备自己养它,也是因为这只狗对他来说很特殊。 这只狗和他很像。 被信任的人遗弃的瞎眼的狗。 “我有狗了,不需要新的狗。”白晚风掩饰地揪揪奶油脖子上的毛。 奶油昂首挺胸,骄傲地走到林北辰面前站着,表示他说得没错。 它威严地对着林北辰汪汪两声。 “这只狗……”林北辰沉思。 “怎么了?”白晚风抱住奶油的脖子,警惕地看着他。 林北辰可不是什么善茬,不知道他这个欲言又止的态度是什么意思。 林北辰说:“很漂亮,很适合你。” 他的神态语气都很正常,以至于白晚风觉得他很不正常。 奶油雄壮地叫了两声,表示自己不是漂亮的母狗,是一只强壮的公狗。 “可以给我这只狗的主人的联系方式吗?”林北辰拍拍奶油的头,又指向大白,“我很喜欢这只狗,想问问狗主人,这种狗是怎么养出来的。” 白晚风怀疑地看着他,迟迟没有动作。 “怎么了?” “你不会……是想找狗主人买这只狗吧?”白晚风按住焦躁不安的萨摩耶,安抚地摸着狗的背部,“狗很忠诚,它不会跟你走。” “问一下而已。”林北辰对着大白笑了一下。 原本就暴躁的萨摩耶眼神更加凶狠。它猛地挣开白晚风的手,扑向林北辰,咬住他的手。 林北辰拧眉抽手。 他的反应很快,但狗扑得太突然,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动不了了。 “大白,松口!”白晚风厉声呵斥。 大白死死咬着林北辰的手,呜呜呜地叫唤,眼睛里面隐隐有泪光。 “你先别动,你越动它越激动。”白晚风满头大汗,先稳住林北辰,再柔声和大白说,“大白,松口,没事,不送你走。” 大白泪光闪闪,还是不肯松口。 白晚风严厉地说:“松口!” 奶油英勇地挺身而出,严肃地警告几声,在萨摩耶不理会自己的情况下,一口咬住萨摩耶的脖子。 大白感受到危险,回头去咬他,两只狗咬得一地狗毛。 白晚风看着林北辰血淋淋的左手,脸色煞白。 他分开两只狗,把萨摩耶关进笼子里,和值班店员嘱咐了几句,匆匆扶着林北辰往外走。 林北辰的车就在不远处。白晚风熟门熟路地找到车,把林北辰塞进车后座,自己也跟着坐进去。 司机震惊:“这……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多血?” “去xx医院。”白晚风自然地命令。 司机眼睛瞪大,不知所措地看看林北辰。 林北辰点头,他才把疑问吞进去,转头开车。 但他还是在心里嘀咕。 这人谁啊,为什么明明第一次见面却一副和他很熟悉的样子。 问题是老板还一点都不意外,手上都是血,表情却一点都不痛苦。 甚至还很高兴。 白晚风清理伤口周围的时候,手一直在抖。 林北辰反过来安慰他:“没事,不严重。” 但他的手就是止不住颤抖。 “伤口不是很深。”他把吓人的血迹擦完,确认大白咬得并不是很深,吊在嗓子眼的心脏才放回去。 第29章 “嗯,没事。”林北辰用完好的那只手拍拍他的头。 白晚风抬头,正好对上一双幽黑含笑的眼睛。 他这才注意到,他手忙脚乱地在车上找纸巾和清水的时候,林北辰一直微笑着看着他。 没有责备,也没有愤怒,身体上的疼痛并没有让林北辰方寸大乱,他依旧保持着沉稳冷静。 他甚至眉毛都没皱一下。 “对不起,我没管好大白。我会支付医药费。如果你需要其他赔偿,我们也可以商量。但是大白只是一只狗,我希望你能放过它。”白晚风避开他的视线,不和他对视。 “陪我去医院就好。”林北辰舒展肢体,放松地靠着椅背,身子向他的方向倾斜,“我犯不着和一只狗计较。” 白晚风感觉到一股重量落在自己肩头,向旁边移了移,结果另一边的手肘撞到车门,发出一声钝响。 “撞到了?”林北辰倏地坐直身体,右手绕到他身体被撞到的那一侧,量了一下缝隙的距离。 “坐过来一点。”林北辰向旁边移了一点,靠着另一边的车窗。 他受伤的那只手架在车窗台上,小心不撞到周围,双眼微阖,神色有点疲惫。 车窗很硬,他看起来靠得并不舒服。 白晚风看看他手上的伤口,再看看他疲倦的脸色,主动往那边坐了一点,说:“你可以靠着我。” 林北辰忽地睁开眼,灼灼逼人地看着他。 白晚风拍拍自己旁边的位置:“你靠着那边不舒服。” 林北辰迟疑地打量他几秒钟,眼里的火光又黯淡下去:“不了。” 他又闭上眼,靠回车窗。 白晚风被他的行为噎得说不出话。 给你靠居然不靠,那你刚刚靠过来是干什么。 他闷闷不乐地想了一会。 好像林北辰和他的关系确实没这么亲近。他店里的狗还刚咬了林北辰一口。 那林北辰这个行为还挺正常的。 “哦。” 他低落地靠着另一边的车窗。 宠物店在郊区,路不太平坦。 车开得很快,过路上的小沟的时候,车一颠一颠的。 白晚风感觉一股重量随着颠簸靠到自己肩上。 他装作什么都没注意到,撑住林北辰的重量,让他靠在自己肩上。 稍微急促的呼吸绕在颈边。 “大白它以前被主人抛弃过,所以脾气不太好。”白晚风低声说,“可能是你进门的时候说,你要买狗,他以为他的主人又要把它卖掉,所以很激动。” “又?”林北辰问,“它能听懂我的话?” “它被第一个主人抛弃之后,被第二个主人收养了——就是这家店的上一个主人。店主家里出事,不能再养他,所以给他找了收养家庭。当时就是在店里商量的这件事,确定之后就把它接走了。它可能记住了。” “它的主人为什么要抛弃它?” 白晚风把大白的经历讲了一遍,最后和林北辰强调:“养狗之前一定要做好心理准备,养狗很辛苦,不要随便遗弃。” “不会,”林北辰说,“我既然选了,就不会抛弃它。” 白晚风冷哼一声。 他想起上辈子的事,胃里又开始翻江倒海。 别说狗了,人不是也一样? 不对,林北辰确实没有抛弃的习惯。反正他养得起,没兴趣了放在那就行了,自己去外面找别的玩呗。 人跑了他就急了,跨几个国家都要把人追回来。 狗肯定也是这样。 “你不舒服?”林北辰问。 “没事。”白晚风语气消沉,“你还要注意一点,大部分狗都不愿意主人有其他的狗,如果你想好好养一只狗,要处理好它们的关系。” 林北辰好脾气地说:“我没准备养很多狗。” “你喜欢的话,养几只都行。反正只是狗。” “我没准备养很多只。”林北辰握住他的手,重复了一遍,“一个就行了。” 一“个”。 这个量词用得很奇怪。 他掌心的温度很高,白晚风的指尖本来被冻得有些僵,现在被捂得暖和和的。 “我肯定不会做一样的事。”林北辰说,“我如果选好了,一定会一直养着他。” “你还是决定养萨摩耶?一般的萨摩耶和大白不一样,脾气很好。”白晚风补充,“当然大白不行。” “它和它主人感情那么好,我肯定不会夺人所好。我本来也不是非要养这种,只是觉得它很像我喜……认识的一个人,既然养不了它,就算了。”林北辰低头思索,忽然扬眉一笑,“你家的那只狗,是金毛吧?” 白晚风不明所以:“嗯。” “公的母的?” “公的。” 白晚风隐约有点明白他想做什么了。 “它挺好看的,也很聪明。我听别人说过,这种狗亲人且忠诚,我也想养一只。”林北辰有条不紊地说。 白晚风:…… 他谨慎地问:“你想养公的母的?” “母的吧。”林北辰认真考虑了一下,“母狗看起来温柔,公狗喜欢打架。” “公狗母狗都喜欢打架,只是公的打公的,母的打母的。”白晚风警戒值拉满,“一般狗都要做绝育,我家的奶油已经做过了。建议你不要私下繁育。” 第30章 林北辰遗憾地说:“是吗?” “你还真准备让狗生崽?” “……不是。”林北辰矢口否认,“是因为你家的狗看起来很优秀,如果有可能的话,我当然希望它们能增进一下感情。” 可是你一脸“好失望不能用小母狗把你家的狗拐到家里”的表情。 “……算了,我帮你挑一种狗吧。”为了避免奶油被年轻可爱的母金毛勾引走,白晚风衡量再三,还是决定拒绝他的请求,“也非常聪明,以前是一种工作犬……不是比格!” 林北辰从善如流:“好。” 不知道是不是白晚风的错觉,他看起来好像更开心了。 去的医院是林北辰家的产业,一家医疗水平顶尖的私立医院。 白晚风上辈子有点什么小病小灾,来的都是这里,刚刚下意识地说了这个名字。 因为是自家的产业,看病流程很简单,医院里的人一路引着他们去对应科室。 需要先解决一下手上的伤口,再打狂犬疫苗。 白晚风看着医生们如履薄冰的样子,再看着林北辰手上一点都不严重的伤口,忍不住偷笑。 “你笑什么?”林北辰问。 白晚风没想到他会注意到自己,马上收敛笑容:“我想到你的伤很快就能好起来,很开心。” “真的?”林北辰愣了一下,表情柔和下来。 “嗯。”白晚风心虚地扭开视线,看着墙上的值班表。 正好没看到他眼神里的温柔和眷恋。 看病的流程很快。林北辰打完狂犬疫苗,要在外面的走廊坐一会。 他脱了外套,衬衣也松松垮垮挂在身上,领口拉开,用棉球按着注射的地方。 白晚风拿着他的衣服,陪他坐在走廊里。 医院的走廊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 “你的眼睛,都好了?”林北辰忽然问。 “好了。” “怎么好的?” 白晚风有点烦躁:“找专门的医生治好的。” “这里几乎有国内最顶尖的眼科医生,不知道你是在哪里看的病。” 白晚风最不想回答的就是类似的问题,每次都要扯谎:“国外,我哥哥认识的医生治的。” “许琉?”林北辰的声音低沉下去,浓重的压迫感从他身上释放出来。 “不是。”白晚风不假思索地回答。 他说完就后悔了,除了许琉他现在还真不知道该说哪个医生。 他琢磨着怎么编一个人名来哄骗林北辰,林北辰已经把话题带了过去。 他身上的压迫感随着这个回答烟消云散。 “你知道许医生?”白晚风问,“他是我哥的朋友。” “听说过。”林北辰说,“听说他本人很有能力。毕竟医院也想招揽人才。” “哦。”白晚风随口应了一声。 林北辰话锋一转:“不过,我也很好奇,你怎么知道,我经常来这家医院?” 第15章 第 15 章 白晚风被问得卡了一下壳。 当时他根本没时间思考到底去哪个医院,只能凭借习惯说出这个医院的名字。但是现在想来,这家医院离宠物店和他家都挺远的,他根本不该这么快说出这家医院的名字。 林北辰好像在试探他。 白晚风坐立不安,虽然不知道林北辰在怀疑什么,但他还是本能地找了个借口:“我不知道你常来这里,我只是经常来这里看眼睛。” 也不算是借口,他上辈子确实来这里看过眼睛。 “这里是我家的,”林北辰温温柔柔地说,“很少有人知道这一点,我来的时候还想,没想到你对北斗集团这么了解。” 怎么说得好像他特地查过医院背景一样。 “碰巧。” “确实很巧。”林北辰像是为了确认什么,语气加重,“我们很有缘。” 白晚风疑惑地看着他。 他怎么不知道林北辰还信这种缘分不缘分的东西。据他的了解,林北辰应该是那种“我命由我不由天”,什么都要自己掌握在手心的性格。 林北辰只是笑笑:“以后也可以经常来这里。我会和他们说,优先处理你的问题。” 几个高中生打扮的女生结伴从电梯间走来,每个人的脸上手上都带着细细的血口子,但是脸上仍旧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呜呜……被猫猫抓了……” “猫猫抓我了,它对我叫了。” “猫猫好可爱。” “猫猫一定是因为经常被欺负,对人有戒心。猫猫好可怜。” 一看就是喂流浪猫不慎被猫咬,不知道为什么被咬了还这么开心。 她们也是来打狂犬疫苗的。 林北辰和白晚风坐的位置就在对应科室的斜对面,正好和她们打了个照面。 白晚风友好地笑了一下。 几个女生的讨论声一下子低下去,集体整理起衣服,脸上都染着红晕。 她们走进门内,白晚风才听到压抑的惊叫:“好帅!没想到来医院还能遇到帅哥。猫猫一定是故意抓我们给我们制造机会。” “嘘——小声点。没看他们是一对吗?你这样子小心别人瞪你。” “我没有这个意思tat,我就是觉得,好养眼。” 白晚风有点好笑。 第31章 前面一句还说得过去,后面那句是怎么回事啊,不是两个人坐在一起就是一对。 但是他很快发现,自己的腰被箍得紧紧的。 林北辰的一只手臂不知道什么环住他的腰,脊背挺直,目光炯炯,以一种宣誓主权的姿态将他揽入怀抱。 白晚风揉揉额角:“林先生,你不按着打针的地方吗?” 林北辰愣了一下,慢慢收回手:“抱歉,我走了一下神。” 林北辰重新捂着自己那个打针的地方。 其实白晚风觉得,林北辰应该已经没事了。但是毕竟是他家的狗咬的林北辰,林北辰不愿意走,他只能陪着。 “白老师,我想问你一个问题。”林北辰彬彬有礼地开口。 “说吧。” “如果我以后养的那只狗,一直对我很防备怎么办?我很喜欢他,也想好好保护他,但是他总是逃避我。就像那只……是叫大白吧?或者抓刚刚那群人的那只猫。我该怎么办?” “正规犬舍繁育出来的狗一般都很亲人,不会有这个问题。” “万一呢?” “没有什么万一,正规犬舍不会随便放这种狗出来。” 林北辰语气低沉了一些:“如果是因为我不小心……让他不愿意理我。我不确定,我只是说一种可能。毕竟他不会告诉我原因。” 白晚风鼻子有点酸。 小狗们生来就是供人玩乐的宠物,如果因为主人饲养不当脾气变差,还被主人讨厌,真的很可怜。 他说:“你可以把它们送回犬舍,换一只新的。懒得送回去的话,也可以扔了或者送给其他人。当然,最好还是给它们找一个新家。现在城市里抓得很严,没有主人的狗会被抓起来安乐死。” “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林北辰莞尔,“我是说,我还是想养。我希望他不要再排斥我。” “……你为什么要花这么多力气养一只不亲人的狗?”白晚风问,“脾气不好的狗可以送去矫正行为,但它应该会很难受,还是不要互相折磨了,你其实可以选择一只喜欢你的狗。” “我喜欢他。”林北辰语气强硬,“我不想换。” 白晚风分析,大概是因为现实里没遇到什么会违逆自己意思的人,林北辰觉得,只要是自己喜欢的东西,就可以得到。 区区一条狗算不上什么。 他深吸一口气:“一般来说,和狗增进感情的方式就是喂食和陪它们玩耍。但是在喂食的过程中,你要表现得强势一点,狗有慕强心理,你必须表现出你比它们的地位高。当然,强势的意思不是强迫它们做不喜欢的事,是让你给它们树立规矩。” 他一口气说完,发现林北辰正认真地在用手机录音。 他慌忙问:“你干什么?” “记笔记。以后就这么做。”林北辰拿出聊天软件二维码,“加个好友吧,以后肯定有养狗相关的事要问你。” 白晚风犹豫了一下,还是和他加了好友。 林北辰看起来确实只是想养狗。作为一名宠物店店主,他觉得自己有责任引导林北辰科学养狗。 不说其他的就行了。 林北辰笑得眉眼弯弯,每一根头发丝都透露着愉悦。 白晚风在心里嘀咕,有必要这么开心吗? “我看看第一点是什么……喂食对吧?”林北辰又听了一遍录音,抬头问,“一起吃晚饭吗?” 白晚风目瞪口呆。 他又不是狗。 不对,这两句话之间有什么联系吗? 林北辰把棉球扔掉,抬腕看看时间:“该吃晚饭了,一起吃吧。” “不了,宠物店还有事,我急着回去。”白晚风起身。 “一起去吧。”林北辰握住他的手腕,“吃个饭花不了多少时间。你想吃什么?” 林北辰的语气比平常强势,白晚风一时不知道怎么拒绝。 他重新坐回去:“火锅。” 在他的印象里,林北辰应该是不喜欢吃这种味道很大的东西的。 他说出来,就是为了故意气气林北辰。 “好。”林北辰毫不犹豫地答应,又叫程秘书去附近火锅店拿号。 安排好一切,他从白晚风手里拿回外套:“好了,走吧。” “刚打完狂犬疫苗,不能吃辛辣的东西,最好也少吃肉类。”白晚风没动,“我就是随口提提,不一定要吃这个。” 林北辰不以为意:“有清汤的。” 他看白晚风还是不愿意动,无奈地问:“那你想吃什么?我都可以。” “喝粥……吧。” 林北辰忍不住笑出声:“也不至于这么清淡吧?还是吃火锅吧。号都拿了,不去就浪费了。” 他不由分说地拉起白晚风,向电梯间走去。 白晚风心情复杂。 其实他确实很想吃火锅。 但是让一个病号陪着自己吃火锅,他于心不安。 再想到这个病号是林北辰,他又觉得,浑身不自在。 他没想到林北辰会愿意跟着他吃火锅。 林北辰却心情很好:“吃什么锅底的?菌菇、猪肚,还是番茄?” “鸳鸯的。” 林北辰微讶:“你吃辣?” “吃,”白晚风对着他不信任的目光挺起胸膛,“我能吃辣。” 虽然只能吃微微辣。 第32章 林北辰笑着摇摇头:“不太像。这样,点猪肚的好吗?两个锅底难免会窜味,我怕辣油掉到清汤锅里。蘸料应该有辣酱,你可以多舀一点。” 白晚风摸摸鼻子:“好。” 真要他吃辣锅,他还有点发怵。 他还没有吃过辣汤的火锅,不知道有多辣,如果真的很辣,他吃不下去,岂不是会被林北辰笑话。 这么想想还是吃清汤的吧。 林北辰却又改口:“还是吃鸳鸯的吧。说好了请你吃饭,不能只顾我自己的口味。” 白晚风踌躇不安地说:“其实我加点辣椒蘸料就够了,不用专门点红汤。” 林北辰不置可否:“到了你点。” 电梯门打开,白晚风刚要出去,被林北辰拉住:“还没到。” 他抬头看到楼层,才发现还没到一楼。 刚伸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 电梯外走进一个年轻女性。她脸色憔悴,但妆容精致,眼睛里有股不服输的韧劲。 她一看到林北辰,惊喜地叫出来:“林总!” 白晚风看看她,再看看林北辰。 林北辰眼中闪过一丝困惑,但他很快礼貌地点头微笑。 年轻女性并不只是打个招呼。她整理了一下头发,快步走到林北辰身边,激动地说:“没想到在这里遇到您。” 然后电梯就再次打开,他们的交谈声淹没在嘈杂的人声里。 因为要说话,他们站得很近。 白晚风站在喧闹的人群里,看着人群将自己和他们分割成两个不相交的部分。 林北辰算是背对着他,他看不清对方的表情,他只能看到,那个年轻女性正在喜悦地说着什么。 她二十四五岁,五官明艳大气,身上有种精明干练的气质。 某种意义上,和林北辰很配。 白晚风有点胃疼。 他把这归结于要和林北辰一起吃火锅。 他手插进兜里,转身向医院外走去。 林北辰的车停在医院停车场。他径直绕开那里,朝医院大门走去。 他找了个好停车的位置,开始找出租车。 他低头看着约车软件,忽然,手臂被人拽住。 用得力气很大,疼得他直皱眉。 “你干什么?”白晚风气势汹汹地瞪过去。 林北辰抓着他的手腕,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眼神里是令人胆寒的冷意:“你怎么不等我?” 第16章 第 16 章 白晚风越过林北辰的肩膀,看到之前和林北辰说话的那个年轻女性也气喘吁吁地跟在后面,心里更不是滋味。 “店里的狗突然出事了,我急着回去。”白晚风语气生硬,“我看你好像有事,就自己走了。” “出什么事了?”林北辰握紧他的手腕,不容他拒绝,把他拉向自己的车,“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你忙你的。”白晚风脚钉在地上,对他身后努努嘴,“你不是还有约吗?” 林北辰回头看看年轻女性,眉头紧锁:“我不忙。” “不好意思,耽误你们时间了。”年轻女性视线在他们之间游移,歉意地说。 她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从包里拿出笔记本和笔,递给白晚风:“您是白晚风白老师吧?我妹妹很崇拜你,可以给我签个名吗?” 白晚风不安地看看林北辰,再看看她。 “啊对不起,我忘了您看不见。”她轻呼一声,把本子放回包里,换成手机,“可以麻烦您给我妹妹说两句话吗?她很喜欢您的音乐,一直以您为榜样。” 林北辰低声在白晚风耳边说:“她妹妹看不见,长期在这里治疗。” 白晚风鼻子一酸,之前那点别扭的心思一下子没了。 他柔和地问:“你妹妹……叫什么?” 年轻女性说了妹妹的名字,又说:“只要告诉她生活很美好,好好治疗,很快就能好起来。” 白晚风照着她说的录了几句话,又问:“她的眼睛,找到治疗方法了吗?” “还不能确定,但是有希望了。”年轻女性感激地望着林北辰,“多亏了林总,薇薇才有这个机会。” 白晚风转头看林北辰。 林北辰正好也在看他。 他平静无波地说:“她的病情和你的很像,是某种疾病引发的并发症,暂时没有好的解决办法。好消息是,目前医院聘请的专家已经找到方向了。” “不仅如此,林总还免除了我们的治疗费。”年轻女性敬意满满地说。 “现阶段的治疗还有风险,你们的加入,本来就是对研究的帮助。” “不管怎么样都要谢谢您。如果不是您,薇薇可能一辈子都没办法重见光明了。” 年轻女性脸上满满是对救命恩人的感激。 白晚风花了一段时间来消化这些信息。 也就是说,刚刚只是这位年轻女性单方面在对林北辰道谢。 像是在印证他的猜想,林北辰松松地握住他的手腕:“她刚刚只是在道谢。” “我好像有点太激动了。”年轻女性歉意地说,“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没、没有。”白晚风脸有点热,眼睛也不敢看他们。 连林北辰握着他手腕的手都忘了甩开。 “对了,您最近有时间吗?我妹妹很向往成为和您一样的钢琴家,一直在练钢琴。您可以听听她弹琴吗?”年轻女性恳切地说。 第33章 白晚风为难地说:“我最近……” “他最近腾不出时间,弹琴的事只能以后再说。”林北辰替他回答。 年轻女性有点失落,但还是保持理解。 她和两人道别,很快走向马路对面。 她的背影有着因为妹妹的病情彻夜未眠的憔悴,也有着不向命运屈服的坚韧。 “宠物店的事还急吗?我送你回去。”林北辰说,“这里不好打车,我送你更快。” “好像没事了。”白晚风低着头,揉揉鼻子,“吃火锅吧。” 林北辰声音含笑:“好。” 白晚风最终还是点了清汤锅底。 以防万一,他调了两碗酱料。一碗辣的,一碗不辣的。 他两碗酱料都调完了,转头一看,林北辰还在调第一碗。 林北辰的左手被狗咬了,行动不便,只能把碗放在桌上,单独用右手舀调料。 酱料碟子偶尔会被金属勺子碰得左右摇晃,给人一种随时可能翻倒的危机感。 “你要什么?”白晚风拿起他的酱料碟子,帮他调酱料。 顺便把不小心沾在碟子边缘的酱汁擦干净。 林北辰站在他旁边,和他一起从桌子一头挑到另一头。 路过的女性顾客和自己的男朋友撒娇:“你看别人男朋友,你也帮我调酱料嘛~” “噗……咳咳。”旁边传来林北辰忍笑的声音。 白晚风手一抖,差点把酱料扣到他身上。 调完酱料,菜已经慢慢上来了。 林北辰捡起一筷子牛肉放入锅内,涮熟了放进白晚风碗里。 白晚风拿起那个可以挂在锅壁上的金属小篓子,下了几个丸子:“放这里比较好捞。” 他看林北辰用着一只手,艰难而缓慢地一片片把鸭血拣进锅内,直接站起来,用筷子推着鸭血,整盘往里面倒,整个动作异常豪放。 林北辰一手支颐,满足地看着他的动作。 忽然,他皱起眉,托住白晚风的手,凝重地说:“汤溅到你的手了。” 白晚风缩了缩手:“没什么。” 林北辰不由分说地拿走他的盘子,叫服务生过来下菜:“坐下吧,不着急下。” 白晚风吃这种东西没什么讲究。毕竟以前都是别人煮好了端给他吃,他只会一股脑把菜下进去,再一股脑捞出来。 服务生不能一直站在旁边,所以其实还是他们两个人在锅里捞吃的。 考虑到林北辰手不方便,白晚风每次都要给他捞一份。 白晚风舀到什么是什么,蔬菜和肉都混在一起,林北辰也不挑,他给什么就吃什么。 白晚风不小心把林北辰不爱吃的冻豆腐舀到他碗里,看到林北辰皱眉才反应过来,急忙要把冻豆腐捡出来。 但林北辰只是皱皱眉,还是吃了下去。 白烟从冒着白泡的汤锅里升起,将林北辰的脸遮掩得朦朦胧胧。 大概是火锅太烫了,他的外套脱在一边,衬衣扣子也解开几颗,露出白玉般的胸膛。 几滴汗珠沿着脸颊的弧度滚落,在掉落胸口之前,就被纸巾拭去,只在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一抹红色的痕迹。 白晚风咽咽口水。 他总觉得林北辰不太对劲。 好像是……太安静了。 现在也太听话了,给什么吃什么,也不说声好不好吃。 奶油还知道挑食呢。 “怎么不吃了?”一只勺子从白烟对面伸过来,把牛肉丸放到他碗里。 “没什么。”白晚风晃晃脑袋,小心地问,“你觉得好吃吗?” “你喜欢吗?”林北辰反问。 “还行。” “那下次还来这里。”林北辰愉快地决定。 怎么突然就有下次了。 白晚风用筷子戳戳牛肉丸,问:“你怎么想到给薇薇那种孩子免费治病的?” “薇薇?”林北辰想了想,“你说今天遇到的那个女孩。其实也不算是免费治病。你知道,这种治疗存在风险,不是每个人都能成功痊愈。” “有希望总比没希望好。” 林北辰却摇头:“我不这么觉得。这不是小事,我宁愿多等一会,也不想让自己……或者说家人承担风险。” 白晚风眼睛倏地睁大,筷子戳到牛肉丸底部,直接抵住碗底。 “不是每个人都有医德,有的人会随便拿病人当小白鼠。”林北辰的声音里透着森森冷意。 白晚风的声音不受控制地颤抖:“你是说,如果是你的话,就算知道了治疗方法,也可能因为不想让家人冒险,所以不让家人去治吗?” 第17章 第 17 章 林北辰的脸藏在白色的蒸汽后面,眼神幽幽冷冷的。 他大概是想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脸色晦暗不明:“我确实是这么想,但对他来说,不是这样。或者说,他愿意接受治疗,不仅仅是想恢复视力。他只是更喜欢和那个人待在一起。” “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白晚风站起身。 “没什么,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林北辰笑了笑,把他按回座位,“还没吃完,不想吃了?” 他目光郁郁沉沉,笑容也透着冷意。 白晚风被他冷冽的目光注视着,只能乖乖吃菜。 他还是挣扎着辩解了一下:“也许不是……” 第34章 “无论是不是,这件事都过去了。”林北辰给他夹菜,“你的眼睛恢复得怎么样?我建议你还是定期去医院检查,因为据我所知,你这种病,暂时还没有治疗方法。” “你怎么知道?” “我说过,北斗的医院有着世界一流的眼科,我也投资了相关的研究项目。你这种病一直都是他们研究的重点。” 白晚风咬咬筷子:“你什么时候投资的?” 林北辰的视线从他脸上移开,含糊地回答:“不久前。” “哦。” 在他记忆里,林北辰也确实投资过类似的项目。 目的当然是为了给他治病。可是,许医生告诉他已经找到治疗方法的时候,林北辰却坚持说“还需要一段时间”,所以后来,他怀疑,林北辰其实是骗他的。 既然今天遇到了正在治疗的小女孩的家人,说明这个项目是真实存在的。 也就是说……林北辰是真的想给他治眼睛的,只是那个时候可能研究结果还不确定,所以一直没跟他说。 可是许医生那边有啊。就算最开始不知道,许医生告诉他好消息之后,他明明第一时间就和林北辰分享了。 他赌气地想,林北辰为什么不直接说,因为许医生那边的治疗方法存在风险,不希望他冒险,让他多考虑一下。他又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如果林北辰和他说了,他一定会衡量考虑要不要接受手术。 林北辰偏偏选择不让他和许医生单独见面,就像怕他会偷偷跟着许医生逃跑,去做手术一样。 晚饭吃得不太舒心,白晚风心里一直在想以前的事。 林北辰没有立刻送他回店里,而是顺便在商场里买了袋水果冻干。 白晚风吃着酸酸甜甜的东西,心情逐渐好转。 他看到同层有个“宠物乐园”,围聚了不少人,好奇地拉着林北辰走过去。 “宠物乐园”其实就是一小块被玻璃罩子围起来的空间,里面有不少猫咪在玩耍。玻璃罩子外面贴着彩绘木板,上面只有几个圆圆的小窗口,供人看里面的猫咪。 一般的人只能从小窗子看到猫咪的动向,有的人愿意出钱,就可以和猫咪进行互动。不过价格昂贵,大部分人还是选择看看就好。 白晚风也找到一个小窗口,向里张望。 各种种类的幼猫懒洋洋地在里面翻着肚皮。有的小猫活泼一点,蹒跚地在地上学走路,走着走着噗通一声摔倒,半天翻不过来。 白晚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林北辰问:“想要吗?” 白晚风想了想,说:“不用了。我认识几个猫舍老板,他们说,我喜欢的话,可以送我。” “你怎么和他们关系都这么好。”林北辰不悦地问。 白晚风仿佛能闻到空气里飘散的醋味。 他理所当然地说:“因为我帮他们解决了问题啊。他们买的猫窝是球形的,上面开了个圆形的口,据说是可以自动加热保暖,但是猫很容易把猫窝弄翻,自己被扣在里面出不来,最后被闷死在里面。我去的时候他们家的猫就被扣起来了,他们还没发现,猫差点就死了。” “自己的猫都照顾不好。”林北辰嘲讽地说完,眉眼柔和下来,拍拍他的头,“做得很好。” 怎么有种夸小孩子的感觉。 “它们好像知道我会救它们,”白晚风自豪地说,“无论是猫还是狗,好像都很听我的话。” “确实,它们都很喜欢你。”林北辰嘴角含笑,用手点点玻璃窗,“你看。” 白晚风转头一看,一张圆乎乎的猫脸正贴在玻璃窗上,粉嫩嫩的小舌头舔着玻璃,小爪子还一挠一挠的。 “猫怎么都跑到那边去了?”围观的人群惊呼。 宠物乐园里的小猫,不论是在睡觉的、玩猫爬架的,还是吃饭的,都屁颠屁颠跑过来,对着白晚风喵喵叫。 乍一看好像是小猫在围着猫妈妈要奶喝。 白晚风一下子成了所有人的焦点。 围观众人对他投来或羡慕或敬佩的目光。 “这就是传说中坐在公园长椅上都会有小猫跳上膝盖的体质吗?” “呜呜呜这种体质是真实存在的吗?我也好想被猫咪喜欢。” “长得也好可爱啊,旁边的是朋友吗好帅啊。” 白晚风如芒在背,倒退一步,惊慌地看看林北辰。 林北辰沉着地握住他的手,用手臂隔开其他人,嘴里说着“请让一下”,把他护送到地下停车场。 白晚风坐在车里惊魂未定:“它们为什么会忽然爬过来?” “因为喜欢,”林北辰帮他系好安全带,捏捏他的脸,“你说的没错,无论是狗,还是猫,甚至是人……都会很喜欢你。” 白晚风捂着脸,脸红了一路。 宠物店晚上关门关得早,白晚风回去随便转了转,就牵着奶油回家。 奶油围着他闻来闻去,用叫声表达自己“你去吃好吃的都不给我带一份”的不满和“你是不是外面有狗了”的怀疑。 白晚风只能给他开了个鸡肉罐头做补偿。 晚上,白初岚出乎意料地来了一次,还带了个礼物盒。 “许琉知道你眼睛好了很高兴,叫我给你带了个礼物。”白初岚把盒子放到茶几上,自己松松领带,放松地靠进沙发。 第35章 “许医生这么关心我?”白晚风拿起盒子晃了晃,意外地问。 “他一直很关心你。”白初岚半眯着眼,神态慵懒,“当时他选择学医的时候,就说过,想给你治好眼睛。” “可是我……”白晚风吞吞吐吐地说,“我和他不熟吧。” 白初岚望着天花板,放空了十秒钟,才缓缓回答:“是啊,我也觉得不熟。不过,他以前来我们家玩的时候,经常去听你弹琴。应该是喜欢听你弹琴的吧。” 白晚风脸垮下来:“我不想弹了。” “我知道。”白初岚脸上终于出现笑容,“不给他弹。” 他解下领带,像只白色长毛猫一样舒服地窝进沙发:“我今晚能在你这里睡吗?” “可以啊。”白晚风连忙叫张姨收拾房间。 “不一定只是今晚,以后也可能。”白初岚吐出一口浊气。 白晚风疑惑问:“为什么?你不回家吗?” 白初岚和他一样,都从父母家里搬出来了,所以应该不存在家庭矛盾。 “因为总有一只野狗在我家附近转来转去。”白初岚手臂搭在沙发扶手上,手指弯曲,指甲嵌进布料,阴冷狠厉地说。 有野狗,那肯定该白晚风出马了。 他立刻表示自己可以抓狗。 白初岚却拒绝了,还奇奇怪怪地说:“不要招惹上这种脏东西。” 虽然不知道白初岚发生了什么,白晚风还是很高兴哥哥可以和自己住在一起。 从小到大他最喜欢的就是白初岚了,和白初岚待在一起总是特别放松。 他洗完澡,缩在被子里,拆开许琉送的礼物。 上辈子这个时候他还不知道许医生是谁,只是隐约记得哥哥有个朋友,以前经常来家里玩。但他一直不爱和人讲话,所以和那个人没有什么交流。 礼物是个小八音盒,做成钢琴的造型,做工精致。他拧动发条,八音盒就自己演奏起音乐。 他因为很小就失明,格外喜欢那些能发出声音的东西。 他记得他小时候确实有个钢琴造型的八音盒,放的就是和这一模一样的音乐。 可是那个八音盒已经被摔坏了,他当时伤心了好一阵。 许医生怎么想到送他这个的? *** 白晚风最后帮林北辰挑了一只边境牧羊犬。 自从知道白晚风家的奶油是已经绝育了的公狗以后,林北辰就放弃了母狗的选项,选择一只(未来会绝育的)公狗和奶油做兄弟。 小边牧三个月大,毛色是黑白的,四肢短短的,脸也有点圆。 小边牧安静地躺在白晚风怀抱里,含着自己的爪爪对他眨眼。 白晚风一下子心都化了,差点不舍得把它送出去。 旁边的奶油上半身立起来,只用后脚站立,前腿扒着他的胳膊,用鼻子把小边牧往下面拱。 小边牧用爪子勾住白晚风的衣服,往他怀里依偎,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奶油龇牙,对他这种卖可怜的行为表示强烈谴责。 小边牧呜咽。 “奶油,不要欺负弟弟。”白晚风把奶油赶下去,抱着边牧坐进林北辰的车里,“我一会回来陪你。” 汽车扬长而去,奶油孤寂地坐在店门口。 大白坐在他旁边,舔舔它的毛。 幼犬刚离开犬舍,白晚风怕它不习惯,决定跟着去一趟林北辰家,帮他把一切安置好。 林北辰买的全套宠物用品就堆放在后备箱,都是白晚风帮忙挑的。 两个人坐在车后座,肩膀挨在一起,膝盖也碰在一起,小边牧躺在两个人的腿上,爪子高高举起,露出自己毛茸茸的肚肚。 白晚风揉着小狗的肚子:“好可爱。” 这就是天使吧! 林北辰宠溺地看着身边的人和卖萌的狗。 整个画面其乐融融,宛如一对刚刚做父母的新手夫夫。 第18章 第 18 章 “名字取好了吗?”白晚风按按边牧爪子上的小肉垫。 幼犬的肉垫比成年犬的肉垫要更加柔软一些,按的时候,小边牧还会不好意思地捂住脸,从爪缝里看他。 和奶油比起来果然是娇小可爱的小宝宝。 林北辰回答:“还没有。你准备叫他什么?” 这黑白相间的毛色,无论谁看了第一反应都是—— “奥利奥。” 他听到林北辰那边传来闷闷的笑声,有点脸红:“你自己取。” “就叫这个吧。”林北辰咳嗽两声,正色道,“和你家的狗很配。” 小边牧好像能听懂他们在说什么,也举起爪子表示支持。 林北辰去的不是白晚风记忆里的那座房子。 虽然惊讶,但想到林北辰肯定不止一处房产,这里的院子更大,明显更适合狗的日常活动,就理解了。 房屋的装修很简约,最亮眼的地方就是大片的草坪,奥利奥一下地,就开始在草地里打滚。 白晚风帮林北辰把狗窝狗厕所之类的东西搬进屋里,和他交代养狗的日常小知识。 “边牧是一种运动量很大的狗,每天早晚都要出去遛一趟。不过你家里有院子,应该不用担心这一点。”白晚风犹豫了一下,不确定地问,“你平常有时间陪它吗?” “晚上可以。”林北辰从抽屉里拿出一串钥匙,“白天我不一定有时间照看它,你有时间可以顺便遛遛它。” 第36章 “这是你家的钥匙?”白晚风觉得钥匙烫手起来。 “我记得你每天都要遛狗,不知道是不是会经过这里。如果经过这里,可以把它也带出去玩玩。” “你不怕我偷拿你家的东西吗?” “你拿到哪去?”林北辰反问,“你不要你店里的狗了?” 白晚风哑口无言。 跑了和尚跑不了庙,如果他真的偷拿了林北辰的东西,也没办法潜逃。 可是随随便便拿走别人家的钥匙,还是让他不安。 “你拿着吧,算我雇你遛狗。”林北辰把钥匙塞回他手里,“我回来得晚,它肯定等不了,这件事总要雇人来做。与其找其他不知道底细的人,不如找可以信任的人。” 白晚风手指一片湿润,一低头,小边牧正在舔他的手指,一脸天真无邪。 白晚风头脑一热,毫不犹豫地答应:“好。” 林北辰看着他把钥匙放进兜里,露出笑容。 白晚风给林北辰交代完养狗注意事项,监督他给狗狗喂了一次狗粮,和奥利奥一起坐在草地上。 刚刚离开狗舍的幼犬还没有见过这么大的场地,最开始还矜持地只在他们脚边探索,熟悉之后,立刻无拘无束地在草地上奔跑起来,不拉绳子根本喊不回来。 它跑到稍微远的地方,回头看见两个人还在原地,犹豫地抬起爪子,看看前方,再看看两个人,摇摇晃晃地跑回来。 阳光为它身上的绒毛镀上一层金光,像是沐浴在圣光中的天使。 白晚风远远地看着活泼的小身影向自己奔来,灵魂得到了升华。 “我一看到这种狗,就觉得和你很像。”他曲起双膝,坐在草地上。 “我和它长得像?”林北辰比划了一下狗头的大小。 一看就是不想相信自己居然和一只狗像。 “不是长相。”白晚风摆摆手,莞尔道,“应该是气质。虽然都是狗,但是不同种类的狗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 林北辰保持着良好的风度:“所以,你觉得我和这种狗,哪里像?” 眼神里透着威胁。 这个问题要好好回答了。 白晚风坐直身体:“边牧是一种非常聪明的狗,同时,它与其他绝对遵循人类的命令的工作犬种不一样,它拥有一定的管理能力。” “听起来还不错。” 边牧屁颠屁颠地跑过来,在白晚风面前跌了一脚,四脚朝天,懵懵地看着他。 林北辰:“……它看起来并没有那么聪明。” “可能是因为它现在还小。”白晚风艰难地挤出几个字。 他恨铁不成钢地拍拍狗屁股。 正夸你呢,突然犯蠢。 边牧委屈地耷拉着眼角,抱着抓抓舔了舔,一个翻身,神采奕奕地拱他。 “是要让我去那边吗?”白晚风指着院子角落。 边牧叼住他的裤腿,扯了扯,向前跑了几步,又回来对着他叫了两声。 白晚风站起身,拍拍裤子上的草:“应该是叫我们去那边看看。” 林北辰也跟着他站起来:“那就过去看看。” 白晚风和林北辰只能陪好奇心旺盛的小狗探索这个新家。 这里虽然是林北辰家,但他明显对自己家里的院子并不了解,对院子的熟悉程度甚至可能还不如刚刚跑了一圈的奥利奥。 奥利奥虽然腿短,但跑得很快。它总是跑出去一米,站定回来望他们,如果发现他们还是慢吞吞地前进,就绕到他们腿边,供着他们往前走。 它跑来跑去的,热得开始吐舌头,但仍旧兴高采烈。 “它非要等我们一起去。”林北辰宠溺地说,“我是不是应该想办法让它知道,这是它的院子,它可以随便玩,不会有危险。” 白晚风沉默片刻,说:“其实……它可能不是害怕。而是……在把我们当羊牧。” 林北辰脚步顿在原地。 白晚风不敢看他,心虚地说:“边牧不是一种服从性很强的狗,它经常有自己的判断。因为它的本职是牧羊,所以它总是习惯性地管理身边的生物。比如其他的狗,或者人……” 他怕林北辰误会自己专门选了一种难养的狗,给他找麻烦,马上补充:“但是边牧真的很聪明,它喜欢牧羊只是因为精力旺盛,只要让它发泄完精力就行了。它能完成很多高难度的指令——它愿意的话。” 林北辰打断他:“那你喜欢这种狗吗?” 不知道为什么,问的明明是狗,白晚风却从这句话里听出暧|昧。 他掩饰地理理耳边的头发:“喜欢。” 说完,他听到旁边传来一声轻笑,很快又接了一句:“我喜欢任何一种狗。” “后面这句我当没听到。”林北辰按住他的肩,指着脚边的小狗,小声在它耳边说,“它以为你最喜欢它,别让它听见。” 白晚风和小狗清澈的眼睛对视,心底油然而生一股愧疚感。 这种小狗当然是最可爱的。 他摸摸边牧的脑袋,边牧咧着嘴呵气,主动用脸蹭他的手掌。 边牧的精力很旺盛,白晚风和林北辰陪它玩到尽兴,自己都累到筋疲力尽。 林北辰递给他温水:“吃完晚饭再走。” 白晚风本来想拒绝,双腿却不答应。 他坐在椅子上,腿还在打颤。 第37章 林北辰强忍着笑意:“休息一会。要先睡一觉吗?晚饭还要一段时间。” “我坐一会吧。”白晚风强撑精神。 林北辰没多劝,转头接了个电话,回来的时候,就看到沙发上蜷缩着一个身影。 还是保持着坐着的姿势,只是头歪到一边,腿抱在胸前,眼睛已经闭上。 他忍不住眉眼柔和,拿来薄被,轻轻盖上。 第19章 第 19 章 林北辰在白晚风旁边坐下,打开笔记本电脑,处理邮件。 坐着并不是一种适合睡觉的姿势,白晚风闭着眼,身子不停地向旁边倒,原本被掖到肩膀上的薄被也滑到腿上。 林北辰扶住他的肩膀,把他往自己的方向揽。 白晚风好像借着这个机会找到一个可以安心倚靠的墙壁。但是肩膀的骨头硌得人不舒服,他不自觉地调整着姿势。 林北辰托住他的后脑,飞快地把腿上的电脑移开,轻轻把他的上半身放到自己腿上。 白晚风终于找到一个相对舒服的睡姿,躺在他腿上安然睡去。 林北辰重新给他掖好被子,抬高手臂,用手机回复邮件。 落日逐渐西斜,房间里的光线暗淡下来,厨房里炖牛肉的香气溢满整个空间。 精力耗尽的小狗肚子咕咕叫了几声,睁开眼对着厨房流口水。 林北辰没有开灯,所以客厅里只有厨房漏出来的灯光,和手机屏幕幽幽的蓝光,昏暗的房间静谧而安详。 他知道晚饭差不多做好了,俯身想叫白晚风起床。 白晚风还是侧躺在沙发上,腿微微蜷起,双眼微阖,睡姿安静而乖巧。 他翻过身,脸颊上留有压出来的花纹,双颊被捂得滚烫。 林北辰的手碰到他的肩膀,忽然停住了。 他紧紧盯着那张毫无防备的脸。 皮肤比之前更加莹润,身材健康了一些,眼睛下面不再有彻夜练习所留下的青黑,只有嘴唇看起来还是那么柔软。 他原本准备推肩膀的手,不由自主地碰了一下白白嫩嫩的脸颊。 皮肤很有弹性,像是刚刚出炉的布丁。 沉睡的人并没有因为这样轻微的动静而惊醒,好像他动作再大一点,也不会被发现。 他凝视着安宁的睡颜,又伸出手指,指尖快碰到眼角的皮肤的时候,却收紧手指,抱起旁边的狗。 白晚风是被舔醒的。 他睡得迷迷糊糊的,就觉得脸颊上一片湿润,还有一种独特的狗粮味。 睁眼一看,果然是狗。 小边牧趴在他胸口,热情地哈着气,高高翘起的尾巴疯狂摇晃。 “别舔……停,闭上嘴。” 白晚风严肃地捂住狗嘴。 小边牧果然听话地坐下来,不乱舔了,期待地看着他。 他摸摸狗头,小边牧欢快地跳起来,扒拉他的手。 白晚风正和小边牧闹着,身旁传来一个低沉温和的声音:“晚饭好了,该去吃了。” 白晚风被吓得一个激灵,这才发现林北辰正坐在他旁边的沙发上。 林北辰双腿交叠,膝盖上放着笔记本电脑,闲适地靠在沙发里。 他不会在林北辰面前睡了一个小时吧? 白晚风摸摸自己的脸。 脸颊上好像有几道印记,但是现在光线很暗,林北辰不一定看得到。他的睡相很好,应该没有做出什么丢脸的事。 他本来真的只是想闭着眼睛休息一会,没想到闭着闭着就真睡着了。 下午陪小边牧玩耗费了太多精力,他从小很少锻炼,实在是应付不了。 腿上有薄被子,应该是林北辰给他披的吧……他现在躺着宽敞的长沙发上,林北辰一个人坐在稍显狭小的单人沙发上。 他把房子的主人挤到小沙发上去坐了。 白晚风尴尬得手心都是汗:“你怎么不把我叫起来。” “你睡得挺熟的,我就没叫你。”林北辰合上电脑,“吃饭吧。” 白晚风把腿上的小边牧抱到地上,两人一狗一起往餐厅走。 小边牧跑得最快,第一个冲进餐厅。 白晚风一进餐厅,立刻抬手遮住眼睛,慢慢适应突然增强的光线。 “你在客厅怎么没开灯。” “忘了,忙着看邮件。” 应该是很忙吧。虽然现在是周末,但对林北辰这种人来说,应该没有周末和平常的区别。 也难为他花了一下午陪狗玩了。 晚餐是炖得软烂的番茄牛肉和细腻的土豆泥,配上坚果碎和用烤箱烤好的蔬菜。 白晚风和林北辰面对面坐着,安静地喝着酸酸甜甜的番茄汤汁。 小边牧立起上半身,扒着他的腿,他一低头,就露出杀伤力极强的天真笑容。 “不可以,小狗不能吃带盐的东西。”白晚风忍痛拒绝。 小边牧嘴角撇下去,眼神低落,尾巴也不摇了。 林北辰起身,给狗倒了一碗狗粮,放在餐厅角落。 小边牧瞟了一眼狗粮,继续抱着白晚风的腿,对他撒娇。 “这么小就开始挑食?”林北辰抬抬眼皮,眼神颇具压迫感。 小边牧躲在白晚风腿后面,可怜兮兮地哼唧。 “他现在还小,不能随便吃。以后可以给他吃生骨肉。” 白晚风问好厨房里有没有剩余的牛肉,撕了点纯水煮的碎牛肉拌进狗粮里:“尽量不要让他吃带盐和糖的东西,酸奶看情况,他吃了不拉肚子就能吃。巧克力和葡萄绝对不能吃。还有骨头,不要喂鸡骨头,太尖了,容易划伤食道。” 第38章 小边牧闻到肉味,欢呼一声,吭哧吭哧地钻到饭碗里吃饭。 “这样是不是太娇惯它了?”林北辰问,“以后都不吃狗粮了?” “可以混在一起吃。”白晚风歪头,“毕竟是狗,还是喜欢吃肉。你要是觉得喂肉太麻烦,也可以训练它只吃狗粮。但是……” 他面露不忍。 怎么会有狗狗忍得住不吃肉。 “不麻烦。”林北辰放下勺子,不紧不慢地问,“它是不是吃生肉就行?” 白晚风语调轻快:“对,无菌的那种。不过只吃肉营养不充分,偶尔也要吃一点蔬菜和水果,米面的话,尽量少吃。” “你家奶油平常吃什么?” 说起奶油,白晚风的话就多起来:“奶油不挑食,一直吃狗粮吃得比较多。不过它吃得多,吃完饭没多久就要要零食。最近也被其他狗带得有点挑嘴了。” “它们狗之间会互相交流?” “肯定会,奶油以前没这么调皮。” 白晚风不知不觉就讲了很多店里的事。 他每天打交道打得最多的就是这些狗,最熟悉的也是这些狗。他朋友不多,狄然和哥哥又忙,平常积攒了很多有趣的事没人能说,这次终于找到机会一口气说出来。 林北辰大部分时间都在听他说,只偶尔温文尔雅地问几句。 一场晚饭不知不觉吃了很久。 天已经全黑,林北辰亲自把白晚风送走。 小边牧站在门口,用稚嫩的嗓音哀嚎几声,依依不舍地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 “我明天来看你。”白晚风也不舍地和它挥挥手。 林北辰唇边漾开一抹笑意:“确定帮我遛狗了?” “嗯,反正不远。” “报酬我每个月初付给你。”林北辰在他拒绝之前截断他的话,“可以给它买点吃的。” 林北辰把白晚风送回店里,接了奶油,再锁好店门,把他送回家里。 奶油在白晚风身上嗅来嗅去,试图盖住和自己抢主人的坏蛋的气味。 它又危机感满满地瞪着林北辰,一路上都保持精神高度警惕。 “别这么紧张,你以后要经常和边牧弟弟一起玩,”白晚风拍拍它的头,“就像和大白它们一样。店里那么多狗,怎么没见你这么激动。” 奶油低吼一声,表示对这个新弟弟的拒绝。 林北辰把人安全送回家,再原路返回。 家里的灯没关,边牧正仰面躺在卧室床上睡觉。 听到他的脚步声,边牧耳朵动了动,还是躺着。 “又睡了?”林北辰走到床边,推它下床,“去睡狗窝,这是我的床。” 边牧看了他一眼,身子一动不动。 林北辰眯了眯眼。 他觉得这只边牧好像不像他下午看到得那么天真可爱。 “下去。”他更严厉地下达命令。 边牧白了他一眼,继续懒洋洋地窝在床上睡大觉,动作非常嚣张。 林北辰直接把狗拎到狗窝里:“睡你的窝。” 边牧最开始激烈挣扎,要反过来吼他。 林北辰嗤笑一声,抱着手臂,看它能闹出什么花样。 边牧终于怂了,乖乖趴在狗窝里,尾巴夹着,眼睛湿润地看着他。 林北辰弄鼓狗窝里的垫子:“少在他面前装可怜。好好当你的狗。” 第20章 第 20 章 白晚风的工作加了一项——每天帮林北辰遛狗。 奥利奥还是幼犬,白晚风不敢让它和太大的狗一起玩,每次遛他都是单独遛,再加上奶油。 从小和其他狗接触的话,狗的性格也会好一点。所以即使林北辰家那么大的院子,白晚风还是选择带狗出门。 但他实在是低估了小边牧的能力。 他带奥利奥去周围公园遛弯的时候,偶尔会遇到其他带狗的人,小狗们凑在一起,就开始打闹玩耍。 虽然奥利奥只有三个月,但它已经具有了极强的领导意识,即使和一群年龄比自己大的泰迪比熊站在一起,也要昂首挺胸,把它们赶向自己制定的方向。 俗称,牧狗。 只不过遇到体型大的狗,它就怂了,躲到白晚风身后要抱抱。 白晚风眼看着奥利奥追着一只雪纳瑞牧,结果转头人家家里的阿拉斯加来了,低声吼两句,马上掉头躲到白晚风后面。 白晚风笑得肚子都疼了。 不愧是狗,把欺软怕硬的本能展现得淋漓尽致。 奥利奥怕比自己大的狗。 奶油除外。 奶油虽然体型和年龄都比它大,但是性格憨厚,每次只会舔舔奥利奥的毛,还要和它亲亲,被奥利奥咬到也只会傻笑。 相处了没几天,奥利奥就敢骑到奶油头上去了,只要白晚风不在,就会抢奶油的地盘和吃的,奶油对它凶两句,它立马躺倒惨叫,等白晚风着急赶来,再挤眉弄眼地卖惨。 奶油只会站在旁边傻乎乎地哈气,偶尔推推边牧,好像在纳闷:我还没打你呢你怎么躺下了? 可惜小边牧并不知道,店里和林北辰家里都有监控。所以它的所作所为都被白晚风看见了,还在奇怪白晚风为什么不教训奶油。 这狗也太精明了。 白晚风耐着性子教育了奥利奥几次,奥利奥终于知道,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是没用的,开始明着欺负奶油。 第39章 白晚风:好像有哪里不对劲又说不出来。 更奇怪的是,林北辰好像也发现了小边牧高超的演技。有一次他和林北辰正在屋内说话,忽然听到外面有狗的惨叫,急匆匆赶出来,发现奶油压着奥利奥哈气,林北辰居然没有训奶油,而是把小边牧揪出来,让它不要惹其他狗。 事实也确实是奥利奥先惹的事。 没想到林北辰居然一点都不护犊子。 白晚风每天下午三点准时去林北辰家接奥利奥。 大部分时间,他到的时候,林北辰都是不在的,奥利奥自己站在门口迎接他。 白晚风收拾好东西,跟店员交代了一声,牵着奶油慢悠悠地准备出发。 一出门,迎面走来几个拿相机的人,一个可爱的女生笑容满面地迎上来:“您就是这家店的店主吗?” 奶油进入备战状态。 白晚风拉紧绳子,谨慎地问:“我是。你们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我听说你特别会给狗剪造型。”女生牵出一只比熊,“可以帮我们家的狗剪一下吗?” 白晚风看向她身后拍摄的人:“你是做自媒体的?” “对。”女生笑容甜美,“我们只是想拍一下您给狗洗澡剪毛的过程,您不愿意的话,我们就只拍一下店内的环境。” 后面的人也把相机给他看,示意自己没有偷拍。 “我现在有点事要出去,可能需要你们等一下。”白晚风看看时间,按下自己的焦躁不安,尽量平静地说,“大约一个小时。” “您是要遛狗吗?”女生兴致勃勃,“我可以和您一起遛狗吗?” “……” 白晚风看看和奶油一起互闻屁股的比熊,说不出拒绝。 地方这么大,就算对面要跟着,他也拦不了,只能接受。 白晚风的步速比平常快了一点。 他已经耽误了一点时间,如果不快点走,就赶不上和林北辰约定的时间了。 女生也一路小跑跟在他后面:“您平常、都是、跑这么快的吗?” 到林北辰家的时候,刚好三点。 他熟练地开门,抱抱边牧,给它系上狗绳。 女生好奇地探头探脑:“这是什么狗狗公园吗?好大啊。” “不是,是私人住宅。”白晚风揉揉狗头,“我每天下午要帮人遛狗。” “这么大?”女生差点合不拢下巴,不停用手比划,“这是一个人的?” “房子并不是很大,主要是有院子。”白晚风套好狗绳,一只手牵着一只狗,跟着两只狗跑。 “这就是有钱人的世界吗……”女生咽咽口水,“不会整个房子都是狗窝吧?” 白晚风停住脚步。 女生:? “应该不是,他自己也住在里面。”白晚风的眉毛拧起又解开,“不过可能,确实是专门买的房子。因为他不常住在这里。” 白晚风和女生的团队一起往周围的公园走去。 小边牧好奇地打量旁边的比熊。 比熊已经成年了,还没有它大,看起来就是个小棉花团子。 棉花团子的毛吹得蓬蓬的,眼睛漆黑水润,像是一对黑亮亮的珍珠。 它好像很喜欢白晚风,总在白晚风脚边跑来跑去,在他们偶尔站定停留地时候,还会立起上半身,用前腿扒拉白晚风的小腿,一副想要他抱抱地可爱样子。 小边牧看着被白晚风抚摸狗头的小白狗,目光一凶。 “看来馒头很喜欢你,”女生偷笑,“要不要和你家的狗交个朋友?” 话音刚落,两只狗已经趴下上半身,对着吠过一轮,边牧压在比熊身上,用嘴咬住它的脑袋,不停发出威胁的“赫赫”声。 比熊扑腾着四肢,发出尖细的求救声。 “馒头!”女生失声惊叫。 “奥利奥,下来。”白晚风也心脏停摆,条件反射地对狗施放命令。 奥利奥歪歪脑袋,没有从比熊身上下来,但是耳朵动了动,嘴也只是含着比熊的脑袋,没有用牙齿。 “下来。”白晚风继续呵斥。 奶油也警告几声,扒开两只狗。 奥利奥松开嘴,舔舔牙,从比熊身上爬下来,夹着尾巴,委屈地坐在他旁边。 “馒头!”女生连忙抱起自己的狗,翻它的毛检查。 “对不起,奥利奥喜欢惹事,”白晚风诚恳地说,“如果有什么事,我愿意出治疗费和其他赔偿。” 奥利奥“嗷呜嗷呜”地叫,好像在说:我没错!谁让你摸它的!你怎么乱摸外面的狗。 它黏在白晚风腿边,对着瑟瑟发抖的比熊继续低吼:走!开! “没事没事。”女生摆摆手,勉强笑笑,“没真的下口咬,应该只是闹着玩吧。” 但她对这只个子小小的边牧还是忌惮了很多。 “不是说边牧很聪明,脾气也好吗?没想到这么……” 白晚风也头疼地说:“它还小,喜欢闹。可能是想确认一下地位吧。” 他拍拍狗头:“女孩子你也咬?以后不想要老婆了?” 边牧汪汪两声,毫无悔改之意。 管你什么狗想抢我的人就是没戏。 “反正你也找不了老婆。”白晚风不留情面地说,“过段时间就让林北辰给你做绝育。”“林……林什么?”女生不可置信地问。 第40章 “没什么,他主人姓林。”白晚风意识到林北辰的身份过于特殊,可能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下意识地含糊回答。 “不会是我想的那个吧?”女生小心翼翼地问。 “应该……是吧。” 女生抬头望天,陷入呆滞。 白晚风努力补救:“虽然它是林北辰的狗,但你放心,林先生不是不讲理的人,而且他对狗很严格,如果他知道奥利奥欺负别的狗,一定会教育它。赔偿的事,他也一定不会推脱。” “我的狗居然和林北辰的狗在一起玩?”女生捏捏自己的脸,吃痛地大叫一声,“林北辰就住这附近?” 她语无伦次地说:“四舍五入我被林北辰咬了?” 白晚风:……? 这么激动吗? 他还想安慰几句,女生已经握着他的手,用力地上下摇晃:“不用了不用了,怎么可能要林先生补偿。你每天都是这个时间遛狗吗?我可不可以每天带我家的狗来玩?” “当、当然可以。” 白晚风面容扭曲。 手被握得好痛。见到林北辰的狗都这么兴奋吗? 女生完全忘了两只狗刚刚的冲突,兴冲冲地和白晚风聊着养狗相关的事。 白晚风有条有理地回复着。 三只狗在旁边自己打闹。大概因为小比熊真的被奥利奥吓到了,没再靠近白晚风。奶油又尽职尽责地在旁边调解,奥利奥“大度地”原谅了这个不速之客。 白晚风余光瞥见几个高大的黑色身影向自己这边奔来,本能地把女生推到旁边:“小心。” 几只高瘦的黑色大狗狂吠着向他们冲来,把他扑得一个趔趄。 第21章 第 21 章 白晚风摔得后脑勺有点疼,眼里的黑白雪花消失之后,看到三四只没栓绳子的高加索犬围在他旁边,焦躁地嗅他身上的味道。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就像几只毛发蓬松的黑脸的熊。 高加索虽然体型庞大,但一般不会主动攻击人。白晚风以前也见过几只,那些高加索都很亲昵地和他打招呼。 这几只却不一样,每只狗都焦躁不安,不停地用爪子刨地,耳朵塌成飞机耳,胡子也翘起来。 白晚风试图按照经验安抚它们,但几只狗看到他的动作,好像突然受了什么刺激,张口向他咬过来。 白晚风条件反射地抬起手臂,还没感觉到疼痛,一个毛茸茸的身子已经扑过来压住他,对着企图攻击他的狗呲牙。 “奶油?”白晚风从奶油色的毛里看到自己熟悉的狗脸。 金毛用声音和炸开的毛对周围比他大一圈的狗进行威吓,毛茸茸的身子爆发出与憨厚外貌不同的威慑力。 但是高加索犬明显精神状态不稳定,被它挑衅得更加激动,放弃白晚风,开始围攻它。 凶狠的狗叫声充斥在白晚风耳边。 来拍视频的女生尖叫一声,一边跑远一边打电话:“我叫人来帮忙。” 白晚风看到有个人拿着几条被解下来的狗绳,背着手慢悠悠走过来,看到狗打架拍手叫好:“咬得好!奥斯卡真厉害!” “这是你家的狗?”白晚风焦急地问,“能不能让它们别打架了?” “为什么不打?”对方嘲讽地说,“谁让你家的狗挑事?” “是你家的狗先扑过来的!” “那又怎么样,奥斯卡和威廉就是和你家的狗玩玩,谁让你家的狗犯神经?”对方故障,高声大喊,“干得漂亮!奥斯卡,威廉,杰克,好好给他们一个教训。” 指望狗主人是指望不上了。 白晚风焦虑地看着正在撕咬的狗群。小熊一样的高加索犬围在金毛身边,奶油装得再凶,毕竟比高加索小了好几个号,浑身的毛都乱糟糟地炸起,毛上还染着斑斑血迹。 他咬咬牙,准备再试一次,看能不能把奶油救出来。 背后有什么东西咬住他的裤腿,拽着他不让他过去。 他低头一看,小边牧正躲在他后面呜咽。 他拍拍小边牧的头,把他栓到旁边的石椅上,安抚道:“你在旁边坐一会,别乱动。” 小边牧眨着单纯的大眼睛,趁他还没把绳子绑好的时候挣脱他的手,也汪汪叫着向争斗的狗群跑去。 白晚风差点呼吸停滞。 小边牧圆滚滚的,叫声稚嫩,跑的时候两片耳朵一甩一甩。 往常看到大狗就缩在他身后发抖的小狗,现在面对几只一口就能咬断它的脖子的巨型犬,义无反顾地冲到最前面。 明明平常那么怂,怎么今天这么勇猛。 林北辰的狗要是出事了他真的没法交代了。 好在因为小边牧太小,高加索犬们对它没什么兴趣。倒是小边牧在旁边嗷嗷乱叫,气势汹汹。 一只高加索犬不耐烦地吼它两声,咬住它的脑袋,把它扔了出去。 小边牧脖子上的项圈闪过两下红光。它在地上滚了两圈,抖抖草,继续冲过去示威。 白晚风单手抄起小边牧,钻到狗肚子下面,另一只手揽住金毛,暂时帮它挡住其他狗的撕咬:“奶油,跑!” 打不了,只能快点跑到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奶油汪汪两声,好像不愿意抛弃他自己跑。 白晚风在这个时候还有心情和它开玩笑:“嗯,我们一起跑。” 第41章 这些狗虽然凶,但是好像并不想真的咬他,相比而下,他居然是最安全的那个。 白晚风刚准备从几只大狗的围攻中挣脱出来,几道大网从天而降,把高加索犬网了起来。 几个戴着专业护具的高大男人把狗网到旁边,一个黑衣男人俯身把他扶起来,恭敬地说:“您没事吧?” “我没事。”白晚风把头顶的狗毛扫下来,擦擦脸颊上的狗口水,“你们是……” 看起来穿得很专业,难道是……城管?抓狗大队? “让您受惊了。是林先生吩咐我们,在您遛狗的时候跟着您的。”黑衣男人口齿清晰地介绍。 “林北辰?”白晚风愣住。 “是的,林先生怕您遛狗的时候遇到什么危险,叫我们保护您。”黑衣男人歉意地说,“但是很抱歉,我们没想到会遇到这么多体型这么大的狗,没敢贸然上来营救您,花了点时间准备道具。实在是对不起。” 他们说了这么多,白晚风脑内只留下了一个印象。 林北辰一直叫人跟着他。 “你们从什么时候跟着我的?” “从第一次开始。”黑衣男人说,“请您不要误会,林先生只是担心奥利奥性格顽皮,和其他狗起冲突,给您惹麻烦。这里养狗的人多,什么样的狗,什么样的人都有,说不定就要喜欢乱咬人的疯狗。林先生也是为了您的安全着想。” 也就是说,他们遛狗的时候发生了什么,林北辰都知道。 怪不得林北辰知道奥利奥喜欢挑事之后装可怜。 “我没事,谢谢你们。”白晚风垂下眼睑。 他抱起小边牧和金毛,仔细检查了一下它们的伤口。 小边牧只是毛有点乱,完全没有受伤。 奶油就比较惨了,脖子上被咬了几道血淋淋的伤口,毛也秃了几块。 奶油笑呵呵地咧着嘴,趴在他怀里,骄傲地睥睨只能站在地上的小边牧。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争宠。 白晚风抱着金毛,揉揉它的大耳朵,在它耳边轻声安抚:“我马上带你去看医生。” 高加索的主人也被抓住了,拼命挣扎:“你们没权力这么做!你们这是侵犯人权。” “这些话建议你和警察交代。”任他挣扎,黑衣人们都牢牢抓着他的手臂,好像拎着一只毫无杀伤力的小鸡仔。 “警察?你们有什么权力带我去见警察,狗和狗打架有什么问题吗?他的狗先挑事的!”高加索的主人满脸通红,厉声发问,“你们知道我是谁吗?知道这是谁的狗吗?” 一辆黑色轿车停在路边,西装笔挺、矜贵优雅的年轻男人从上面走下来。 林北辰理理袖口,睨他一眼:“不知道。你养的狗,有什么特殊的吗?” 第22章 第 22 章 “你谁啊?”狗主人不耐烦地问, “我家狗干什么,关你什么事?” 林北辰看了一眼白晚风,眸色一暗: “你家的狗,咬到人了。” “咬的又不是你,你凑什么热闹。” “他是我朋友,”林北辰顿了顿, “而且你咬到我的狗了。” 他拎起奥利奥,把狗脖子上的警报器给它看: “我家狗的项圈上有警报器,如果受到攻击,会自动进行记录。” “那,那又怎么样?”狗主人梗着脖子, “狗打架,不是很正常?” “是你家的狗主动攻击。”林北辰拎拎小边牧, “我家的狗现在很虚弱。” 小边牧配合地歪着脖子,半死不活地躺着。 “而且,我没认错的话,你养的是高加索犬,这是城市禁养犬。”林北辰说, “你需要交代一下这件事。” “什么禁养犬,我愿意养就养。”狗主人嚣张地说, “头次见到给自己家狗出头还只敢叫警察的。有本事来打一架啊,我怕你不敢。” 高加索犬们在旁边狂躁地附和。 “只有它们,才喜欢用这么原始的方式解决问题,”林北辰指指狗群,弯起嘴角,掸掸衣角的草屑, “我以为人类应该用更加文明的方式。当然,你愿意承认,你和他们一样,我也无所谓。” “你……”狗主人气得脸涨红,气急败坏地骂了几句粗口,忽然又得意洋洋地说, “好啊,去警察局,看看警察怎么说。我相信警察同志一定会维护正义。” 他主动向车走去,走路的姿势非常张狂。 林北辰却抬起手,示意黑衣人们停下: “你可以现在就把你那位亲戚介绍给我认识。” “什么亲戚。”狗主人用鼻孔看人, “我不知道。” “我想了一下,去警察局还是太浪费时间了,我们还是尽快解决吧。”林北辰温雅地说。 狗主人嘿嘿笑了两声,得意地瞟了周围黑衣人一眼,故意大声说: “行了,知道怕就行。我也不是不能好好和你说话。还不快放开我?” 黑衣人在林北辰的示意下放开他。 狗主人活动活动筋骨,拿出手机,刚要拨通电话,林北辰说: “视频。” “视频就视频。”狗主人完全不在怕的,飞快地打通视频通话,甜腻地说, “大伯,你现在有时间吗?” 屏幕上出现一个穿着讲究的中年男人。中年男人的位置是某个会议室,背景里还传来讨论声。 “臭小子,又闯什么祸了?现在打电话。”中年男人中气很足。 第42章 狗主人笑呵呵地说: “我哪闯祸。唉,大伯,你在开会?真对不住了,我不知道。” “嗯,”中年男人说, “有什么事快说。” 狗主人瞥了林北辰一眼,大声说: “也没什么事,就是我今天带奥斯卡它们出去玩,它们没把握好力道,又吓到小狗了,狗主人非说奥斯卡欺负他家的狗,要打死奥斯卡。你说这叫什么事,奥斯卡它们只是遵从狗的本能,做错了什么。大伯,奥斯卡可是你送给我的,我可不能让它白白被人打死啊。” “你怎么又……”中年男人长长叹了口气,说, “我跟他说。” “好嘞。” 林北辰直接把手机从他手里抽出来,对着屏幕,微笑着打招呼: “陈叔。” “你好,我是小智的大伯,不知道你家的狗现在怎么样,我们可以支付一定的……”中年男人翻看着报表,一点注意力都没分给视频。 说到一半,他猛地抬头,失声惊叫: “小林总?” 原本有点喧闹的会议室突然安静,中年男人脸部肌肉微微抽搐。 狗主人的笑容僵在脸上。 他茫然地想,小林总是谁? 中年男人的语气马上放得尊敬: “怎么是小林总?是小智做了闯了什么祸吗?” “陈叔,”林北辰娓娓道来, “是这样的,今天我朋友帮我遛狗,到公园的时候,碰巧小陈先生也在。我家的狗性格顽皮,好像惹到了小陈先生的爱犬,几只狗打起来,受了点皮肉伤。” “不不不,肯定是小智他没管好狗。我早跟他说了,别养这种大狗,自己又管不住,出事了又应对不了。”中年男人说, “您家里的狗伤得严不严重?我赔您一只狗!” “这倒不用,不过,我朋友也被咬伤了。”林北辰说。 “伤得重不重?我马上叫人送他去医院。” “不是我,是奶油。”白晚风小声说。 林北辰补充: “还有我朋友的狗。” “我马上赔偿。小林总,真是对不住了,这件事是小智不对,我先替他给您道个歉,我回去一定好好教训他。您看这次的项目……” “这个项目,我相信董事会能做出最合理的选择。”林北辰彬彬有礼地说。 “好,好。” 林北辰把手机还给狗主人。 狗主人还莫名其妙,一脸不乐意地嘟囔: “大伯,你为什么那么向着他?” “陈智,马上给小林总赔礼道歉!”中年男人严厉地说。 “啊?凭什么?” “你不知道你惹到谁了?”中年男人压低声音,恨铁不成钢地说, “北斗集团的林北辰。你还好意思找我,你知不知道北斗最近有个大项目在招标,要是因为你让我们错失这个机会,你赔得起吗?狗没收了,下个月没零花钱,自己挣。” “林北辰?”狗主人两眼一黑。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这个人一点也不害怕了。 原来……原来就是等着看他笑话。 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林北辰已经走远了。他一路小跑追上林北辰,腆着笑脸: “林先生,是奥斯卡它们的错。畜生就是这样,不长脑子。你看,我怎么做你能解气?要不我把它们做成狗肉煲,给您解解气?” “这些事,可以以后再商量,我们忙着送狗去医院。”林北辰打开车门,让白晚风抱着奶油坐进去,自己也抱着奥利奥坐到旁边。 拍视频的女生正巧带着警察赶来,盘问情况。 林北辰随便安排一个保镖留下应对警察,自己和白晚风扬长而去。 狗主人被喷了一脸汽车尾气,还要面对警察盘问,脸色铁青。 他揪着自己的狗骂: “你们怎么回事?怎么又乱扑人?知不知道那是谁的狗?这都敢咬,我可被你们害惨了!” 完了,不给他钱,那他怎么活啊? 还要应付警察。 忽然,他脑中浮现出一个人。 如果是那个人的话……说不定可以帮他。 *** 汽车向着最近的宠物医院驶去。 白晚风抱着奶油。奶油的伤口都掩藏在毛的下面,一时半会确定不了有多严重,所以他不敢乱动。 他的衣服上被蹭了几片血迹,看起来就像,受伤的其实是他一样。 奶油上车前就不怎么动弹,现在更是闭上眼睛,呼吸微弱。 白晚风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奶油?” 奶油耷拉着眼皮看他,有气无力的。 “很快就到。”林北辰握住他的手,给人安心感的体温源源不断地传到他身上, “奶油身体很好,不会有事。” 白晚风低低应了一声。 他的指尖一片冰凉,忍不住回握住林北辰的手,想寻求一丝温暖。 林北辰手指微颤,更用力地回包住他的手,用哄小孩的语气说: “没事的,奶油舍不得离开你。” 奥利奥也从林北辰腿上探过头来,舔舔他的手指,再舔舔奶油的毛。 “以前都是奶油舔它的毛,现在轮到它给奶油舔毛了。”白晚风伤感地说。 呼吸虚弱的奶油忽然睁开眼,挣扎着把小边牧按住,舔它的毛。 小边牧不甘示弱,扑腾着爬到它身上,舔它的毛。 两只狗开始永动机活动。奶油行动迟缓,但精神状态好了很多,和小边牧斗得有来有回。 白晚风刚刚的惆怅一扫而空。 第43章 “可能……奥利奥舔奶油,只是因为它觉得奶油现在虚弱,它比奶油厉害了,想舔毛确定地位。”白晚风皮笑肉不笑地说, “没想到奶油居然拼尽力气也要挣这个地位。” 不过,至少奶油活泼了起来。 宠物医院下午没什么人,很快把奶油接到里面,给它处理伤口: “是和其他狗打架了吧?还好,不是太严重,没伤到脏器。” 白晚风终于放心。 宠物医院里还有其他的动物在治病。他闲得没事,和治病的宠物打招呼。 一只刚刚做过绝育的小公猫被推出来。小公猫的麻药劲还没过去,歪着头,舌头也伸在外面,眼神痴呆。 它的旁边放着它刚刚摘下来的猫铃铛。 白晚风默默为它默哀。可怜的小东西可能不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重要的东西。 “绝育手术就是这么做的?”林北辰和他并肩站着,饶有兴致地问, “看起来很简单。” “雄性的比较好做,雌性的难度更大,需要剖开肚子,取出器官。”白晚风问, “奥利奥做吗?” 林北辰问: “你不是说,都要做吗?” “理论上是建议做,但还是看你的想法。”白晚风摸摸下巴, “不过如果你不想给它绝育,就要忍受它三天两头跟着母狗跑出去流浪的行为。母狗发情的时候,周围的公狗会一起聚集在它旁边,它还会为了母狗和其他公狗打架。” “那还是做了吧。”林北辰冷酷地说, “不要去祸害母狗。” 白晚风笑得咳嗽起来: “也不用这么说它。奥利奥还是……” 挺不喜欢母狗的。 他严肃地想,奥利奥一定更喜欢抢地盘,而不是和小母狗卿卿我我。 那也要绝育。天天打架也不好。 “要不然今天就做了。”林北辰松松袖口,准备抓狗。 小边牧似乎能感知到他身上散发出的杀意,机敏地躲到白晚风后面。 “它还太小,没长成熟。”白晚风张开手臂,护住奥利奥, “六个月再说吧。” “好。”林北辰收回杀气。 奥利奥逃过一劫。 另一边的角落里是一只正在打吊针的猫猫兔。 猫猫兔的毛比普通兔子长且蓬松,尤其是脸部,眼睛都看不见了,长耳朵半垂着。 其中一只耳朵上挂着点滴,药水一滴一滴缓慢下落。 它无精打采地蜷缩成一团,白晚风走近了,也一动不动。 “都说兔子很胆小,我们站远一点看吧。” “我觉得它不会怕你,”林北辰说, “这些动物都很喜欢你。” “只是巧合而已,”白晚风眼神黯淡, “今天,如果那几只狗也能听我的的话,奶油就不会受伤了。” “是狗主人没教好。” “其实它们也没咬到我。”白晚风苦涩地笑笑, “我知道,它们一开始不想攻击我,是我做的某个动作刺激到它们。可能是狗主人训练过它们,让它们形成反射行为了。” 林北辰淡淡道: “看狗主人的样子,这几只狗肯定没少咬别的狗。” “它们精神状态也不好。这种狗运动量很大,每天养在家里,肯定会很暴躁。它们出来的时候,也没栓绳子。这里毕竟不是专门的狗公园。” “不会养狗,就不要养。”林北辰总结陈词。 “也不能这么说,”白晚风摆摆手,有点伤感地说, “总比在外面当流浪狗好。流浪狗……是会被抓走杀死的。” 他很快意识到自己太低沉了,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 “当然最好还是能有个好主人。” “就像奶油这样。” “这种话就不要说了,”白晚风捂住脸,闷闷地说, “如果不是你,我和奶油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林北辰温柔地说: “不用自责。是那个人没有看好自己的狗。” “今天,谢谢你。”白晚风放下手,整理整理衣服,郑重地说。 “所以,你要怎么谢我?”林北辰嘴角的弧度稍微大了一点。 第23章 第 23 章 这个问题问得白晚风猝不及防。 林北辰幽暗的目光落在他脸上,像一丛火,灼烧着他的皮肤。 白晚风嗓音艰涩地说: “我……送奥利奥几斤肉?” 林北辰没有说话,呼吸声比往常粗重。 “或者你想要其他的优惠?”白晚风浑身的毛炸起,低着头,假装整理头发,躲避他的视线, “比如洗澡或者驱虫的免费机会,或者新玩具试玩……” “不用了。”林北辰按住他的肩, “过几天我生日,你要想谢我,就来陪我过生日。” 生日!林北辰又要过生日了! 白晚风脱口而出: “我不弹钢琴!” “没叫你去弹钢琴。”林北辰失笑,捏捏他的肩, “一起吃个饭,到时候会请几个歌剧演员。你不是喜欢听歌剧吗?正好认识一下。” “那有人弹钢琴吗?”白晚风问。 “没有。”林北辰坚决否认, “会有一个管弦乐队,但没有人弹钢琴。” 白晚风心情舒畅,笑容也真挚起来: “好。我哥哥也去吧?” “我会给他发邀请。” 白晚风想了想,又忐忑地问: “会有很多人吗?” 人多会很嘈杂,声音一大他就不舒服。 “嗯……一开始会有很多人,不过我们可以提前走,自己过。”林北辰压低声音, “就我们,还有奥利奥。” 第44章 他声音很小,说话的时候凑得很近,呼吸像小羽毛在白晚风耳边搔来搔去,让人痒痒的。 白晚风也跟着小声起来: “好。” 奶油很快处理完伤口,被推出来。 虽然身上绑着绷带,金毛看到主人,仍旧激动得想飞扑过来。 “不要激动,”医生熟练地制止狗的动作,向白晚风交代, “不要让它情绪波动太大,容易猝死。” 白晚风连忙点头。 林北辰再载着白晚风和奶油回家。 奶油按照现在的身体状况,需要回家休息,不能再去宠物店 天色已晚,周围的一切都被黑暗吞噬,只留下星星点点的路灯灯光。 白晚风看着外面的灯光,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倏地扭头,问林北辰: “你怎么没去工作?” 林北辰扬眉,对他的问题表示不解: “是没去,怎么了?” “你不会耽误事情吗?一个下午的时间,万一耽误了什么重要的事情……”白晚风语无伦次。 林北辰看着他慌慌张张的样子,手从腿上的奥利奥背上离开,用抚摸狗狗的方式轻抚他的头顶: “如果有什么事,他们会联系我。放心,不会耽误事。” 白晚风担忧地问: “你没骗我吧?” “骗你干什么,”林北辰揉揉他的头发,揶揄问, “我看着很像游手好闲的那种花花公子吗?” 白晚风真的认真想了想。 他又想起他第一次送奥利奥去林北辰家的事。那个时候,他睡着了,林北辰好像还在处理邮件。 确实是非常有上进心了。 于是他真诚地比出大拇指: “不像。” “唔……咳咳。”话音刚落,林北辰忽然用手背捂着下半张脸,侧身咳嗽了几下。 “你没事吧?”白晚风心提到嗓子眼, “没事。”林北辰肩膀微微抖动,笑声从指缝间泄露。 居然是在笑他。 白晚风瞪圆眼睛。 这合理吗?这不合理。 林北辰在昏暗的灯光下看到一双瞪得圆圆的狗狗眼,胸口顿时像有一群小棉花糖在打滚。 好可爱。 认真判断他是不是有认真工作的样子好可爱,认真夸奖他的样子也很可爱。 “你还笑?”白晚风火了。 “我不是在笑你。”林北辰把腿上的狗举起来, “我是因为……奥利奥在舔我的腰,太痒了。” 奥利奥睁着惺忪的睡眼,一脸懵逼。 白晚风半信半疑: “真的?” “嗯。”林北辰严肃地说, “是它。” 白晚风把他的脸全方位打量过一遍,没有从上面找到任何心虚的痕迹,最终无奈接受了这个说法。 其实,这种经历他也有过。 狗狗总是喜欢用舔舐的动作表达自己的情感,有的时候他睡着睡着,会被肚子饿得咕咕叫的奶油舔醒。 有的地方被舔是挺痒的。 “我没有笑你。”林北辰凑过来, “你夸我,我很开心。” 他的吐息喷洒在白晚风侧脸上,激得他马上坐直身体。 “我想,没有人不喜欢夸奖。”低沉醇厚的嗓音缓缓流进耳内, “连奥利奥也知道,完成指令有肉吃,所以去做。” “我不是在夸你。”白晚风直视前方,不看他的脸, “我只是实事求是。” “嗯……咳咳。” 旁边又传来隐忍的笑声。 “你怎么又笑了?”白晚风恼羞成怒。 “对不起……奥利奥又……又舔我。” “你以为我会信你吗?” 林北辰把白晚风和狗送到家里,看着他们被张姨接进去,才命令司机调转车头。 “回家还是?” “回公司。”林北辰捏捏鼻梁,眉眼间流露出倦意, “还有事没处理完。” *** 自从那次被狗袭击,日记就过得飞快。 白晚风遛奥利奥的时候,总是会遇到故意挑衅奥利奥的人,好在他管得住奥利奥,后面又有保镖保护,才没出事。 他就不明白了,为什么以前遛狗从来没出过事,就那次之后,总有人故意吓狗,好像故意在激狗咬人一样。 白晚风默默换了个遛狗路线。 看来那片有很多仇狗的人,惹不起只能躲了。 一眨眼就到了林北辰的生日。 白晚风站在镜子前整理自己的领带,心里一片唏嘘。 上辈子,他也是这样,忐忑不安地为林北辰的生日做准备。 只不过上辈子他是去弹钢琴的,这次,他只是台下的观众。 他不可抑制地回想上辈子的场景。 他的记忆里只有一片黑暗,他被专门的侍者扶着,走上舞台,摸索着琴键,弹奏出练习过无数遍的乐曲。 他看着自己的手指,自嘲地笑笑。 现在他再也不可能登上舞台。 他的身上,已经再也没有弹钢琴的人特有的痕迹了。他现在,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宠物店店主。 “呜呜。”奶油用头蹭着他的小腿。 “今天不能带你去。”白晚风刮刮它的小鼻子, “等我回来,给你带吃的。” 金毛欢欣鼓舞,在地毯上蹦来蹦去。 “好了,不闹了。”白晚风宠溺地撸撸狗头。 手机上显示出白初岚的消息。他快到了。 第45章 白晚风对着镜子再检查一遍着装,确定没有问题,准备下来迎接哥哥。 刚走到门口,他忽地顿住脚步,回头看向衣柜下的抽屉。 他的穿着应该没有问题,但是相对于这种场合,可能还缺点什么。 香水。 他折回屋内,半蹲在抽屉前,从里面拿出一个小盒子。 是林北辰之前送的香水。 他只用过一点点,就是最开始闻味道的时候。 因为当时和林北辰闹得不太愉快,他就把香水扔到抽屉里忘了。 今天是林北辰的生日,他是不是应该用一点? 他很喜欢这种味道,林北辰应该也不讨厌。 可是专门为了林北辰用香水,是不是太刻意了? “晚风,好了吗?”白初岚在外面敲门。 “马上好。” 白晚风提高声音回应。 他咬咬牙,把香水喷在手腕和衣领上。 不管了,就要用! 他喜欢这种味道,又不是专门为了林北辰用的。 反正这种味道很淡,混在酒会中,很容易就会被遮掩下去。 他喷完香水,和奶油道别,走出卧室。 白初岚一身剪裁得体的银色西装,看起来贵气逼人。 白初岚眼底浮现淡淡的笑意: “衣服很适合你。” 他低头,闻了闻: “你喷香水了?” 白晚风紧张地问: “怎么了?味道很大?” “不,刚刚好,很适合你。”白初岚对他伸出手臂,示意他挽着自己, “走吧。” 生日晚会的会场在本市一家五星级酒店。 白晚风上辈子虽然出席过很多次这种场合,但那时候他看不到酒店金碧辉煌的装潢,所以内心很平静。 但现在不一样。 对于他这种复明后长期待在郊区的人来说,这里简直就是另一个世界。 “好豪华。” 金闪闪的,到处都写着,有钱。 “你生日,我们也可以在这里办。”白初岚冷哼一声, “不用羡慕别人。” “嗯,”白晚风露出灿烂笑容, “我知道,哥哥很厉害。” 白初岚耳根发红,脸上还保持着冷静: “嗯。” 门口有侍者引着他们走到会场。 在会场门口,白晚风看到一个人疯狂向自己招手。 他眼睛一亮: “狄然!” “你也来了啊。”狄然乐呵呵地捶他的肩膀, “我还以为这里这么吵,你不会来。” “你怎么来了?” 白晚风好长一段时间没见过他了,突然在这里遇到,心情难以平复。 “嗐,进来混吃混喝的。”狄然指指会场里面, “公司带了好几个当红艺人过来,想借这个机会和北斗集团攀攀关系。我嘛,就是进来吃饭的。” 白晚风远远看到一群俊男美女围着林北辰,脸黑下来。 围着他的,无论男女,身材容貌都是顶尖水平,让人惊为天人的那种。 这些人都对他露出妩媚勾人的笑容,眼神迷恋而向往。 旁边还有很多穿着昂贵的男女,频频望向他的方向,等着要和他说话。 还说要提早退场,带他和奥利奥单独过生日,被人包围得出都出不来吧? “对了,上次你跟我说的那个试镜,我过了。”狄然兴奋地说, “多亏你了,不然我可能压根没时间拍这部戏。” “是你自己厉害。”白晚风心不在焉。 “晚风。”身后传来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 白晚风觉得有点耳熟,一下子听不出来,回头看到一张立体混血的脸,惊讶地叫出来: “许医生?” 面前的年轻男人有着棕色微卷的头发和天蓝色的眼睛,脸部轮廓分明,鼻梁高挺,看起来是混血儿。 “你记得我?”许琉惊喜地问。 “我哥哥说起过你。”白晚风知道自己说漏嘴了,马上掩饰。 “我送你的礼物,你喜欢吗?”许琉双眼含笑,上前一步,鞋尖几乎抵住白晚风的鞋尖。 白晚风退后一步,礼貌地说: “喜欢。” 其实不喜欢。因为他已经不想看到和钢琴有关的东西了。 但许医生以前帮他治过眼睛,他总不能不给面子。 “我特意找原厂家生产的。我去的时候,他们都不生产这个了。”许琉又上前一步,毫不掩饰自己的喜悦, “你喜欢就好。” 白初岚把白晚风挡到身后,打断他的话: “你怎么在这?我都不知道你回来了。” “陪朋友来的。”许琉一直紧盯着白晚风,庆幸地说, “没想到你们也在这里。” 白晚风本能地逃避他的注视,想往后退。 但是他身后有无数双眼睛火辣辣地注视着他。他能感觉到,有很多人在看着他,目光并不友善。 “你们已经到了?怎么不进来?”林北辰分开人群,走到他旁边。 第24章 第 24 章 林北辰看到许琉,脸色立刻冷下来: “这位是?” 带许琉来的那位朋友马上向林北辰介绍许琉: “林先生,许医生是很优秀的眼科医生。我听说您正在筹备一个帮助盲人的公益项目,如果有了许医生的加入,一定如虎添翼。” 许琉收敛起看白晚风时那种灼热的眼神,谦和有礼地和林北辰做自我介绍。 林北辰礼节性地和他碰了一下指尖,转头和白晚风说话: “等你很久了,进来吧,介绍几个朋友给你认识。” 第46章 “好。”白晚风乖乖跟在他后面。 白初岚一步不落地跟在白晚风身后,冷淡而锐利的目光审视着两侧的客人。 林北辰知道他在防备自己对白晚风做什么过分的事,所以没有阻止他跟在后面。 他介绍了几名白晚风喜欢的歌剧演员给白晚风,看白晚风像见到偶像的小粉丝一样,手足无措地在歌剧演员们面前表达自己的喜悦和敬佩,时不时用余光观察白初岚的表情。 白初岚脸色松动,脸上常年不化的冰霜终于解冻。 看来白初岚对他介绍的这几个“朋友”非常满意。 林北辰笑意更深,从旁边拿过一杯果汁,递给白晚风: “别光说话,到时候嗓子哑了。” 白晚风正好说到口干舌燥,感激地道一声谢,抬头灌下一口果汁。 杯口太大,晶莹的液体沿着嘴角滑落。白晚风放下杯子,用手背擦擦嘴角。 柔软的嘴唇因为沾染水渍而格外鲜嫩,在灯光下闪闪发光。 林北辰喉结滚动,一阵口干舌燥。 “小白,要不要尝尝这里的酒?”狄然晃着酒杯,挤眉弄眼地凑到他旁边, “我闻过了,是果酒,度数也不高。” 有酒啊。 白晚风马上把果汁还给林北辰,接过酒杯,闻闻酒香。 酒果然比果汁闻起来更香,不仅香,还甜甜的。 白晚风捧着杯子,舔舔嘴唇,准备一饮而尽。 “喝这个。”一只手从他手里取走酒杯,换上另一只酒杯。 这只酒杯里液体的颜色和之前的不一样,量也少一些。 狄然惨叫: “我的酒!” “为什么?”白晚风不高兴地说, “我想喝酒。” “这也是酒。”林北辰不由他拒绝,把之前那杯酒还给侍者, “那种酒后劲大,你喝不了,这个度数低。你哥也不会让你喝。” 白初岚冷酷点头,表示赞同。 白晚风申辩: “这个不香。” “……”林北辰手虚握成拳头,抵在唇上,轻轻笑了几声, “那我找找有没有香的。” 他找现场的调酒师要了一杯闻起来香,但其实不上头的酒。 他把酒递给白晚风: “这个呢?” 白晚风摇晃酒杯,低头嗅闻。 嗯,很香,甜香甜香的,像很熟很熟一戳就烂的果子。 他又抿了一口。 果香很重,但也有酒精的刺激感。 “可以。”品酒师白晚风给出自己的评价。 林北辰看着他小口小口啜酒,眼底漾开笑意,握住他的手腕,低声说: “在这里别乱喝别人给的东西,你不知道里面放了什么。” 白晚风忍不住转头望狄然,小声说: “不会的,狄然是我的好朋友。” “小心总是没错。” 白晚风心里起了个疙瘩。 他总觉得,林北辰的话让他很不舒服。 “晚风。”许琉也拿着两只酒杯向他走来。 林北辰眼里的笑意瞬间消失,只留下客套疏离的表情。 “好久没见你了,”许琉把一只酒杯递给白晚风, “cheers。” 白晚风两只手一边拿着一只酒杯,姿态有些怪异。 他顿了几秒,才想起应该把之前的酒杯放下,拿一只酒杯去碰杯。 他刚想把之前那杯酒给白初岚,林北辰的手又伸过来,把许琉给的那杯饮料拿走。 白晚风眼睁睁看着那杯色泽鲜亮的饮料随着侍者的行动远去。 “林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许琉的声音里含着薄薄的怒意。 “你不是不想喝果汁吗?”林北辰没有看他,眼里都是白晚风, “就喝这个。” “可是,这不礼貌。”白晚风偷偷看了许琉一眼,局促不安地说。 “没关系。” “林先生,”许琉隐忍着怒气, “您是不是干涉得过多了,就算您是宴会的主人,也不该强迫来客喝酒吧?” “他想喝酒。”林北辰说。 “他不能喝酒。”许琉说。 空气里弥漫着火药味。 “我是自己想喝酒的。”白晚风两边看看,扯住林北辰的袖子,中断他们的对视。 “怎么可能?你从来都不喝酒。”许琉诧异地说。 林北辰则看着攥着自己袖子的白皙手指,心情愉悦。 “我最近喜欢上了,”白晚风说, “刚刚是我要求把果汁换成酒的。” 许琉好像受了什么很大的打击,不可置信地说: “可你以前说喝酒就嗓子疼。你不是一直最喜欢草莓吗?我特意挑了草莓汁。” “也没那么夸张。”白晚风心虚地说, “其实酒也没有那么难喝。我也不是特别喜欢喝草莓汁,我只是喜欢吃草莓冻干。” 他轻轻和许琉碰了一下杯: “我想,打招呼也不在乎喝的是什么。” 许琉眼神复杂。 他好像有很多话要说,最后却只是呷了一口酒。 林北辰毕竟是这次宴会的主角,不能总陪在白晚风身边。 他陪白晚风挑了点烤肉,向白晚风和白初岚表达了歉意,和白晚风保证,自己很快就回来,转身走向人群。 “你以前从来不吃这么油腻的东西。”许琉拿着托盘,站在他旁边,感慨道, “这些年,你变了很多。” 他好像已经从物是人非的打击中恢复过来了,又变成那个从容而稳重的精英医生。 第47章 “人都是会变的。”白晚风说。 许琉眼神幽暗: “可惜,你改变的这些时间,我不在你旁边。” 白晚风隐约觉得这句话有特殊含义,但他的注意力都在肉上, 许琉也夹起一片烤肉,问: “你和林北辰,之前就认识?” “嗯。” “很熟?” “还行吧。” 许琉思索片刻,问: “他请你弹钢琴?” “不是!”白晚风声音陡然提高,手里的盘子差点砸到地上。 原本正在演奏的音乐忽然停止,整个宴会厅陷入短暂的静寂。 谈笑的宾客们纷纷把目光投向舞台。 “对不起。”白晚风低声道歉。 管弦乐队的成员抱着乐器撤下舞台,取而代之的是一架被几个人抬到台上的钢琴,和一个年轻男人。 这个男人穿着燕尾服,手上戴着白手套。他先向宾客们俏皮地打了个招呼,再坐到钢琴前,踏上踏板,用牙齿咬下自己的手套。 他眉眼精致,漂亮得咄咄逼人,尤其是上挑的眼角,迷人而危险。 白晚风脸色很差。 这个人和他长得有点像。 还有钢琴。林北辰明明说他没准备钢琴演出,那这个钢琴是哪来的? “沈沥?”许琉喃喃自语,有些惊讶。 白晚风瞳孔紧缩。 沈沥。 他知道这个人,上辈子那个传闻里和林北辰不清不楚的明星就是他。 他现在正坐在钢琴前,准备演奏钢琴。 就像是白晚风上辈子那样。 ———————— 林北辰和沈沥什么关系也没有 第25章 第 25 章 白晚风还在怔愣的时候,沈沥的手指就已经落下,敲响第一个音符。 好像谁在用刀片割脆弱的听觉神经一样,白晚风脑内的弦一根一根崩断,炸出银白色的火花。 他脑袋嗡嗡作响,眼前都是炸开的花火,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 他转身向宴会厅的门口跑去。 “晚风?”白初岚诧异地跟上他。 白晚风的脑内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自己想去哪里,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跑出来。 身体和意识好像分离了,大脑根本没办法对四肢进行控制,只能任由身体向着前方奔去。 白晚风的脚像踩在棉花上,跑起来深一脚浅一脚,被地上的花盆绊到,差点摔一跤。 他扶住墙壁,单腿跳了几步,五官痛苦地扭在一起。 但是他不敢停下来。 如果他停下来,那些可怕的声音就会追上他,把他切割成破破烂烂的渔网。 推着餐车的服务员匆忙避让: “诶,小心点。” 白晚风仿佛完全没有看见他,失神地看着前方,跌跌撞撞地向前跑去。 白初岚最后在宴会厅同层的楼梯间找到他。 楼梯间的灯光是声控的,他进去的时候一片漆黑。 白晚风坐在台阶上,背对着他,头埋进膝盖。 走台阶的人很少,楼梯间内弥漫着一种难闻的潮湿的气味,墙壁上爬着黄色的污渍。 他像只走失的幼年小猫,蜷缩在阴影里。 白初岚在他旁边坐下,揽住他的肩膀: “怎么了?” 白晚风不说话,肩膀微微抖动。 “有什么事和哥哥说。”白初岚柔和地说, “是不是不喜欢那个人?” 白晚风肩膀抖得更厉害了。 白初岚没有逼他,只是耐心地陪坐在他旁边,等他平静下来。 过了几分钟,白晚风转身扑进他怀里。 “哥,”白晚风抽噎道, “我想回去。” 白初岚抱住他,让他把头靠在自己肩膀上: “好。” “他骗我。”白晚风又抽了一口气,说。 “谁?”白初岚目光凛冽。 “林北辰,”白晚风断断续续地说, “他说他没找人来弹钢琴,他骗我。” 白初岚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他答应过你这个?” “他说,他只请了管弦乐队,没有人弹钢琴。”白晚风像是没听到他的话,絮絮叨叨地说, “他明明知道我弹不了钢琴,也不能听钢琴的声音。我已经花很大力气避免接触到和钢琴有关的东西了,为什么今天会……” 他眼泪又涌上来了: “我弹不了,我弹不了,我弹不了……” 对别人来说轻轻松松的事情对他来说就是做不到,无论怎么努力也不能跨过心里的恐惧,只要一听到钢琴的声音就会条件反射地恶心。 白初岚没想到他这么严重,只能抱紧他轻声安慰: “弹不了不弹了,你还有奶油,还有……其他几只狗。它们不需要你会弹。” “发生什么事了吗?” 楼梯间的门再次被推开,走廊内的光线泄露进来。 许琉和狄然站在门口,担忧焦虑地看着他们。 许琉看到白晚风脸上的泪痕,眼中闪过一丝心疼: “怎么回事?谁欺负他了?” “没什么事,你们回去吧,”白初岚冷淡地说, “晚风不太舒服,我先带他回家。” “不舒服?吃多了?”狄然吃惊问。 “我送你们。”许琉说。 “不用,我们自己有车。”白初岚果断拒绝。 许琉拳头握紧,又松开: “怎么说我也是医生,晚风要是中途出什么事,我能帮得上忙。” 第48章 白初岚垂眸思索了一阵,点点头: “好。” 他开始联系司机,准备等白晚风心情完全平复下来,带他回家。 但白晚风一刻也待不下去,嚷嚷着要回家,白初岚只能先带他去停车场。 许琉也和朋友打过招呼,跟着他们走进电梯。 电梯数字一点点缩小。许琉看着电梯门映出的白晚风的脸,问: “是因为沈沥吗?” 这个名字一出来,白晚风的身子又抖起来。 牵着他的手的白初岚一下就发现他的不对劲,冷冷地说: “别说这个。” “不是。”白晚风撒谎, “我不认识他。我只是不想听人弹钢琴。” “你认得那个人?”白初岚审视着许琉的表情。 “偶然知道的,”许琉说, “他好像是北斗集团下面娱乐公司的艺人,可能因为这个,才出现在这里。” 北斗集团涉及业务广泛,娱乐圈最近这么好赚钱,北斗肯定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 这件事,白晚风是知道的。他还知道,他现在签的经纪公司,以后也会落到林北辰手里。 只是他不知道,这个时候,林北辰就和沈沥认识了。 他以为,起码要三年……不,两年后。 “你不弹钢琴了?”许琉用视线描摹着电梯门上白晚风的倒影的轮廓,问, “发生什么了吗?” 白晚风眼泪又上来了。 “许琉,”白初岚厉声说, “不要问多余的问题。” 许琉抿紧嘴唇,厌烦的神色一闪而过: “对不起。” 他歉意地说: “如果是一些心理上的障碍,我可能能帮得上忙。我认识几个心理医生,擅长精神分析,需要的话,我可以帮忙联系他们。” 白晚风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尖。 电梯下到-2层。 电梯门缓缓打开,一只手忽然伸到电梯内,将白晚风拉出电梯。 脸色阴郁的林北辰站在门外,把脚步趔趄的白晚风拉进怀里。 *** 林北辰看着正坐在钢琴前演奏的人,眉头紧锁。 他从主持人手里借过话筒,说: “停。” 话语简短有力,正在谈笑的客人们纷纷安静下来。 正在弹钢琴的人也停顿了一下,再接起演奏。 “停。”林北辰又说了一遍。 这次的声音比之前更加有压迫感。 弹钢琴的人不弹了,乖乖把手放在膝盖上,恭恭敬敬地转头,听他的指示。 “不用弹了,撤下去。”林北辰说。 宴会厅静得能听到针落到地上的声音。 钢琴师的嘴微微张大,双眼迷茫。 宾客们也不敢轻举妄动,连喝酒的人都没有。 林北辰淡淡道: “我最近不太喜欢听钢琴,你先休息吧。雇佣的费用,会照常发放。” 有人上场搬走钢琴,钢琴师也鞠了一躬,无奈退场。 反而是客人里有个人沉不下气了: “堂哥,你就这么让他下去了?” “有问题吗?”林北辰目光冷冽。 “你不是喜欢听钢琴吗?前段时间还专门找人去你那弹,”林轩然急急地说, “我就是知道你喜欢听人弹钢琴,才叫他来弹的。” “人是你找来的?”林北辰的目光如刀片一样在他脸上划过。 林轩然抖了抖,缩着脖子说: “是啊。这不是,你过生日吗?我寻思着给你准备个生日惊喜。” “下次不要了。”林北辰唇角勾起不带感情的弧度,和他碰杯,啜了一口酒。 林轩然捧着酒杯,原地踱了一圈步,贼兮兮地左右环顾一圈,压低声音问: “哥,你是不是看不上沈沥啊?我知道,他是没白晚风弹得好,长得也差点,但是他听话啊。白晚风都多久没冒过头了,你那么有诚意地请他,他都不愿意,你也没必要在他身上花时间。虽然沈沥现在是比不上他,调教调教,我相信不会差。” 林北辰拿起一杯酒,捏着他的下颚,强迫他张开嘴,把酒灌进去,皮笑肉不笑地说: “管好自己。” 林轩然被呛得脸通红,双手不停在空中挥舞,想把他的手掰开。 林北辰把一杯酒灌完,随意把酒杯放在一边: “不要再耍小聪明。” 林轩然捂着喉咙,剧烈咳嗽。 林北辰处理完林轩然,开始找白晚风。 但是会场里没有,侍者也说,钢琴声一响起的时候,他就出去了。 林北辰在心里又问候过林轩然一遍,让停车场和酒店大堂都注意,不要让他走了,自己去查监控。 他看到白晚风眼睛红红地跟着白初岚走进电梯,像只被雨淋湿的小狗,依偎在白初岚身边,眼神一暗。 第26章 第 26 章 地下停车场的电梯门口。 “你干什么?”白初岚握住林北辰的手腕,阻止他拉走白晚风。 “我有点话要说。”林北辰没有理会他的阻止,自顾自地将白晚风向旁边安静的角落拉。 “在这里说。”白初岚寸步不让。 林北辰停下脚步,将视线移到白晚风身上。 白晚风垂着头,声音死气沉沉,没有一丝起伏: “我要和哥哥在一起。” 话一出口,白初岚就挺起脊背,以胜利者的姿态睥睨林北辰。 林北辰扣住白晚风手腕的手指收紧了一瞬,很快又松开: “那就在这里说吧。” 第49章 他微微低头,尽量和白晚风维持在同一高度: “我没叫人来弹钢琴。” 白晚风的手指动了动,依旧没有看他。 “我确实只聘请了管弦乐队,弹钢琴的那个人是我堂弟请来的,他以为我喜欢,想给我当惊喜。”说到最后的时候,林北辰有些嘲讽。 “你还是喜欢听人弹钢琴。”白晚风的声音闷闷的。 “我只想听你弹,”林北辰双手扶住他的肩膀,温温热热的吐息拂过他耳边, “你不弹,我也不想听。” 白晚风终于抬起头。 他眼睛有点肿,眼睫毛上还挂着水珠。 他固执地装出一副傲慢的样子: “我凭什么相信你?” “宴会有全程录像,”林北辰弯起嘴角,自信地说, “你也可以去问林轩然——虽然你可能不相信他。” 白晚风睫毛颤了颤,眼里的神采逐渐恢复。 他抬头看着上方,没有马上给出答复。 林北辰面色紧绷,等他的回答。 “好吧,我看一看。”大约过了十秒,白晚风勉勉强强地说。 “那跟我过来。”林北辰握紧他的手,紧绷的脸色瞬间放松下来,周身阴郁的气息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欣喜和宠溺。 白晚风点点头,跟在他后面。 “等等。”白初岚拦住他们的去路, “我也去。” 白晚风回头: “啊?” 白初岚看着他的惊讶和意外,胸口好像被拳头捶一下了。 他怎么觉得,他的弟弟,在嫌弃他。 他弟弟,根本没想让他一起去。 他弟弟,愿意单独和那个刚刚“骗”过他的人走,也没想到叫他。 他弟弟不想和他待在一起了。 白初岚的内心世界开始崩塌。 “哦哦,好。”白晚风很快调整好表情。 白初岚内心世界的崩塌没有结束,他的眼神孤寂而落寞,像一座随着海洋漂泊了数亿年的冰山。 白晚风焦急地问: “哥?” 林北辰嘴角的弧度压都压不下去,压低的嗓音隐藏着笑意: “一起来吧。” 白初岚冷哼一声,抓住白晚风的另一只手: “走。” 许琉本来也想跟在后面,被林北辰轻描淡写的一句“监控室一下进不了这么多人”打发走。 电梯回到宴会厅的那一层。 林北辰微笑着对许琉说: “请。很抱歉,没能让你享受到宴会的轻松。” 许琉用玩笑的语调问: “林先生,这是在赶我进去吗?” “我只是希望每名客人都能度过一个美好的夜晚。” “确实很美好,除了伴奏上出了点问题。”许琉轻快地说。 林北辰眼中划过一丝薄怒。 许琉一直站在电梯门口,没有出去,面对着里面的人,好像在和电梯里的谁对峙。 电梯门开了一阵了,一直靠林北辰按着按钮,才没关上门。 白晚风从他后面探出头,问: “许医生,你有什么事吗?” “没有,”许琉的目光从林北辰身上移到他身上,柔和了很多, “你身体有没有不舒服?我想了想,还是陪着你们吧。怕你身体出问题。” 林北辰听到他的话,也马上看向白晚风: “你身体不舒服?” “我没事,”白晚风被看得头皮发麻, “刚刚有点头晕,现在好了。” “你别强撑着,我们都很关心你。”许琉的声音温柔如水。 “我叫医生。”林北辰一边说,一边放下按着电梯开关键的手。 电梯旁走来几名侍者,把许琉安全地从电梯里请了出去。 林北辰低头,在手机上按了几下,好像在翻找通讯录。 “我真的没病。”白晚风慌忙按住他的手, “我不想看医生。” 林北辰看着白皙修长的手指覆上自己的手背,温暖的掌心柔柔软软。 他鬼使神差地收起手机: “好。” “你不会偷偷找吧?”白晚风不放心地问。 “当然不会。”林北辰反手把手机放进他手里,再举起双手, “现在相信了?” 白晚风颠颠手里的手机。 嗯,可以信任。 “到了。” 白晚风到的时候,录像已经准备好了。 录像开始的时候,钢琴还没停止演奏。 和他样貌相似的男子,穿着和他以前穿过的类似的衣服,坐在他曾经坐过的位置,专注而投入地为同一场宴会进行表演。 连乐曲都是同一首。 坐在那里的本来应该是他。 白晚风脸色煞白,抱住手臂,近乎哀求地问: “可以跳过这段吗?” 林北辰的脸色也不好看: “嗯。” 旁边的工作人员沉稳地调节视频进度。 后面就是林北辰叫停演奏的画面和林轩然交代事情的画面。 画面里有很多人,但可能因为林北辰站的位置很中心,白晚风一眼就看到他和他身边长相有三四分相似的人了。 他又跳回去看了一遍林北辰叫停沈沥表演的画面。 动作没有丝毫犹豫,他好像完全不认识沈沥,也对他没什么特殊的感情。 沈沥看他的时候,好像也没什么奇怪的,只有突然被要求停止乐曲的惊讶。 应该是不认识吧,上辈子这个时候他们也不认识。 “这个人你认识吗?”白初岚坐在旁边,指着沈沥问。 第50章 白晚风心跳停了一拍。 他用余光观察林北辰的表情。 “不认得。”隔了三四秒,林北辰回答。 他表情淡定,声音也四平八稳。 “他是北斗控股的经纪公司的艺人。” “是吗?艺人太多了,我也不是每个都认识。”林北辰波澜不惊地回答。 “应该是因为这个,林轩然才找到他。”白初岚手指敲着座椅扶手,看似随意地说, “不认识也无所谓,反正现在认识了。” 林北辰略微思索,问: “你不喜欢他?” 白初岚身子向前倾,端详着弹钢琴的人的脸: “讨厌肯定算不上,但也算不上喜欢。” “需要我做点什么?”林北辰问。 “你们要干什么?”白晚风觉得有点渗人, “他只是被雇的吧。” 白初岚脸上冰雪消融,亲昵地揉揉他的头: “没什么。” 他起身: “看也看完了,时间不早,可以回家。” 白晚风也跟着他站起来。 林北辰按住白晚风的手: “不去看看奥利奥吗?” 白晚风停住脚步,脚尖向着他的方向回转。 林北辰继续说: “奥利奥知道你晚上要去看它,很高兴。如果你不去,它要伤心了。” 虽然知道,奥利奥再聪明也听不懂人话,不可能知道他晚上要去。 白晚风还是忍不住心里痒痒: “好。” “去哪?”白初岚眉毛跳了跳。 白晚风乖乖巧巧地和白初岚报告: “我想去撸狗。” 白初岚的眉头拧成川字: “家里不是有狗吗?” “奶油是奶油,奥利奥是奥利奥,”白晚风有条有理地分析, “我撸了奶油,奥利奥也体会不到,我是为了让它们都感受到来自人类的温暖。” “撸狗还要考虑狗的感觉?”白初岚的眉毛拧得更紧了。 “当然。”白晚风不可思议地说, “它们又不是没有生命的玩具。” 白初岚的意志开始松动。 原本他觉得弟弟大晚上去可疑男性家里很不安全,但是他更不能接受弟弟用这么失望的眼神看他。 这种眼神就像在说,没想到你是这么冷血的人,我的哥哥怎么会这样。 于是白初岚果断地答应,还提出自己也去撸狗的请求。 白晚风没有异议。 既然他答应了,林北辰也很快同意。 一到林北辰家,奥利奥就扑过来。 它这段时间个子长得飞快,已经脱离毛茸茸的幼犬的状态,进入尴尬时期。 它先围着白晚风跳了一阵,又好奇地看着白初岚,闻他的裤腿。 白初岚脸色有些僵硬: “它是不是太激动了?” “奥利奥看到陌生人都是这样,一会就安静了。”白晚风握住奥利奥的前爪,把他抱离地面,在白初岚面前晃了晃, “打个招呼。” 小边牧伸长脖子,用鼻子碰白初岚的鼻子,然后伸出舌头,舔他的鼻尖。 白初岚猛地后退一步,狼狈地用手背擦着鼻尖。 小边牧歪着脑袋,天真无邪地看着他。 “看来它很喜欢你!”白晚风把奥利奥递给白初岚, “你要不要抱抱它。” 白初岚: “……不用了。” “哦。” 白晚风稍感遗憾,但想到奥利奥那么调皮,还是不要给哥哥找麻烦比较好。 结果白晚风刚把奥利奥放下,奥利奥就自己跳到白初岚腿上,兴致浓厚地围着他闻来闻去。 白初岚怒斥几声,它反而更兴奋了,尾巴翘得高高的,白初岚底气越来越不足,到最后只能无力地任由狗舔自己的脸颊。 林北辰端出几杯水,拿起一杯,坐到白晚风旁边: “看来他们相处得很融洽。” 白晚风抱着水杯,喝了一口温水,放松地靠向沙发背,和他一起看奥利奥热烈欢迎白初岚: “确实。” 沙发柔软,坐下的时候,会形成一个小小的凹陷,绵绵软软的,让人一下子使不上劲。 白晚风和林北辰现在就陷在这个小小的陷阱里,因为身体的下沉,一起挤在坑底。 白晚风闻到淡淡的酒味,不知道是自己身上的,还是林北辰身上的。 林北辰微微低头,鼻尖在他颈侧嗅了嗅: “好香。” ———————— 第27章 第 27 章 白晚风脖子一热。 他捂住自己的脖子,不让林北辰的呼吸直接扫在上面,眼睛睁得大大的,像只受惊的小兔子: “是吗?” 林北辰的鼻尖却蹭上他的袖口: “是这个地方。” 一道电流从手腕蹿向心脏,再欢快地奔向指尖。 白晚风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香水。 他想起来了,他出来的时候喷了香水,就喷在手腕和衣领上。 林北辰闻到的其实是他身上的香水味。 “这个味道有点熟悉,”林北辰抓住他的手腕,细细嗅闻, “是我送你的?” 白晚风手掌发软,往回缩了缩手,眼神四处乱飘: “不知道。” 他看到奥利奥正在咬白初岚的衣服,得救一般快步走过去,把狗提起来: “奥利奥,不要乱咬。” 身后传来林北辰低沉而愉悦的笑声,他恼怒地想“笑什么笑”,却不敢回头。 白晚风直接在白初岚旁边坐下。 第51章 白初岚松了口气,食指戳在狗额头上,语气丝毫不带感情: “终于安静了。” 他的衣服头发被狗弄得有些凌乱,衣领上还有狗口水印,一直以来清冷矜贵的贵公子,难得显示出不合礼节的慌乱。 奥利奥: “汪!” 摇尾巴。 白初岚的完美面具出现一丝裂痕。 白晚风按住狗头,手臂捂住下半张脸,拼命忍笑。 白初岚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扭开头,又好像发现了什么,忽然紧盯着他: “你脸怎么这么红?” “有吗?”白晚风摸摸脸。 白初岚: “更红了。” 白晚风脸和脖子都热热的,头还昏昏胀胀。他越说,血越是往上涌。 白初岚抓住他的手腕,厉声问: “你怎么脖子都红了?” 白晚风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晕晕乎乎: “哥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白初岚神色冷峻,质问另一张沙发上的林北辰: “你干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做。”林北辰摊手, “我只是给他倒了杯水。” 白初岚明显不相信他的说辞: “那你笑什么?” 白晚风也向林北辰看去。 林北辰嘴角的弧度在被他说破的时候,稍微收敛了一些,但仍旧能让人看出他心情的愉快。 “我……”林北辰的视线从白初岚脸上,移到白晚风的脸上,再飞快地转到奥利奥身上。 他也快步走过来,抱起奥利奥,微笑说: “我在笑它。” 奥利奥不明所以地在空中挥动四只小腿,对他汪汪两声。 “又调皮了。”林北辰佯装生气,拍拍小狗屁股, “进来。” 他抱着狗去了其他房间。 白晚风不想面对白初岚质询的眼神,也飞快地跟上去: “我也去看看,不能让他下手太重。” 他跟着林北辰的背影,七拐八拐拐进一间房间,偷偷在门口张望。 一间非常温馨的房间,摆放着大型的玩偶和飞盘之类的玩具,林北辰正握着奥利奥的一只爪子,一边教育它,一边给它喂某种吃的。 白晚风走近一点,听到他跟狗说,不能随便咬人的衣服。 奥利奥敷衍地叼着零食,一边嚼一边从嘴里掉。 “你给它喂吃的,它不会以为你在夸它吗?” “它不爱吃这个。”林北辰擦擦手,站起身,笑容和煦, “你过来了?” “我过来看看它。” 偌大的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周围也异常安静,只有奥利奥咀嚼的时候干巴巴的咀嚼声,和零食掉到地上的吧嗒声。 白晚风又开始局促不安。 林北辰在旁边的小矮椅子坐下,捞起奥利奥,放在腿上,向他招呼: “过来坐。” 他旁边还有一个小圆凳子,圆圆矮矮的,上面还套着软乎乎的毛皮。 白晚风在林北辰旁边坐下,和他一起逗小奥利奥。 小奥利奥嗷呜嗷呜叫个不停,拼命甩开难吃的零食,告诉他们“愚蠢的两脚兽爷才不吃这个”。 “做了坏事还想吃好吃的。”白晚风戳戳它的大方额头, “哥哥不说要吃狗肉已经很好了。” 奥利奥扑腾得更激烈了。 白晚风向后仰头,把它呼着热气的狗脑袋推远。 腿上的重量一轻,那只散发着狗零食味的狗嘴也被拖得远远的。林北辰把狗放到旁边的大玩偶上,坐回他旁边: “好了。” 白晚风捂着脸,活动活动因为后仰而被拉扯到的脖子。 林北辰的手掌也覆上他的颈后: “不舒服?” “嗯。”白晚风不动了,低垂着头。 他发现,好像他又陷入了和林北辰独处的情况。 还是他自己主动的。 今天的林北辰和往常不太一样,可能是因为喝了酒,没那么注重距离。 “你是为了我,专门用的这种香水吗?”林北辰一只手绕到他腰侧,下巴搭到他肩头,把他环在怀里。 白晚风心脏跳得很快,尾音颤抖: “不是,就是随手拿了一种。” “可是,”林北辰又在他领口的位置闻了闻, “你上次不是说,不太喜欢这种味道吗?” 白晚风语塞: “我……” “好吧,就当你是随便拿的。”林北辰抬起头,眼里染着迷离的醉意, “我还以为你早就扔了。原来你还留着。” 当时是想扔的,不知道为什么留下来了。 可能是因为他真的很喜欢这款香水,现在又绝版了,扔了就很难再买到。 不过这个理由,白晚风说不出口。 林北辰并不期望得到他的回答,又抓起他的手腕闻了闻香水混杂着酒液的味道,忽然开口: “对不起,我没有核实他们准备的礼物。” 白晚风怔了一下,知道他是在说林轩然私自找人弹钢琴的事。 “这个已经过去了。如果要一个一个确认,也太麻烦了。” “不麻烦,”林北辰眼神冷下来, “不过就算我核实了,他估计也会偷偷带进来。” 弟弟想给哥哥庆祝生日,所以偷偷带了“惊喜”。这个心理活动白晚风表示非常理解。 “他可不是你这么想的。”林北辰淡淡道。 白晚风听出他语气里的厌恶,问: “你和你堂弟关系不好吗?” “一般。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我们联系得不多。”林北辰说完,思考了一下,奇怪地笑起来, “应该说偏坏。” 第52章 白晚风: “?” “没什么,一些工作上的事。”林北辰不愿多说。 白晚风隐约能猜到,大概是股份之类的事。北斗集团这么大,毕竟不是林北辰一个人的。 不说就不说。他也不是每件事都和林北辰说。 “你好像一点都不生气?”林北辰唇边扬起笑意。 “他也不知道我不能听这个,算了。”白晚风大度地摆摆手, “以后又见不到。” “不能这么算了,他把你害成那样,总要吃点教训。”林北辰揉揉他的头发,嗓音放柔, “你别管了,我会处理。” 白晚风嘴上劝着“你不要太过分了”,脑海里又浮现起当时的画面。 除了林轩然,他更在意的其实是那个,坐在舞台中央,优雅地演奏钢琴的人。 他舔舔嘴唇,手指无意识绞紧衣角,问: “那个弹钢琴的人……你觉得他弹得怎么样?” 林北辰的声音没有起伏: “没注意。” “是吗……” 果然还是他想太多了。 可他总觉得林北辰好像有什么事瞒着他。 “你不会是吃醋了吧?” 白晚风的下巴被身旁的人抬起,对上一双笑意盈盈的眼睛,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没有!” 林北辰没有就此作罢,而是继续说: “你不用担心我会去聘其他人当钢琴师。我说过,我只是想听你弹。” “我没有担心这个!” 走廊里隐约传来冷冽的怒吼: “林北辰,你出来。” 白晚风和林北辰面面相觑。 声音越来越近,最后白初岚出现在门口,推开门,眉尾高高扬起: “林北辰,你过来。” 林北辰按住白晚风的肩,缓慢地起身,走到门口: “怎么了?” 白初岚把手机戳到他眼睛里: “这是怎么回事?” 林北辰眉眼里闪过一丝疑惑,接过手机,看了几眼,眉毛紧紧拧起,把手机还到白初岚手里,缓缓道: “我没安排这个。” “我没说这是你干的,我问你这怎么回事。”白初岚气势逼人。 白晚风好奇地看过去。 上面是某大眼软件的热搜页面。 热搜第一名赫然挂着他们两个的名字。 对于沉寂了很久的白晚风来说,这种名字摆在热搜上的感觉实在太陌生了。 林北辰过生日上热搜就算了,怎么还有他的事啊? 他点开话题,看到: 【北斗集团继承人恋情曝光,对方是天才盲人钢琴家?】 ———————— 第28章 第 28 章 热搜话题里面,营销号们清一色摆开生日宴会九张照片,大部分照片只照了全景,只有三张,分别是林北辰带白晚风去吧台调酒,等待白晚风喝完酒说感想,和在许琉把酒杯递给白晚风的时候,抢走许琉送的那杯酒时的照片。 照片清晰地展现出两个人的亲昵和林北辰看白晚风时的细腻温柔。 尤其是最后一张,还有点吃醋的味道。 微博下面吵得热火朝天。 【这两个人谁啊?怎么什么人都能突然上热搜第一,给了多少钱。】 【这条微博下的人都不知道北斗集团吗?不说北斗,爱巧,天横都不知道吗?这是北斗集团太子爷啊。】 【卧槽我知道了。林北辰这么年轻啊,我还以为四五十岁了。】 【林振锋也没有五十岁好吗?不过林北辰以前挺低调的,不知道今天为什么要买热搜。】 【不管他为什么买热搜,我只想说,我可以。】 【也太帅了吧,现实里真的有这种人吗?有钱高学历还长得帅,这根本就是小说男主设定吧。】 【我鸡笼就放这里了,半个小时后看看能抓到多少只鸡。】 【那另一个是谁啊?我好像也没听过啊?】 【谁知道,可能哪个要出道的明星来蹭蹭热度吧。也太蠢了吧,北斗集团能让他把热度蹭到?】 【什么蹭热度啊,我看那个什么太子爷才是蹭热度吧。吹得像天神下凡,有多少是真的自己清楚。你们知不知道白老师当年有多厉害,十八岁,刚成年,就拿到柴可夫斯基大赛金奖,而且他看不见。你们知道这难度有多大吗?】 【那个柴什么什么奖是什么啊?而且看不见是什么意思?他是瞎子吗?】 【我好像想起来了,是几年前出名那个盲人钢琴家吧?挺年轻的,拿了国际大奖,我记得网上是火过一阵,不知道最近怎么没见过了。】 【管他拿什么奖,不还是想嫁进豪门。弹钢琴能挣多少钱,嫁给林北辰能换多好的日子。我看今天的话题就是他搞出来的吧?】 【说是拿了大奖,也没看他办什么巡回表演啊,心思早就不在这个上面吧?】 【现在真是什么人都能上网了。现在正是白晚风的黄金时期,他怎么可能放弃这个时间去嫁豪门。要是只想找个有钱人结婚,辛辛苦苦练那么多年琴干什么?你们知不知道盲人练琴有多难?真以为谁眼里都只有钱呢?】 【居然看不见吗?看他和普通人也没什么不一样,一点也看不出来是盲人。】 【而且他长得好乖哦,笑起来好可爱。明明是林北辰那边的箭头比较明显吧,调酒是他要调的,酒也是他要喝的,后面还抢别人给的酒,吃醋了吧。】 【网友真是什么都能吵起来。这摆明了是两个人想官宣了给外人秀秀恩爱,还在这扯蹭热度,又不是明星蹭什么热度。】 第53章 白晚风全身的血液都往头顶冲,想质问林北辰,张口却什么都说出来。 白初岚冲林北辰抬抬下巴: “解释。” “我确实邀请了几家媒体,但都是正规媒体,不包括这些营销号。这些照片的发布也没有经过我这边的许可,”林北辰眉眼也冷下来,他做了个手势, “我马上让他们把消息撤下去。” “我已经叫人去撤热度了。”白初岚关掉手机屏幕,用冰刀般的目光紧盯着他, “你只需要解释,到底是谁把这些东西发出去,再买到热搜高位的。” “这个我当然会查,”林北辰冷静地说, “在这之前请你相信我,我没有故意把晚风推到风口的意思。” “你没有这个意思,”白初岚的唇角扬起一个嘲讽的弧度, “但还是因为你,对吧?” 房间内的气氛顿时凝重起来。 扑在玩偶上撕咬的奥利奥也停止动作,警惕地看着这边。 林北辰沉默了几秒,说: “我会负责处理好。” “我希望那一天能尽快来到。”白初岚讥讽地回了一句,拉起白晚风,柔声说, “晚风,我们该回去了。” “哥,我觉得有点不对劲。”白晚风捏着手机,脸色苍白。 他把手机递给白初岚: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评论。” 哥哥说这件事已经处理了,所以他本来不该再看网上的评论。但是,他越不看,越是心神不宁,索性还是点开热搜。 大部分评价还是挺友好的,感慨一下宴会厅的豪华,再磕两句cp就没了。 这些评论其实伤害不到他,没有白初岚表现出来的这么严重。 直到他看到一个锲而不舍地在每条回复下面复制自己的评论的人。 【林北辰放任自己的狗随便咬人咬狗,咬伤他人宠物狗拒不赔偿。详细事情经过在我微博里。别人的狗躺在家里奄奄一息,他还在这里开开心心过生日。】 跟个疯子一样。 他的微博里是一条长微博和几张照片,照片上的赫然是那几只高加索犬。几只狗身上血痕斑斑,有气无力地趴在笼子里。还有几张配图,是林北辰现身,提着自己的狗,满身杀气地和谁对话的照片。 光是几张图片,还是有不少人不信,但他微博里还有一段奥利奥扑着小比熊示威的视频。 视频里比熊瑟瑟发抖,尾巴夹在肚子下面,奥利奥咬着它的脖子,偶尔抬头嚎两句,耀武扬威。 本来还算得上可爱的狗狗打闹视频,在文字描述的辅助下变得凶残起来。 视频并没有拍到两只狗被奶油分开的后续就戛然而止,只给人留下小边牧很凶狠的印象。 视频里,还清晰地拍到了白晚风。 很明显,他是小边牧的主人。 这样一切就联系起来了。他和林北辰果然早就认识,还相交甚密,他带着林北辰的狗出去玩的时候,放任狗随便攻击其他的人和狗。 本来就有很多人反感狗和养狗的人,再加上这只狗这么嚣张跋扈的样子和林北辰不同寻常的身份,不少人都愤慨起来。 还有人提出,他肯定不是盲人,哪有盲人带这么凶的狗出门的,他是什么身份还没人知道,说不定根本不是那个传说中的钢琴家。 白晚风猜得到这个微博博主是谁。 一定是那个养高加索犬的人。 他以前在林北辰那里吃了瘪,现在终于找到机会,想报复回来。 只是他不知道,这个人怎么会拍到那段视频。他明明是到公园后才看到高加索犬的主人的。 “这小东西这么凶?”白初岚狐疑地对比着趴在玩偶熊上撕咬的小傻狗和视频里的“烈性犬”。 “不是凶,它年纪小,喜欢打架,其实没咬伤。”白晚风向白初岚投去求助的眼神, “是那个人的狗主动扑我们的。” “你被狗扑了?”白初岚面色如冰,抓住他的手腕,上下打量他, “我怎么不知道?伤得严重吗?” 白晚风: “……这个好像不是现在的重点。” “伤到哪了?怎么不和我说?” 林北辰倒好像对这件事一点都不意外。 “前几天就有类似的微博,被我压下去了。”林北辰沉着脸说, “没想到现在闹起来。” 白初岚冰刃般的眼神向他射过去: “你前几天就知道有类似的事?” “我知道他不甘心。不过我没想到,他能把这件事闹大。”林北辰看看手表, “稍等几分钟,我叫他们准备对策。” 微博下面扒得越来越多了,还有人认出白晚风开着一家宠物店,以什么宠物到了他手上都服服帖帖的为卖点,赚得盆满钵满。 【看不出来啊,长得那么乖,居然是这种人。】 【连没成年的边牧都管不住,还敢炒吸狗体质人设。】 【应该是用了什么特殊的东西才让狗和他那么亲近吧,狗闻多了会不会影响身体啊?】 【这么说来我家的狗去洗完澡回家之后好像总是精神不好。】 【天啊,我家的狗还寄养在他们家,听说他们家可靠才去的。完了,我家圆圆怎么办。】 白晚风已经可以预想到,自己的宠物店的生意会怎么一落千丈了。 现在已经不仅仅是绯闻的事了,还关系着宠物店的未来。 白初岚抽走他的手机,不让他再看这些评论。林北辰那边联系了专业的公关团队出谋划策。 第54章 白晚风在心里自我安慰:应该没问题,一定能顺利解决。 忽然,他脑海里闪过一个人影。 “我好像能找到反驳他的东西。” 第29章 第 29 章 “我记得,当时来拍视频的那几个人带了摄像机,我去找找他们的联系方式。” 没记错的话,他们应该拍到了那群高加索犬袭击他的画面。 白晚风从店员那里要来联系方式,拨通电话。 充满活力的女声响起: “您好。” 白晚风说明自己的身份,询问她有没有保存当时的录像。 女声却陡然紧张起来,她压低嗓音说: “真对不起,做完视频之后,我们就把那些录像删了。” “啊……”白晚风失落地垂下手,看向白初岚和林北辰。 本以为找到希望了,没想到都是一场空。 “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挂了。”对面急着挂断对话,语速很快。 “等等。”林北辰接过他的手机。 他走到一边,低声说了些什么。白晚风听不清楚,只是隐约能听出他声音很严厉,似乎在威胁些什么。 不会是在逼迫对方做什么吧? 白晚风忧心忡忡地想。 大约五六分钟,林北辰把手机还给他: “好了,她很快就会把视频发过来。剩下的你们就不用担心了。” 白晚风不安地问: “你没有做些什么过分的事吧?” 林北辰莞尔: “你指什么?” “就是……威胁她如果不出来作证就让她的视频拍不下去之类的。”白晚风皱皱眉, “这毕竟不是什么小事,她不愿意扯上关系也正常,别太难为人了。” “哪有这么多事,我答应从她手里买视频而已。”林北辰不在意地笑笑,上前一步,借着把手机还回他手里的机会,扣紧他的手指,另一只手按住他的肩膀,在他耳边低声说, “没事了,不用担心。” 男性的声音低沉而稳重,像是春末夏初的风,暖融融地在他耳边吹过。 白晚风耳根一热,腿有点发软,脑子还昏昏沉沉的: “可是,她不是说……” “有人之前从她手里买了当时的录像视频,然后让她删除,她没照做。”林北辰说, “我多花了点钱,买了下来。” 白晚风恍然大悟: “所以,网上这段视频,其实也是他们拍下来的。” 他又疑惑: “谁买的?是养高加索的那个人吗?我总觉得不像他能做得出来的事。” 他总觉得,那个人看起来不太聪明,应该想不到买水军借助舆论这种事。 林北辰唇角的笑意浓了几分: “她说是他,但据我所知,他这段时间家里管得很严,不应该有钱弄这么大阵仗。具体的我会去查,今天这么晚了,你们先回去休息吧。” 白初岚在旁边等半天了,听到他说这句话,马上就从沙发上站起来,拉住白晚风的手: “好,我们先回去。” 白晚风把留恋的话吞进去,边跟着白初岚走边回头,依依不舍地说: “好。” 林北辰正闲适地靠坐在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梳理着边牧的毛发。 他似乎在想什么事情,漆黑的眸子幽深而沉静,像是神秘的夜空。 大概是白晚风的目光过于灼热,他眨了一下眼,星星点点的笑意从眼眸中升起。 白晚风一个恍神,没注意脚下,差点从台阶上摔下去。 “小心。”白初岚呵斥一声,把他拎了起来,严肃地说, “看来真的不能喝酒,你以后不能再喝酒了。” 白晚风脚腕刺疼,眼泪汪汪地看着他: “我没喝醉。” “那也少喝。”白初岚说一不二。 白晚风无语凝噎。 他最后回头看了林北辰一眼,抿抿唇,单脚跳下最后几阶楼梯。 到家的时候,已经不早了。 按照白晚风的生物钟,他应该睡觉了。 但是他心里装着事,一躺到床上,脑海里都是评论区的话,索性打开台灯,抱着膝盖缩在床头,一页一页翻热搜话题。 林北辰的名字还挂在热搜上,他的倒是下去了。 不知道林北辰有没有找到解决办法。 白晚风还没打开页面,心跳就快起来。他用手掌挡住下半部分屏幕,眯着眼,把手机拿远,点开页面,慢慢向下滑。 最上面的是北斗集团官博的声明,否认了之前“林北辰爱犬伤人事件”的传闻,再放出全过程视频。 视频分两部分,一部分说明奥利奥和小比熊只是狗之间的玩闹,没有造成任何伤害,另一部分清晰地重现一群高加索向白晚风冲过来的过程。 尤其是后面那段,整个画面都在抖,明显拍视频的人也很惊慌。 下面的评论也纷纷表示害怕。 【吓死我了,这狗这么大啊。】 【这tm是熊吧。】 【卧槽,怕狗的人真不能看这个,刚刚不小心点开视频我直接当场去世。】 【早就想说了,这种狗城市里是不让养的,我就想问问狗主人从哪弄这么多只高加索犬的。】 热一更是以极大的优势长期霸占评论区首席: 【遛狗不牵狗,等于狗遛狗。】 狗大,吓人,攻击性强,不牵绳,危险,基本成了所有人看到视频时的第一感受。 再反观白晚风和奥利奥,一个白白瘦瘦的,看着就弱不禁风;一个才几个月,成年犬的形态都没出来,放在一起,谁都知道是谁欺负谁。 第55章 尤其视频还把全过程记录下来了,包括狗群失控袭击白晚风的画面,和狗主人目中无人拒绝道歉的画面。 一石击起千层浪,视频一出,网上的风向瞬间逆转。 【恶人先告状,真没想到人能恶毒到这个程度。】 【我看狗身上的伤说不定就是他自己弄的。那几只高加索犬明显精神不太正常,一般这种大狗攻击性没有那么强。】 【狗是真的狗,人就不知道了。】 【他还好意思发微博骂人,也不看看自己做了些什么,别人不找他算账不错了。狗狗真可怜,摊上这种主人。】 【金毛也太英勇了吧,保护主人的时候好勇敢哦。】 【小边牧也要表扬,明明还没人家肚子高但还是毫不犹豫地冲上去了。】 【我收回刚才的话,这只边牧皮是皮了一点,还挺聪明的,教一教未来还有机会。这几只大狗是真没救了。】 白晚风揽着奶油的狗脖子,指着评论区的话对他说: “有人在夸你勇敢,他们都说你是好狗狗。” 奶油歪歪脑袋,听不懂他的话。 但是它听得出主人在表扬他。 于是它挺起胸膛,胸前的长毛更显得气派了。 白晚风揉揉他的脑袋,继续看评论。 看起来评论区的风向已经完全扭转过来了,他也不用提心吊胆。 除了谴责挑事的人,其他评论都围绕着几只狗来。 尤其是奶油,因为勇敢护主的行为得到了大量网友的夸奖。 白晚风又把头埋进他的毛里,深吸一口气。 奶油的恢复能力很强,当时的伤口现在也只剩下浅浅的痕迹,被毛一遮,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下次不要这么拼命了。”他轻声说。 奶油傻乎乎地在旁边吐着舌头哈气。 白晚风叹了口气,捏住狗嘴,掰开他的上下颚: “让我看看,你是不是又该刷牙了?” 奶油哆哆嗦嗦地跳下床,站在门口,战战兢兢地看着他,随时准备夺门而出。 白晚风哭笑不得,向它招招手,金毛哀嚎两声,就是不肯接近,他只能揉揉肩膀,随它去了。 但是随后映入眼帘的评论让他笑不出来。 有人讨论狗,自然有人说起他的宠物店。 有老顾客趁机安利,说他家价格合适,剪毛手艺高超,特别是店主,人长得好看又温柔,说话轻声细语的,还特别受各种动物欢迎,简直是迪士尼公主待遇。 看得他脸红。 夹杂在这些评论中的,被顶到高位的是—— 【毫不犹豫地把心爱的狗交给对方,在对方遇到危难的时候放弃重要的会议赶来,甚至有可能这只狗都只是接近的一种借口。所以这就是真爱吧,磕到了磕到了。】 白晚风的脸,更红了。 ———————— 喝了点酒,脑子晕乎乎的。 第30章 第 30 章 白晚风手指无意识地按到评论键,打出一行字想解释,又忽然意识到,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嘛。 他不出来,大家笑就笑过了,没人会当真。他这时候要是站出来解释,肯定会被当成掩饰,那就更难说清楚了。 他匆忙把评论删掉,又检查了一遍,确定自己没有手滑发出去。 心跳比刚打开软件的时候还要快。他把手机扔到旁边,脸埋进膝盖里,没过两秒,又抬起头,撩撩头发。 他隔几秒扯扯衣服,隔几秒又下床走来走去,把奶油吓得动都不敢动,瞪着眼睛在旁边看他。 感觉很像多动症儿童。 白晚风也很想安静下来睡觉,可是他心里痒痒的,好像有好几只小猫在抓,挠得他坐立不安。 最后,他扑回床上,红着脸捧起手机,再次翻开那条评论。 那条评论仍旧挂在很前的位置,短短几分钟又多了几十条回复和赞。 “毫无顾忌地把心爱的狗交给对方。” 是因为他对付狗很有心得,无论什么狗在他面前都乖乖巧巧的。 “在对方遇到危难的时候放弃重要的会议赶来。” 好像并没有什么重要的会议。更何况,林北辰总不能让自己的狗受苦。 “甚至有可能这只狗都只是接近的一种借口。” 虽然听起来很有道理,但是如果不是喜欢狗,专门买那么大个院子,也太夸张了吧。 “这就是真爱吧。” 白晚风眼神黯淡下来。 如果是真爱,就不会发生以前那些事了。 时至今日,他还是没办法完全对上辈子的事释怀。 每当他迷恋于对方的温柔的时候,总会有个声音在脑海里提醒他。 一切都是假的。 他总有一天会厌倦你,露出自己的真面目,把你像路边那些小野狗一样踢掉。 *** 前一天的热搜无疑给白晚风的宠物店做了很好的宣传。 第二天一开门,顾客就络绎不绝,白晚风和店里几个店员忙得晕头转向,连坐下喝水的时间都没有。 他第一次感觉到,他哥当初雇的人,还不够多。 也有人不是来给宠物洗澡的,单纯来看看他,想见识见识能和林北辰传绯闻的人,到底有多厉害。 白晚风对狗很有一套,面对热情搭讪的年轻女孩们却不知所措,手放兜里也不是,拿出来也不是,整个人都呆呆的。 第56章 女孩们看他脸红,更兴奋了,掩住嘴窃窃私语。更大胆的,直接嘻嘻哈哈地约他吃饭。 白晚风红着脸一一拒绝,最后搬出奶油救场: “我要看店,还要陪我家的狗。它太粘人了,非要跟着我,去餐厅不方便。” 奶油也严肃地坐在他腿前,威严地叫了两声,表示他说的很对。 一个女孩半蹲下来,逗逗奶油: “你可以假装是导盲犬啊。市中心不是有好几家导盲犬能进的餐厅吗?” 她话一出口,白晚风脸色就刷地白下来。 奶油也站起身,警惕地哈气。 女孩愣了愣,退后两步: “我说错什么了吗?” 白晚风勉强笑笑,拉紧奶油的绳子: “没什么。不过导盲犬都有专门的衣服,它假扮不了。” 他语气和缓,奶油也没做进一步的动作,年轻女孩这才放松下来: “这样啊。” 她仍旧不明白,为什么这只狗会对这个名词反应这么激烈。 白晚风攥着牵引绳,掌心渗出一层汗。他急忙把话题转开,但是上天好像故意和他作对。 一个人气喘吁吁地从人群里挤到他面前,握住他的手,大声嚷嚷: “白晚风?” 白晚风被他吓了一跳,没有立刻回答。 他自顾自地说: “终于找到你了。你最近去哪了?好久没看你演出了。我联系你的经纪人,他说你最近不接商演,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 “商演”两个字成功勾起白晚风脑海里那些恐怖的回忆。 那种大脑内的神经被一根一根剪断的感觉,那双沉重的不协调的手。 ——他不弹钢琴了。 对面还在滔滔不绝地讲述自己的倾慕之情。 “我从你在国内比赛的时候就注意到你了,我知道你一定会成为最伟大的钢琴家。你最近为什么不弹了?要不是在热搜看到你,我还以为再也找不到你了,你怎么开始干这个了?还有你的眼睛——你的眼睛治好了?” 周围的其他人也开始小声议论。 前一天的热搜话题虽然提了一下白晚风过去的身份,但大部分人的注意力都被那几条狗的事吸引过去了,忘了他曾经是盲人钢琴家的事。 显然,一个处在事业巅峰的钢琴家,忽然转行去做别的,并对以前的经历讳莫如深,这比单纯的人狗情深有意思多了。 更多的人想到了之前的绯闻。 “是林北辰让你这么做的?”冲进来的男人气愤地说, “是不是他不让你弹了?他凭什么这么做?” “你认错人了。”白晚风捂住喉咙,指甲抠进皮肤里,用沙哑的嗓音说。 “怎么可能呢?你每场演出我都看过。”男人焦急地说, “你是不是怕林北辰发现?你别怕,现在是法制社会,他要是敢做什么,我们马上给他曝光。他不敢拿你怎么样。” “不,我是说,你真的认错人了。”白晚风垂下头,额前的头发遮住眼睛, “我不是你认识的那个白晚风,应该只是同名同姓。” 他拉住龇着牙往男人身上扑的奶油,用不带一丝感情的语调说: “我们这里客人很多,如果您没有很要紧的事,麻烦排队。” 男人不解地问: “你为什么要否认?你明明就是。” 清亮的“汪汪”两声从门口传来,人群自动分到两边,奥利奥昂首挺胸地走到白晚风面前,亲昵地用前爪扒拉他的裤腿。 林北辰牵着狗绳,在后面慢慢悠悠地走过来: “你今天没去接它,它快急坏了。” 白晚风看看钟,才发现已经过了接奥利奥的时间。 “忙忘了。”他揉揉鼻尖,小声说。 “没关系,”林北辰温和地说, “你现在没什么事吧?陪它出去玩玩?” 事肯定有,还很多。 但现在应该是带奥利奥遛弯的时间。 白晚风好像找到了一个绝佳的借口,匆匆给店员交代几句,就跟着林北辰走出店门,顺便带上了奶油。 “你怎么就走了?”之前问话的男人目瞪口呆。 林北辰淡淡瞥了他一眼,揽住白晚风的肩,挡在白晚风和其他人之间,护着他走出拥挤的店铺。 他们两个的身影走出十米远,店里的人才反应过来。 “这算是专门来解围的吗……” “居然就这么旁若无人地走了。我看到他们搂肩膀了!” “果然是搞到真的了。” 白晚风低着头,走出几步,听到有人叫他,条件反射地停住脚步,想寻找声音的来源。 林北辰却按住他的后脑勺,没让他看到那个人: “他有事,宠物的事,直接找店员吧。” 这个声音有点耳熟,但白晚风现在实在是不想回去了,所以跟着他拼命点头: “嗯!” 大概是某个熟客吧。 店员们能照顾得好。 话一说完,他就感觉落在他背上的目光锐利起来,好像要在他背上戳几个窟窿。 他往林北辰怀里缩了缩。 也不至于这么生气吧,宠物店里其他人剪毛剪得也挺好的。 他有点委屈。 又不是事先约好的工作,他这个时间本来就该陪奥利奥。 许琉的笑容在看着他们依偎的背影远去的同时逐渐消失。 他原本抬起准备打招呼的手缓缓垂下,在腿边紧握成拳。 他的手里,还提着带给白晚风的下午茶甜点,准备在他店里,一边聊天一边吃的。 第57章 *** “你怎么自己送奥利奥过来了?”白晚风手放在膝盖上,乖乖巧巧地坐着。 奶油和奥利奥坐在他两边,想一大一小两个护法。 林北辰被奥利奥挤到很远的位置。他面带和煦的笑容,把狗拎到一边,自己坐到奥利奥刚坐的位置: “今天约了几个人,教它游泳,我准备一起看看。” 白晚风眼睛一亮: “要带奥利奥游泳了?” 市里确实有专供宠物狗游泳的地方,还会配专门的救生员。 “不过不在外面,在我家。”林北辰揉揉他的头, “我下午没什么事,就想,顺便可以带奶油过来玩玩。” 林北辰家有个小的室内游泳馆,供秋冬温度比较低的时候使用。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液特殊的味道,澄亮的水面倒映着两只狗激动的小脸,根本不用人教,两只狗自己就往水里蹦。 白晚风看到奶油一头扎进水里,心跳停摆,倏地站起来。等过了几秒,湿漉漉的狗头浮出水面,奶油四肢爪子有模有样地在水里摆动,他才放下心来。 “不用怕,狗天生就会游泳。”林北辰站在他身边,问“要下去试试吗?” 白晚风的心跳瞬间加速。 因为眼睛的问题,他没有游过泳,一想象水没过鼻子的画面,喉咙就开始发紧。 同时,他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游泳要换泳衣。 男性的泳衣大多只是一条到大腿根的泳裤。 换言之,如果他和林北辰要游泳,就要把上半身的衣服都脱掉,只穿着一条贴身的泳裤,在对方面前走来走去。 ———————— 大秋天的游什么泳。 第31章 第 31 章 白晚风正在纠结,忽然感到腿边凉飕飕的,条件反射地向旁边跳了一步。 奶油顶着湿漉漉的狗头趴在泳池边,一边吐舌头一边对着他激动地“汪汪”几声。 白晚风看看飞溅的水花和被打湿的裤腿,欲哭无泪。 好像连奶油也想让他下水。 被水浸湿的裤腿紧巴巴地贴在腿上,即使场馆里开了空调,仍旧让人觉得有股寒气向皮肤内渗透。 白晚风抖了抖。 “要去换件衣服吗?”林北辰俯身,帮他把裤腿卷起来。 温暖的指腹骤然接触到皮肤,惊得白晚风脑子停了半秒,猛地收起腿。 林北辰动作顿了半秒,很快若无其事地站起身,叫人去取新衣服。 白晚风内心煎熬。 他也听喜欢游泳的人讲过游泳的感受,身体泡在水里浮浮沉沉,好像所有的疲惫都被水流卷走。 虽然游泳池的水看起来很清澈,但是大家都泡在水里,其实也看不清水下的状况吧。顶多就是在岸上的时候尴尬一点。 他苦涩地想,其实也只有他觉得尴尬。他和林北辰以前毕竟谈了那么长时间恋爱,更亲密的事情都做过,只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有一种已经分手的情侣再次裸裎相对,旧时的热情因为情景的迷惑而复燃,又恍然现在已经早已是陌生人的别扭。 林北辰大概觉得他过于矫情吧。明明大家都是这么穿的,甚至很多人换衣洗澡都在同一个空间,也没见发生什么。 但林北辰是不一样的。在其他人面前换衣服,和在曾经的恋人面前,终究是不一样的。 奶油还是在岸边看着他,两只前爪有节奏地拨水。奥利奥都扑腾到半场去了,他还是在岸边打转,好像是在等他。 白晚风最终被狗狗单纯又热情的视线打动,局促不安地说: “好……但我不会游泳。” 林北辰不在意地说: “可以拿游泳圈。我们就在浅水区,你站起来都不到你胸口。” 白晚风乖乖点头,踩着水吧嗒吧嗒跟着他走向更衣室。 因为是私人场馆,与其说是更衣室,不如说是休息室。 白晚风从林北辰那接过泳裤,脑袋一抽,问: “不需要选尺码吗?” 林北辰原本早就移到旁边的视线倏地落在他身上。 白晚风也是心里一惊,心虚地移开视线。 肯定要分尺码。又不是专门做衣服的,谁能一眼看出对方该穿什么大小。 对对方的衣服尺码如指掌,本来就是一件很暧昧的事。 “备用的好像只有这个大小,”林北辰缓缓说, “你先试一下,如果不合适,再挑其他的。” 白晚风点头如捣蒜,只想着快点把他推出去,自己换衣服。 一转头,却发现林北辰手搭到衣扣上,已经解了两颗扣子了。 白晚风:? 林北辰似乎没意识到在其他人面前换衣服有什么不妥,旁若无人地松开衣扣,露出肌肉紧实的胸膛。 常年掩藏在衣服下的皮肤比其他部位更加白皙,优美的肌肉线条却又彰显着力量感,随着衣扣被不断解开,衣料下的光景也更加光明正大地展露。 白晚风眼睛瞪得圆圆的。 林北辰过于自如的态度已经让他开始怀疑,世界上真的有这么不在意隐私空间的人吗? 总觉得奇奇怪怪的,记忆里的林北辰好像没有这么豪爽不羁。 大概是他的眼神过于惊讶,林北辰快把扣子解完的时候,迟缓地转头看他。 白晚风对他眨眨眼,毫不掩饰自己的震惊。 第58章 林北辰思索片刻,也对着他眨了一下眼。 白晚风再眨眼:你为什么不去别的地方换衣服,难道就一点不在乎其他人偷看自己吗?难道这里就一个更衣室? 林北辰似乎陷入沉思。 过了几秒,他才慢慢眨眼,然后拿起泳裤,转身离开。 白晚风稍有羞愧。 按理来说,林北辰是这里的主人,应该是他去其他更衣室的。 但他当时太过惊愕,以至于忘了自己可以直接走开。 他飞快地脱下衣服,换上新泳裤。 大小正好,挺贴身的。 他对着镜子调整泳裤边缘,觉得还挺满意的,蓦地想起,林北辰往常就是在这个地方换衣服的。 这是林北辰的换衣室,是他独有的,往常他在这里更换衣物。 这个房间的各个地方,都残留着他的气息。 本来他什么特殊感觉都没有,这个念头一从脑子里冒出来,他顿时觉得空气里都漂浮着林北辰的味道。 他搓搓手臂,不敢深想,匆匆忙忙地走出更衣室。 林北辰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不得不说,就算同样穿着泳裤站在游泳池边,每个人的气质也是不一样的。对比起因为第一次游泳束手束脚的白晚风,林北辰就把泳裤穿出了一种模特展示的感觉。 白晚风能感到,林北辰的目光正在自己身上停留。 并不算礼貌,但也并不包含令人厌烦的恶意。像是在欣赏一件精美的瓷器,又像是在观赏拍卖会上高价的商品。 被人盯着看总是不舒服的。 白晚风双手环抱在胸前,勉强遮挡住一点身体,语气不自然地问: “现在就去吗?” “嗯。”林北辰含混地回应一声,转身又回屋里,拿了条浴巾。 “室内和游泳池有温差,先披上。”林北辰补充说, “新的。” 说完,他就先转身离开,看都没多看一眼。 白晚风披着浴巾,为自己对他人“恶意”的揣测感到一丝丝愧疚。 到泳池的时候,林北辰已经下水了,靠在池边,看着两条狗嬉戏打闹。 大概狗确实是天生会游泳,奶油和奥利奥在水里嬉戏打闹,时不时还把水甩到林北辰身上。 原本安排好的教狗游泳的救生员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就剩林北辰一个人时不时关照狗。 他似乎并不是全心全意地在和狗玩,奥利奥用尾巴把水甩到他脸上,他才淡淡转头,在狗后颈处捏一下。 在他不远处,放着个救生圈。 白晚风先把救生圈拿到身边,蹲在泳池边试了试水温。 原本正在玩耍的奶油不知是不是听到了什么声音,转头冲着他大吠几声。 这一下,把林北辰和奥利奥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了。 白晚风只能和他们打招呼。 林北辰的目光随意在他身上扫过,最后移到游泳圈上。他背对着岸边,手掌撑着泳池边缘,将自己从水中撑起,坐到岸边,拍拍旁边的梯子,说: “知道怎么下去吗?” 白晚风点点头,套着游泳圈,摇摇摆摆地走到梯子旁。 林北辰脸上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说: “可以先把游泳圈取下来,等会你下去了,我扔给你。放心,不会出事。” 白晚风不好意思地把游泳圈交给他。 第一次下水太紧张了,以至于他都忘了想这个动作是不是有什么不对。 林北辰把游泳圈放到一边,仍旧用那种笑容看着他。 白晚风不明所以,只当他是觉得自己过于谨慎的样子有点好笑,扶着梯子小心翼翼地向下走。 脚一踩到梯子,他就后悔了。 金属的梯子坚硬无比,踩上去就觉得脚心疼。 很有一种美人鱼变成人的感觉。 他抬头看向林北辰。 林北辰的笑容似乎变得格外意味深长。 白晚风深吸一口气。 他做了那么久的设想,万万没想到,第一个问题居然出现在这里。 真是对新手一点都不友好。 他忍着痛下到水里,向林北辰伸手。 林北辰这时候才说: “你习惯的话,可以直接下水。梯子不是那么必要。” 白晚风目测了一下泳池的深度,谨慎地说: “还是算了。” 他完没说还,林北辰就说: “我可以扶着你。” 身旁溅起一阵不小的水花,水花落下,林北辰已经站在他旁边了。 “我可以在下面接着你。”林北辰认真地说。 他的视线灼热,白晚风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好像有什么卡在嗓子眼里。 他转头瞥见奶油正欢天喜地地向他扑腾,忙搓起狗头,佯装生气: “你是不是又和奥利奥打架了?” 林北辰也把奥利奥捞了过来,撩着狗毛说: “没打架,是奥利奥喜欢欺负他。” 话题好像轻而易举地被带过去了。 奶油和奥利奥继续轻松地拨水。 白晚风套着游泳圈,在水里“走路”。 水确实不深,他不仅能碰到地,还能走两步。 如果不是泳池水特有的消毒水的味道,有种在泡澡的惬意感。 但这样终究不像在游泳。 他趴在游泳圈上看林北辰在旁边的泳道游泳,姿态优美,而有力量。 游泳的时候调动起全身的肌肉,能够最大限度地展示肢体的生命力和隐藏的力量感。 第59章 他有点出神地想,那样子才叫游泳吧。 有点想学。 又害怕自己已经过了能学这些的年纪。 旁边的奶油和奥利奥虽然姿势不好看,但好歹真的是在游。 他总不会连狗都比不过吧。 白晚风给自己打气,试着把游泳圈取下。 但是尝试了几次,每次都半途而废,始终狠不下心。 就在他进行第六次尝试的时候,一双手忽然从后面握住他的游泳圈,缓缓把游泳圈往上面抬: “你是不是想学游泳?” 白晚风心跳漏了一拍,濒死的失重感瞬间爆发,吓得他死死抓住游泳圈。 林北辰似乎也觉得这种方式不太人道,准备换成比较委婉的方式。他先安抚地拍拍白晚风的手臂,让他站在能抓住爬梯扶手的位置,再把自己提供给他做支撑,慢慢劝导白晚风放弃游泳圈。 站在水里,其实并不需要什么东西辅助。 白晚风自己也知道,他只是紧张。 林北辰也不急,耐心地等他适应。 完全拿掉游泳圈的白晚风抱着爬梯不肯撒手。 林北辰好笑地说: “你刚刚不是还能走吗?怎么拿掉游泳圈,路也不敢走了?” 白晚风牙齿打架: “我怕脚滑。” 林北辰继续引导: “没关系,我会扶着你。” 白晚风欲哭无泪: “我怕我把你也拽下去。” 林北辰摇头,说: “这样不行,越怕越容易沉下去。” 白晚风的手稍微松动。 按理来说,泳池里的水应该是静止的。 可他还是觉得,水流在推动他,向某个方向飘去。 有游泳圈的时候,他知道有东西绑着自己,不用那么害怕。 现在却不一样了。 林北辰说是扶着他,可是那么多救人反把自己搭进去的人,谁知道溺水的人会爆发出什么力量。 林北辰好像叹了口气。 白晚风又向爬梯靠了靠。 林北辰好像没有耐心了。 那也没办法,恐惧不是一时半会能克制的。 林北辰的手按住他的手臂,说话时铿锵有力: “手给我。” 白晚风的手臂好像被一双滚烫的火钳钳住。他急着甩开,林北辰却好像不想给他这个机会,反而攥得更紧。 “慢慢松开。”林北辰的语气不容抗拒。 白晚风拗不过他,只能慢慢松开手。 水流还是那样的速度,想推着他往某个方向飘去。 但他也确实停留在原地。 林北辰等他放松下来,引导着他慢慢把身体放平。 “伸展肢体,不要蜷在一起。” 这个姿势难度就更大了,白晚风脚一离地,就一个激灵,抱住林北辰: “我还是不学了。” ———————— 第32章 第 32 章 林北辰的声音出现一丝异样: “你不用这么紧张。” 白晚风也知道自己淹不死,但人对死亡的恐惧总是能超越理智而存在。 一旦沉入水底,他就会有一种回到过去那种一片漆黑的世界的感觉。 他本能地拽紧林北辰。 他能感到林北辰手臂的肌肉一下子绷紧,手臂还往回收一下了,好像是不堪其扰,想把他甩开。 白晚风心里警铃大作。 “我就是个累赘”的悲观想法一闪而过,又很快被求生欲所掩盖。 他破罐子破摔地想,累赘就累赘吧,活下去最重要。 林北辰似乎在他耳边说了什么,他听不清,只是四肢僵硬地抓着自己唯一的救命稻草。 他好像感到一双手臂托住他的腰,把他往某个方向推。 得救了。 白晚风满脑子都是这个想法。 这双手臂十分有力,给人一种,无论水流有多汹涌,都能把他安然无恙地拖回岸边的感觉。 白晚风的精神逐渐放松下来,抓得也没那么紧了。他甚至有闲心去想到底是哪来的救命稻草。 真正触碰到冰冷的地面时,白晚风的心才完全放到地上。 他咳嗽两声,把不小心呛进鼻腔的水吐出来,刚准备转头和林北辰说话,就感到一双手把自己翻了个面,放在腿上,还有人急促地拍打着自己的背部。 白晚风差点把午饭吐出来。 他艰难地抬起头,气若游丝地问: “这是在……” 话完没说还,一只手就伸到他嘴边,好像要直接伸进他嘴里。 白晚风惊恐地挥舞手臂,按着他肩膀的手却更加用力。 林北辰的声音隐隐透着紧张: “没事,已经上岸了,” 他压着声线,刻意把说话的语速放得很慢,好像是想安抚人,但语调却透露出无法掩盖的焦虑。 白晚风哭笑不得,断断续续地说: “我……没……” “先把水吐出来。”林北辰沉稳地说。 他一边说,一边继续试图掰开白晚风的嘴,引导他将口鼻中的积水咳出来。 “我没呛水!”白晚风挣扎着抬起头。 林北辰把他的脑袋按下去,呵斥道: “别抬头。” 白晚风委委屈屈地垂下头。 他张开嘴,装模作样地咳了两下,没什么水咳出来,倒是咳得鼻子有点难受。 偏偏林北辰听他咳得这么厉害,还以为他真的呼吸道堵了,差点直接上手帮他清理鼻腔。 第60章 憋屈感顿时加倍。白晚风看着林北辰那几根总在他面前晃的手指,瘪瘪嘴,报复般直接咬了上去。 要不要这么兴师动众。要是一会他咳得没力气了,是不是还要给他做心脏复苏啊。 一想到这白晚风的肋骨就隐隐作痛。 林北辰的手指一顿,没再做什么,任他咬着自己。 白晚风没什么力气,随便咬了一会,就把他的手指吐出来,哼哼唧唧的像只小狗: “说了没呛水。你再拍我才可能被口水呛到。” 他从林北辰腿上爬起来,揉揉肩膀和脖子,接过从天而降的毛巾,胡乱擦着头发。 林北辰从他手里抽走毛巾。 白晚风不太乐意,跟他抢了几下,最终因为力气不足失败。 他不太服气地抬头看林北辰。 白晚风刚刚咳得太用力,眼睛还有点湿漉漉的,就这么看着林北辰。 林北辰的目光刚刚和他的视线对上,就移到一边,拿着毛巾的手捂住他的眼睛,托着他的下巴,帮他擦拭脸上的水。 他的声音和平常没什么差别: “对不起,我以为你呛水呛得很厉害,你刚刚确实——是我不对,不应该叫你下水。” 白晚风在黑暗里眨眨眼睛,语气有点生硬地说: “可是我说了我没呛水,你还是没听我的话。” “……是我太紧张了。我怕你呛水了自己不知道。” “我为什么会不知道?”白晚风反问。 林北辰沉默。 白晚风歪歪头,扒掉他遮在自己眼睛上的毛巾,眼神清澈地看着他。 良久,林北辰说: “确实有一种溺水,当事人当时没有意识到,在之后才出现危险。” 白晚风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也不是很相信他。 他觉得林北辰应该不是在瞎掰,又觉得这只是他的借口。 他抹干脸上的水,板起脸说: “以后不要这么自作主张了。我都说了我没事。” “累了吗?要不要去旁边休息一会。”林北辰点头,放下毛巾,把两条狗捞出水面。 奶油似乎是有点累了,趴在地上直吐舌头。奥利奥倒是精力旺盛的样子,还有点意犹未尽。 白晚风瞥见他手臂上的抓痕,脸颊一红。 他隐约记得自己抓得很紧,但只是一个模糊的概念,现在看到林北辰的手臂,才意识到自己当时到底用了多大的力。 原本光洁的皮肤上横着几道令人触目惊心的暗红色的痕迹,隐隐还有点肿起,光看着,就让人手臂发疼。 他忽然有点后悔。 林北辰也是为了他好。虽然反应太激烈了,但想到他当时忍受着怎样的疼痛把自己捞回岸上,白晚风就只剩下愧疚。 林北辰给两条狗擦擦毛,就叫人把他们领出去吹毛了,自己坐在泳池边的休息座椅上。 看起来好像并没有因为刚刚的事受什么影响。 白晚风犹豫不安地跟上他。 “还在生气?”林北辰抬头看着他鬼鬼祟祟地跟着自己,有点好笑地问。 白晚风吞吞吐吐地说: “不是……” 他有点纠结该怎么和林北辰道歉。 他脸皮薄,虽然心里都悔了几万遍了,嘴里还是吐不出连贯的话。 林北辰递给他一瓶水,说: “你说的没错,是我太自作主张了。” 他有点自嘲地说: “总是觉得别人离了自己就什么都不会做,必须要在自己的庇护之下才能生存,其实如果没有我,或许他能过得更好。” 好像越说越不对劲。 白晚风揪揪头发尖,有点懊恼地说: “我不是想说这个,我是想说——” 他垂下头,压低声音说: “刚刚是我说得太过了。你毕竟是担心我。我那个时候那么慌,肯定吓到你了……对不起。” 林北辰安静听完,摆摆手,说: “你没必要道歉。” 白晚风急急地说: “我说的是真的。” 林北辰往他手里塞了一瓶水,明显不太想继续说这件事: “喝点水吧。” 白晚风喉咙里好像哽着什么东西,心烦意乱地在他旁边坐下。 他心事不在喝水上,过了半天觉得手有点疼,低头一看,手掌都拧红了,居然还没拧开。 白晚风拧着眉看水瓶。 连水瓶都知道欺负人。 林北辰伸过手来,三两下帮他拧开瓶盖。 白晚风又看到他手上的抓痕。 现在痕迹已经开始往紫色发展。 白晚风嘴唇动了动: “谢谢。” 林北辰摆摆手,随口问: “时间也不早了。奶油和奥利奥吹毛还要一段时间,正好洗完澡去外面等它们?” 白晚风低着头没说话。 林北辰又柔声问: “想吃什么?还是说要休息一会?” 白晚风还是没说话。 林北辰知道他是暂时不想和自己说话,眼神微黯,但也没有勉强他。 过了几秒,他感到有什么轻轻戳了戳他的手臂,力道很轻,像是被风吹弯的花在他手臂边扫来扫去。 白晚风没看他,悄悄伸手摸了摸他手臂上的青紫,嗫嚅问: “还疼不疼啊?” 第33章 第 33 章 林北辰嘴角微微翘起。 白晚风还在忐忑不安,他戳完林北辰,就不好意思地把手收回去,但林北辰又不说话,弄得他内心摇摇摆摆,不知道是该继续道歉还是等他自己主动说话。 第61章 他数着秒数一点点熬,准备过一分钟林北辰还不说话,就试着更诚意一点地关心他。 数到最后几秒的时候,手忽然被人握住了。 “还有点。”林北辰低头,额头抵住他的手背,低声喃喃。 兴许是房间内的空调温度太高了,白晚风嗓子热得发干,掌心也开始渗汗。 他语无伦次地说: “那我……我应该怎么办……叫医生过来?” 林北辰唇间溢出一声轻笑,半阖起眼,用脸颊磨蹭他的手背: “最好的医生不就在这里吗?” “……”白晚风脸更红了。 “我可以自己选择治疗方式吗?”林北辰问。 白晚风懵懵地点头。 林北辰的脸在他眼前放大,黑曜石般的眼眸近在咫尺。 他能感觉到对方温热的吐息在自己鼻尖上凝成细小的水珠。 “这样?”林北辰嗓音低哑。 白晚风闭上眼,手指抓紧浴巾。 林北辰闷笑出声,握着他手的手微微颤抖,连带着他的肩膀也跟着发颤。 湿润的亲吻落在他脸颊,很轻,像是被雨打湿的花瓣从脸边飘落。 白晚风整个夜晚都浑浑噩噩的,几次差点把水喂到鼻子里,连奶油和奥利奥的闹腾都没办法吸引他。 林北辰哄着他吃完饭,又哄着他上车: “送你回家。” 白晚风傻乎乎的,只会点头。 林北辰给他系好安全带,盖上小毯子和抱枕,手撑着椅背,问: “我再亲你一下?” 白晚风一个激灵,水汪汪的眼睛看向他。 “不吓你了。”林北辰看他这幅受惊小白兔的样子,语气不由得柔软下来,摸摸他的头, “你这样,我总怀疑你会被人骗走。” 白晚风泫然欲泣。 你这话一点可信度都没有。 我觉得你就是大灰狼。 奶油一只狗坐在后座上。 它是只安静的狗,除非和奥利奥玩闹,平常都不会大声叫唤。 忽然,中气十足的狗叫从后方传来。 白晚风迷迷糊糊地转头看去,想让他安静一点。 奶油正看着窗外。 白晚风不自觉地跟着他看过去。 他看到,一个年轻男人从一辆车上下来。 他的瞳孔不自觉地紧缩。 那个人,和他长得很像。 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忘记那张脸。 沈沥。 第34章 第 34 章 沈沥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视野里,却没有消失在白晚风心里。 他闷闷不乐地梳着狗毛。 奶油似乎察觉到他心情不好,也安静地趴在他旁边,舌头都不吐了。 回家之后,白晚风怎么都睡不着,脑子里都是沈沥在林北辰的生日上弹钢琴的画面。 他鼓起勇气,给林北辰发消息: “你今天晚上,约了客人吗?” 林北辰回得很快: “晚上有个电话会议。怎么了?” 白晚风在屏幕这边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问: “工作上的事?” 林北辰好像被他逗乐了,打的字都隐忍着笑意: “是一个国外的客户,因为时差,只有这个时候方便。男,五十岁,已婚有一儿一女。” 白晚风愣愣地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文字,不知道为什么,心情好像明朗了一些。 他欲盖弥彰地打出一行:我不是想问这些。 又觉得实在太尴尬了,好像那些每天打十几个电话确认男朋友身边有没有异性出现的恋爱脑。 万一沈沥只是经过呢?万一他住在附近呢?万一他去找附近的其他人…… 都是他想多了。 白晚风照常开着自己的店。 今天有只阿拉斯加预约了来洗澡,得洗几个小时,白晚风的整个上午,基本上就交代在这件事上了。 白晚风和新招的员工一起动手,才费力地把狗搬到水池子里。 大狗很乖,温水从它头顶淋下,它原本蓬松的毛发湿漉漉地贴在皮上,它仍旧站在水池里面一动不动。 乖是真的乖,难洗也是真的难洗。狗毛厚厚的好几层,要全部搓洗到,冲洗的时候又要全部冲干净。 白晚风好不容易给狗洗完,已经是中午了。他拿起手机,准备点外卖,却看到一个意外的客人。 许琉带着一只幼年比熊,看来已经在等候的地方坐了很久了。 又是比熊……这只比熊让白晚风想起很久以前,帮忙遛奥利奥时,遇到过的小比熊。 ……想远了。 白晚风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说: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你是来给狗洗澡的吗?这只狗好像三个月都没到,还不能洗澡,最好也不要随便带它外出。” “我知道。”许琉悠闲地说, “我带它出来打疫苗,顺便到你这给它买点吃的用的。” “我还以为你不会这么有时间。” “我今天休假。” 白晚风点点头,给他介绍了几样卖得比较好的狗狗用品,让他自己考虑,自己又拿起手机准备点外卖。 许琉忽然说: “我请你吃午饭吧。” 白晚风愣了一下,说: “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许琉忍俊不禁, “我和你哥的关系,你还和我客气?” 说是这么说,可是他和许琉相处的时间毕竟不多。 而且白晚风觉得他这句话说得怪怪的。 第62章 “可是,你不是还带着狗吗?”白晚风试探地问, “你要带着狗去吃饭?” 许琉说: “可以先把它送回去。” 白晚风摇摇头,婉言谢绝他的好意: “我还是自己来吧。” 许琉忽然上前一步,按住他的手机。 白晚风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他捧住手机,拍拍胸口,问: “怎么了?” “没什么。你想吃什么,我把你点。我正好也没吃午饭。”许琉指尖在他手机屏幕上划动,好像把一条锁屏上的信息划掉了。 “那你快挑好东西,带小狗回家吃饭吧。我这里都是狗的味道,还有狗毛猫毛,不适合吃饭。”他越是这样,白晚风越慌,强行把手机抢了过去。 “那你帮我挑挑?”许琉说。 白晚风看看他指的方向,委屈地放下手机。 明明刚介绍过一遍,不知道许琉怎么还问。 就在他放下手机,准备帮健忘的许医生回忆一下各个狗狗用品的特点的时候,一旁休息的店员捧着手机惊呼: “林北辰谈恋爱了?” 白晚风脸色一变,扑回桌边,打开手机。 许琉也同时按住他的手,转移话题: “我想先挑一下狗零食。” 白晚风拨开他的手,打开社交软件。 热搜上面赫然是#林北辰疑似恋情曝光,对方是旗下艺人#。 白晚风看着沈沥那熟悉的脸,手一抖,手机直接掉到桌上。 第35章 第 35 章 几个大的娱乐营销号齐刷刷发着相似的文案,一排刷下来尤为壮观。 就像所有人都在讨论这件事。 白晚风只看了几个字,就把手机反扣在桌上,一言不发。 许琉适时地提出建议: “去吃个午饭吗?吃完饭在附近走走。” 白晚风茫然地抬起头。 其实许琉说了什么,他一点都没听进去。但他本能地想要逃离这个地方,仿佛这样,就能忘掉刚刚看到的新闻。 “走吧。”许琉握住他的手,和煦地微笑, “请你吃好吃的。” 白晚风浑浑噩噩地点头,把手机揣进兜里,乖乖跟着他走。 许琉嘴角翘起一个更加愉悦的弧度。 走到门口的时候,浑厚的狗叫突然传来,把白晚风一下震醒了。 奶油站在门口,摆出警示姿势,对着许琉大叫。 白晚风对他发号施令,想让他别叫,一向乖巧的奶油却不听管教,还对着许琉摆出攻击的姿态。 “奶油,许医生是我的朋友。”白晚风轻声说。 奶油的叫声更洪亮了。 白晚风只能歉意地对许琉说: “奶油不想离开我,餐厅又不能带它进去。所以,很抱歉。” 许琉微笑着摆摆手,表示不介意。 他冷冷地扫了金毛一眼,再看向白晚风的时候,又恢复了善解人意。 “那我陪你一会吧。”他在白晚风拒绝前说, “你看起来状态不是很好。我需要代替你哥多照看你。” 白晚风无法反驳,只能草率地点点头: “店里有点乱,见谅。” 他又坐到桌子前,机械地打开手机,想要点外卖。 可是一打开手机,又是林北辰和沈沥的大名挂在那里。 白晚风闭上眼,根据自己积累的经验,颤颤巍巍地点开外卖软件。 好像只有外卖软件才是唯一的净土,只有这里没有人谈论林北辰和沈沥,所有人都像饿死鬼一样,眼里只有好吃和不好吃。 他刷了一会商家列表,心跳逐渐恢复正常。 也许……也许那单纯是沈沥的炒作呢。 娱乐圈不是经常又这种,故意编造和其他人的关系,从而提升自己知名度的做法吗? 也许沈沥只是想让更多人知道自己的名字。 他这样安慰自己。 他找到一家看上去很好吃的米线,下完单,继续发呆。 虽然炒作是艺人常用手段,但是沈沥是林北辰公司旗下的艺人,公司为什么会准许他这么做? 想到这里,白晚风又开始不是滋味。 “这些有钱人就是私生活混乱,不知道是不是价钱没谈拢,被爆了出来。”许琉略带嘲讽地说。 白晚风条件反射地反驳: “不能这么说。” 许琉的眼神暗了几度。他抚摸着怀里的比熊,语速缓慢,语气轻柔: “知人知面不知心,还是不要把人想得太善良。” 白晚风松开手机,垂下眼睑,低声说: “你说得对。” 许琉露出含蓄而满意的笑容。 米线很快到了,热腾腾的,熏得白晚风眼睛都红了。 他一边吃,一边抽鼻子。 许琉递给他一包纸,他捏着纸巾,含着鼻音说了句谢谢。 明明不辣,也算不上很烫,但他就是吃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旁边的其他员工在闲聊林北辰和沈沥的事。 有个说,这事一看就是假的,林北辰不至于看上这么个小明星。 另一个说,如果是假的,怎么林北辰方还没有出来辟谣。谁说小明星就不可能是真的,万一人家山珍海味吃腻了,也想来点新鲜的呢。 白晚风想,是啊,如果是假的,林北辰为什么不一早就发声明,还任由事态发展呢? 一般只有是真的,对方手里有足够的证据,才会需要时间进行交易。 第63章 这么一想,胃口就更差了。 员工们还在聊。 有人猜,娱乐公司里的艺人,大部分都和林北辰有点不正当关系,他在里面,就像选妃一样,听话的,就捧一捧,不听话的,再漂亮有才华,也按着不让出头。 这次的小明星怕不是条件没谈拢,想借手里的证据换点自己想要的资源。 小明星还和他们老板长得有点像呢,就是脂粉气太重,一看就是娱乐圈混久了。 白晚风吃了没多少,就吃不下了,把碗推到一边。 许琉问: “出去走走吗?外面阳光很好。” 白晚风本能地摇头。 许琉却站到他面前,微微用力地握住他的肩膀,说: “晒晒太阳,会精神好一点。” 那只原本蜷缩在他腿上的比熊,也被放到了白晚风腿上。 白晚风看着小白团子,终于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容。 只是笑容转瞬即逝。他站起身,将比熊抱在怀里: “我带它出去转转。” 许琉做了个“请”的手势。 白晚风用手掌给幼犬挡着风,向门口走去。 奶油一个健步冲到他们面前,对着他们狂吠。 “奶油,”白晚风轻声呵斥, “不要吓到小朋友。” 奶油却还是跳来跳去,拦在他面前,白晚风几次想走,都怕被它绊倒。 “你今天到底怎么了。”白晚风蹲下,摸摸狗头,无奈地说, “我没有因为新的小狗不要你。” 奶油对着他背后汪一声。 白晚风无奈地站起身,准备把比熊还给许琉,忽然看到不远处的路口停了辆眼熟的车,更眼熟的挺拔身影正向门口走来。 第36章 第 36 章 白晚风慌忙低下头,当作上没看到林北辰,想找个地方躲。 但是奶油咬着他的裤脚,不让他轻易躲藏。 一边咬,奶油还一边兴高采烈地把他往林北辰的方向拖。 “奶油。”就这么一段时间,林北辰就推门进来了,面对着格外热情的金毛,明显有些惊喜。 白晚风低着头,不想看他。 “你要出门吗?”林北辰摸了两把狗头,看到白晚风身边的许琉和小比熊,笑意淡了一些,问。 “嗯。”白晚风头快垂到胸口, “我有事,要出去一下。” “等一下,”林北辰伸出右臂,拦住他的去路, “我有点话要跟你说。” “对不起,我没有时间,以后再说吧。”白晚风向旁边挪了一步,想从另一边绕过去。 他动,林北辰也跟着动,最后白晚风一边的肩膀撞上墙壁,疼得吸了一口冷气。 林北辰趁机抓住他的手腕,诚恳地说: “就一会。” 他的语气实在太过真诚,以至于白晚风真的有一瞬间,在脑内闪过一个念头:就听听他要说的话吧。 许琉却没给他这个机会。 许琉抱着懵懵懂懂的小比熊,特地把小比熊向白晚风那边倾斜,让小比熊抓住白晚风的袖子,蹒跚着向那边爬: “小熊它好像怕你会走,一会又要闹了。” 白晚风的心一下子又坚硬起来。 一个跟别人不清不楚的男人能和可爱小狗比吗? 什么都不能和小狗比。 他把小狗接过去,轻声安慰,又坚决地拒绝林北辰。 小白狗趴在他臂弯里,仰着毛茸茸的小脑袋看他,伸出舌头哈气,嘴咧开的弧度像是在笑。 白晚风越发觉得不能抛弃小狗。 林北辰冷冷斜了许琉一眼,问: “这是你的狗?” “是我的,但是和晚风很亲。怎么了?”许琉不慌不忙地说。 “你自己的狗,不和你亲,以后你怎么和它生活?”林北辰冷冽地问, “现在还小,正是培养感情的时候。” “它喜欢晚风,不意味着和我不亲。” 他还伸手逗了逗小狗,得到小狗的回应。 像是在宣誓主权。 “看得出来,晚风也很喜欢小熊。”许琉笑得如沐春风。 林北辰维持着基本的礼貌表情,揽住白晚风的肩,用不容抗拒的力道推着他往门外走: “那就带着狗一起来。” “啊……啊?”白晚风差点摔倒,怀里的小狗也迷茫地睁大眼睛。 “反正对于它来说,有没有这个主人都不重要,对吧?”林北辰回头,半是嘲讽,半是挑衅地看了许琉一眼。 他不由分说地把白晚风和小比熊拉到车边。 宠物店的位置相对比较偏僻,现在又是工作日,周围行人稀少。 白晚风被林北辰塞进车后座,抱着狗缩成一团,紧张得牙齿都在打颤: “你……你干什么?” 林北辰看他和小狗都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安抚地笑了一下,说: “别怕,我不是坏人。” 小比熊一边往白晚风怀里爬,一边瑟瑟发抖。 白晚风也抱紧它,瞪大的眼睛和它的一样,又黑又圆。 一人一狗相依为命。 林北辰翻出一盒鸡肉冻干,塞到白晚风手里,说: “奥利奥的,给它吃一点。” “它太小了,还吃不了这个。”白晚风搂紧小狗,自己的脸也躲在小狗后面,一人一狗都只露出一双黑黑亮亮的眼睛。 “哦。”林北辰把冻干放回去,看一人一狗都跟惊弓之鸟一样,竭力放慢语速,让自己看起来更加温和, “不要紧张,我只是有些话要和你说。” 第64章 “那你快说。”白晚风还是警觉地看着他,随时准备破窗出去。 “我和沈沥什么事都没有,我根本不知道他偷偷找人拍了那些。”林北辰举起双手,证明自己绝对不会对他产生任何威胁,说, “公司会终止和他的合同,并就今天的事要求赔偿。他是晚上找人发的通稿,我们的公关团队花了一点时间去交涉和撰写澄清文案,你马上就能看到公司官微发的通告。” 虽然早就模模糊糊地猜到他想说什么,白晚风的心跳还是停了一拍,一股甜味在口腔里弥漫开。 他在心里拼命压抑这种喜悦,对自己说,好话谁都会说,谁知道真相是什么样?万一是东窗事发,临时找的补救呢? 就算爆出来的照片是假的,又怎么证明他们真的没发生过什么呢? 他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不可以轻易相信别人的话。 林北辰看他的警惕不减反增,眸光一黯。 他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保证: “我不知道你要怎么才会相信我,但我可以保证,我说的都是实话。” “你说的是不是实话,和我有什么关系?”白晚风结结巴巴地问。 林北辰沉默片刻,说: “没什么关系,只是我想告诉你。” “知,知道没有关系,就让我回去。”白晚风举高怀里的小狗, “你吓到狗了。” 林北辰一边道歉,一边打开车门,护着他下车。 白晚风抱着狗,站在风里,说: “三个月的小狗很容易生病,你吓到它,给它留下心理阴影怎么办?” 林北辰弯下腰,好声好气地和狗说对不起。 “你和沈沥的事,是你们公司内部,以及媒体的事,和我没关系。你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出了这种事,你还有时间出来遛狗?” 无论他说什么,林北辰都点头说是。 说到最后,白晚风词穷了,舌头也有点打架: “下,下次注意好公司形象,不要再让” “那你原谅我吗?”林北辰黑漆漆的眼眸望着他。 白晚风搂着狗,眼睛看着一边,自说自话: “我要带狗回去了,一会下午还有别的狗会来洗澡,没有时间。” 他低声问: “奥利奥需不需要剪毛?需要的话,晚上,晚上也可以来。我有时间。” 林北辰黯然的双眸倏然亮起。 他想去牵白晚风的手,因为对方还抱着狗,只能硬生生缩回来,但双手还是不知道放在哪,只能别扭地插进兜里。 他强装镇定,说: “好,晚上见。” 白晚风“嗯”一声,抱着狗,摇摇晃晃地往回走。 林北辰看着他直直走过自己的店面,听到奶油的叫声,才折返回来,结果进门的时候又忘了拉开门,直接撞到门上,一副呆呆的样子,忍俊不禁。 他也坐进车里,叫司机开车回公司。 白晚风回到店内,把狗还给许琉,颤抖着手指,还装作面无表情地打开手机。 林北辰公司的官方声明赫然登在热搜第一。 文案里澄清了林北辰和沈沥的关系,并严厉谴责无良媒体和沈沥方的行为,提出自己即将采用法律手段。 他的嘴角不由得翘起小小的弧度。 第37章 第 37 章 在那条声明下方,还是有很多人对声明的真实性表示怀疑。 【懂得都懂。 “单身”,还要怎么解释。】 【恋爱就恋爱呗,有什么不敢承认的。】 【人本来就只是玩玩,怎么承认啊。网友们这么一凑热闹,人家急得连夜就分手了。】 白晚风看到那些评论的时候,脸短暂地板起来。 他很快把这些消息划走,眼不见为净。 首页刷新出了很多小猫小狗可爱视频,他看着毛茸茸们的傻萌样子,心中晴空万里。 “嗷呜呜……”旁边传来小狗的呜咽声。 白晚风这才发现,许琉还抱着小比熊坐在一边,安静地看着他。 “许医生,还有什么事吗?”他不太好意思地收起手机,拿出面对顾客的专业态度,问。 许琉摆摆手,两手托在小狗腋下,用类似于《狮子王》里面的姿势,把它举高,说: “它好像想和你玩。” “最好不要这么抱——尤其是长大以后,这种动作会让它很没有安全感,更可能导致骨折。”白晚风马上接住小狗,揉揉小狗肚子,柔声柔气地问, “你要和我玩什么?” 小狗咧开嘴,四只爪子各蹬各的。 白晚风一边躲开它四飞的毛毛,一边把它的小肉垫按在自己鼻尖,狠狠吸了一口小狗的味道。 嗯,小狗特有的味道。 许琉看他们玩得这么开心,也坐得更近了一点,伸手去摸狗头: “既然你们玩得这么开心,下午就把它留在这里吧?” 小狗就那么大一点,他和白晚风都在逗狗,手不经意间碰到一起。 肢体的触碰让白晚风浑身一个激灵,一下子从和小狗玩耍的沉浸状态中出来了。 他条件反射地抱着小狗,向后退了一步: “不行。” 许琉眼睛微眯,头稍向侧边歪,好像很不解。 白晚风整理了一下思绪,郑重地把小狗递过去,严肃地说: “下午还有其他狗会来洗澡,它年纪还小,第一容易受到惊吓,第二免疫力低,可能会因为和那些狗接触而感染疾病,第三……我下午也没有时间陪它玩。” 第65章 洗狗可是一件体力活。 白晚风表示自己很忙碌。 许琉耐心地听着他的解释,却没有立即把狗接过去。 白晚风举得手都有些累了,他才莞尔,把狗接过去,歉意地说: “是我考虑得不够周到。” “养狗也不是件容易事,要学的东西有很多,”白晚风粲然一笑, “等它再稍微长大一点,可以带着它和其他差不多大小的狗玩。嗯……你也可以选择送它去小狗学校。如果不从小和其他狗相处,长大可能会有社交障碍。” 他说到这有些怅然,他小时候就因为眼盲,很少和同龄的小朋友玩,这也使得他和人相处,总是很生疏。 许琉把这些都记下,又从他那里问了些小狗饲养注意事项,正巧下午预约洗狗的客人到了,白晚风自然而然地把他送走。 客人看着许琉离去的背影,笑眯眯地和白晚风打趣: “男朋友?” 白晚风尴尬地否认。 狗主人经常带狗来这里洗澡,和他也算熟悉,说话自然随意了点: “是嘛,但我看他看你的眼神……有机会啊。” 白晚风突然指着来洗澡的雪纳瑞岔开话题: “还是剔背上的毛,腿上的毛和裙边留着,对吧?” 狗主人的注意力成功被他带跑: “对对对,顺便把耳朵和指甲清理一下。” 白晚风抱着狗往楼上洗狗的地方走去,飞快地逃离那些令人手脚不知道往哪放的调侃。 他对人的表情不太敏感,也没怎么注意过许琉看他的眼神。 但是狗主人这么一提醒,他回想起中午和许琉不经意的触碰,没来由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一忙起来,就不看消息。直到送走这只小狗,他才稍微闲下来,习惯性地拿起手机想看看有没有什么新鲜小狗可以看。 几个来自陌生号码的未接来电和短信把他吓得以为自家哥哥出了什么事。 当他看清短信内容之后,却发现,虽然白初岚没出事,但这些消息对他的刺激,和那也差不多。 【我是沈沥。】 【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和你说,和许琉,和林北辰都有关,你别不接我电话。】 *** 林北辰牵着奥利奥,快步向宠物小店走去。 小狗的体型长得飞快,奥利奥已经不再是大脑袋大爪子的幼犬体态,转而抽条,拔高,向着英俊的模样成长。 现在正是尴尬期,毛不齐,显得脑袋秃秃。 林北辰还是不保证白晚风会不会生气,因此带了狗来,希望白晚风能看在狗的面子上,再给自己一次机会。 白晚风应该……不会对小狗说重话吧。 这个时间,宠物店已经临近关门,店员在做最后的清扫。 白晚风坐在柜台后方,支着下巴,望着远方,漆黑的眸子茫然无神,垂下的长长的睫毛,像是忧郁的音符,在他眼中演绎出忧伤的乐曲。 林北辰心向下一沉。 看起来,白晚风可能并没有原谅他。 但他心里还是保留了一丝侥幸。万一,白晚风只是困了呢。 就算白晚风真的还在生他的气,他也不可能现在打道回府。 他紧了紧牵引绳,摆出和平时一样的笑容,走到柜台前,俯身,轻轻呼唤了白晚风一声。 白晚风好像才看见他,勉强露出一个笑容,和店员打了个招呼,牵上奶油,说: “我们走吧。” 林北辰“嗯”一声,三两步赶上他,和他并肩走着。 两只狗一遇到就打闹起来,你追我赶的,把牵引绳绷得直直的。 林北辰管教了狗几句,看旁边白晚风还是一副出神的样子,被狗牵着跑,似乎完全没意识到狗狗们的过于活跃。 他眼神暗了暗,开口: “今天……” 白晚风的神经好像比普通人迟钝很多,现在才突然去安抚奶油,让它不要跑得太快。 “你说什么?”他顺顺耳边的头发,侧头问林北辰。 林北辰的话梗在嗓子眼,上不去下不来。 他抿抿唇,最后指指不远处的停车位: “上车再说。” “哦。”白晚风乖乖巧巧地点头。 他表现得越是温柔,林北辰的心揪得越紧。 他有很多话要和白晚风说,从这里到车的路程,差不多就是他所能忍耐的极限。 他今天是自己开的车。把两条狗抱到车后座,再把白晚风的安全带检查好,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说: “我和沈沥真的没有关系。他那种小艺人,公司每年都会签很多,我以为他不会……” “这件事你不用解释了。”白晚风打断他,和和气气地说, “那些照片是沈沥专门找人拍的,营销号那边也是他安排的,整件事,都是他想要炒热度。他签约之后,好久没有工作,因为有合约,又不能随意接私活,穷得要揭不开盖了。你们签了人,又不给工作机会,也太过分了。” 林北辰在脑内演练好的长段解释都被他轻轻巧巧地拨了回去。 他避开白晚风的视线,说: “机会都是给有能力的人准备的,比他有实力的人还有很多,那些好工作,还轮不到他。” 白晚风摇头,澄澈的双眸像是品质绝佳的水晶: “能不能抓住机会,才看能力。而能不能得到机会,是由你们安排的。” 他反问: “工作是工作,私情是私情,不是吗?” 第66章 林北辰给了个含糊的回答,忽而转头盯着他,双目熠熠闪光: “你是不生我的气了?” “我没生你的气。”白晚风说完,愣了一下,后知后觉地问, “我看起来像生气了吗?” 林北辰没有说话,但坚定的眼神很明显传达出“你看起来不高兴”的意思。 “对不起,我在想事情。”白晚风搓搓脸,将血色擦出来。 “想什么?”林北辰头向他那边倾斜,问。 “我在想……”白晚风长长吁了口气,抿紧唇角,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我问你一个问题。” 林北辰坐直身体,正色道: “问吧。” “不用这么紧张。只是我随便想到的一个问题。”白晚风眼神迷迷茫茫,像是身处大雾, “你喜欢奥利奥吗?” 林北辰不假思索地回答: “喜欢。” “那假如,我们回到奥利奥还在狗舍的时候。你很喜欢它,这个时候,出现另一个人,说,他也想买奥利奥,你会怎么办?” 林北辰皱眉: “加钱。” “当你加钱的时候,那个人也说加钱。”白晚风的视线落到林北辰脸上,轻轻柔柔的声音仿若呓语, “你从狗舍主人那里得知,那个人比你更早看上奥利奥,那个人也说,他很喜欢奥利奥。” 林北辰瞳孔收缩,像是被戳到软肋的刺猬,周身竖起无形的尖刺。 他扣住白晚风的手腕,摩挲着他的手背,不容置疑地说: “我不管是不是他先认识的,只要还没有签订交易合同,我就有竞争的权利。” “你会转而去买一只,和奥利奥很像的边牧吗?”白晚风眼角向下垂着,怅然地问。 “不会!”林北辰斩钉截铁地回答。 “同一种狗本来就长得很像。至于性格……这些都是可以后天培养的。那只狗健康又活泼,绝对不是什么病犬或者问题犬。” 林北辰提高音量: “但他不是奥利奥。” 后座和奶油玩闹的奥利奥听到他叫自己的名字,脑袋歪歪,凑到他们两个中间开始看热闹,被林北辰一巴掌按回去。 “你会怎么做?”白晚风的目光满含深意。 林北辰将白晚风的手按在自己胸前,身体前倾,恳切地说: “我会继续加钱,给他建草坪,狗公园和更大的房间,告诉奥利奥,到我家来,我会给他最好的生活。” 白晚风轻飘飘地问: “假如奥利奥被买走呢?” 林北辰额角青筋暴起,不知不觉在他手腕捏出一圈红印。 他一字一顿地是说: “那我也会想办法,让他到我家来。我绝对不会去买其他的狗。” “这样……”白晚风咀嚼着他的话。 林北辰捏紧他的手腕,盯着他的脸,不放过他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白晚风说: “很好的回答。” 林北辰松了口气,刚要笑,听到他接下来的话,嘴角的弧度又僵硬住。 白晚风清晰地说: “不过这不是我最想听到的答案。” 林北辰仿佛被冻僵的雪人,寂静无声,一动不动,目不转睛地看着白晚风。 他仍旧攥着白晚风的手腕,只是指尖一片冰凉。 连后排的两只狗,都伏下身子,畏寒般蜷起身体。 “你别这么紧张。我是说,你再回去仔细想想,我想要的答案是什么,想清楚了再告诉我。”白晚风反手握住他的手,呢喃道, “就算想不出来,也没关系,我可以告诉你。” 第38章 第 38 章 白晚风找个机会,把许琉约了出来。 大概是连轴转了几天,他有些憔悴。 但看得出来,他好好准备过一番,西装笔挺整洁,头发也抓了个随性而不随意的造型。 白晚风听着他细致体贴地给自己介绍餐厅的特色菜,心不在焉地应了几声,随便点了几道。 许琉也看出他有心事,在等菜上桌的时间内,一直在试图活跃气氛。 白晚风偶尔会简单地回他几句,大部分时间都看着桌布的花纹发呆,不知道到底听到了多少。 等菜全部上齐,确定不会有人突然打扰,白晚风才深吸一口气,对许琉说: “许医生,我这段时间,总是会想一些事。” 许琉为他挑了几块色泽诱人的肉,问: “什么事?” 白晚风望着拉得严严实实的窗帘,假装自己能看到窗外的街道,问: “你说,街上那么多成双成对的人,是怎么在一起的?” 许琉筷子一顿,无奈笑笑,问: “你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可能是因为经常来店里洗澡的小狗,因为做了绝育手术,不能按时来美容了。”白晚风用勺子在碗里画着圈, “我在想,现在猫和狗繁衍,大部分是把发情期的个体关在一个房间,就行了。那么,人呢?” 大概是他的语气很认真,许琉也放下筷子,沉思道: “大概是……靠情投意合?” “许医生,谈过恋爱吗?”白晚风问。 许琉促狭笑道: “没有。” “有中意的人选吗?”白晚风问。 许琉的视线在他脸上流连,像是香醇醉人的酒液。 他意味深长地说: “应该是……有的吧。” 白晚风没有追问,而是换了个话题: “你家的狗……叫milky,对吧?” “对。”许琉目光柔和。 “假如,当初你去狗舍买它的时候,你发现有另一个人先你一步,把它买了下来,你会怎么办?”白晚风澄澈的双眼直视着他, “你很喜欢它——应该是喜欢它的吧。” 第67章 许琉微怔。 他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沉了下来。 白晚风抚摸着茶杯的边缘,自言自语: “你是会选择放弃,去买一只和它很像的比熊,还是想办法把它抢回去?” “或者,”他顿了顿,声音低了八度, “一边饲养着它的替代品,一边想办法把milky抢回去?” “叮”。 对面传来一声脆响。白晚风抬眸望去,发现许琉一边歉意地对他微笑,一边扶正茶杯,擦着桌布上的茶渍。 许琉慢腾腾地把打翻的茶水收拾好,才慢条斯理地开口: “你的问题,我想了一下。如果对方愿意的话,我当然愿意把milky买下来。但如果他实在不愿意……我也只能放弃了。我应该会去选另一只比熊,因为我先是想养一条狗,再去选择的milky。” “但是,”他强调, “新的小狗在我这里也不是什么替代品,我也是真心挑选的它。” “如果你已经养了一只新的小狗,发现有机会再把milky带走呢?” 许琉单手撑着脸,抿了一口茶,说: “那我肯定会把milky买回来。它本来的主人对它又不好,还不如来我这里。” “我不是说它主人要抛弃它。我是说,你发现它的主人有时候会不栓绳,把它放在附近的草坪玩,而你可以偷偷把它带走……我是指这种带走。”白晚风手指紧张地绞在一起。 “你是说,如果我有机会用不正当的手段带走它,我会不会这么做?”许琉的声线有点冷。 白晚风垂眸,含糊地点头。 “我——我当然不会。”许琉吐出一口浊气,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后面的语气都轻快了起来, “我怎么会做这种事,这是犯法的。” “假如不会被发现呢?没有人会谴责你,甚至连milky自己也以为原主人抛弃了它。” “这不可能。” “假如你是一名兽医,你有很多机会接触到milky。 可以说,你每周都会接触milky,它对你很信赖,你能够很轻易地给他灌输一种观念,告诉它,它的主人不喜欢它,总想养其他的小狗。等它越来越不信任自己的主人,你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把它带走……” “晚风。”许琉严厉地打断他,看他一副受惊小白狗的样子,又缓和语气,温声说, “先吃饭吧,一会菜凉了。” “许医生。”白晚风双唇颤动。 他忽然撑着桌子站起来,头垂到胸前,哽咽而坚定地道: “我不确定我和林北辰现在是什么关系,但我很确定,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一个哥哥的形象。” “对不起。” 包间内寂静无声,偶尔会有尖锐而遥远的汽笛从窗外响起。 白晚风看着平坦的桌布,用视线描绘着桌布花纹。 “你想到哪里去了,”过了许久,许琉叹了口气,招呼他坐下, “我也一直把你当弟弟啊。” 白晚风讷讷地坐下来,机械地拿起筷子。 许琉又给他捡了一筷子菜,无奈地说: “我还以为你说那么多人生感悟,是想干什么。原来似乎在想怎么婉拒我。我确实挺喜欢你的,但,也只是对一个熟悉的弟弟。就像白初岚对你那样。” 是这样吗……可是…… 白晚风看着他和往常类似的笑容,还是没能把那句“可是沈沥不是这么说的”说出口。 “我……我也只是乱说的。”白晚风低头扒饭, “既然是误会,你也别往心里去。” “当然。”许琉揶揄地问, “难不成录下来,等你以后老了,发给你的后辈们听?” 这顿饭吃得很潦草。 白晚风本来就不是来吃饭的,许琉的态度他又捉摸不透,随便垫了垫肚子,他就借故要走。 许琉原本想要送他,白晚风摆摆手,转身上了白初岚的车。 “饭粒。”白初岚瞥了他一眼,递过去一张纸。 “哦。”白晚风胡乱在嘴边擦擦。 “是衣领上。”白初岚无可奈何,帮他把衣领上沾的饭粒揪掉。 白晚风魂不守舍的说了声“谢谢”,攥着纸巾,抱着抱枕发呆。 白初岚极轻地叹了口气,问: “都说清楚了?” “好像……没有。”白晚风五官皱到一起。 和沈沥聊过后,他好几天没睡好觉,很不容易才想好措辞,和许琉摊牌。 原以为这次能和许琉聊开,许琉的回答,却让他开始怀疑,自己之前的判断是不是对的。 本想解开绕成一团的麻线,反让线缠得更乱了。 *** 白晚风的生活再次回归宁静。 许琉似乎完全没把那天的对话当回事,还是时不时问他些养宠细节。 白晚风也不好意思拒绝,毕竟总觉得别人喜欢自己,也太自恋了吧。 而且他们真的只是在聊小狗。 小比熊终于到了可以洗澡的年龄,许琉把它送来后,没站几秒,又急匆匆地离开了。 走前,他委婉地表示,希望店里可以把洗完澡的小狗送到他家。 白晚风自然没有异议。 白晚风把小白狗洗得干干净净,临到要把狗送去许琉那的时候,却犯了难。 小狗年纪还小,有点怯生生的,出来没看到许琉,急得又跑又叫,根本不愿意跟着店员上车。 白晚风心软,只能先用狗狗零食安慰它。 第68章 milky对他还算亲近,任他抱着,也不哭闹。 送狗的任务,于是落到了白晚风身上。 他叫上司机,按照许琉给的地址,找到那片小区。 路上的时候,白晚风还没觉得有什么,下车抱着狗走了几步,他却忍不住出了冷汗。 许琉住的地方比较僻静,除了住宅,没什么建筑。因为是工作日,附近更是少有人活动。 他走在错位的高大建筑间,像是行走在迷宫。 即使目之所及,并没有人,他仍旧觉得,有什么人正看着自己。 第39章 第 39 章 小区是新建的,楼房,健身设施,花草植物都精致得像刚从工厂打磨好的模型。楼房很高,一眼望过去只有一个一个小方块一样的窗子,大部分都紧紧封闭着,即使打开着的,也只能看到黑漆漆的阴影。 或许正因为是新小区,生活气息不浓,即使能看见阳台上随风飘动的衣物,也让人觉得冷冷清清的。 白晚风左看又看,没找到什么可疑的人,只能安慰自己是心理作用。 小狗是装在狗包里的,似乎是不习惯狗包的环境,总是哼哼唧唧。 白晚风把狗包放到小区的小石桌上,给狗包开了给小口,递给小狗幼犬零食安抚: “你家怎么住在这么偏僻的地方,有没有小狗陪你玩啊。” 小狗哼唧哼唧地摇摇尾巴。 白晚风也知道它不会回答自己,问它就是在犯傻。他摇摇头,打开手机确认: “我看看你家在哪栋,要不然叫许医生下来接你吧……” 突然蹦出来的来电显示吓得他差点把手机摔到地上。他手忙脚乱地接住手机,摸摸边缘,确定手机没摔着,才去看来电号码。 是林北辰。 白晚风犹豫了一瞬,按下通话键。 “没在忙吧,晚上,有时间吗?”从语气听,林北辰似乎心情不错。 “在送洗澡的狗回家,晚上应该……应该没有什么事。”白晚风隐约能猜到林北辰为什么约他,无意识地捏紧手机。 掌心不知道什么时候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在哪送,送完我正好去接你。”林北辰的声音异常温柔。 白晚风把刚刚重温过一遍的地址报给他。 林北辰记下地址,嘱咐他注意安全,在他即将挂电话的时候,低声说: “你上次问我的问题,我可能知道答案了。” 白晚风的双耳,突然被自己的心跳淹没。 林北辰说完,轻笑一声,挂断电话。 白晚风维持着举着手机的姿势,怔怔地看着前方。 直到吃完东西的小狗发出可怜的呜咽,他才回过神来,摸摸狗头,和许琉联系。 白晚风含蓄地表示自己有点迷路,希望许琉可以自己下来取狗。 许琉爽快答应。 白晚风收到答复,提起狗包,向许琉住的那栋楼走去。 走了没几步,他后颈一凉,条件反射地抱着狗,弓起背,想躲避从背后袭来的阴影。 但对方的身形和力气都比他大很多,他最敏捷的反应,也只是延长了几秒安全的处境。 “别乱叫。” 他听到一个发狠的男声。 嘴被粗糙的大手捂住,四肢也被控制住,浓重的烟味和汽油味灌入鼻腔。 尖锐的利器抵在腰后,透过厚重的衣物传来丝丝凉意。不用看他也能猜到,那是一把很锋利的刀。 “这狗不便宜吧,这手机也不错啊……”男人拍拍他的衣兜,贪婪地说。 是抢劫的。 白晚风从余光瞥见对方的侧脸。大约四十岁,因为嗜酒嗜烟而没有生气的脸,发亮的凶狠的双眼。 对方轻车熟路地把他拖向一个角落。 虽然因为天天遛狗,洗狗,白晚风的体质比以前好了很多,但毕竟底子薄,又没有专业训练,面对这种惯犯,根本没有任何挣扎成功的机会。 狗包里的小狗也被吓得汪汪直叫。 “安静点。”男人把刀对向狗包,割破一个口,警告白晚风, “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真到了角落,白晚风才发现,那里停着一辆破旧的小面包车。 白晚风在男人的挟持下上了面包车,把自己身上的现金乖乖交了出来。 “手机呢?”男人数都没数钱,直接冲他抬抬下巴,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偷偷报警。” 白晚风只能挂断刚刚拨通的电话,把手机递给他。 男人关掉他的手机,再把手机卡抽了出来,把手机和钱随手摞在一边。 “现在可以吧?”白晚风抱着狗包,手足无措地看着他, “我手上就这么多钱。” “你这狗……”男人审视的眼神在狗身上流连。 “这是别人的狗。”白晚风收拢手臂,护住小狗。 狗包中的幼犬也坐立不安,发出微小的嘤嘤声。 男人嗤笑一声,狠狠拍了狗包一下,看着小狗因为失去平衡发出尖细的鸣叫,乐得露出一口黄牙。 “你还想要什么?”白晚风隔着狗包安抚小狗,敢怒不敢言。 “钱交得这么痛快,看来你家挺有钱的?我倒是要看看你家到底愿意给你花多少钱。”男人啐了一口, “也是,住在这里,能不有钱吗?妈的,一条狗都过得比我好。” 白晚风大概能猜出,他是看这里是高档小区,所以特意在这里蹲点,想找落单的人下手。至于他怎么进来的……可能是借工作机会吧。 第69章 可能从刚进小区,白晚风就已经是对方眼里的肥肉了。 “坐好,别乱动。”男人把他的手脚绑住,嘴封上,扔在车后座上,自己坐到驾驶座,踩离合,挂挡。 车像离弦的箭般冲了出去,白晚风的背重重撞到车后座。 小白狗惊恐地大叫起来,在狗包里扑腾。 “不想死就给我老实点。”男人在开车的时候还空出一只手摆弄自己的刀。 白晚风用指甲掐掐自己的掌心,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到底该怎么办……是不是要弄出大动静,让小区保安注意到……可是对方手里有刀,真逼急了说不定会拼命…… 还是说先尽量满足他的要求,保证安全。可是……可是这样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被救,而且他不知道绑架犯的脾气,万一对方一时兴起,真的把他杀了抛尸呢…… 车一个急刹车,往旁边撞去,他被迫中断思绪。 他听到男人骂了一句,却没有继续开车。 车窗是深色的,他只能看到有几个人影向自己靠近,伴随着正气十足的人声。 男人不耐烦地应付着,手在暗中摆弄着自己的刀。 白晚风来不及多想,狠狠撞了一下车门。 外面的人果然注意到车里的响动,语气更严肃了。 小狗也卖力地汪汪直叫。 外面的人把车围住,厉声呵斥,先将男人控制住,再把车门打开,把白晚风和milky解救出来。 白晚风的脚被绑了一段时间,差点失去知觉,真踩到地面时,还觉得轻飘飘的,没有一点实感。 他腿一软,险些跪到地上,幸亏旁边的人扶了一把。 白晚风道了声谢,摸索着在旁边的长椅坐下。 旁边的人顿了顿,走到他身边,关切地问他有没有被吓到。 “我没事。”他抱进自己僵硬的双手,抬头问, “许医生,你怎么在这里?” 站在他面前的,赫然是担忧的许琉。 刚刚应该就是许琉把保安叫过来,及时将他救了出来。 “你跟我联系之后,我马上就下了楼,等了很久,一直没看到你,以为你又迷路了,给你打电话却发现你不接,这才发现有问题。”许琉轻轻叹了口气, “我去找了门卫,他却说你没有出去。幸亏milky叫喊的声音大,我们才发现你们在哪。” 他说完,把milky从狗包里抱了出来,检查它有没有受伤: “多亏你了。” 小狗好像知道自己已经安全了,安静地睁着黑葡萄一样的眼睛。 “是啊,多亏了milky。”白晚风稍微缓过来一点,嘴角也带上了笑容。 “它没受伤吧,”白晚风关心道, “要是因为我让它受伤了,那我真是……” “它没事。它跟别的小狗打架,可比刚刚凶。”许琉把小狗往上托了托,让他趴在自己臂弯里,俯身,用深邃的眸子凝视着白晚风,问, “刚才吓到了吧,我去我家休息一下吗?” 白晚风想起和林北辰的约定,刚想拒绝,忽然感到一阵压力从背后袭来,不由得屏住呼吸。 林北辰优雅地走到他身边,握住他的手,替他对许琉道: “不可以。” 许琉说: “我是在问晚风。” 即使两个人的语音语调都很平和,白晚风仍旧察觉出了周围的剑拔弩张。 他小声问林北辰: “你怎么来了?” “你不是叫我报警吗?我猜你应该是送狗的途中,遇到了什么事。”林北辰悄悄握紧他的手,宽慰道, “警察很快就到。” 紧张刺耳的警笛声从不远处响起。 让这么多人担心,还惊动了警察,白晚风十分愧疚。 林北辰瞥了许琉一眼: “人没事就好,之后的事你不用管了。不过我没想到,原来要送的是他的狗?” 不知道为什么,白晚风有些心虚。 他先很郑重地向许琉表示,自己的工作只是把狗送到家,晚上他还有事,就不打扰许琉和小狗休息了,如果milky因为今天的事有任何不适,他们都会进行赔偿。 又很认真地和林北辰解释,是许琉救了他,他很感谢许琉。不过,也确实不准备许琉家坐坐。 “你真信他的话?”林北辰把白晚风拉到身后,淡淡道, “他骗你的。” 第40章 第 40 章 白晚风轻轻“啊”一声,眼睛微微睁大,不明所以地看着林北辰。 许琉抚摸着狗毛的手指缩紧,小狗的耳朵因为他的动作被向后扯去。 小比熊立刻发出惊叫。 许琉放松手指,挠着狗下巴,漫不经心地问: “你指的是什么?” 林北辰胜券在握,有条不紊地一件一件事数来: “我不相信,会有抢劫犯在这种管理严格的小区内部动手,这里一个门可以出去,他并没有打晕你,如果你在有人经过的时候,弄出什么大的声响,他不久被发现吗?更何况你身边,还有一条狗。附近比这荒凉的地方多得是,他完全可以选择深夜在小区外的监控盲区下手。” 他转身看向白晚风,问: “除了绑住你的手脚,不让你说话,他还做了什么吗?” “没有……”白晚风迟疑地回答。 他看看林北辰,再看看许琉,脑海里浮现出几个自己也觉得不对劲的画面。 虽然是抢劫,但对方对钱好像并不在意,拿到钱的时候,没有急着数钱,甚至没有把钱藏起来,就像根本不在意钱的数量。 第70章 而且,这个劫犯未免也太有礼貌了, milky叫得那么大声,他居然没有想办法处理。 怎么会有人对带着狗的人下手,狗能闹出来的动静很大,也足够有记忆点,万一有哪个住户在窗边看到了,他的身份不就暴露了吗。 除非……他真的不是抢劫犯。 “你不就是想,玩‘英雄救美’的伎俩吗?”林北辰欠了欠身,望向许琉。 他敌意深重的目光和许琉阴郁的视线在空中碰撞,像是一支被装了消音器的枪,对着天空扣动扳机。 白晚风的脸色也从茫然,犹豫到不可置信。 他向许琉确认: “这是你安排的吗?从我送狗到你家,到被抢劫绑架,再到被你救下来……都是你安排的?” 许琉有一搭没一搭地梳着狗毛,似乎在思考怎么回应他的问题。 “……算了,这个问题也不是那么重要,你肯定会说不是。”白晚风垂下头,细细碎碎的水珠挂在眼睫毛上,随着这个动作,摇摇晃晃地坠落。 他咬住下唇,努力将眼里弥漫开的水雾压抑住。 “其实……”他嗓音沙哑,带着浓重的鼻音, “我和沈沥见过面,他跟我说了很多事。” 许琉和林北辰同时惊愕地看向他。 林北辰握着他左手的手忽然加重力道,险些将他的骨头折断。 他深吸一口气,胸口剧烈起伏,喉头滚动,吞咽了好几次,仿佛这样就能把内心的挣扎咽下去: “他跟我说,他被你……跟你交往过。你给过他很多经济上的支持,但你有些特殊癖好,总希望他能表现出某种样子……” 他提了几次气,都没能把具体是哪种样子说出口。 林北辰摩挲着他的掌心,凉凉地瞥了许琉一眼,说: “他是长得挺像晚风的。” 白晚风抿唇: “沈沥说,他在你那里看到过我的照片,和我喜欢的摆件同款的工艺品,还有一些……一些比赛录像。” 他不愿意再提这件事,断断续续地把话题再转回沈沥自己身上: “你前段时间不太联系他了,他用开玩笑的语气跟我说,你是要和正主见面了,要把替代品清理干净,怕正主看到嫌脏。” 他说到后面声音变得很微弱: “我觉得他没必要这么说自己。” “总之,你们断联了一段时间。可是最近你又去找他了,他说,你当时用的理由是“看他过得不太好,顾念旧情,来接济他一些时间”。你有意无意地跟他提,林北辰会喜欢他这一类的长相,暗示他去接近林北辰。” “真是你教唆的。”林北辰抬了抬眼皮,缓缓吐字,明明语速很慢,却透着一股狠劲。 许琉终于开口了。 他温温吞吞地问: “晚风,你相信他的话?他这种为了出名强行制造和别人的绯闻的人,你觉得他不会说谎?” “我……”白晚风被他问住了,呆了几秒,才说, “可能他也编了一些,但我觉得,他大部分应该没有说谎。” 他顿了顿,说: “他给我发过你们的合照。是他趁你睡着偷拍的,你不知道。合照有很多张,时间跨度差不多有三年。这起码说明,你们有过交往。” 许琉的睫毛,在眼睛下方投下一道阴翳。 他又沉默了几秒,莞尔: “确实,我们交往过。我想否认的不是这个。我喜欢他的长相,但他从小过得日子不好,有些坏的生活习惯,比如环境打扫之类的,我说过他几句,他口里的,希望他表现出某种样子,是指这个吧。我承认,我可能要求过多了,但恋爱双方,不就是应该互相迁就吗?” “后来分手……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我们的感情淡了,自然就分开了。至于他说,我后来去找他,暗示他接近林北辰……这真是无稽之谈,我不记得自己说过类似的话。我可能只是说,他样貌很好,如果和上层打好关系,会有更多出头的机会吧。” “许医生。”白晚风轻声说, “还记得我上次问过你的问题吗?” 许琉的睫毛颤了颤,他那双漆黑的眼珠从下方露了出来。 “你说,如果milky已经别人买走了,你会选择另一只比熊。我相信你会对它很好,可是,在你心里,它是什么呢?” 白晚风的眼中蒙着一层厚厚的水雾,双唇苍白: “如果你后来成功将milky带回家,他又该去哪?人,在这种情况下是做不到公平公正的。它能够看得出来,你更喜欢milky,会花更多的时间陪伴milky,会有更多的耐心容忍milky的错误。而他自己,只能得到例行公事的,冷冰冰的照顾。” “它不会明白这是因为什么,明明它们都是比熊,长相都那么像。” 他嗓音清澈柔软: “既然milky已经有自己的家了,就忘了他,好好和那只小比熊在一起生活,好吗?我是说,那只比熊愿意留在你身边的话。” 许琉眸色暗暗沉沉,原本安稳躺在他怀里的milky,不安地扑腾着,发出呜咽。 白晚风把一切都说出来,反而轻松了。他不好意思地笑笑,说: “我没有别的意思,我……我不是说,我相信沈沥说的所有话,我只是想说,如果今天的事真的是你计划的,那请你,以后不要再做类似的事。” 他扯扯林北辰,湿润的眸子望向他,说: “我们走吧。” “嗯,我们走。”林北辰似是无意地斜斜看了许琉一眼,轻吻落在白晚风鬓边,牵着他的手,向小区门口走去。 第71章 两个人默不作声地走在小路上。 微风拂过高大的树木,扫下枯黄的落叶。 林北辰闲散慵懒地说: “晚上,我定了一家法餐,正好把我想到的答案,告诉你。” “沈沥也和我说了有关你的事。”白晚风冷不丁冒出这一句。 林北辰脚步一停,一动不动地看着白晚风。 “我和他什么关系都没有。”他说, “你别信他说的话。我和那个道貌岸然的医生不一样。” “不是你想的这些。”白晚风摇摇头,说, “他说,自从生日之后,你就刻意打压他。本来说好让他去的综艺,没让他去。这段时间,他几乎接不到任何通告。而因为合同的限制,他能够接的私活也很有限。他快穷疯了。 “算是为了报复你吧,他破罐子破摔,捏造了和你的绯闻。在那之后,他倒是冷静下来,觉得这样也赚不到钱,还是想办法赚钱比较好。那天你并没有马上出澄清声明,一方面是因为需要时间去拟文稿,另一方面是因为,你要向他确认,他手上有没有我的照片,你更怕是他的把和我有关的照片透露给媒体。 “他在那个时候忽然意识到,或许可以找我谈判。” 白晚风低声说: “我有点过意不去。或许,他本可以飞黄腾达,却因为我穷困潦倒。他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只是在你生日上弹,弹了一次钢琴。” 他很艰难地吐出“钢琴”两个字。 林北辰冷笑: “是吗?” “你们总说我好骗,说他在骗我。我……我也不知道他说的有多少是真的,有多少是假的。总之,还是给他一条活路吧。”白晚风苦恼地说。 “会有专门的经纪人去考察他的价值。”林北辰模棱两可地说。 “好。”白晚风呼出一口气,望向发白的天空, “我想说的,就这么多。” 他望着头顶干枯,一阵恍惚。 脑子里好像有一只陀螺在不停地转,带动他所有的神经一起转动,结构复杂的神经细胞们,缠绕在一起,变成一团乱麻。 而那只陀螺仍旧在转。他一阵头晕目眩,几乎没办法维持平衡,一口酸水反上喉管。 林北辰的声音显得很遥远: “晚风,怎么了?” 他无法回应,只能张开嘴,不停喘气,想要缓解这种心悸的感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头晕的感觉得到缓解。 他缓缓睁开眼,在一片漆黑中问: “我们在哪?” “车上。”林北辰说。 白晚风感受着身下的颠簸: “哦。” 他支撑着坐起来,又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鼻尖是车载熏香的幽淡香味,耳边是汽车发动机的嗡鸣,脸颊旁是徐徐吹过的暖风。 他颤抖着将手举到自己眼睛前,仔细地看。 手指都快被他戳进眼睛里了,他却浑然不觉得危险。 他裹紧身上的衣服,颤颤巍巍地问: “你……没开灯吗?” 林北辰听出他声音里的恐惧,特意把车停到路边,问: “开了。怎么了?” 白晚风根据声音来源,摸到他的脸。 然后,摸索到他的手,用剧烈抖动的双手,将他的手牵引到自己的眼睛前方。 “我看不见。” 他不知道自己是在恐慌,还是在绝望。 命运送给他的意外之礼,终于又收了回去。 他再次失去光明。 第41章 第 41 章 白晚风听着林北辰把自己送到医院,叫来白初岚,让医生给自己做全套检查。 “突然失明?不对啊……最近有什么其他症状吗?” 白晚风乖乖巧巧地回答问题,听几个医生聚在一起讨论: “失明的症状应该已经持续十几年了,怎么可能突然复明,又突然失明?” 林北辰问: “那到底能不能治?” “这个应该没问题。”其中一个医生立刻恭恭敬敬地说, “恰巧医院的专攻方向就是这个,已经有三例成功案例,预后良好。” “那就行。” 白晚风感到林北辰好像在自己身边蹲了下来,握住自己的手,安慰道: “没事,只是做个手术,很快你就能康复。” 他的声音很沉稳,指尖的冰冷却泄露出内心的紧张。 白晚风握住他的手,把他冰冰凉凉的手捂在掌心,反过来安抚他: “我知道,没事的。” “陈医生是这方面的专家,他一定可以治好你。”林北辰像是在宽慰他,又像是在强迫自己冷静, “放心。” 白晚风露出一个纯净清澈的笑容,用力点头: “嗯。” 林北辰看着他全心全意信赖的样子,喉咙口好像被粗糙的杂草梗住,吐不出,咽不下,连呼吸,都会感到尖细的疼痛。 他垂下眼帘,生涩地道: “对不起。” “为什么道歉?”白晚风不解地歪歪头。 “可能是当时树上掉了什么东西,砸到你,我没发现。”他低声忏悔, “也可能是我们那天说的话刺激到你了。” “不。”一只白皙纤细的手摸索着抚上他的脸。 白晚风抚摸着他的脸,没有落点的眼神望向远方,安详而怅然地说: “只是,时间到了。” 林北辰喉结滚动,刚想问他到底是什么时间,就看到他胡乱地在自己脸上捏,好像找到什么新奇的玩意儿般,惊喜地说: “你的脸捏起来好好玩,看不出来,你的脸也是软的。” 第72章 林北辰忍不住笑出声,把自己的疑问抛到脑后,牵引着他的指尖移向某个方向,问: “这里呢?” 白晚风集中注意力,仔细感知着。 刚碰到的时候是干燥的,像伤口上结的痂,但又比那柔软,大概像伤口快愈合时,最后一层薄薄的痂和下方新长出来的嫩肉给人的感觉。 再往前试探,就完全不同,湿润柔软的触感,像含羞草的叶片,一碰到就会羞涩地收拢,指甲尖还能抵到同样被包裹的坚硬的小石子。 白晚风脸刷地一热,手缩到身后。 “不摸了?”林北辰揶揄地问。 白晚风红着脸摇头。 大概,好像,他知道自己摸到哪了。 是——嘴唇。 耳边还能听到医生们的讨论,他居然在那么多医生面前,摸林北辰的嘴唇。 心跳一下子就不齐了。 好在医生们更关心他的病情,对他们的小动作毫无知觉。 白晚风很快被送到专属病房。 晚点的时候,白初岚也来了,还牵了奶油。 奶油一到,就欢快地扑到床边,对他哈气。 白晚风不用看,也能猜到,它肯定在吐着舌头摇尾巴。 嘴里的热气都呼到他手上了,再一会口水都要滴上去了。 白晚风凭借热气来源寻找着狗头的位置,却发现,狗不哈气了。 一股悲伤的氛围在他身边弥漫。 奶油主动把下巴搭到他手背上,舔着他手背的皮肤。 无论他怎么搓奶油的狗头,奶油都一声不吭,只是用下巴磨蹭他的掌心。 应该是发现他和往常不一样了吧。 狗本就敏感,奶油又是专门训练的导盲犬,自然一下就能发现他“生病”了。 “奶油……我又要靠你了。”白晚风俯身,试着去抱奶油。 金毛像能看懂他的意思,抬起前爪,靠到他胸前,发出沉稳的呜咽。 白初岚在另一个房间和林北辰兴师问罪。 毕竟他是在和林北辰在一起的时候,突然失明的。 白晚风听着林北辰的解释和白初岚的诘问,心中叹气。 他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 按照正常的时间线,他现在本来就没有康复,是因为重生一次,不知道为什么,老天爷让他健康的双眼带了回来。 他有时候会想,可能上天给他那双明亮的眼睛,就是为了让他看清真相。之前,他因为目盲,被灌输了太多虚假的信息。而现在,他要用自己的眼睛去了解它们。 现在他和许琉的纠葛被斩断,和林北辰的误会也被解开,一切尘埃落定,这双眼睛,自然就被收回去了。 遗憾肯定是遗憾,不过他一点也不担心,毕竟林北辰家的私立医院,专攻的就是他这种疾病。 林北辰之前为治疗他的眼疾付出的努力,现在终于派上用场了。 他听白初岚和林北辰聊得很不愉快,拍拍奶油的头,往两人声音所在的方向指了指: “把他们叫过来。” 奶油跳到地上,哒哒哒地跑走了。不一会,那边的对话声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逐步接近的脚步声。 白初岚细心地分辨着每个人的脚步。白初岚的脚步和他的人一样,冷冽且咄咄逼人,林北辰的则更沉着,但绝不拖泥带水。 奶油的最好区分,哒哒哒的小碎步,轻快又有节奏。 白晚风抬起头,朝着脚步的方向说: “哥,你别怪他了,我的眼睛和他没关系。” “那怎么会突然这样?”白初岚气势迫人。 “嗯……可能是最近店里的工作太多,我太累了。”白晚风心虚地说, “我前两天就觉得有点不舒服,但我以为没事,就没去检查身体。” “那你怎么不多休息休息,”白初岚愣了愣,在床边坐下,急切地问, “招的人都帮不上你忙?” “也不是……我以为没事嘛。而且有的动物不亲人,还是更适合我来照顾。”白晚风纠结地说。 撒谎,好难哦。 不擅长编谎话。 好在白初岚没有纠缠,只是叫他以后好好休息,定时做体检。 “哦。”白晚风温温顺顺。 看他这么乖顺的样子,白初岚也不好责备什么,只是又叮嘱了他一些注意事项,瞪了林北辰一眼,用威胁的语气说: “我还有点事,要回公司处理,明天再来看晚风,你好好照顾他。” “你放心。”林北辰毫不犹豫地说。 白初岚冷哼一声,抱着白晚风,和他说了几句悄悄话,脚步利落地离开了。 病房里又只剩下白初岚和林北辰,冷清了不少。 突如其来的变故打乱了所有人的计划,两个人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饿吗?我去给你买饭。”半晌,林北辰打破宁静。 白晚风终于找到话头,拼命点头,还开始点菜: “我要吃……” 林北辰唇间逸出一声笑,按照他说的进行详细记录。 “好像太多了……”白晚风点菜点到一半,又开始苦恼, “算了,那换成……” 林北辰耐心地等他忍痛割爱,选出最想吃的菜。 “你去哪里买啊,我记得医院的菜都很清淡。”白晚风可怜地说, “我只是看不见,不是肠胃病……” 林北辰温暖的手掌落到他脑后,揉了揉: “不买病号餐。” 第73章 “嗯!”白晚风高高兴兴地答应。 他还强调,要林北辰亲自去买。 林北辰把他可能需要的东西都移到床头,带领他用手触摸过位置,叫奶油照看好白晚风,离开病房。 白晚风听着他的脚步消失,身子向后一仰,把脑袋埋进软和的枕头,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怎么说呢,他是故意把林北辰支走的。 也不是讨厌林北辰,只是他觉得,他还是需要一点时间,来自己消化这场变故。 说是不在意,但突然从光明回到黑暗,还是有点难过。 他抱着被子在床上翻来覆去。 看不见真的好麻烦,走路必须要靠盲杖和奶油指引,吃饭必须别人把菜安排到碗里,上厕所找不准位置,洗脸也不知道洗没洗干净。 不能去喧嚣的场所,不能离开导盲犬的牵引,看不见鲜艳的色彩和狗狗们巨大的笑脸,无法对危险做出任何提前反应。 所有的信息都来源于其他人的告知,能够轻而易举地被人欺骗。 他呆呆地侧躺着,过了一会,觉得枕头湿湿的,往脸上一摸,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泪流满面。 “奶油,纸巾。”他边唤边依靠记忆向床头柜摸去。 细碎的响动后,纸巾被递到他手中。 “乖狗狗。”他顺着纸巾的方向摸摸狗脸,给了奶油一个大大的夸奖。 白晚风收拾干净,平躺在床上无所事事。 林北辰还没回来。 他该做些什么…… 他突然发现,没了视觉,他能够想到的娱乐方式如此稀少。 如果以前,他肯定是—— 眼眶又涌上热意。 如果是以前,他肯定会弹钢琴。 但现在,钢琴离他也很遥远。 他把这个念头压下去,唤醒手机语音助手。 算了,随便听些什么吧。 手机打开电台,随意播放着。 白晚风煎熬地听着励志鸡汤,好不容易等情感过于丰沛的朗诵结束,悠扬的钢琴声响起。 他身体一僵。 那是肖邦的《降e大调夜曲》的一部分,经常被用在抒情电台里。 关键是,这个版本,好像是他弹的。 ———————— 第42章 第 42 章 白晚风躺在病床上,静静地听着。 因为缺失了一种感觉,其他的感觉都得到补偿性的增强。电台的音质不好,给原本舒缓流畅的音乐,增添了一些沙哑的年代感。 即使这样,仍旧能听出,演奏者内心的宁静与悠闲。 每个演奏者,都会在演奏的时候,增加自己的理解。他能够很轻松地分辨出,这是他十四岁时,在某场演出中弹奏的段落。 电台主播正在说着和乐曲毫无关联的情感故事,他似乎并不知道,这是谁表演的版本。 感情故事落幕,乐曲也到了尾声,主播用磁性温柔的嗓音和听众道别,静谧的夜曲,变成了轻快的小调。 白晚风喊语音助手重新播放上一曲。 他一遍又一遍地听着。事实上他并不知道主播到底讲了一个怎么样的故事,只记得他的声音柔和又有耐心,像小时候给他做检查的医生。 听得他快睡着了。 “在听什么?”林北辰推门而入。 昏昏欲睡的白晚风蓦地被他惊醒,不太好意思地说: “随便听听,他的声音很助眠。” 他听到林北辰走到床头,把饭菜放下,拿起他的手机。 气氛忽然有一丝凝重。 林北辰暂停播放,再打开,问: “真的?” 白晚风觉得他的音调有些怪,茫然地回答: “是啊。” 他又仔细听了听电台内容,脸霎时间热起来,恨不得把脸埋到奶油的毛里。 他结结巴巴地说: “我真的……真的只是随便听听。我没什么别的意思。” “嗯。”林北辰深沉地应了一声。 白晚风狂撸奶油的毛缓解尴尬。 这个电台居然是在讲一名和丈夫进入倦怠期的已婚女性,怎么通过提升性魅力和丈夫重燃激情的,某些细节还写得相当清楚。 这是什么深夜节目。 这么露骨的内容也能播出来吗? 已婚人士的世界好丰富。 “这首,是你弹的吧?”林北辰给他背后垫上枕头,把小桌子支起来,扶着他在桌子前坐好,似乎是无意间说道。 白晚风没想到他能听得出来,只能傻傻地回了一个: “啊?” “没什么。”林北辰笑笑,把菜摆到小桌子上,用勺子舀起一勺菜拌饭, “张嘴。” “我自己来就行。”白晚风连忙去接。 林北辰把勺子拿远: “你不方便。” 白晚风不服气: “我以前都是自己吃的。” “那都多久之前了。”林北辰把勺子送到他嘴边,不容拒绝地说, “吃。” 白晚风别别扭扭地张开嘴,小口小口地把勺子上的菜扫到嘴里。 是蟹黄豆腐,炖得软软嫩嫩,温温乎乎,不用怎么拒绝,就能顺着食道咽下去。菜里的调料已经被挑走了,不会让他有一口咬到花椒的“惊喜”。 白晚风就着林北辰的手,慢慢悠悠斯斯文文地进食。这顿晚饭比他平常吃得要久许多,林北辰怕他呛着,严格控制着他吃饭的速度。 第74章 白晚风估计自己吃了个八分饱,挡住他的手,问: “你吃了吗?” “我一会吃。”林北辰放下勺子,给他抽了张纸巾, “吃饱了?” “嗯。”白晚风催促他, “快要凉了,你早点吃。” 林北辰好像又笑了: “凉了我可以再热。你真吃饱了?那我拿走。” 白晚风听着他把垃圾收走,去卫生间洗手,又拿了块打湿的毛巾回来给自己擦脸。 温热潮湿的毛巾擦过嘴唇和下巴,有力而不至于擦破皮肤。 白晚风任他抬着自己的下巴,乖乖地等他把嘴角残留的汤汁拭去。 “我去隔壁吃,你先休息。”林北辰把小桌子推回原位,又扶着他躺下, “无聊的话,要不要我找些脱口秀给你听。情感电台就……算了。” 白晚风无地自容,一只手捂住脸,另一只手在空中挥舞,把他往远处赶: “我可以,不要管我!” “好。”林北辰从善如流地向隔壁房间走去,声音里夹杂着压抑不住的笑意。 “等等。”白晚风从指缝间露出半只眼睛,难为情地说, “可以的话,也给奶油准备点晚饭和水吧。不知道它吃没吃饭。” 奶油好像能听懂他的话,应和着左右跳动。 “都有。”林北辰话语里溢满温柔。 看不见周围的环境,会使人丧失对时间的判断能力。 白晚风闲得没事干,没多久就在林北辰的指引下洗漱完,躺上病床。 奶油趴在床边,发出绵长的呼吸。白晚风就听着他的呼吸和时不时的小呼噜声,沉沉睡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他从梦中惊醒。 奶油悠长的呼吸还是在身边。小狗似乎是知道他醒来,抖抖毛,将下巴搭到他手边,用毛茸茸的狗头蹭他的掌心。 白晚风夸了句“好狗狗”,靠着热乎乎的小狗,想把最后一点瞌睡虫扫走。 林北辰在隔壁房间和人打电话,声音压得很低,他只能断断续续地听到几个词。 好像……是说他要请假,远程办公。 林北辰打完电话,回来看到他已经醒了,诧异地问: “你睡醒了?是要喝水或者上厕所吗?” “我睡了多久?”白晚风嗓子发痒,说起话来哑哑的。 “一个小时。” 才这么点时间,他还以为已经是第二天清晨呢。 果然,失去视觉,会使人对时间的感知无限模糊。 他伸了个懒腰,慢吞吞地说: “我想去厕所。” 林北辰递给他一个东西,白晚风狐疑地摸了摸,才意识到,这是尿壶。 白晚风重重地把尿壶放到床板上,抄起自己的盲杖,字正腔圆地说: “我要去卫生间!” 林北辰连忙扶住他,发出深深的疑惑: “……你找得准马桶的位置吗?” “当然可以!”白晚风用盲杖点点地面,忿忿不平地叫上奶油: “奶油,带我去卫生间。” 奶油中气十足地“汪”一声,雄赳赳气昂昂地带着他往前方走。 白晚风说得信心满满,其实没有底气。他已经脱离导盲犬引导很久了,拿着盲杖的手微微发抖,迈步子都不敢迈得太大。 好在奶油的学习速度很快,白初岚带它来之后,第一时间就教了它各个新指令,找个卫生间完全不在话下。 白晚风听到盲杖敲击的声音变了,鼻尖也弥漫开一股潮湿的气息,知道它找对地方了,松了口气,俯身撸撸狗头。 接下来才是难事。他要先测量好马桶所在的位置,然后找准角度。这要是找不准可不是摔一跤那么简单的事,林北辰就在病房里,要是让他看到…… 可是当着林北辰的面用尿壶也很丢脸。 为了避免一生阴影的产生,白晚风格外谨慎。他用盲杖探测着马桶的具体位置,在心里衡量了好几遍,确定没问题,心一横,准备行动。 “要不要我帮你?”林北辰的声音忽地响起。 白晚风被他吓得差点跪下去,扬起盲杖作势赶他: “不用!” “没事,不麻烦。” 白晚风听到林北辰的声音越来越近,鼻腔内似乎能闻到他身上男士香水的味道。 “我不看你。”厚实宽阔的胸膛贴在他背后,温暖有力的手臂恰到好处地围出腰身的轮廓, “特殊时期,别逞强了,好吗?” 白晚风想想刚才用盲杖走路时的胆怯犹豫,低下头,放弃挣扎。 “虽然我是说扶着你,但你也不能完全不用力。”林北辰无奈地说, “还是说,你要我抱着你?” 白晚风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腿软了,完完全全地靠在他怀里,身体绵绵软软的,一点力气都使不上。 他慌忙扶住林北辰的手臂,站直。 可是连抓着林北辰的手,都如风雨过后残存的花瓣,颤颤巍巍。 “还是我抱你吧。”林北辰双手移到他腿间,要用给小孩把尿的姿势把他抱起来。 “不行!”白晚风险些破音。 一旁的奶油听出他的惊恐,对着林北辰低吼威胁。 “那你站稳。”林北辰放下他。 白晚风抖得更厉害了。他转过身,仰头,欲哭无泪地看着林北辰。 不要看行不行? 耳边传来无可奈何的叹息: “我不看你,你把我当成墙壁。” “你别看啊。”白晚风无助地强调。 第75章 “嗯。” 这大概是白晚风最漫长的如厕经历。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病床上的。 林北辰还安慰他,做得很好。 这有什么做得好不好的啊。 再说了不是说不看的吗? 白晚风拿被子挡住下半张脸,假装自己脸上的热气是被闷出来的。 林北辰倒是和没事人一样,和往常一样关心他: “睡不着?是因为刚刚睡过一觉吗?” 白晚风乱找话题: “你明天,还在这里吗?” 林北辰的声线柔和下来: “嗯,不仅是明天,一直到你出院,我都在这里陪你。” “这也太久吧,”白晚风把被子拉到胸口,看不见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公司不会出问题吗?” “有必要的话,肯定还会去公司。但我尽量在这里解决。放心,我在隔壁办公,不会打扰到你。”林北辰把他的被子掖到下巴下方,把他的手臂摆好。 版晚风住的是医院最豪华的病房,是套间,除了病人所住的房间,还有一个类似于客厅的地方,他倒是不担心这个。 白晚风又把被子扯下来,眉峰拢起: “真的可以吗?” “当然可以,”林北辰顿了顿,声线微沉, “你不希望我在这?” “不是。”白晚风条件反射地反驳, “只是……” 他把脸藏在被子下面,小心翼翼地问: “真的不会拖累你吗?” 他的样子,就像一只每天只有深夜才能见到主人的小白狗,得知主人会有好几天的假期陪自己在家玩,既期待又不敢置信。 林北辰的心就像被粉嫩嫩的小狗肉垫踩了几下,软得不成样子。 他帮白晚风整理好凌乱的额发,嗓音低哑: “当然。” 白晚风这才放心。 过了几秒,他倏地反应过来。 为什么会这么期待啊。 林北辰又不是专业的护工,说不定还不如他自己带狗生活呢。 “还是睡不着?”湿热的呼吸喷洒在他鼻尖。 白晚风的脑海里,蓦地出现林北辰近在咫尺的脸。 他咽咽口水,支起手臂,向床头退去: “还好吧,快睡着了。” 林北辰问: “你是不是在等我告诉你,那个问题的答案?” 第43章 第 43 章 白晚风心跳加速。 为病折腾了这么久,他都忘了,他和林北辰,本来是要说什么。 他藏在被子下的手按住胸口,防止心脏从胸腔跳出来,故作镇定地问: “那你的答案是什么?” “答案就是……”越接近答案,林北辰唇间的笑意越明显,他坚定有力地说, “看奥利奥自己想怎么选。” 滚烫的烟花从心脏中央冲出, “咻”地升上半空,绽开鲜艳的彩带。 白晚风觉得自己的心跳响得像元宵节的烟火表演,响亮清脆的炸裂声此起彼伏,震耳欲聋。 “你一开始用狗作比喻,我没反应过来。”左侧的床微微下陷,林北辰的声音好像就在耳边,低沉的嗓音穿过嘈杂的烟花爆炸声,抚平白晚风胸口的躁动, “人是人,狗是狗,我喜欢一条狗,可以说,我花钱向他的主人买它,不询问它的意见,但人怎么能一样。” 温热的指尖拂过脸颊,珍视地描摹着他脸部的轮廓。 白晚风听到他说: “我肯定会听你的选择。” 白晚风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想哭。 他眨眨眼睛,把眼泪逼回去,问: “真的吗?” “那你,想怎么做?”林北辰问。 他看不见林北辰,但能从那道突然出现的压力猜出,林北辰一定正目光如炬地看着他。 这股压迫力让他张不了口,喉咙都缩紧了几圈。 他咽咽口水,干巴巴地说: “我还没想好。”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身周的压力骤然放松。 “不急在现在。”林北辰如春风般说, “你先好好休息,有什么事,等手术做完了再说。” “哦。”白晚风点头。 林北辰又坐回床边的椅子,沉静地做着自己的事。 “其实,”过了一会,白晚风嗫嚅道, “狗也可以有自己的选择。” 林北辰尾音上扬: “嗯?” “狗也会有情绪和喜好。”白晚风别扭地说, “可能有的狗,不在意主人是谁,可是有的狗,是很念旧的。有很多狗,离开主人之后,会陷入应激状态。我见过这样的狗,主人因为个人原因不方便再饲养它,给它找好了领养者,它却不愿意去领养家,显得攻击性很强。” “就是因为不能选择,才会有这么多狗流浪。如果狗可以有选择,它们就可以选那些对他们有耐心,懂得养犬,生活条件舒适的家庭,就不会被一时兴起的人买走,又随手扔到路边。弃养狗的理由太多了,情侣吵架想把和对方有关的所有东西扔掉,怀孕怕伤到胎儿,狗吃得太多,狗掉毛严重,狗精力旺盛损坏家具,狗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聪明……每天有多少可爱的幼犬找到主人,就会有多少被抛弃,有的狗会被抛弃很多次,领养的人不一定也是真的喜欢狗,可能只是觉得领养免费,想占便宜。” 白晚风喘了口气,说完: “陷入这种只能被人选择,而没有一点主动权的境地,是很危险的。” 随时,都可能被赶出家门,流浪街头。 第76章 他好像,是在说狗,又好像,是在说自己。 林北辰安静地听他说完,坐到床沿,环住他的肩膀,和他咬耳朵: “那怎么办?我们帮它们找新家?” “啊?”白晚风傻乎乎地把脸转向声音来源。 林北辰一本正经地说: “就像你说的,在这个阶段,狗还没办法选择自己的主人,那我们就在它们被抛弃之后,收留它们吧。” 没想到林北辰想到这个方向去了。 他完全没想这么远。他就是想起从前店主手里盘下宠物店时,那只被送往很多个领养家庭,都被退回来的瞎眼萨摩耶的样子。 又想起他上辈子,自己是什么感觉。 “你说之前,我没想到弃养宠物的人那么多。养奥利奥这么久,它再皮我也没想过扔了它。”林北辰意有所指, “我不会抛弃我的小狗。” 他说“小狗”两个字的时候,特意凑得很近,每个字都咬得很重,中间还有个空格。他说完之后,白晚风满脑子都是“我的小狗我的小狗我的小狗”。 白晚风脱口而出: “我不是狗!” 他说完开始懊恼,林北辰又没说他是狗。 明明说的是奥利奥! “嗯——”林北辰拖长嗓音,低哑的嗓音在他耳边呼唤, “小狗?” 白晚风的心脏又开始放烟花。 林北辰在他旁边笑,一道一道热气喷洒到他耳朵上。 白晚风把他推远,不开心地说: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可能奶油能听懂吧,毕竟只有狗能听懂狗说话。” “嗯,我是狗。”林北辰若有所思地承认,扣住他的肩膀,将他揽进自己怀里,问, “那,这么喜欢狗的人,该不会要赶狗走吧?” “随便吧。”白晚风脸拉得老长,把被子拉高,背对着他, “我睡觉了。” *** 白晚风的手术,下周就能进行,在那之前,他只是需要做些例行检查。但为了方便,他还是住在了医院内。 他能够享受的娱乐相当贫乏,听觉和触觉,是他最常使用的感觉。林北辰给他下了些有声书解闷,有的时候听多了,头昏脑涨,林北辰又给他紧急购置了一些可拆卸安装的简单模型,让他手里有点事做。 林北辰在客厅里办公,白晚风会迷迷糊糊地走到他旁边坐下,靠着他延续自己的午觉。一个人在病房待着,太冷清了,他躺在那,控制不住地去做噩梦,即使有奶油陪在身边,也没办法驱散那种灵魂被抽离的恐惧。 所以他还是选择和林北辰待在一起。 当然林北辰有很重要的事要做,他也会自觉地走开。 有一次他在林北辰旁边睡着时,林北辰还在敲键盘。睡了没多久,他被林北辰压抑着怒火的声音惊醒,不由得地抱怨了几句。那个时候整个空间都很寂静,他能感到林北辰正看着自己,想笑又不方便大声笑。 听到秘书的咳嗽声,他才忽地发觉,林北辰可能是在视频会议,而他刚刚的举动,大概,被录进去了。 白晚风大惊失色,倏地站起来远离镜头,趴在沙发边寻找盲杖。 林北辰从后面拍拍他的腰,拉着他坐下,笑意满满地说: “镜头关了,别找了。” 白晚风惊魂未定地坐下来,问: “你怎么不早说你要开会?” “临时改期了。”林北辰懒洋洋地说, “我看你睡得太熟,没叫你。而且——让他们看见,也没什么。” 他的语气一下子变得恐怖: “反正他们只能看着。” 有的时候白晚风也会站在窗边,听各种生灵的发出的呼唤。寒风萧瑟,能听到的声音,也哀哀戚戚的。白晚风迎面对着风,像是自己,也融进风里,变成一片落叶。 白晚风不用陪那些活泼的宠物上蹿下跳,人也懒不少。白初岚来看望他的时候,忍不住发出感叹: “胖了。” 白晚风放下手里的巧克力棒。 “不过胖点好,”白初岚欣慰道, “你以前太瘦了。” 他意味不明地对林北辰说: “照顾得还不错。” 偶尔,林北辰闲下来,会陪他出门走走。 凛冽的寒风里,白晚风一只手牵着奶油,一只手拿着盲杖,和林北辰并肩走在医院的小道。 这里是整个医院风景最好的地方,不少病人,都会选择在这里散步。 白晚风慢悠悠地走着,听着擦肩而过的路人们口中的喜怒哀乐。 忽然,一道熟悉的音乐钻入他的耳内。 他定住脚步,脸直勾勾地朝向一个方向。 悠扬的钢琴曲从那个方向飘来。 那是,他演奏的版本。 第44章 第 44 章 钢琴声只持续了很短一段时间,就戛然而止,白晚风猜,大概是谁想听音乐,不小心放了外音,找到耳机后,就换了耳机。 林北辰看他一直朝向一个方向,问: “怎么了?” “……没什么。”白晚风转身,示意奶油向前走。 走了没几步,他却听到一个成熟干练的女声叫林北辰的名字,紧接着是一段急促的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 女人惊喜地说: “林先生,没想到在这里见到您,真的太感谢您了……这是,白老师?” 白晚风本来听她的声音就有点耳熟,再听到这似曾相识的对白,心下有了一个答案。 林北辰礼貌地和对方打招呼,他也跟着问了声好,迟疑地问: “你是……薇薇的姐姐?” 第77章 “是,没想到你还记得我。”薇薇的姐姐明显更加激动, “你当初给薇薇录的那几句话,她一直珍藏着,做手术前还在听。也是多亏你的鼓励,手术才进行得这么顺利。现在薇薇已经快能出院了。” 白晚风哑然失笑: “和我没关系,是医生医术高超,薇薇也争气。” “姐姐,出什么事了吗?”一个怯生生的小女孩的声音响起。 她大概是发现姐姐许久没有回来,放心不下,也跟着找了过来。 薇薇的姐姐情绪高昂而有条有理地给她介绍林北辰和白晚风。前面介绍林北辰投资的项目对她的病情帮助的时候,薇薇只是拘谨地道谢,等提到白晚风是谁时,她的声音才响亮起来,有了感情。 薇薇语无伦次地说: “对不起,我,我才刚刚学习怎么用眼睛,认,认不清人脸。但是我记得您的声音,我,我很喜欢您的演奏,治疗的时候,无论遇到什么,只要听到您的音乐,我就能安心下来。” 白晚风笑着摇头: “和那些大家相比,我太普通了。” 薇薇急切地说: “不。您和他们不一样,我听不懂他们想表达的感情,我总觉得那些东西离我太远了,但我能从您……” 林北辰生硬地打断他们: “时间不早了。” 薇薇发出短促的气声,刹住话头,小声把自己想说的说完: “但我能从您的演奏里,听出生命的音调。您是,独一无二的。” 白晚风问林北辰: “你是有什么紧急会议要开吗?” 林北辰含糊地“嗯”一声。 白晚风说: “那你找个安静的地方开会吧,我和薇薇再说几句话。薇薇等会也要回住院部吧?” 一直呼啸的冷风好像突然停了,周围的空气凝结成坚硬的冰块,把人关进一个一个封闭的小格子。 林北辰握住他的手,用力按按他的虎口: “不行,你跟我回去。” 虎口处传来酸麻感,整只手都使不上劲。 白晚风:垮脸。 薇薇大气不敢出,薇薇姐姐识趣地说: “那我们就不打扰了。薇薇,我们也该回去了。” 薇薇恋恋不舍地应了一声。 白晚风叫住她们,硬是在林北辰压迫力十足的目光下,留下她们的联系方式。 “你开会又不需要我做什么,为什么我要跟着你回来。”回病房的路上,白晚风委屈地甩着被捏疼的手。 “你不是不想接触那个吗?”林北辰顿了顿,握住他的手,轻轻帮他揉着被捏疼的地方, “没必要和她们说下去。” “你是怕我在勉强自己吗?”白晚风愣了愣,转头,面对着他。 现在那双黑色的眸子像是未经打磨的原石,灰蒙蒙的,但林北辰总是能想到,它充满神采的样子。 白晚风认真地说: “我没觉得勉强。” 他灰暗的眼中,隐约燃起往日的火光。 “我想,回去试一试。” “你是说……”林北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确认了一遍, “你想重新开始弹钢琴?” “嗯,”白晚风羞涩地说, “我不是说和以前一样要比赛或者商演,就是想闲暇的时候弹一弹。我现在肯定没以前弹得好,你别对我有太大期望啊。” “没关系。”他猝不及防地落入一个坚实温暖的怀抱,林北辰喃喃自语, “你愿意回去就好。” 白晚风的每日日程,又多了一项。 钢琴太笨重,不可能搬到病房。 林北辰先给他买了架轻便的电子钢琴替代,作为复健用。 白晚风起初害怕吵到周围病房的人,后来得知vip病房一层好像就他一个人,就大胆起来。 薇薇出院前,白晚风和她又见过几次。 小姑娘起初非常拘束,和他说话常常结巴。后来熟悉了,也放松起来,会在他面前,尝试演奏一些片段。 她没有经过专业训练。白晚风听得出来,她弹得很生涩,即使最简单的曲调,也弹得磕磕绊绊。 薇薇自己很不好意思,弹完就躲在旁边装不存在。 白晚风专注地听完,给她指出几个节奏不对的地方,又鼓励说: “刚开始自学能有这样的水平,很不错了,以后你可以有更加系统的学习。” “不用安慰我。”薇薇低落地说, “我知道我弹得很差,比你刚学的时候,差远了。” 白晚风笑笑: “但比我现在要好多了。” “怎么会,”薇薇急着反驳, “你现在比以前,还要厉害。” 白晚风缓慢摇头,说: “大部分技巧,都可以通过练习来达成,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你不仅仅是技巧……” 白晚风垂下眼帘。他疲倦地挥挥手,打了个呵欠,说: “我有点困了。对不起啊,没办法和你聊太多。你姐姐在外面吗?” 薇薇沉默了一会,白晚风听到轻轻的抽噎声。薇薇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和他道别: “那我先回去了。” 白晚风送走她,懒懒地趴在电子钢琴上。 琴键因为他的重量奏出沉闷而不和谐的音调,像是被闷住的枪响。 凛冽的风从窗缝间钻入,拂过他裸露在外的脖颈。他却仿佛什么都没感觉到,一点都不怕冷。 趴了一会,他支撑起身体,端正坐在电子钢琴前,摆出最标准的姿势,按下琴键。 咚。 第78章 流畅的乐音倏然停止。他停下动作,用空洞的双眼看着自己的手。 他开始发抖,右手握拳,重重向琴键砸去,左手则扼住右手手腕,阻止拳头真的落下。 做不到。 还是做不到。 他弹不了。 第45章 第 45 章 自从那天无意中在电台里听到自己之前弹奏过的乐曲,他的心中就萌生起要重新练习钢琴的冲动。和薇薇的交流,算是帮他确认了这个方向。 只是随便弹弹,当作业余爱好,应该……应该不会像以前那么难受吧。 但他错了,这件事,远比他想象的难。 每当双手触摸到琴键,他的脑海里就会浮现起那种窒息般的恐惧,好像有一把尖细的刻刀,在他脑海里横空直撞,把一根根纤细的神经挑成两半。 “为什么不弹了?” “是不是觉得别人给钱少了?你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那么眼高手低干什么?” “白费我们那么多努力,你知不知道我们为了培养你花了多少钱多少精力?除了这个你还能做什么?” “今天你想弹也要弹,不想弹也要弹!” 弹——不出来。 悠扬的音乐好像变成尖叫和哭嚎,那些只剩下森森白骨的手,争先恐后地从地底伸出,拽住他的脚踝,把他拖下深渊。 他两只手重重砸下,呆愣愣地坐着。 “怎么了?”林北辰听到异样的声音,从隔壁走进来,奶油也开始警觉地低吼。 白晚风着魔一样,直挺挺地坐着。 林北辰看看面前刚被摧残过的钢琴,再看看眼中蓄满泪水的白晚风,俯身,从后面抱住他,耐心地问: “是没手感?” 白晚风轻微地摇了摇头。 “找不到喜欢的曲子?”林北辰继续问。 白晚风还是摇头,牙齿咬着下嘴唇。 “刚刚和薇薇说了那么久,你也累了吧,要不要休息一下?” 白晚风终于有一点反应。 他摸索到林北辰的位置,把失温的双手放在他手心,卸去支撑脊背的力气,软绵绵地靠到他怀里。 林北辰把他抱到床上坐着,垫好枕头,盖好薄被。最后,还把奶油抱到他旁边,让他可以抱着暖融融的大狗。 奶油也很听话,任由他把冰冷的双手塞到自己腹部下方,贴着自己以为缺少毛发而尤为敏感的皮肤,只是哼哼两声,发出几声叹息。 林北辰的声音从有点远的地方传来: “我可以,借用一下你的琴吗?” 当然可以。 白晚风低下头,温热的泪珠从颤动的睫毛尖滴落,无声无息地掉到金毛厚实的毛发上。 那根本就不是他的琴。一个不可能弹奏的人,怎么可能拥有琴。 不多时,斜前方传来座椅移动,调试电子钢琴的声音,接下来,幽谧而舒缓的音乐流淌在病房内。 是李斯特的《爱之梦》。 白晚风恍惚地听着,神思飘荡到一个幽静的夜晚。 算是上辈子的事了。那个时候他还是林北辰私人聘请的钢琴师。那一天,他按照惯例,结束当天的工作。 林北辰请求他最后弹奏一曲《爱之梦》。 在快要演奏到高潮的时候,林北辰忽然从身后抱住他,手掌覆上他的手,引导着他弹完接下来的乐章。 老实说,他当时大脑一片空白,连钢琴是怎么弹完的都不知道,只记得林北辰身上男士香水的味道,带着新鲜采摘的玫瑰馥郁的香气。 不知是哪种鸟在窗外慷慨激昂地鸣叫,撕心裂肺得仿佛胸口插着玫瑰的刺。 琴音落幕的时候,林北辰亲吻了他。 那是,他们感情的开始。 他忽然想起,在遇到林北辰之前,正好是他状态的低谷。那个时候他和现在一样,无论怎么弹,都觉得没有灵魂。 只是那时候他还是在坚持练习,希冀通过努力,度过难关。 “你再哭下去,奶油就不用洗澡了。”一只大手抬起他的脸,擦掉他脸上的泪水。 白晚风这才发现,林北辰早就弹完了。 他仓皇地摸着奶油的毛,想把他身上的水擦干,却被林北辰抓住手腕。 “骗你的。”林北辰轻笑出声, “他身上的皮毛,这点防水能力还是有。” 白晚风讷讷地收回手,迟钝地反驳: “我没想哭。” 林北辰把打湿的纸巾放在他手心,问: “那这是什么?” “我的意思是,我不是主观想哭。”白晚风没有底气地争辩。 “你是听我弹钢琴听哭了?”林北辰尾音上扬。 好像不太对劲,但应该只能这么回答? 白晚风勉强点头。 “看起来不是真心的。”林北辰处理掉废纸,坐到床边,和他肩抵着肩,问, “可以给我弹一首吗?” 白晚风应激一样弹开,身体比大脑更先反应。 “不可以吗?”林北辰身体向他的方向倾斜,嗓音低沉柔缓,带着股引导的意味, “我都给你弹了,你不能给我弹吗?” 白晚风的思绪不由地跟着他的话走。 他挣扎地说: “我弹不好。” “但我想听你弹。”林北辰不容拒绝地说, “我不管你弹得怎么样,我要听你弹。” 简直是强盗理论。 但白晚风又没办法拒绝他,只能在他的催促下,慢吞吞地挪到电子钢琴前的座椅上。 第79章 “就弹我刚刚弹的那首。”林北辰坐在他后面,开始点曲。 白晚风抿抿唇,百般抗拒地把手放到琴键上,敲下第一个音节。 只要开了头,身体就依据肌肉记忆,自己行动起来。白晚风根本不需要回忆曲谱,乐音就流畅地从他指尖流出。 和缓的音乐令他紧绷的神经跟着放松,乐曲的节奏也跟着明快起来。 可那个尖利的声音很快再次出现在他脑海。 “你学了多少年,现在怎么弹成这个样子?你看看路边培训班里下课的小学生,哪个不比你弹得好?” “你是不是想用这个要挟我们?非要我们求着贡着才肯好好弹?你真是翅膀硬了,还想骑到我们头上。” “早知道你会变成现在这样,当初就不该浪费那么多钱和时间。” “不舒服?我看你确实是有病,懒病。” 咚。 悠长的音乐以一个极不和谐的音戛然中止。 白晚风惊惶地从回忆里脱出,出了一身冷汗。 他想离开这个地方,找奶油的毛捂捂手,一双手臂却从后方环过来,坚实可靠的胸膛支住他摇摇晃晃的身体。 “怎么了?”林北辰的声音格外舒徐,像是温润的水流将他包裹住, “是忘了怎么弹吗?” 他握住白晚风想要躲避的双手,温柔而有力地将他的手牵引到琴键上,说: “那我来教你。” 笨重,黏腻,浑浊的声音连绵响起,因为拖着白晚风的手,林北辰弹的节奏很慢,每个音之间,都像有许多细软黏糊的丝连着,格外优柔寡断。因为白晚风根本没用力,手掌有的时候,会按出多余的音,使得整个乐章繁冗而毫无条理。 而林北辰还在继续。他专注,认真,而投入。 一曲弹毕,他只是休息了半分钟,就开始了下一段。 他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相同的曲调。 白晚风的大脑起初像这段难以分辨原型的乐曲一样混乱。 但渐渐地,他的神思从混沌中抽离,那些令人痛苦的回忆,和浓烈的情绪,似乎都被这些怪异沉闷的音乐吸走了。 他觉得自己从一碗粘稠的藕粉,变回细碎干燥的粉末,变成有坚定的外形但沾着污泥的藕,再变成亭亭玉立,纤尘不染的荷花。 他的头脑越来越清明,身体也越来越轻盈。 他开始脱离林北辰的引领,自己主导这场演奏。 林北辰看他找回状态,安静退场。 白晚风按向最后一个乐音,微微昂起头,对着自己眼前无边的夜空,呼出一口气。 林北辰在他身后鼓掌: “弹得很好。” 白晚风转过身,双颊发热。 他羞愧地说: “只是一般的水平。” “你弹给我,我说好就是好。”林北辰递给他水,捏捏他的手臂,问, “酸吗?” “有一点。” 毕竟很久没练过了,身体一时间适应不了。 林北辰马上拿走他手里的水杯,直接把水送到他嘴边。 白晚风的脸更烫了: “也没有这么酸。” 晚饭又是林北辰喂的。 据他说,是觉得白晚风手臂运动过量,需要休息。 白晚风怀疑他是故意的。因为对于他这种从小练琴的人来说,这真的没什么。 不过他现在看不见,根本不可能跟林北辰抢,只能顺服他的决定。 白晚风觉得,今天的菜似乎格外可口,连白米饭都比往常甜。 林北辰似是不经意地问: “你以后,还给我弹吗?” 白晚风默然。 其实他也不确定,自己以后能不能弹下去。 今天他确实克服了那种心理障碍,但他不知道,明天,后天,或者更远的未来,他能不能像今天那样自如地弹奏。 又或者,他每次都需要林北辰花这么长时间帮他做心理建设。 他有个莫名的念头。林北辰上辈子可以帮他走出瓶颈,也许这次也是呢? 他抓住林北辰的袖口,祈求地问: “如果我不会弹钢琴,或者我弹得不好,你还会爱……你还会像现在这样对我吗?” 第46章 第 46 章 “你……”林北辰诧异到停顿了一下,才反问, “你怎么会问这个问题?” 白晚风垂下头,揪着被子。 他对林北辰的态度很不满。 他问得很认真,也很想知道答案。 这个问题听起来就这么好笑吗? “你回想一下,我认识你之后,你在做什么?”林北辰诱哄道。 白晚风歪头想了想: “养狗遛狗给狗洗毛美容?” “你弹过钢琴吗?”林北辰又往前迈了一步。 白晚风诚实地摇头。 林北辰笑着说: “所以……” “可你最开始,不是想聘我当你的私人钢琴师吗?”白晚风清亮的声音打断他, “你最开始知道我,不就是通过钢琴吗?换句话说,如果我不会弹钢琴,你根本不会注意到我。” 林北辰的引导,没有对他产生任何正面影响,反而把他引向一条更为狭窄幽暗的道路。 他怔怔地望着无边无际的黑暗,手指不安地绞着被罩,问: “你不会……一直都在等我重新弹钢琴吧?因为知道我总有一天会回到这条路上,所以愿意接受我短暂的‘不务正业’。” “没这回事。”林北辰飞快地说完,一个干燥温暖的触感强硬地堵住他的唇。 第80章 白晚风眼睛稍微睁大,他一片漆黑的视野里,好像出现银白色的火花,一簇一簇的,明亮而干净。 他好像丧失了对身体的控制权,紧紧捏着被罩的双手无力地垂下,双腿蜷缩,连脚趾尖都勾紧,恍惚觉得有根羽毛在脚底挠来挠去,痒痒的,他不得不狼狈地躲避,才能逃过纠缠。 可是那根羽毛紧追不舍,还越来越猖狂,弄得他全身都被那种酥酥麻麻的感觉控制。 林北辰的唇都撤开很久了,他还躺在床上发呆,胸口起伏的弧度,比平常大很多。 “你是觉得,你现在弹得不好,我会不喜欢你?”林北辰问。 白晚风把头转向他的方向,点了点。 他眼巴巴地“看”着林北辰,等他的回答。 “首先,我要纠正你一点。你弹得很好,即使这么久没练习,仍旧流畅自如。我学过钢琴,但我知道,我只是懂得怎么让钢琴发出响声,完全达不到‘会弹钢琴’的程度。而你不一样,你拥有天赋。” “这么跟你说吧,”林北辰沉吟道, “我最开始注意到你,确实是因为钢琴。你弹起钢琴来,很特殊,很漂亮,就像是——神话传说里的精灵。” 他说着说着,语气又柔和几分: “我那个时候觉得,如果音乐能够化形,就是你这样的。” 白晚风又开始偷偷揉被子。 他嘴里酸溜溜的。 果然是因为这个。 “有很长一段时间,我觉得你们是一体的,不可分割。但是,后来我醒悟了,不是钢琴使你吸引人,是你,赋予它魅力。” 白晚风结结巴巴地问: “什么意思?” 他耳朵根有点发热,脸也烫烫的。为了掩饰,他把半张脸藏到被子下方。 “意思就是,我发现,你不弹钢琴的时候同样可爱。”他的声音宛如呓语, “你弹钢琴的时候,是给人类带来神谕的高贵神圣的精灵,不会对人类流露任何情感,永远只能被远远观望;平常的时候,是和同伴玩耍的精灵,会有自己的脾性和喜好。精灵不只有一面,但他永远是精灵,你也一样。” “别,别说了。”白晚风搓着自己的手臂,捏捏温度略高的耳垂,断断续续地说, “你,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说这么肉麻的话都不觉得别扭吗,他都听得要全身钻进被子底下了。 林北辰理直气壮地反问他: “有什么问题吗?” …… “没有。” “总之,你是想说,我想多了吧。”白晚风埋头,闷闷地说。 “你没答应我的邀请,我也没有去请其他的钢琴师。我很清楚,我并不是需要一个人给我弹钢琴,我是希望见到你。”林北辰说。 “……嗯。” 不知道为什么,林北辰很坦诚,他却并没有完全解开心结。 手边的床单向下微微凹陷。白晚风缩了缩手,知道林北辰坐到身边了。 “你父母私下联系过你?”林北辰低声问。 白晚风一惊,条件反射地要坐起来。 林北辰按住他的肩,轻轻“嘘”一声,安慰他不要激动。 白晚风控制不住地颤抖。 林北辰没有说话,只是把他拥入怀中。 白晚风抖了一阵,慢慢冷静下来。他摇头: “没有。” “真的没有?”林北辰问。 “……确实没有。”白晚风咬咬舌尖,咽下喉咙口的苦涩,声音低若蚊蚋, “只是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 林北辰重重地呼出一口气,不知道是气恼还是憎恶: “我就知道。” “我哥跟你说过什么?”白晚风抓住他的衣服。 林北辰一面安抚他,一面语气冷硬地说: “他们对你做的事,我知道一点。你别听他们的。” 道理是这个道理,他也知道,不要把那些话听进心里去。但理智,有的时候是无法压抑情感的。 大概是因为他又回归到那种目不能视的状态,所以比往常更容易恐慌。 “他们说……我只能做这个,我是拖油瓶,是废物……他们已经有我哥哥了,本来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我送走,我也找不到他们,可是他们还是留下了我,还给我治病,让我吃喝不愁地长大。” 白晚风身体僵硬,像机器人一样,输出曾经被输入脑内的指令。 “现在我连这个都做不好了,那我就是废物中的废物。” “他们说我……我不孝顺。说我是翅膀硬了,觉得平时演出,我分到的钱太少,所以想用不再弹琴威胁他们,改分成比例。” “什么乱七八糟的,”林北辰打断他的复述,把一大团暖融融的毛茸茸塞到他手里, “这话奶油听了都不答应。” 奶油配合地汪汪两声。 白晚风茫然地摸着手下的大狗。 “你想想奥利奥,想想那些开开心心地跑向你的狗,想想它们浑身打湿还在对你摇尾巴的样子,想想它们在你手下焕然一新的样子,它们很喜欢你,你是它们心里最棒的人类。” “你很厉害。”林北辰由衷地说, “即使离了钢琴,也是。” 白晚风眼中涌上泪水。他说: “我只有好好弹琴,他们才会爱我。我知道。” “他们不爱你。”林北辰清晰有力地说, “也不值得你爱他们。” “你是一个人,不是他们赚钱的工具。”林北辰捧起他的脸,指腹轻柔地在他脸颊摩挲, “他们在你身上花的钱,你早就还清了。你不欠他们什么,也没必要再和他们来往。我帮你把他们赶走。” 第81章 他用额头抵住白晚风的额头,呢喃道: “忘掉他们,以后我会陪着你,除了我,还有你哥哥,奶油和奥利奥,还有薇薇,以及其他喜欢你的人。” 他顿了顿,声音顿时冷了几个度: “不包括那个医生。” 白晚风忍不住笑出声。 虽然看不见,但他能感到温暖从四面八方涌来,簇拥起他。 有从林北辰身上来的,有从奶油身上来的,还有从遥远的,不知名的地方传达的,爱意。 第47章 终章 深秋, p国。 温柔,忧郁又缱绻的乐声在音乐厅内流淌,小提琴,双簧管和钢琴的乐音恰到好处地融合在一起,共同营造出青涩又浓烈的浪漫氛围。 细腻柔美的曼妙音乐牵动着厅内所有人的情绪,让他们不由自主地回忆起自己年轻时的朦胧爱恋。 好像一看到他,再烦躁的心也会平静下来。 和他在一起,多枯燥无聊的事,都会变得新奇有趣。 不知道怎么和对方说话,明明脑子里模拟演练了几遍的对话,在看到对方的第一眼,只会剩下笨拙破碎的闷哼。 羞于与对方对视,在对方转身后,又忍不住在人群中追逐倾慕的身影。 在深夜幻想着和他的美好未来,想好了婚后的早晨要吃怎样的早餐,要养一条叫什么的狗,又在胸口的爱意快要喷涌而出的时候,猛然醒悟,一切只是想象,怅然若失。 终于,含蓄热烈的思慕化成乐曲,在清冷的月光下,自由地倾吐自己的眷恋。 一曲终了,纤细漂亮的演奏者起身,和刚刚合作的乐团成员道谢,向所有观众行礼。 他有着一张柔和的面庞,看人的时候,很少直视眼睛,总是羞涩地垂下眼帘,但这丝毫无法掩饰,他那双浸着水光的晶莹的黑色眸子。 这是一名神秘的选手,报名参赛的时候,大家甚至完全没听过他的名字,只是当他真正站在赛场上时,才有人恍惚从记忆深处翻找出几个碎片,说,他是那个白晚风吧,早几年前,横空出世,以盲人的身份,夺得了国际大奖。 他销声匿迹了好几年,有人说,他的技术久久不能突破,陷入瓶颈,已经自暴自弃了;也有人说,他找了有钱的伴侣,一辈子吃喝不愁,再也不做这么辛苦的工作了。 总之,大家闲暇时偶尔谈论了他几句,就将他完全忘记。在盲人里,他绝对是最优秀的钢琴家,但在所有钢琴家里,他还算不上顶尖。 但他这次的表现,让所有人眼前一亮,从前面的叙事曲,圆舞曲和夜曲,到最后的协奏曲,无一不表现出纯熟的技巧和丰沛的情感。尤其是最后肖邦的《第一钢琴协奏曲》,就像是为他量身打造的,他就和那首协奏曲一样,伤感,脆弱而又深情。 毫无疑问,这就是这届比赛的最终胜者。 排名结果宣布后,场内响起真诚热烈的掌声,无数镜头集中到他的身上,人们簇拥着,和他道贺。 “恭喜你,我的孩子。”年长的评审和他拥抱,慈爱地问, “这是我听过最动人的版本,你一定为此付出了很多努力。” 白晚风腼腆地笑笑,望向准备室的方向: “不,最重要的不是练习,而是……” “看来我们的颁奖环节实在太长了。”评审冲他挤挤眼睛,揶揄道, “快去和你的爱人分享喜悦吧。他等你很久了。” *** 钢琴比赛落下帷幕,国内各平台也发生了不小的震动。 那段时间,每个人的嘴里,都是“肖邦国际钢琴比赛”和“白晚风”。 以前找他给狗美容剪毛的宠物主人不可置信地看着采访照片,和自己傻乎乎的狗,疯狂摇它的肩: “宝你知道吗给你剪毛的大钢琴家,人家用来弹琴的手居然给你洗澡,你出息了啊。” 大家对钢琴的热情空前高涨,哪怕以前从没有接触过钢琴的人,也能说出个一二,各个钢琴班迎来了一批报名热潮。 就算对钢琴不感兴趣的人,也对他和林北辰的感情故事津津乐道。 不过白晚风天生不擅交际,谢绝了大部分想要合作的媒体商家,只是偶尔接接商演。久而久之,大家的热情退却,也不再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只是偶尔说起相关话题,总是会清晰地提起他的名字。 白晚风好不容易结束了全球巡演,回到家。 从来没有觉得家里的味道这么好闻。 午后,他给奥利奥和奶油套好牵引绳,和林北辰一起,带狗去公园。 天气完没有还全热起来,正是那个阳光温暖的时节,最适合踏青了。 一想到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草地,白晚风就开始雀跃。 刚走到门口,却遇到一对不速之客。 那对陌生又熟悉的中年男女一看到他们,就赢了上来,笑容满面地和他套近乎。 白晚风马上躲到林北辰身后,拉紧狗绳。奶油和奥利奥似乎有所感觉,对他们露出威胁的表情。 白家父母慈祥地问: “最近生活得怎么样?怎么得了奖都不跟我们联系,也让我们一起高兴一下啊……” 林北辰打断他们关切的询问,疏离地说: “和你们没关系。” 白家父母的表情有些僵硬: “你说笑话了,晚风是我们的孩子,怎么能跟我们没关系?” 林北辰在背后捏捏白晚风发冷的手,示意他不要害怕,脸上冷漠无情地说: “他已经成年了,他成年后所做成的事,都是他自己的努力。” 第82章 白家父母脸上的笑容已经完全消失,但是碍于林北辰的身份,又只能咬牙切齿地装作低眉顺眼的样子: “就算成年了,在父母心里,也永远是小孩子啊。林先生,你不知道,他性格闷,一年和我们说不上一句话,我们有多担心他。我们来也不是为了别的,就是想和自己的孩子说说话。” “前两年没看你们这么想他,”林北辰嘴角扬起一个嘲弄的弧度, “你们知道晚风不弹钢琴那段时间,在做些什么吗?知道他什么时候重新开始弹钢琴的吗?” “那是他……那是他不主动和我们说。”白家父母快把牙咬碎了。 林北辰摇头: “你们对这些一点也不关心,只关心他能得多少奖,赚多少钱。” 他紧紧狗绳,示意自己的狗做出威吓姿势,冷冽地说: “我们还要遛狗,先走了。” 奥利奥配合地龇牙。 “林先生!”白家父母被狗吓得躲到一边,等他们快走远了,不死心地在背后大喊, “这里面一定有误会。我们一直都很关心晚风……” 林北辰和白晚风讨论: “比起飞盘奥利奥好像更喜欢玩球……” 白家父母看他们完全不理自己,彻底撕破伪装,对着白晚风尖声叫喊: “白晚风!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忘了你小时候我们是怎么培养你的?你现在有钱有势了就不认父母了是不是?” 白晚风顿住脚步,脊背挺直。 就像是,有无数根针,正在往他背上扎,强迫他直起身。 林北辰握住他的手,转头阴冷地盯着破罐子破摔的中年男女,说: “你们现在不是他的家人。” 他翘起嘴角,骄傲而自信地宣布: “我,才是他的家人。” 遛狗的过程中,白晚风总是心神不宁。 他不断地想,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那毕竟是他的父母,虽然差点把他逼上绝路,但好歹把他养大了。 但他又会想起那段晦暗无光的时间,和抑郁窒息的自己。 如果可以,他当然不想再和那两个人有任何瓜葛。 但,坦率地接受“父母不仅不爱自己,还把自己当成赚钱工具”这件事,并且毫无心理压力地和他们剥离,并不容易。 林北辰看出他兴致不高,早早把两只狗牵上返程。 白晚风本想跟狗一起回家休息,却被林北辰拉住: “一起去个地方。” 林北辰带他去是的林北辰出资修建的流浪动物收容基地。 这里的狗,都是被人遗弃,或是走丢的宠物。很多都因流浪或是先天原因,得过病,严重的还留下了残疾。 其中不乏品种狗或是受过教导乖巧懂事的狗。 一进门,里面的狗就争先恐后地跑出来,激动地蹦蹦跳跳,想要越过栏杆,扑到他们怀里。 白晚风被狗狗们的热情冲击得暂时忘了之前的压抑。 他轻轻抚摸最近的狗狗的头顶,小狗则昂起头,踮着脚,努力用湿湿的小鼻头去蹭他的手,嘴里呼出暖烘烘的热气。 尾巴都快摇成螺旋桨了。 林北辰站在他身边,看他和狗互动,去厨房帮忙给狗准备食物,又和工作人员一起给狗喂食。 给狗狗们喂完晚饭,白晚风抱着一只萨摩耶,晃动着它的身体。 这只萨摩耶因为长期被主人关在小笼子里虐待,脊柱变形,坐着的时候,能看出姿势很奇怪,身上也有很多皮肤病留下的痕迹。 不过它已经找到新的领养主人了,很快就要去新家。 萨摩耶张着嘴,咧开大大的笑脸,好像完全不记得,自己曾经经历过什么。 “你要去新家了,在新家里要过得好好的,别再想起以前的事了。”白晚风依依不舍地对萨摩耶说。 “你要去新家了,在新家里要过得好好的,别再想起以前的事了。”林北辰把他的话复述了一遍。 干嘛学他说话。 白晚风不满地看向林北辰,却发现,对方也看着自己。 就像,刚刚的那句话,是对他说的。 他心里一震,似乎有块一直堵在胸口的大石,在刚刚破裂粉碎。 林北辰望着他的眼睛,温热的大手,覆盖住他的手: “忘了他们。” 白晚风嘴唇翕动。 他鼻子酸酸的,跟吃了没熟的李子一样,眼泪都快被酸出来了。 “小狗有自己的新家,”林北辰说, “我们也有自己的新家。小狗以前的主人,会给它剩饭吃,让他死不掉,但你觉得,那是它的家吗?” 白晚风咬紧下唇,狠狠摇了摇头。 林北辰目光柔和,极尽轻柔地亲吻他的嘴角: “过去只会让小狗伤心。所以,小狗不用再回想过去了,快快乐乐地去新家吧。” 回到家的时候,奥利奥和奶油已经休息好了,浑身的劲儿没处使。 奥利奥已经长成了英俊的成年狗,身形挺拔,姿态矫健,而且完美展现边牧的种族特性,聪明而不听话,常常把林北辰气得七窍生烟。 奶油则更加稳重了,除了奥利奥偶尔想骑在他身上宣誓地位,它通常都是慢悠悠的和气样子。 奥利奥又叼着奶油最喜欢的玩具布偶跑了,奶油一改淡定,开始和它追逐,两只狗一头撞进琴房,发出几声巨响。 沙发上处理临时工作的林北辰抬起头,阴郁地说: “奥,利,奥。” 第83章 白晚风连忙安抚了他两句,快步追上去。 两只狗在角落打滚,刚刚的声音大概是他们撞到了钢琴腿。 白晚风检查了一下,狗和钢琴都没事,松了口气,蹲在一边看两只狗玩。 奥利奥贱兮兮的,叼着奶油的玩偶,围着白晚风绕圈,奶油又想追,又不能扑到白晚风,只能跟着它绕。 两只狗边跑,边发出各种呜呜声。 白晚风饶有兴致地看着转圈的大狗们,忽然来了兴致,打开琴盖。 欢快的音乐从他指尖流泻,狗们奔跑的频率,似乎和琴键跃动的频率,融为一体。 林北辰不知道什么时候处理完事情,双手抱胸靠着门框站着,看着活泼的狗和专注弹琴的狗主人。 “你还给它们伴奏。” 白晚风轻快地结束乐曲,看看追累了趴在自己脚边休息的狗,认真地说: “这是小狗圆舞曲。本来就是配合小狗的。” “那你还记不记得,肖邦写这首曲子的时候,想的是哪条狗?”林北辰走到他面前,微微俯身,手撑住椅凳,俊朗的脸倏地靠近,眼中盈满笑意。 男士香水沉稳优雅的木质香气在鼻尖缠绵萦绕。 白晚风脸上烧得慌,躲避开他的视线: “知道。” 传说,是他爱人的小狗。 “所以才想起弹这首。” 肖邦为爱人的小狗创作出这样一首可爱的乐曲。 他也想,为林北辰的奥利奥,弹奏这首欢愉的音乐。 第48章 番外(一) 他在狂风暴雪中蹒跚前行。 凛冽的寒风迎面袭来,把他撞得几乎要翻几个圈。他四肢伏地,指甲插进土里,温暖柔弱的腹部贴上冰冷如铁的地面,匍匐着向前挪动。 他额前的毛发被吹得齐齐向后飞去,鼻尖几乎被擦掉一层皮,大片的雪花直接往眼睛里灌,他不得不将眼睛闭上,头埋进前爪构建的摇摇晃晃的三角形的小安全区里,等待风雪的停歇。 长久未梳洗的毛发沾满泥浆,被冰点以下的气温冻成冰碴,又在雪水的浸润下化开,成为湿湿冷冷,稠密黏滑的不明液体,闻起来,有股腥臭味。 他的毛应当是蓬松柔软的,现在却被粘成一绺一绺,他想舔开,只能舔到一口苦涩的土味。 他就用这又冷,又脏的毛发,保护着自己。 他模模糊糊地听到杂乱的人声,来自不同的人,不同的时空。 “食盆在这!在这!看不见你闻不到啊?一脑袋扎到水碗里,淹不死你。” “就你卖不出去,还天天吃那么多。” “原来是瞎狗啊,怪不得这么久没人买。” “虽然看不见,但这狗可乖了。你看看这品相,这可是纯种萨摩耶,便宜卖给你。” “不是说你乖吗?吃个饭搞得到处都是,走个路都能把厕所踹翻。你这大脏爪子哪踩的?昨天刚拖的地今天又让你踩脏了。还有这毛,饭里都是你的毛。” “我的天啊,你是故意往泥里走的吧。怎么,不让你吃饭还来气了?今晚也别想吃了,饿了吃屎去吧。” “打你怎么了?没有我你吃什么住什么?我是你主子,我爱怎么做怎么做。嘶——你还咬人?滚出去!” “要不是看你便宜,谁做慈善买这么个废物。” “身上就这么点肉,你这狗卖给我都不吃。” “你们看,那只狗在捡垃圾诶,几天前倒的剩饭他都吃。” “哈哈哈哈哈哈你们看他那懵逼样,拿石头砸他他都找不到人。” “哪来的脏狗,别靠近我们狗宝。狗宝,我们不跟这种狗玩,这种狗一身的病,还有跳蚤,会把病传染给你。” 爪尖碰到什么坚硬的东西。冷风好像被什么高大的东西挡住了,风与雪都安静下来。 “嗯?什么东西?” 充满皮革感的硬物踢到了他。他听到属于人类男性低沉的声音。 他呜咽一声,想要逃跑。 但他浑身都被冻僵了,根本移动不了。就算拼命挥动爪子,他也只能像个冰雕一样,在原地等待死神的宣判。 没办法了,逃不走。 他感到热源向自己靠近,沉稳优雅的男士香水的味道激活麻木的嗅觉神经。 “狗?” 他全身痉挛,在嘶哑微弱的啜泣声中,醒了。 周围宁静祥和,地暖将整个房间烘烤得干燥暖和。 他没有多想,爪子摸到被子边缘,飞快地钻进去,抱住那个温热到,可以说是灼热的身体。 “怎么了?”男人翻了个身,摸索到他的位置,拎着他的爪子把他提高,将他抱进怀里。 男人的声音带着刚睡醒时的慵懒和沙哑,说话的时候,脸在细细软软的狗毛里磨蹭。 他扑腾着四只爪子,小声又急促地哽咽着,和对方讲述自己的噩梦。 “做噩梦了?”林北辰的笑声带着淡淡的倦意,他打了个呵欠,握住小狗的爪子,把它好好地叠在毛茸茸的胸脯前,有节奏地轻拍狗头,耐心哄道, “没事,都过去了,你不是流浪狗了。” *** 早饭是羊奶,鹿肉,秋刀鱼和秋葵。 他坐在林北辰腿上,等对方给自己喂饭。 刚到林北辰家的时候,他连吃饭都不敢。 哪怕林北辰把饭碗放到他嘴边,跟他说“吃吧”,他也只敢耸耸鼻子,舔舔碗的边缘。 第84章 好香啊……他好久没闻过这么香的味道了。冬天的流浪环境比秋天更差,剩菜剩饭被扔出来没多久,就冻成了冰坨子,不仅完全吃不出原本的味道,还把胃都弄得凉凉的,他闹了几天肚子了。 可是,如果他吃饭吃得到处都是怎么办。他看不见,总是更习惯用鼻尖探索环境,吃饭的时候也喜欢嗅闻狗粮,所以经常会把狗粮拱出饭碗。 他以前就是因为吃饭会弄到地上,才被罚饿肚子。 他模模糊糊地知道,林北辰把他带回家,是他的新主人。 如果在主人面前表现不好,会被扔掉。 不能让林北辰看到他把饭吃得乱七八糟的样子。 他吞吞口水,昂首挺胸,努力坐得端正。 一粒狗粮被递到他嘴边: “不爱吃?” 他差点就要破功了。狗粮的味道是如此诱狗,里面应该放了牛肉和鱼油,还有一些海藻粉的腥腥的味道。 好像有几块新鲜牛肉在他面前跳舞。 可是,可是不能像以前那样狼吞虎咽哦。 只是吃一粒的话,也不会弄得到处都是吧。只要吃得斯文一点,主人也不会说我是坏狗狗。 两个声音同时在他脑海内响起。 他立刻听从了那个充满诱惑的声音,啊呜一口吞掉林北辰手里的狗粮,力道之猛险些把林北辰的手指也咬进去。 他珍惜地含着狗粮。 咕噜一声,狗粮滚下嗓子眼。 一秒钟就吃完了。 他傻眼了。 怎么还没吃出味道就吃完了。 肚子发出咕咕的声音。 唾液疯狂分泌,快要从嘴角溢出来。他伏下身子,小心翼翼地叼起一颗狗粮。 再吃一颗,就吃一颗,吃慢一点,不会洒的。 他自我催眠着,一头扎进狗粮里,吭哧吭哧地吃起来。 林北辰蹲在狗的面前,看着狗大快朵颐的样子,嘴角微微扬起。 他最开始还怕狗吃不惯这个味道。他以前没养过狗,不知道狗喜欢什么,这狗粮也是送狗去医院的时候,临时买的。 医生和他说,流浪狗通常性格怪异,对人很防备,让他相处时小心。 狗也确实表现得很不安。 但他隐约看到口水从狗嘴边滴落,猜测他是因为看不见,找不清狗粮的位置,于是准备喂到他嘴边试试。 果然,狗开始大口扒饭,几粒狗粮因为他的动作幅度太大,甩到旁边。 林北辰将被狗拱远的饭盆向狗的方向推了推,捡起掉落在外的狗粮,放回碗里: “快吃吧。” 狗饱餐一顿,摊着肚皮躺在地毯上。 好久没有吃得这么饱了,他现在打嗝都是牛肉味。 林北辰看着他毫不设防地把白花花的肚子露出来的样子,忍不住上手摸了一把。 腹部突如起来的按压感把狗吓得一个激灵,连忙翻身趴到地上,护住自己宝贝的小肚皮。 他前爪支在胸前,后腿局促地蜷在腹部下方,随时准备站起来逃跑。 忘了,旁边还有个人呢。 他急急忙忙舔着嘴边的毛,反复回忆自己吃饭的时候到底有没有吃得满地都是。 “你吃饭吃得太急了。”一只手抬起他的脸,将湿热的毛巾按在他嘴边, “这里,还有残渣。” 他心里一咯噔,差点哭出来。 果然,他太饿了,明明吃饭前还提醒自己一定要注意形象,嘴一接触到食物,就把这些警示全抛到脑后了。 他要被扔掉了。 他也顾不上适不适合了,直接前腿离地,扒着林北辰的手臂,跌跌撞撞地用后腿站立着,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林北辰被他突然的行为吓了一跳,马上把他抱起来,晃动着手臂,像哄婴儿那样轻声轻气的问: “怎么了?” 小狗: “嘤呜呜呜。” (不要抛弃我。) 林北辰问: “不喜欢擦嘴?” 小狗: “嗷嗷嗷嗷呜。” (我以后会好好吃饭。今天是因为太饿了,才把脸吃得这么脏。) 林北辰解释: “我不是要伤害你,也不是抢你的吃的。你的毛脏了,如果不洗干净,以后嘴边都是黄的,毛也会粘在一起。” 小狗: “汪呜呜呜!” (总之不要扔我走!) 小狗嚎了一阵,发现林北辰好像没有要把自己扔掉的意思,歪歪脑袋,呆呆地面对着他。 “不叫了?”林北辰看他傻乎乎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戳戳他的额头,揶揄道, “我还以为你不想在我家住了。” 狗耷拉下嘴角,又要开始哀嚎,林北辰及时按住他的嘴: “停,我不说了。” 狗哼唧了几声,垂下头。 林北辰抱着他在沙发坐下,一边梳理着他的毛发,一边慢条斯理地说: “你吃饭吃得太快,这样不好……” 小狗: “嗷呜呜嗷。” (今天是意外!今天是我太饿了!) “说什么呢,这么激动。”林北辰哑然失笑,拍拍狗头, “你吃这么快,容易噎着,严重的话会呛到气管里。而且,吃这么快,你能吃出味道吗?” 小狗: “呜……” 脑袋埋得更低了。 “还会吃得到处都是。”林北辰严肃地说。 小狗身体颤抖,无意识地发出一声尖叫。 “这样会浪费粮食,如果地不干净的话,你吃了会肚子疼。”林北辰怔了一下,迅速抱紧狗,语速加快, “家里就你一只狗,没有谁跟你抢,你可以慢慢吃。” 第85章 小狗紧绷的身体逐渐放松下来。 他还是没有完全放下警惕,只是爪爪抓得没那么紧了,想抬脸对着林北辰,又不敢让他发现。 “很久没好好吃东西了?医生说你肚子里有很多草。”林北辰声线微寒。 小狗趴在他胸口,发出类似于哭声的呜呜声。 他发现,林北辰好像并不讨厌他把饭吃得到处都是,也不会把他赶走。 这段时间积攒的委屈悉数爆发,他语无伦次地和林北辰讲述自出生以来遇到的苦难。 林北辰沉着地听着,时不时摸摸他的脸,表示安慰。 即使语言不通,他仍旧觉得,林北辰能听懂他的意思。 他说到最后,打了个嗝,这才终止了长篇大论。 林北辰边帮他顺气,边笑话他: “慢点说,又不是以后都没机会说了。说这么多,渴了吗?” 小狗脸烫烫的,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林北辰把他抱到饮水器旁边。饮水器是悬挂式的,出水口有个小滚珠,舔动滚珠,水就会滴下来。 小狗还是第一次用这种东西。他以前都是到处找水洼喝水的,对这种东西很是稀奇。 他喝够了水,还是忍不住摆弄新鲜玩意儿。 林北辰在旁边看着,冷不丁说: “以后我喂你吃饭。” 昂着脑袋喝水的小狗差点被水呛着。 他咳嗽了好几声,对着林北辰呆滞地歪头。 “你吃得太快了,对身体不好,必须改掉这个毛病。”林北辰挪开饮水器,扶住他的肩膀,郑重而不容置疑地说, “等你再大一点,可以吃生骨肉,我直接用手喂你。控制进食速度。” 于是小狗就渐渐养成了要林北辰喂的习惯。 小狗吃完所有肉类,又舔完羊奶,心满意足地跳下地。 “秋葵。” 小狗抖了抖,耷拉下耳朵,尾巴也无精打采的。 “吃蔬菜。”林北辰不顾他的挣扎,把他抱回餐桌前,强行把秋葵递到他嘴边。 小狗舔舔秋葵,抬头“看看”林北辰,发现他无动于衷,只能哀怨地咬住长条蔬菜。 他把秋葵咬成几截,边嚼边装嘴漏,把秋葵吐出来。 “掉了。”林北辰火眼金睛,一下就识破他的小伎俩,捡起掉下的秋葵,重新递到他嘴边。 小狗嚼蜡一样,囫囵吞了一截,坚决不吃了,爪子推着他的手臂,脸昂得高高的。 “乖狗狗从不挑食。”林北辰说, “好好吃蔬菜,一会给你吃喜欢的酸奶。” 小狗动动耳朵。 是酸奶哦。 酸酸甜甜凉凉的酸奶哦。 超级爆炸无敌好喝的酸奶哦。 他假装深思熟虑,勉强地把剩下的蔬菜一扫而空,眼巴巴地朝林北辰的方向坐着。 酸奶呢!我的酸奶。 林北辰冷酷拒绝: “一会吃。你刚吃了饭,现在吃不下。” 小狗: “嗷呜——” (吃的下!) “一会吃。”林北辰说一不二。 “嗷呜——” (举报有人骗狗!坏人!再也不信坏人的话了。) 当然上午的时候,小狗还是如愿以偿地吃到了酸奶。 他抱着酸奶盒子,把边边角角都舔干净,最后在饱嗝中打盹。 嗯……也不算很坏,原谅他吧。 下午的时候,有人到家里拜访林北辰。 大概是说些生意上的事吧。小狗听不懂,只知道这和赚钱有关,林北辰赚了钱才能给他买好吃的肉肉。 所以他对促成林北辰的各项生意十分积极,从不捣乱。 他趴在林北辰腿上,充当称职的毛绒抱枕。 第49章 番外(二) 林北辰和那些人说的话,小狗都听不懂,不过他们的语气很舒缓,小狗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小狗有自己的名字,叫白晚风。 “白”是因为,他的毛是白色的, “晚风”是因为,林北辰遇到他的时候,正是冬季的傍晚,狂风怒号。 其实写实一点,他应该叫“冷风”或者“寒风”,但是林北辰觉得这些名字太凶,和他的外形一点也不匹配,就改叫“晚风”啦。 听起来会让人想起春末夏初时,橘红的夕阳下,拂面而来的微风。 白晚风刚到林北辰家的时候,还不会随便上沙发或者床。 他在以前的“家”里,都是住在笼子里,每天偶尔能出去几次上厕所,有的时候主人忙忘了,他就吃喝拉撒都在笼子里。 狗厕所一点都不好用。 笼子还很小。他长得很快,到家一个星期,笼子就嫌挤了。 所以当他吃完饭,散完步,林北辰把他抱到狗窝里的时候,他甚至不知道该坐还是趴着。 这是他的窝吗?窝不是硬硬的,湿湿冷冷的铁笼子吗?这个窝好软哦,一踩上去爪爪就会往下陷。 他坐在窝里,前爪端端正正地并在身体前方,头低着,悄悄将眼珠转向林北辰的方向。 这是给他睡觉的地方吗? 平常可不可以趴在上面。 垫子闻起来好香哦,他会不会把垫子踩脏。 想到这个,他急忙从窝里跳出来。 不知道他的爪子脏不脏,以前的主人总是嫌弃他踩到脏水。 他很小心了,可是他看不见,也不知道小区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泥地和水洼,总是把他的爪子弄得脏兮兮的。 第86章 他回家前洗过澡,应该是干净的吧。 “怎么不进去?”林北辰看狗一副惶恐不安的样子,皱着眉把他的爪子放在窝里, “这是你的窝,试试。” “真的是我的吗?”白晚风扭头看他,汪汪两声。 “别怕,这是你的窝,你睡觉的地方。”林北辰看着狗湿润的黑眼睛和不安地抿紧的嘴角,声音不由得放轻柔。 他把狗窝里铺的枕头拿起来,在他身上蹭了蹭,又递到他鼻尖,说: “你闻闻,上面有你的味道。这个地方很安全,不会有大风大雪,也不会有虫子和脏水。你可以在这里睡一整天。” 白晚风在他的诱哄声中晕晕乎乎地踏进铺着软垫的窝里,蜷缩成一团。 真的很舒服。除了垫子本身的淡淡香味,还沾染着林北辰身上男士香水的气味,很温和,像春天的青草。 他在垫子上嗅闻,摸索,打滚,最后仰面朝上,嘴咧得大大的,用背磨蹭着软垫,就像躺在青草地上。 他就这么躺在垫子上,睡着了。 林北辰看着睡梦中还露着笑容的小狗,神色柔和,嘴角不由得跟着上扬。 他忽而想起刚见到小狗时他的样子,小小的,灰扑扑的,缩成一团,身上的毛都粘连在一起,根本看不出是一只狗,还以为是谁家丢出来的破毛巾。 他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哭声都是破碎的。 谁那么没良心,自家的狗就这么扔了。 林北辰沉下脸,给狗盖上小被子,轻手轻脚地离开了。 从那以后白晚风就有自己的窝,自己的饭碗,自己的玩具和衣服。 而且每种都有好几样,林北辰隔几个星期就会给他买新的,他都睡不过来。 可他没说过,他最喜欢睡的地方,是林北辰的西装外套。 布料滑滑的,触感良好,上面还时常会留下林北辰的体温。 最重要的是,上面有林北辰的味道,沉静干燥,像是烘干的木头。 不过林北辰很少让他睡西装,总是脱下衣服就挂到衣架上去了。白晚风不好意思找他要,只能跟在他腿边,随着他一起把衣服挂好,再恋恋不舍地离开。 实在想闻林北辰的味道,他又不在身边的时候,白晚风会趴在他的拖鞋上。 他总是在深夜被噩梦惊醒,一般来说,这种时候,林北辰早已进入梦乡。 他不想惊醒林北辰,于是悄悄推开房门,小跑到林北辰床边,嗅嗅毛拖鞋上柔软的毛毛,抱着毛拖鞋,安然放缓呼吸。 林北辰的味道总能让他从那些恐怖模糊的梦境中挣脱出来。 他无法和普通的狗一样,通过眼前的世界分辨自己是否还在梦中。但是林北辰的痕迹可以。 林北辰不在那些梦里,所以只要他闻到林北辰的味道,就说明,他苏醒了。 有一天他又从梦里惊醒,凭借惯性向卧室跑去,可是绕了好几圈,床底下都找过了,怎么就没有拖鞋呢? 不仅没有拖鞋,连林北辰的味道都淡了很多,空气安静到可怕,似乎除了他的呼吸声和跑步声,就什么也没有了。 他抬起前爪,搭在床沿,想跳上床,确认林北辰的存在,但他从来没有上过林北辰的床。 他知道林北辰很爱干净,每次带他出去玩回来,都会给他洗爪子,还会定期给他约美容师剪毛。 他喜欢掉毛,每次都能梳下厚厚的一堆,厚重的毛发,很容易藏着细小的灰尘和石子。他和林北辰不一样,不穿鞋子和袜子,脚掌直接踩在地面上,肯定会沾很多灰。刚被捡回来的时候,他甚至还有皮肤病。 以前的主人从不让他上床,说他脏。林北辰这么爱干净,他当然不能弄脏他的床。 可是无论他怎么叫唤,林北辰也不应声,房间内林北辰的味道稀薄得可怕,好像和林北辰有关的一切都是一个漫长的美梦,现在这个梦即将远去,他再次醒来,就会发现自己还是在冰天雪地中流浪。 恐惧令他发出绝望的尖叫,整只狗发狂一样在屋内乱跑。 “你不睡觉,在干什么?”门吱呀一声打开,低沉稳重的男声宛如天籁。 白晚风愣愣地面对声音小响起的地方站着,歪歪头,提起一只前爪。 “问你呢。”林北辰看着他傻乎乎的样子,不禁微笑。他蹲下身,握住抬起来的那只狗爪,把爪爪按成开花的模样,问: “睡傻了?叫得这么急。” 他和小狗说话的时候,音量总是放得很低,仿佛声音大一点,小狗就会和棉花糖一样被烤焦。 白晚风扑进他怀里,焦急地用鼻子嗅闻他的味道,两只小前爪不住地在他胸口上刨。 “在找我吗?”林北辰抱起小狗,坐到床上,用哄婴儿的方式摇晃着手臂, “我就在书房。你不去书房找我吗?” 白晚风迟钝地想着,书房? 好像是有这个地方。 林北辰去那里一般都是办很严肃的事,所以他很少主动进去。 原来林北辰不是在睡觉。 现在不是晚上吗? 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还没到林北辰睡觉的时间。他和林北辰不一样,每天没那么多事要做,吃完饭犯困,就窝在狗窝里休息了一会。 他无法感受到灯光,没办法从光线判断时间,林北辰又十分安静,这才让他以为,已经到深夜了。 第87章 “你以为我在睡觉?”林北辰看狗已经平静下来,也不再晃动手臂,温柔地理理小狗棉花糖一样的毛发。 白晚风喉咙里咕噜咕噜: “我以为你不见了。” 他越咕噜越伤心: “我以为你是假的。” 尖尖的小耳朵有气无力地耷拉着,嘴角也撇成一个向下的弧线,尾巴僵硬地夹在两条腿之间。 林北辰觉得他都快哭出来了,心也跟着一紧。 他马上收拢手臂,让狗趴在自己肩头,不容拒绝地说: “以后我去书房,你也跟着我。” 小狗摆摆尾巴。 那样多打扰他,还会把狗毛掉得到处都是。 “跟我过去。”林北辰敲下决定, “我会挪个狗窝过去。晚上你睡在我房间,喜欢的话,和我睡一张床。” 白晚风呆呆地扭过狗头,连呜咽都忘了。 他没有听错吧,林北辰要和他睡一张床。 可是,他的爪子缝里会藏着灰尘,他还会掉毛。 “这样就不怕做噩梦了,是不是?”林北辰看他尾巴雀跃地摇起,心情也跟着明朗。 “对不起,我没想到这么久了,你还是会做噩梦。”林北辰抱着狗,郑重地道歉。 白晚风摇头,四只爪子激动得胡乱扑腾。 林北辰让他上床了。 林北辰不嫌弃脏。 以后他可以和林北辰睡在一起,再也不用害怕做噩梦了。 “不过,一定要洗爪子。”雪白的狗毛在空中纷飞,林北辰的嘴里也进了几根。他扭过头,咳嗽两声,吐出几根狗毛,严肃强调。 白晚风拼命点头,还仰头对着天花板长啸一声。 当然,他可是干净小狗。 白晚风睡得昏昏沉沉,听到有人说: “那我先告辞了。” 这句话就像一声清脆的铃音,将他从回忆唤醒。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想跳下林北辰的膝盖。 林北辰自然地抱起他,送客人去门口。 睡眼惺忪的小狗乐得轻松,懒洋洋地趴在他肩头,听他和客人客套。 客人打趣道: “这狗这么大了,还要抱啊?” 这狗这么大了这狗这么大了。 还要抱啊还要抱啊。 晴天霹雳。 白晚风的瞌睡一下子就散了,惊惶地将脸转向林北辰。 我很大吗? 你抱我很吃力吗? 林北辰不悦地道: “很轻。他还小。” 一直到客人离开后,白晚风仍旧没能从打击中回过神来。 他真的很大吗? 他只是一只一岁多的小狗啊,前两天林北辰给他称体重,说他还不到五十斤,要多吃肉呢。 原来他是一只大狗吗? 他绞尽脑汁地思考着。 好像,林北辰的床没那么高了。 好像,玩具小熊缩水了。 好像……他真的是大狗了。 眼盲的小狗无法通过视觉判断自己的大小,还以为自己是刚出生时的小巧模样。 如果是大狗,就不能随时让人抱了吧。 白晚风闷闷不乐地趴在沙发上,尾巴无精打采地低垂。 林北辰拿着狗绳叫他出去玩,他也没有兴趣。 “怎么了?”林北辰终于发现,自己的小狗,现是真的郁闷了。他蹲在沙发边,梳理着狗毛,耐心十足地询问。 白晚风抬了一下下巴,又哀哀戚戚地趴回去。 他是大狗了,不该让林北辰抱。 可他还是好想要林北辰抱他。 第50章 番外(三) “今天不想出门?”林北辰在他旁边坐下。 白晚风抬抬脑袋,有气无力地把头顶伸到他掌心下方求摸。 林北辰安静地摸了一会狗,说: “那我们玩点室内游戏吧。” 不想玩。 白晚风呜咽两声。 什么都不想做。 “走吧。”林北辰不由分说地把他抱起。 爪爪腾空的时候,白晚风条件反射地抓紧他的肩膀,然后,又仓皇地松开,挣扎着要跳下去。 毕竟是只中型犬,林北辰一时也控制不住他。 白晚风轻盈地跃到地面,驾轻就熟地找到自己的牵引绳,叼到林北辰脚边: “我自己走。” 他是大狗了,大狗不能让人抱。 过了几秒,他听到衣料摩挲的声音,林北辰大概是蹲下来了,声音更大更清晰: “想出门了?” 白晚风垂下尾巴,耳朵也耷拉下来: “不想。” “好,那就玩室内游戏。” 白晚风的尾巴稍微抬起来一点,但连和背部平行都算不上,小幅度地缓慢地摇了摇。 虽然根本不想动,但是林北辰实在想玩,就陪他玩玩吧。 “走。”林北辰给他扣好小背带,拍拍背部,简洁地发号施令。 白晚风昂首挺胸地向着他指引的方向走去。 背部的牵引绳是林北辰向他传达指令的通道,他熟练地根据绳索绷紧的方向调整自己的步伐。 他知道林北辰不会让他撞上障碍或者危险,所以只用向前走就行了。 他听到房门打开的吱呀声,低头,嗅闻着地面遗留的气味信息。 根据味道……这里应该是琴房。 林北辰来琴房的频率并不高,最初大概一个月来不了一次。不过自从他发现白晚风会应和着琴声长嚎之后,倒是时不时带狗来这里放松心情。 第88章 白晚风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连钢琴是怎么发出声音的都不懂,却能随着节奏引吭高歌。好像他天生,就对这种声音,格外敏感。 林北辰给他解掉绳子,抱到座椅上,自己则打开琴盖,在他身旁坐下。 白晚风坐在光滑的椅子上,好奇地用爪子摸来摸去。 凉丝丝的。 他又把爪子向前方摸去,碰到一个小方块,随便向下一按。 “叮”。 骤然响起的琴音把他吓了一跳,差点从椅子上跳下去。 林北辰抱着瑟瑟发抖的小狗,忍俊不禁: “你也想弹?” 小狗惊魂未定地摇脑袋。 原来钢琴的声音是这么发出来的。 单独听,声音好大,好吓狗。 林北辰抱着他安慰了一会,松开手臂: “好了,坐好。” 白晚风像只狗狗虫一样慢吞吞地挪走,挺直腰背,端端正正地坐好,一双尖尖的耳朵神采奕奕地立着。 林北辰试了几个音,开始自己的演奏。 舒缓的乐曲在琴室内流淌。 白晚风随着音乐晃动身体,仰头发出和谐的鸣叫。 今天林北辰弹了一首新曲子,像是冬末夏初的阳光,还带着严冬时的悲伤和萧索,光明却已经露出一角,积雪在温暖的阳光下融化,与枝头飘落的桃花一起,酿成微醺的甜酒。 白晚风以前没听过这个,所以最开始合唱的时候,有些犹豫。 但他很快就放下紧张,随着本能无忧无虑地歌唱。 他的身体享受着前所未有的舒适,每根毛毛都因这种惬意散发出绒绒的微光。 一曲弹毕,白晚风的嗓子也有点发干。 他舔舔嘴,就着林北辰的手喝水。 经过刚才的发泄,他心里舒坦些了,不过依旧不想出门。 唱歌太费嗓子了,他现在只想再趴着听林北辰弹几首。 他也确实是这么做的,两只前爪迈到林北辰腿的那一侧,四爪摊平直接把肚子放在林北辰腿上,假装自己是一张真皮毛毯。 林北辰却起身,绕到他背后,拎起他的前爪,强迫他坐起来: “今天我们玩点别的。” 要做什么啊……毛绒团子耸耸鼻尖,不安地扭动着。 林北辰从后方托起他的前爪,引导着他把爪子搭在琴键上,呵出的呼吸拂动着耳朵边缘的绒毛: “接下来你来弹。” 这怎么能弹呢。 他只是一只小狗。 林北辰却无视他的逃避,直接摁着他的爪子敲响第一个音节: do。 熟悉的音乐从自己爪下响起,带给狗是的一种奇妙的体验。 他最开始很不适应,不停地扭头想跳下椅子,但林北辰按着他的肩膀,根本不让他放弃,同时还移动着他的爪子,敲出连续的音乐。 渐渐的,白晚风就不想挣扎了,沉浸于这个新鲜的游戏中。 他挣脱林北辰的手,自己用爪子在钢琴上按。因为小狗爪子的长度有限,他只能按响一小部分琴键,也没办反踩动下方的踏板,但是小狗来说,完成一首完整的乐曲,已经是一件很值得骄傲的事。 他后来会起身,走到椅子的另一端坐下,使用新的音阶。 低音浑厚,高音灵动,小狗对音乐有自己的理解。 一首悠长而轻快的琴曲结束,小狗趴在椅子上吐舌头。 爪爪都酸了,好累。 林北辰按下录音终止键,蹲在凳子旁,轻柔地抚摸狗头。 白晚风对着他哈气。 等他休息得差不多了,忽然听到模糊的钢琴声。 不是因为距离远或者声音小而显得模糊,而是因为,是录音。 他稍微用心听了几秒,就发现,这就是他刚刚弹的。 没有章法,没有技巧,完全凭借着自己的一时兴起。弹的时候觉得畅快淋漓,现在以听众的方式感受,只觉得想把脸埋进地毯下面。 林北辰怎么把这个录下来了,他弹得又不好听。 “要不要给你录张专辑?”林北辰看着他把脸埋进爪爪里的害羞样子,故意拨拨小狗脸颊边的毛毛, “让大家都听听天才音乐家小狗的创作。” 什么天才音乐家小狗啊……他只是随便用爪子扒拉。 白晚风的脸藏得更深了。 林北辰看他实在不好意思,也不再逗他,在他旁边坐下,回忆道: “我还记得你第一次进琴房的时候,还没有椅子高,我把你放在上面,你吓得不敢动。” 是啊,大约他刚到林北辰家的时候,林北辰曾把他放在未打开的琴盖上。那个时候他从没有接触过这种东西,冷冰冰的,还以为是菜板。 当时林北辰还笑话他。 后来他听到了钢琴发出的声音,这么冷的东西,弹奏的时候,居然会燃起火花,真是神奇。 现在他都可以自己弹琴了。 他想,或许这就是长大的好处。 如果他还是一只小狗的话,就只能趴在林北辰脚边,或是坐在他腿上,去哪里都需要林北辰抱他。 但他现在是一只大狗,能和林北辰并排前行,还能坐在他身边,和他分享相似的喜悦。 可能当一只大狗也不错。 白晚风想到这,坐起身,对林北辰摇尾巴。 “心情好了吗?”林北辰问。 白晚风飞快地摇摇尾巴尖,不太好意思地用爪子刨刨凳子。 第89章 怎么看出来他心情不好的。 他一边想,一边毫无知觉地疯狂活动着自己的尾巴和耳朵。 林北辰好像能看懂他在想什么,在他卷到背上的大尾巴上rua了一把。 “你不知道自己会摇尾巴吗?” 是这样吗? 白晚风一个激灵坐好,尾巴摇得更激烈了。 “不说这个了。弹这么久,也累了吧,我们去休息一会。” 白晚风点点头,顺着他的手臂卧到他怀里。 林北辰关上琴房的门,他才反应过来,他现在是大狗了,不能让林北辰抱。 可是他确实很累…… 那就偷一会懒吧。 白晚风怀揣着一堆小心思,暗中希望林北辰别发现他太重。 他听到林北辰在感叹: “大型毛绒玩具。” 重点, “大型”。 白晚风的嘴角撇下来。 还是觉得他重。 “抱起来刚好。”林北辰把他往上托了托,脸狠狠地吸了一把他的毛。 白晚风胡乱地用爪子推他的脸,心里轻飘飘的。 “刚好”也就是说,林北辰是喜欢他现在的体型的吧。 “又要梳毛了。”林北辰抬起头,点评, “春天快到了,要换毛了。” 白晚风的嘴角又垮下去。 狗就是要换毛,他有什么办法。 这跟大狗小狗没关系! 白晚风睡了一会,到了傍晚,还是要出门。 房子再大,也没有野外的空地辽阔。虽然白晚风看不见,仍能分辨出公园和房子的空气。 就算是家里的草坪,给狗的感觉仍和公园不同,少了很多生机。 白晚风对于晚上的散步非常积极。他总觉得,自己是一只大狗了,那么就应该尝试新鲜事物。 比如,新的公园。 他不断牵扯着绳子,示意林北辰,他想去远一点的地方。 林北辰也欣然同意。 白晚风轻盈地走在林北辰的右前方。 绷紧感,从林北辰手中的那一端,传递到白晚风的这一端。 这是他们之间的连接。 虽然不方便行动,但出远门的时候,白晚风还是很喜欢戴牵引绳。 这能让他清楚地感知到林北辰的存在,告诉他,他正处于极度安全的状态。 这样他才可以尽兴地探索。 第51章 番外(四) 今天林北辰开车带白晚风去了稍远一点的公园。 公园在江边,分出一条清澈的弯弯曲曲的小河,贯穿公园的东西。 河边每隔一段距离,会有一截楼梯,能够从稍高的人形道路,通向清润的河流。 现在是冬末春初,河早已解冻,小鱼小虾也重新焕发生机,优雅的水鸟在河边梳洗翎羽,偶尔停止动作,目不转睛地盯着水中的游鱼,精准而迅猛地将头扎到水面以下,钳住活蹦乱跳的小鱼,仰头,把自己的晚餐囫囵吞下。 白晚风轻盈地小跑。 他闻到了青草的清香和花苞的芬芳,空气已经从能冻掉鼻子的严寒,转变成刚好能中和舌尖的热气的清凉。 春天要到了。 阳光将会更加长久地照射在这片土地,鸟,兽,虫,鱼,各种生物在残酷严冬的打击之后,开始新一轮的繁衍生息。 现在正是傍晚,来公园散步的游人比较多,经常会有人停下脚步,询问林北辰,能不能摸摸他的小狗。 白晚风因为眼疾,很少和其他生物接触,人一多,就开始发怵。他躲在林北辰腿后,露出半张瑟缩的小脸。 林北辰不留余地地拒绝路人的请求,顺便把手放到白晚风背上,示意他不用紧张。 路人只能遗憾离开。 他们走出几步,白晚风还能听到他们讨论: “好可爱的小狗哦,毛茸茸的,像只棉花糖,小耳朵还粉粉的,一看就是草莓味的棉花糖。他在摇尾巴诶,好乖好甜的小狗。好想rua一rua,可惜狗主人不同意qaq。” 白晚风的尾巴翘得高高的,欢快地摇晃着。他的身姿也更加挺拔,走起路来步步生风。 越来越多的人被这只骄傲的小狗吸引,想要摸一摸他。 林北辰不胜其烦,干脆摆出一张生人勿近的冷脸,让意图近距离接触小狗的人望而却步。 “哇,你看那只小狗,笑得好甜哦,尾巴也摇得好快乐,真是第一次看到这么漂亮的小狗。” “可是旁边的帅哥看起来好凶,不敢过去。” 白晚风才没林北辰想得那么多。他觉得,会夸他长得可爱的都是喜欢他的人,让他们rua一rua没有问题。 于是他主动上前几步,对着被林北辰吓退的路人扬起脑袋求摸。 林北辰从鼻腔重重地哼了一声。 路人被主动示好的狗萌得晕头转向,激动地伸出手,快要碰到狗毛,又被一道冰冷的视线射中,转瞬清醒过来,只能尴尬地看看热情的小狗,再看看阴沉着脸的林北辰。 白晚风歪歪头,不太明白那个人为什么还是没有rua他。 难道是他表现得还不够明显吗? 小狗加倍努力,把尾巴摇成螺旋桨。 林北辰沉沉呼出一口气,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把狗绳松了松,说: “摸吧。” 路人如蒙大赦,赶紧趁着他松口的这几秒好好撸狗。 不然过几秒他后悔了怎么办。 第90章 小狗的毛比路人想象力的还要柔软,精心护理的毛发柔顺蓬松,手一抓就会陷下去。而你在抚摸小狗头顶或者背部的时候,他还会仰着头,把嘴角咧到耳后根,对你欢欣单纯地笑,原本黑葡萄一样圆圆黑黑的眼睛,被藏在云朵一样的绒毛后,好像也挤出了新月一样的弧度。 更不用说那只在背上扫来扫去的大尾巴了,简直就是在勾引人去摸他嘛。 路人咽咽口水, “嘿嘿”笑着向那只诱人的狗尾巴伸手。 “可以了。”一只手冷不丁推开他的手,护住狗尾。 路人抖了抖,感觉那道本就冷淡的目光愈加锐利,压得他抬不起头。 他匆匆道了声谢,快步离开。 白晚风听着路人离去的脚步,疑惑地动动耳朵。 总感觉他手停得太突然了,明明还想再摸一摸吧,为什么突然停下了呢? 小狗垂下尾巴沉思。 “他有事,先走了。”他听到林北辰蹲下来,在他耳边说。 哦,是这样。 小狗又扬起尾巴。 没办法,有急事嘛。 不是因为不喜欢他就好。 “他说你的毛摸起来很舒服,你是他见过,最可爱的小狗。”林北辰的声音温温缓缓。 小狗点点头,对着他露出笑脸。 虽然小狗愿意让喜欢他的人摸摸毛,但他毕竟很少和其他生物相处,搭讪的人一多,他不由得局促起来,尾巴摇动的频率都低了。 林北辰扫了他失去活力的尾巴一眼,轻描淡写地拒绝路人的摸狗请求,把狗牵到小道上。 小狗走在安静的小路。 他闻到了湿润的水汽,驻足侧头。 “想去河边玩玩吗?”林北辰问。 小狗犹豫地点头。 他还没有见过河流,只是接触过水。 河流和水龙头里流出来的水,有什么区别呢? 他在林北辰的引导下跑下楼梯,一点点挪动小爪爪。 左边爪子的肉垫先接触到岸边的软泥,黏糊的触感吓得小狗一下子后退几步,差点摔倒在台阶上。 头顶传来一声压抑的笑声。 林北辰笑话他。 小狗又伤心又不服气。 他试着往前走得更远一点。 这次他真正触碰到了河水,凉凉的,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河水比平常家里的水更有生命力,湍急的水流不断推动着他的爪子,他似乎能够感到细小的鱼苗从他掌心游过。 他忍不住再次迈出脚步,将四个爪子都站在水里。 指缝间的短毛随着水流动的方向漂浮,迷路的小鱼将敏感的爪垫撞得痒痒的,密密的长毛在带着凛冽的寒风的吹拂下倒向一边。 太阳应该快要落山吧,他感到温度正逐渐远去,但黑夜的降临并不令他恐惧,反而营造出一种醉人的静谧。 他站在水里,昂起脖颈,感受着风,河流,小鱼和其他。 这个时候,热爱音乐的小狗决定高歌一曲。 “嗷呜——汪汪汪!” 小狗的歌声戛然而止,惊慌无措地上蹿下跳。 肉垫有点疼,好像是什么动物咬了他一口。小狗疼得原地乱跳,想要找到那个坏心眼的动物,可是那个动物跑得很快,他用爪子拍了好几下,什么都没拍到,还溅了一身的水。 小狗这次彻底没有心情感受风景了。 林北辰拎着牵引绳把他拖到岸上,蹲在他面前,问: “怎么了?” 小狗眼泪汪汪地“看”他,抬起前爪想扑进他怀里。 扑了个空。 小狗呆住了。 林北辰似乎也愣了一下,顿了几秒才用纸巾托着他的狗爪,问: “摔跤了?还是脚被石头扎到了?” 林北辰嫌他的爪子脏。 小狗被咬,本来就很委屈,现在林北辰还嫌弃他。 他更难过了。 他推开林北辰的手,走到旁边趴下,缓解自己爪爪的疼痛。 没有流血,但疼是实实在在的。 林北辰好像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好声好气地和他道歉: “我不是嫌你脏,我们回家吧。” 此地无银三百两。 白晚风扭头,装作没听到他的话,还是在地上赖着。 林北辰叹气,继续好脾气地和他商量。 “林先生。”一个带着惊讶的女声响起。 小狗动动耳朵。 这个声音他有印象,是林北辰工作上的合作伙伴,去过他家。 白晚风记得,她应该也是养狗的。 果不其然,他听到了一声清脆的狗叫,很快湿润的鼻尖就凑到了他的嘴边,闻他的味道。 白晚风从肚子里发出几声呜呜声,告诉这只狗,现在自己不想社交。 不过他声音微弱,狗似乎并没往心里去,还是热闹地要和他打招呼,甚至想去闻他的屁股。 那边林北辰正在和偶遇的年轻女性寒暄。 他本不想多聊,但对方一眼看出他和白晚风正在闹脾气,笑眯眯地问: “你家狗不愿意回家?我家波比也经常干这种事。” “那你知道这时候该怎么办吗?”林北辰心念一转,改变了主意。 白晚风坐在地上,不悦地活动着尾巴,不让那只狗闻他的屁股。 他腿上的毛都打湿了,爪爪上比较低的地方还沾着泥巴,毛都粘在一起,坐在地上又凉又湿。 第91章 刚刚那只狗闻他嘴边的味道的时候,他也闻到了对方的信息。这是一只很健壮的公狗。 同性别的狗一般很难和平相处,只要见面,必定要决出地位。脾气比较暴躁的狗,还会直接撕咬起来。 白晚风是一只性格温和的小狗,不愿意和其他狗起冲突。 他释放着和平的信号,希望那只狗不要发动攻击,可是那只狗似乎一点都不懂得社交距离,还是围着他转圈,无礼地用鼻尖拱他的尾巴根。 白晚风求救地走向林北辰,想用爪子扒拉他,想起自己爪子上的泥,又垂下爪子。 他听到林北辰和对方在说什么“耍赖” “撒娇” “不想走路想抱” “贪玩” “脏”之类的话。 尤其是“脏”这个字,深深刺痛了小狗的心。 他最怕林北辰嫌弃他脏了。 他又听到什么“需要明确地位” “送去宠物学校学习”之类的话。 大概在他们眼里,他又脏又不听话吧。 小狗坐在地上,低着头垮着脸。 他们听起来聊得很投缘,这大概就是养狗人的共鸣。 平时林北辰和人聊生意的时候,也是这样投入,白晚风从来不会因为他忽略自己而有任何异议。 可现在不是工作时间。 那只狗还跟只烦狗的苍蝇一样在旁边打转。 白晚风从喉咙里挤出低低的呜咽,终于,在那只狗把前爪搭到他背上,准备和他玩骑跨游戏的时候,转头爆发出了有生以来的第一次凶狠的嘶吼。 第52章 番外(完) 在场其他生物的注意力都瞬时间转移到白晚风身上。 “晚风。”林北辰眼疾手快地把他抱起来, “别吵架。” 被吼的狗也愣愣地看着他,压着耳朵,夹着尾巴,躲到自己主人身后。 “波比,你是不是欺负小弟弟了?”波比的主人惊怔之后,也开始教育自家的狗, “人家不想和你玩你非要撩闲是不是?” 波比委屈地呜呜两声。他也不知道这只狗为什么会生气嘛,他只是看这个弟弟长得很可爱,想和他玩游戏,可是他做了好几遍邀请玩耍的动作,弟弟都不理他,他只能主动。 他和其他狗经常玩追逐骑跨的游戏,弟弟一会也可以骑到他身上嘛。难道他现在应该主动让弟弟骑? 波比主人低声训斥: “小白眼睛看不见,你别欺负他。” 波比歪歪脑袋,不知道听懂没有。 不过他知道自己做错了,于是老老实实地趴在主人身后,尴尬地吐着舌头看风景。 沾着污泥的小狗趴在林北辰肩头,肩膀一抖一抖,温热的眼泪在林北辰肩膀洇开一片暗渍。 他挣扎了一下,但林北辰有所准备,抱得很紧,他挣脱不动,只能愤愤地把脏爪子往他的奢牌大衣上抹。 叫你嫌我脏,叫你不理我。 和别人聊天那么开心? 我的爪爪被咬了,你居然不关心我疼不疼,在意我爪子脏不脏? 我要把你的衣服也踩上泥点子。 林北辰和波比主人道别,抱着生气的小狗快步向停车场走去。 一路上,白晚风都愤怒地挥舞着爪子,后腿把大衣蹬得满是泥印,爪子还被质量良好的扣子打了一下,气得他对着林北辰的耳朵大吼。 林北辰一边帮他揉着脚,一边还要躲避他的攻击。他的眼镜被打得歪到一边,脸上多了几个泥爪印,险些被擦破皮,连嘴里都是一股河水味。 “晚风。”林北辰实在忍不住,抓住他的前爪。 白晚风顿了一下,马上爆发出更响亮的吠叫。 还抓着他的爪子不让他动,林北辰以前可是从来不敢对他动手的。 “要打回家再打。”林北辰牢牢控制住他的两只前爪,抻着脖子,尽量维持着冷静的步伐。 上了车,白晚风被安全带绑在副驾驶上,四个爪还被牵引绳打结绑上,无能地反抗。 “先去洗澡。”林北辰说。 洗澡!又是洗澡!林北辰果然很在意他干不干净。 白晚风: “嗷呜——嗷呜——” 发泄不满。 林北辰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根磨牙棒塞到他嘴里,牛肉味的,很香。 白晚风含含糊糊地喊了两声,哼哼唧唧地含着磨牙棒,不叫了。 他听到林北辰松了口气。 嘴里的磨牙棒好像没那么香了。他满脑子都是,林北辰现在应该觉得他是不听话的小狗,在考虑怎么把他送到小狗学校教育吧。 可他觉得自己没错,也不想去小狗学校。 林北辰把他送到宠物店,看着店员把他梳洗干净。 他听到店员小心翼翼地跟林北辰建议,可以趁这个时间去附近酒店洗脸休息一会,被林北辰果断拒绝,还被催促加快洗狗速度。 林北辰的衣服应该被他弄坏了吧。他知道林北辰很爱干净,衣服从来都熨得整整齐齐,刚刚被他胡乱糟蹋了一阵,现在的样子应该惨不忍睹。 他内心稍微忐忑,是不是做得过火了。 但小狗很快挺直腰板。 是林北辰先忽略他的。 他只是给林北辰一点教训。 他站在水池里,倔强地抬着头。温水从他头顶浇下,他的毛顺着水流轻柔地浮动。 脏腻的,在皮毛上结块的泥巴在冲刷下褪去,梗在小狗心里的泥块也逐渐松动。 第92章 最后,林北辰牵着干干净净的小狗回家了。 这次,林北辰没有抱他上车。 香喷喷的小狗又快掉金豆豆了。 现在他都洗干净了,林北辰怎么还是不想抱他。 不会以后都不抱他吧。 小狗郁郁寡欢地趴在新买的毯子上。 一路无言。到家后,林北辰也没有抱小狗下车,而是用牵引绳牵着他往家走。 牵引绳也是新的,有种刚开封的包装袋的味道。 小狗慢吞吞地走,林北辰也不催,站在那等,总之就是不在乎他,对他不理不睬。 小狗甩甩尾巴,垂着头,跑向自己的狗窝。 林北辰在后面不紧不慢地换鞋。白晚风听到他走向衣帽间,又走向浴室,去洗澡了。 林北辰经过他的时候,他哀哀地叫了两声。声音很小,但如果是平常,林北辰一定会停下来问他怎么样了。 可是这次,林北辰只是停顿了一下,继续走向浴室。 小狗蜷缩在狗窝里,从喉咙里滚出破碎的哀鸣。 他第一次觉得,林北辰洗澡的时间这么漫长。 他听到水声小了,轻步跑到浴室门口,趴着等林北辰出来。 浴室内传来若有若无的布料摩挲的声响,白晚风安心地听着这些声响,准备等林北辰出来,想办法和他和好。 然而浴室内却传来一声重响,紧接着是一声痛苦的闷哼。 白晚风倏地站起来,焦急地在浴室门口跳来跳去,砰砰砰地用爪子拍着玻璃门。 “没……事……”林北辰从牙根挤出几个字, “你把我的手机拿过来。在茶几上。” 白晚风汪汪两声,告诉他自己听见了,向着客厅狂奔而去。 家里的陈设他早已烂熟于心,即使全力奔跑也不用担心撞到什么摆设。 小狗用着从未尝试过的速度直冲客厅而去。 他在茶几上胡乱扒拉,找到类似于手机的大方块,叼起后再次用着百米冲刺的速度向浴室跑去。 他停下脚步之后,心脏还是怦怦直跳,像要从嗓子眼蹦出去。 林北辰在隔着门和手机语音助手对话。因为隔了一层玻璃,他不得不提高音量,显得很吃力。 白晚风急得在原地转圈。他叫了两声,从地上跳起来,用前爪拨弄门把手。 他的动作并不熟练,但好在体重在这,爪子按压把手的力气很大,多弄几次,总是成功把门打开了。 门打开的那一刻,他无比庆幸自己是一只中大型犬。 林北辰惊讶地问: “晚风?你把门打开了?” 白晚风顾不上回答,一头扎进他怀里,呜呜地哭。 林北辰手臂在半空悬了几秒,有力而坚定地抱住因为被打湿而缩水的棉花团子。 “我没事……”他叹了口气,揉揉蓬松的狗头, “我只是摔了一跤。” “你都站不起来。”小狗用前爪刨他的胸口。 “那是因为——我腿有点麻。现在已经好多了。”林北辰手掌撑着地面,尝试站起来,最终却还是放弃。 “好了,我叫医生了,我们一起在这里等医生过来。你帮我从卧室柜子里拿条浴巾过来。” 白晚风一溜烟拿来浴巾, 林北辰艰难地挪到浴巾上,白晚风在一旁帮他,把浴巾和上面的他往走廊拖。 这么一来,他终于不用坐在湿漉漉的地板上了。 林北辰长吁一口气,拍拍小狗脑袋,调侃道: “我该说不愧是雪橇犬,擅长拉人吗?” 小狗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他想趴到林北辰怀里,刚抬起爪,又犹犹豫豫地缩回去。 他想起来,自己刚刚踩了浴室的水,现在爪子应该不干净吧。 他还在屋里跑来跑去,那岂不是,每个房间都是他的爪子印。 小狗晴天霹雳。 他把房间弄脏了,林北辰不会生气吧。 “不生我气了?”林北辰却一把将他捞过去,狠狠地吸了一口他身上的宠物护毛素味。 小狗稍微挣扎了一下,发现他并没有注意到自己踩了水的爪子,偷摸把爪子搭在他手臂上,脑袋靠在他胸口。 “汪呜汪呜。”他别扭地说, “我没有生你的气。” “还说没生我的气,”林北辰不客气地捏住他的狗爪,往自己脸上按了按, “你知道你在我脸上踩了多少个脚印吗?我眼镜架差点被你踩弯了。” 有……有这么严重吗。 白晚风心虚。 那现在还捏着他的爪子。 看不出来他的爪子又脏吗? 林北辰问: “是不是我和王可说话没注意你,你不开心了。” 白晚风板着脸。 是,也不是。 最根本的还是你嫌弃我脏。 我爪子疼的时候,你在意的居然是我脏不脏。 “我在问她,你为什么突然理我。”林北辰的声音埋在厚重的狗毛后,听起来闷闷的, “以前从来没有这样,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王可养过很长时间的狗,我想她也许知道我该做什么。” 所以答案呢?送他去小狗学校? 白晚风嘴角还是向下撇着。 “她说可能是你走累了,想要我抱你回家。”林北辰困扰地说, “但我觉得不对,你明明是不想让我抱你。后来她又说,你可能以为我要带你回家,但你不想走,所以假装听不懂我的话,想赖在这里。” 第93章 “她说波比小的时候,因为她和家人的溺爱,会觉得自己是领头犬,家里的其他人都要听它的话,后来他们把它送到小狗学校去学了一段时间,自己也跟着上了些课,才重新树立权威。” 我不上小狗学校! 白晚风张牙舞爪。 林北辰缓慢躲避着他毫无威慑力的攻击: “她说,或许你也到了这个年纪。可我还是觉得不对。” 白晚风停下抗议,用爪子扒扒林北辰的胸口: “你觉得我是什么意思?” 他安定后,忽然觉得整个房子异常安静,林北辰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 “你是不是,觉得我在责怪你把毛弄脏了。” 白晚风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 他像是怕冷一样,耳朵折成飞机耳,四爪着地,摇摇欲坠地坐着。 “小傻瓜。”林北辰长长地叹了口气,张开双臂,紧紧把他抱住, “我怎么会怪你。” “可是你不直接握我的爪子。”小狗发出小鸟一样又细又弱的哼哼声。 “……我确实是不想直接碰泥水。”林北辰艰难地承认自己的私心。他很快就补充道, “可是如果你想要我抱你,就算你掉进泥坑里了,我也肯定会抱你。我没想到你会那么在意。以后不会有这样的事了。” 小狗的叫声缓和了一些。 林北辰的嗓音也没那么紧了。他语带笑意,像是烘干箱里的热风,拂过小狗脸边的毛毛: “如果你当时扑到我怀里,我肯定会抱你回家。你当时正在气头上,我也不敢乱动,怕让你更讨厌我。” “回来的时候你也不抱我,我明明洗干净了。”小狗用更大的声音指责。 林北辰被他突然转变的态度震住,半晌,才低声说: “我说的都是真的。” 他和白晚风语言不通地讲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恍然大悟: “你是觉得,你洗完澡之后我都没抱你,现在说的肯定都是骗你的?” 就是这样。 小狗挺起胸脯,严肃地汪一声。 他这边一本正经,林北辰却笑出了声: “那是因为……我身上脏。” “你确实是洗干净了,可是我把你抱到车上去的时候,身上被你蹭得到处都是泥。”听得出来林北辰竭力在维持一个郑重的形象,增强自己的话的可信度,但他话尾的笑意却如实地反应着内心, “你刚洗完澡,身上的毛那么白,我总不能让刚刚那几个小时的功夫都白费吧?” 小狗懵了一下,脸不自觉地热起来。 他不自在地用爪子刨着地。 原来如此,是他想多了。 林北辰那么爱干净,被他弄得一身狼狈,都忍着没发火,脾气真好。 “好了,这次是彻底不生我的气了吧?”林北辰问。 小狗点点头,重新靠向他的胸口。 不一样是的,这次他把肉垫向上,递到林北辰前面。 “怎么了?”起初,林北辰并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以为他是想在邀请自己捏肉垫,于是欣然上手。 没想到小狗居然把爪子翻过来,往他手背上拍一下了,发出不满的低吼。 他只能握着小狗的爪子,更细心地打量。 他这才发现,小狗粉嫩嫩的肉垫上,有一处不起眼的划痕,可能是被什么尖锐的石子划破,也可能是被螃蟹夹了。 他只是用指腹点了点那个地方,小狗就瑟缩爪子,身体战栗。 他情绪沉下来,揉着小狗的爪子: “在河里划伤了?疼不疼?” 小狗听到他心疼的声音,控制不住,嗷呜一声哭出来。 他趴在林北辰肩头,肩膀一抖一抖地抽泣。 林北辰轻拍着小狗的背,低沉而有耐心地说: “你是因为这个才不想走路?洗澡的时候,都没发现,你来回走了这么多路,是不是一直在疼?怪我,不清楚水里有什么,就敢让你下水。以后我们买个公园,专门修一条让小狗玩水的河,里面没有任何能咬伤小狗的东西,好不好?” 小狗抽噎着答应了一声,趴在他肩头,渐渐呼吸平稳。 不久,救星医生姗姗来迟。 林北辰因为在浴室摔了一跤,把脚崴了。 问题不大,修养几天自己就能好。 只不过,这段时间,他不能随意走动。 林北辰靠坐在床上,看着小白狗熟练地把自己想要的纸巾叼来,又自然地把掉到地上的喷雾叼走。 喷雾有种难闻的味道,对于嗅觉灵敏的狗来说,应该很难忍耐。 小狗协助他洗漱完毕,跳上床的时候,很明显地皱了皱眉。 不过他还是钻进被子里,和林北辰贴着。 “这几天就要靠你了,”林北辰夸道, “聪明的小狗。” 小狗羞赧地把脸埋到爪爪后面。 聪明小狗什么的……他相信这是每只小狗都能做到的。 毛茸茸的大尾巴在被子里扇起一阵风。 林北辰忍俊不禁,隔着被子,在小狗屁股上拍一下了。 刚刚还在跳舞的尾巴立刻石化。 “睡觉了。”林北辰关灯躺下,搂住小狗, “晚安。” 晚安。 小狗在心里回答他。 之前都是林北辰照顾他,现在他也要,承担起照顾林北辰的责任。 长大了,就要有长大的样子。 白晚风在坚定的决心中沉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