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地密码7——揭开藏传佛教最大谜团》 第1章 《藏地密码7:揭开藏传佛教最大谜团》 作者:何马 申明:本书由奇书网(isuu.)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订阅购买正版. 《藏地密码7》六大绝对超级引人着迷精彩看点 谜团之一:揭开藏传佛教最大谜团:香格里拉到底在哪里? 香格里拉,又名香巴拉,是藏传佛经中终极神秘的极乐圣地。 1933年美籍英国著名作家詹姆斯·希尔顿出版了一本全球超级畅销书《消失的地平线》,将香格里拉这个名字推向了全世界,此后,香格里拉在全世界风靡,但全世界都不知道香格里拉到底在哪里。有的人说她在云南,有的人说她在西藏,有的人说她在印度,也有人说她在俄罗斯…… 香格里拉是人间的天堂,是藏传佛教徒心中的最后一片净土。关于香格里拉的记载和传说,大量存在于西藏文化的各个组成部分之中。藏经、西藏口头文学、诗歌、流浪说唱艺人等,都对香格里拉的隐秘历史给予了极大的关注。甚至,1775年,六世班禅大师罗桑华丹益希,根据《大藏经》中的经典,写了一部通俗的《香巴拉王国指南》。但是,人们依然不知道,香格里拉到底在哪里? 《藏地密码》作者何马先生,研究西藏历史多年,踏遍世界最险峻的秘地,他发现了那些隐藏在西藏各种古籍、佛经、史诗以及人们口头传诵中的秘密线索,那些状如蛛网的线索被他串联起来后,香格里拉的真实面目,终于浮出水面……《藏地密码7》,将不仅告诉你香格里拉怎么去,还将告诉你,香格里拉是什么样子…… 谜团之二:如何抵达香格里拉? 根据藏经记载,通往香格里拉的道路有两条:一条是洁白的神山之路,另一条,是漆黑的冥河之路。 《藏地密码7》中,大探险家们选择了一条从未有人走过的路,穿越西藏有史以来最神秘的河:冥河。他们在漆黑的西藏地下,向下,向下,向下,直到抵达西藏地下深处……路之终点,会是香格里拉吗? 谜团之三:香格里拉到底什么样? 根据藏经记载,香格里拉是一个被双层雪山环抱的王国,那里有雪山、冰川、峡谷、森林、草甸、湖泊、金矿及纯净的空气。天地浩瀚无垠,乱石铺天盖地,憾人心魄,1145个高山湖泊散落于嶙峋乱石间,碧蓝如玉如同天堂之水,吸取了日月精华、天地灵气;民居依山就势、错落有致地融于自然环境中,体现了天人合一的理念。远远看去,充满灵气的山谷中,翡翠般的青草绿树之中,是那沉甸甸的田地和隐在密林深处的寨房。那里的居民有着超凡的智慧,摒弃了偏执、痴迷和贪欲…… 而事实真的是这样么? 《藏地密码7》中,大探险家们穿越冥河,历尽千辛,终于抵达香格里拉,却发现了一个可怕的历史真相,原来真正的香格里拉并不仅仅像传说中那样,香格里拉还有着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谜团之四:香格里拉到底向我们隐瞒了什么? 公元838年,吐蕃末代赞普朗达玛登位,随即宣布禁佛。在那次禁佛运动中,僧侣们提前将大量经典和圣物埋藏起来,随后将其秘密转移至一个隐秘的地方,他们在那里修建了神庙,称为帕巴拉神庙,这就是藏地密码的终极探险之地,竟然就隐藏在香格里拉中,而希特勒当年两次派军队寻找的事物,也在香格里拉深处! 香格里拉到底向我们隐瞒了什么? 香格里拉有何种惊人的历史? 谜团之五:开启藏传密教最高法典:大天轮经 藏传密教最高法典《大天轮经》,鲜为世人所知。 这部集密教之大成的经文,从它现世的那一天起,就处处透着神秘。藏传佛教后弘期的代表人物,阿底峡大师入藏设坛,开讲大天轮经的第一讲便强调,这是一部从西藏流传出去的经书,他只是把这部经文又带了回来。可是,却没有人知道,这部经书,是何人,于何时所著,而经书上包罗万象的内容,更是让人猜不透。 《藏地密码7》中,这部藏传密教的最高法典将被缓慢开启,它会告诉世人什么秘密?百万“藏迷”拭目以待。 谜团之六:还原“喜马拉雅海”神奇世界 传说很久很久以前,西藏原本是一片宽广无际的大海,海边有一处森林,所有生物都在森林中自由的嬉戏,直到有一天,大海突然退去,露出了茂密的森林和草甸,和五座高峰,那五座高峰,就是喜马拉雅山脉以珠穆朗玛为中心的五座最高峰。直到近二十年,科学家们才在喜马拉雅山脉发现了史前的海洋生物,包括三叶虫、菊石、鹦鹉螺等一些化石标本,证实了这个美丽的传说,并把这个传说科学命名为“喜马拉雅造山运动”,而史前的这一片汪洋,则称之为“喜马拉雅海”。随着喜马拉雅山脉的隆起,这喜马拉雅海,早已退去,融入今天的印度洋领域。 可是,《藏地密码7》中,大探险家们却在西藏地下几千米的深处,又遭遇了一片黑暗无边的海域……在西藏的远古时期,喜马拉雅海周围这片土地曾诞生了什么样的文明?西藏那时候真的曾是世界的中心吗? 第四十六章大天轮经:藏密最高法典 方新教授道:“怎么不可能?你知道狼的社会团体吗?一头幼狼从断奶后到学会团体协作捕猎,学会认清自己在社团里的等级和地位,学会辨认猎物的身体健康状况,守护自己的领地等等,谁教它们?还不是老狼教小狼。按照文中的说法,应该有百余头獒生活在一起,它们只需将这些技能,当作自己生存和捕猎的必要技巧,传给下一代就可以了,所以獒能训獒,獒能教獒,不需要人去干扰。问题是德军为什么要把它们作为资料收集成册?难道是说,德军在二战中也准备发展兽战?” 第一节地图上的页码 方新教授道:“怎么不可能?你知道狼的社会团体吗?一头幼狼从断奶后到学会团体协作捕猎,学会认清自己在社团里的等级和地位,学会辨认猎物的身体健康状况,守护自己的领地等等,谁教它们?还不是老狼教小狼。按照文中的说法,应该有百余头獒生活在一起,它们只需将这些技能,当作自己生存和捕猎的必要技巧,传给下一代就可以了,所以獒能训獒,獒能教獒,不需要人去干扰。问题是德军为什么要把它们作为资料收集成册?难道是说,德军在二战中也准备发展兽战?” 卓木强巴摇头道:“这个……” 方新教授道:“这件事先放这里吧,来,跟我说说你们这次去工布村发现了什么。找到入口了吗?” 张立道:“何止,我们还验证了地图,连地下河的船都找到了!” “什么船?”方新教师问道。 岳阳简短地将他们看到的牛皮船向方新教授做了描述,又取出图片让方新教授看,教授看了之后,神色严肃道:“看来是这样了,这不是牛皮船。” “嗯?”卓木强巴惊奇道:“我们西藏不是只有牛皮船么?” 方新教授道:“你太小看西藏的科技了吧,强巴拉,不过也难怪,时至今日,西藏很多古文明都未被发现,由于高原河流湍急,两岸夹山,才只剩下牛皮船了。这种大船,在吐蕃历史上有过记载,称作蛇船。古代西藏有两种常用的船,一种是木结构的大船,叫马头船,先后经历了方底、尖底、楔底三个时期,容纳的人数也有20-50人不等,据说莲花生大师就是乘坐马头船来西藏的;而另一种就是今天仍在使用的牛皮船,一开始牛皮船是圆底的,很像今天的碰碰船,后来才发展成梯形。除了这两种常用船,还有独木船、凹槽双木船等,根据不同地区不同地理环境而有所改变,但是这些船多少都有一些问题。” 方新教授在桌面上画了一条方船,道:“拿马头船来说吧,它容积大,装的人多,适合长距离行船,但是西藏大部分地区河道狭窄,坡度很陡,马头船容易触礁翻沉;牛皮船呢,它轻巧耐用,不怕碰撞,就算是激流勇漂也能胜任,所以至今还在使用,但它体积太小,通常只能坐3、5个人,而且不利于长距离运输,顶多作渡河用。所以,后来就有藏民发明了这种将马头船与牛皮船的优点结合在一起,既轻巧耐用,又能乘坐多人的蛇船。船心由多节龙骨嵌合连接,酷似脊椎动物的脊椎,再由龙骨伸出船肋,而船身呈梭形,狭长灵动,整条船就像一条巨蟒,所以又称蛇船、蛇形船,也有地方叫龙舟,但和内地的龙舟差别很大。” 岳阳讶道:“教授,你什么时候对船也这样有研究了?” 方新教授淡淡一笑,道:“从倒悬空寺回来,听强巴拉说起那些壁画,我就开始留意古藏出现过的大船,查到一些资料。”顿一顿又道:“但是,这蛇船的资料却是塔西法师提供的,在历史资料中没有佐证,而且,当时我就怀疑,哪里去找那么大的皮来绷制这么长的船,你们带回的资料给我提供了实物证据。” 亚拉法师和张立取出资料,岳阳指着蛇形船道:“现在解决了部分问题,但又有新的问题。” 方新教授问岳阳道:“什么新问题?” 岳阳道:“现在的主要问题是,那艘船在地下泡了三年多,不知道还能不能用。而我心中一直不解的疑惑就是,那个疯子如何能独自驾驶那么大一艘船从黑暗中回到外界的,如果说有十来个人,食物充足还说得过去。” 第2章 方新教授道:“也有可能是有十几个人,只是到最后只剩他一人活着。” 岳阳道:“那么,食物呢?十几个人总该在船上留下点什么线索吧。” 方新教授道:“那地下河有微生物,三年时间,什么线索都被水中的微生物分解了,只是那艘船为什么还没有腐坏?” 岳阳拿出他们搜集的船体鳞屑和木屑,交给方新教授,方新教授微微一笑,看来免不了得再去麻烦植物系和生物系的老友了。亚拉法师和张立已经将资料接入电脑,方新教授看得很仔细,看过一遍,忽然道:“啊,我可以请老朱帮忙看一看,他是专门研究洞穴的。等等……” 教授打了一通电话,在电脑上联网,将视频传了过去,没多久,对方的可视视频就传来了回音,只见一位六十岁左右的老者在视频前激动道:“老方,在哪里找到的纪实拍摄资料?” 方新教授道:“这个以后再说,我现在想要知道这种洞穴的大体情况,根据你的观察,它内部会是怎么样的,尽量说得简单些,我不是研究这个的,你知道。” 老朱道:“好吧,目前还无法判断这究竟是一个超巨型原生洞穴,还是一个水侵蚀的岩溶洞穴,如果是原生洞穴,里面的就是熔岩隧道,如果将从这种岩质初步判断为某种变质岩,这段视频估计拍摄于某个产生过造山运动的区域。从入口看很是奇怪,那绝不是洞穴崩塌堆积,更像是人工堆砌的一条通道,但不管怎么说,这是落水洞无疑。我们不能将这段入口称为伏流,因为它有潜水面,里面是条地下河。很奇怪是不是?为什么我会认为它是原生洞穴,因为在洞穴里我没有看到流痕,也没有发现顶流石和壁流石……” “好了,”方新教授道:“老朱啊——你说的我一句都听不懂,这样,我想咨询你几个问题,你以你的专业知识简单的回答一下如何?” 那位朱老道:“咦?我说的还不够简单吗?” 方新教授道:“呃,或许你觉得挺简单了,只是我们很多词都不懂,我只是想了解一下,这种洞穴,有没有可能构成庞大的地下水系统?” 老朱道:“可能,这太可能了!不应该叫地下水系统,应该是水下洞穴系统,如果是原生洞穴,后来才被注入水流的话,它完全可以是非常巨大的水下洞穴,甚至能超过美国的猛犸洞或是最近报道在墨西哥发现的那个什么什么洞。” 方新教授又道:“那,它的岩体会不会出现塌方什么的呢?” 老朱道:“得看岩层高度,如果岩层有二三十米高,基本就不用担心这些问题了,因为如果是火山变质岩,它的坚硬程度是超出你们想象的。” 方新教授道:“我知道地下水是分层的,你看这种水下洞穴系统有没有可能出现地下瀑布或者漏空区?” 老朱犹豫了一下,似乎在来回翻看视频资料,随后道:“我不敢肯定,得咨询一些同行,还要查阅很多资料才可以给你一个肯定的答复,不过看这样的熔岩隧道,应该不太可能出现突然断层,但是地底陡降坡形成的深切峡谷是有可能的,而且,两三米落差的阶梯平台也是有可能的,那种水道就属于激流漂流的范畴了,也是极端危险的。老方,你问这些,难道说,有人打算进一步深入探查这个洞穴?” 方新教授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笑了笑,老朱变了脸色道:“什么人,这么大胆子?不过话说回来,他们放置水下光源的锚点倒是很专业的!老方,这种事情一定要叫上我啊!” 方新教授也不直接回答,微笑道:“有机会,有机会的。” 结束了和老朱的视频对话,方新教授看着众人,问道:“洞穴专家的话,你们都听到了,这条地下河道,或许不会出现瀑布,但是你们所经历的激流暗涌,那是一定有的,而且不止一处。” 亚拉法师道:“如果时间比例正确,我们需要花三天时间才能完成整段地下河漂流,对我们这些老队员来说应该可以坚持过去,只是那些新队员……” 岳阳道:“应该马上告诉教官,她可制定一些针对性训练,记得那一年,我们去执行一项从未涉猎过的侦查任务,教官就给我们量身定制了一套训练计划,只用了一周时间,就把我们从菜鸟训练成了足以胜任那次任务的好手。我马上就联系教官。” 方新教授道:“那好,我正好需要一些时间来找专家,研究你们带回来的玉蚕、树皮什么的。” 张立道:“我也需要时间,看看新装备还有什么需要调整的地方,另外我还要去检查那条船。” 方新教授道:“那好,大家抓紧这最后一段时间,将手头的工作都处理好,要做好充分的准备,才能保证这次行动的成功!”他扭头看着卓木强巴,问道:“强巴拉,你的身体怎么样?这段时间有没有什么异样的感觉?” 卓木强巴摇头道:“没有,一切都很好。” 方新教授道:“那就好,这次去工布村,我还有些担心会发生去俄罗斯那种事。” “嗯?”亚拉法师道:“是怎么回事?强巴少爷能说一说吗?” 卓木强巴将他身体突然间充满了力量,随后又突然不能动弹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说已经问了吕竞男,塔西法师也看过了,亚拉法师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卓木强巴向方新教授要了蒙古八思巴文的译稿,想详细的研究一下这段译文,特别是操兽师桑杰驯养战獒那一段,他总觉得很熟悉。 没想到,从墨脱回来的当天晚上,卓木强巴刚睡下,吕竞男就来了电话,她问道:“强巴少爷,你的……,有没有什么异常的感觉?” 卓木强巴没想到吕竞男会突然问一个如此隐私的问题,贴着手机的面颊不禁一烫,嗫嚅道:“没……没有感觉。” 吕竞男在电话那头道:“奇怪了,那海底轮是七大查克拉的最末一轮,按照这种呼吸的方法,二至三个月就应该感到海底轮微微发热,并逐渐出现海底轮即将开启的征兆,强巴少爷你怎么会没有反应呢?” 卓木强巴红着脸道:“可……可能是平时没注意吧,我,我以后注意一下,好了,谢谢你告诉我这么多,只要了解了我身体出现那种情况的原因,我也就没什么了,再见。” 敏敏靠在卓木强巴肩头询问:“吕竞男教官的电话?” 卓木强巴点了点头,突然想到:“塔西法师好像说过,我的脉轮不能打开了!怎么这么快就忘记了!” 敏敏愠道:“这么晚了她还打电话来。” 卓木强巴解释道:“我不是说了吗,前段时间在俄罗斯,身体一下子动不了了,后来我请教吕竞男帮我查查是什么原因,其实……”他突然想起答应吕竞男的事情,转口道:“其实也没有什么。” 唐敏目光暗淡下去,心想:“我才是医生,为什么不问我?”她没有追问,只是将卓木强巴的胳膊抱得更紧了。 第二日,卓木强巴重点研究了1287年那份八思巴文译本,希望从译文中,能发现与帕巴拉有关的东西,如果有,那么就将弥补五百年的帕巴拉真空期。可惜,他对照了译文的每一个字,也找不出与帕巴拉有任何关系来,于是,方新教授提出的那个问题就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德军为什么要把这两份文件夹杂在与帕巴拉有关的资料之中?会不会是那个俄国人搞错了,把他能找到的解禁材料都收集起来,可就算是这样,德国人要一份这样的蒙古文件有什么用?真的是想发展兽战,可整个译文中对兽战的描写并不详细,唯一提到多一点的就只有战獒了。难道说德军也对战獒感兴趣? 他重温了操兽师的动作与发音,用自己的理解模拟着做出同样动作,正当他愈发感到得心应手时,亚拉法师敲门而入,看着卓木强巴道:“强巴少爷,还记得你曾问起我,那张狼皮地图右下角那个符号的意义么?” “……当然”,卓木强巴想了想,答道,亚拉法师所指的,是两张狼皮地图的边缘都有,由横线竖线组成的像印章的图案。他们找到方新教授,教授从电脑里将地图调了出来。 亚拉法师道:“我们教宗里熟知经文的前辈,在一张经文残页上找到了同样的图标。”法师说着,指着电脑上地图的下角,道:“我们也弄清楚了它的意思,这是一个数字。”法师用手指指着,一排一排由上往下数着:“3,2,5。” 卓木强巴不禁要问:“这个数字是什么意思?同样的数字是在哪张经文残页上发现的?” 亚拉法师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掀动按钮,调出另一张狼皮地图,同样一行行往下读道:“3,2,4。” 方新教授突然明白了,道:“这些数字是页码!真浑,我们没往数字方面去想。” 卓木强巴惊诧道:“页码?页码!难道说!” 亚拉法师点头道:“这两张真假地图,只是某一部经文中的两页,使者交给古格王的信物,是一部厚厚的经文,就好像红宝石与光照下的城堡一样,经文与地图,也被分割开来,天各一方。” 敏敏被卓木强巴的惊呼引了过来,询问道:“怎么了?” 卓木强巴将亚拉法师他们的发现说了,敏敏再看那地图,道:“哎呀,真的,玛雅人的数字不就是这样表达的吗,我们一直没想到。” 方新教授摇头道:“不,玛雅人的数字是用点、横和圈来表示,而这个数字是用横竖表示的,这不是玛雅数字,是中国古代的算筹表达法,它们和玛雅数字的表达方式基本一样,只是由一点变成了一竖。” 第3章 “那是一部什么经文呢?”卓木强巴再一次问道。 亚拉法师一字一顿道:“大天轮经!” 卓木强巴和方新教授都是一愣,唐敏惊讶得捂住了嘴,谁也没想到,他们一直认为是第二件信物的狼皮地图,竟然只是信物的一部分,而真正的第二件信物,竟然会是藏传密教的最高法典,大天轮经! 亚拉法师淡淡道:“这部集密教之大成的经文,从它现世的那一天起,就处处透着神秘。藏传佛教后弘期的代表人物,阿底峡大师入藏设坛,开讲大天轮经的第一讲便强调,这是一部从西藏流传出去的经书,他只是把这部经文又带了回来。可是,却没有人知道,这部经书,是何人,于何时所著,而经书上包罗万象的内容,更是让人猜不透,是什么人才具有这样的大智慧,这样渊博的学识。如今,细细想来,也只有他们——才有这个能力了!” 卓木强巴震惊道:“光军!” 方新教授点头道:“光军是看守四方庙的护卫,而四方庙里,存放的正是藏传佛教鼎盛时期的全部经文,不仅如此,还要包括苯教,还有从唐朝和印度引进的宗教。 亚拉法师道:“所以才会有读懂了大天轮经,就能读懂所有的经文这一说法,因为这部经书,本身就是从各种宗教思想中提取的精萃。” “呀!”唐敏一声轻呼,卓木强巴忙道:“怎么了,敏敏?你想到了什么?” 唐敏道:“我记得以前查阅有关香巴拉(藏语的音译,又译为”香格里拉“,其意为”极乐园“)的资料时,看到有说这本大天轮经,原本有一万两千颂,但阿底峡大师带回西藏的,却只有一千两百颂,十分之九的内容,都失传了!” 亚拉法师道:“不错,是这样的,而且这也是阿底峡大师亲口说的,他在开讲大天轮经时明确的说,这部经书原本该有一万两千颂,但几经周折,到他手里时就只剩下十分之一的内容了。” 唐敏道:“你们还记得古格金书的译本里怎么说的吗?使者来到扎不让时,改变了主意,他要将光照下的城堡带到天边,而他还要求古格王保管另一件信物,而我们看到的译本是,一部分译本说,古格王秘密将信物送走了,另一部分译本又说,信物是一张地图,古格王将信物留了下来!那位使者本身也将红石留在了生命之门,却把光照下的城堡送去了美洲,如果参照他的做法……” 方新教授拍着扶手道:“这样译本就没有了矛盾,古格王确实把部分信物留了下来,而把另一部分信物秘密送走了。狼皮地图与大天轮经相辅相成,只有地图,而没有得到大天轮经中的描述,根本就不知道怎么迈出第一步;而仅凭大天轮经中的描述,没有地图|qi|shu|wang|,也不可能找到香巴拉!” 卓木强巴也兴奋道:“这样一来,我们就能清楚的看到他们的行走线路,一个向东横穿太平洋,而另一个呢,向西,经文到了印度,或者比印度更西的地方,这就是当年使者与国王的约定,将信物拆分开来,送到天涯海角,永世不得相见!”卓木强巴猛一击掌,“啪”。 方新教授思考道:“古格王不可能自己去送经文,他应该派人……” 敏敏马上道:“他有派人啊,他曾经派了21名聪慧子弟西行求法!” 方新教授和亚拉法师互看一眼,卓木强巴道:“对呀,经书不同于铜镜,他们可以把它分拆开来,如果是21名弟子每人带走一份的话……” 亚拉法师道:“大小译师仁钦桑布和俄雷必喜饶都是拜师在阿底峡大师门下,如果大天轮经被分拆为二十一份,那么阿底峡大师得到的便是接近十分之一的内容,所以他能肯定的说,大天轮经是从西藏传过去的,而完整的大天轮经共有一万两千颂!” 敏敏瞠目道:“这……可也太巧合了!”方新教授也击打挡板道:“历史和传说,在某种程度上契合了!” 亚拉法师道:“不!历史极少出现巧合,所有发生的一切都有着紧密的联系,古格王向往佛法没错,可是没有人能说得清,为什么伊西沃伯虔诚得放弃了王位,他为什么突然想到派遣21名弟子前往印度,还有后来不顾一切的要请阿底峡大师来古格弘扬佛法。” 卓木强巴道:“对啊,如果说是古格王遣人送走了大天轮经,让它们分散到西方各处,为什么到了晚年,又坚持要请回阿底峡大师,甚至不顾自己的性命,这不是很矛盾么?” 方新教授道:“你们有没有觉得,古格王的行为,和另一个人的行为很像,也是一开始抱着排斥的态度,到了晚年,突然变得狂热,像着了魔一样。” 卓木强巴道:“你说的是……” 第二节最后的准备 方新教授道:“兰达,那个毁掉玛雅文明的人,同时他晚年又成为玛雅文明的开拓者和探索者。” 亚拉法师道:“不,古格王的态度和兰达的态度还是有明显的不同,从译文中可以看出,打一开始这位古格王对使者和使者带来的信物就抱着崇敬的态度,或许是在使者的要求下,他才不得不将完整的经文拆分开,遣人送走。当使者离开或是辞世后,他就不顾一切的想将那经文找回来,因为他知道,这部经文,是我们藏人自己编撰的,文化瑰宝!如果大天轮经是四方庙里的文献精华,或是索引目录,那么它也是包含了宗教、文化、农贸、商业、科技等各方面的书籍。或许说,真正完整的大天轮经,便是囊括了古代吐蕃、唐朝、印度全盛时期方方面面的,一部百科大全书!” 敏敏欢呼雀跃道:“太好了,那部经书在哪里?说不定能从里面找到更多有关帕巴拉的消息!” 亚拉法师笑道:“前段时间你们查阅香巴拉的资料,不是已经看过了么?” 敏敏道:“那……可是我看的是铅印本啊,原文……” 亚拉法师摇头道:“哪里还有大天轮经的原稿,自阿底峡大师开讲大天轮经以来,这部经文,已成为藏传佛教后弘期诸多教派的核心思想,就好像儒家的论语,孔子的思想被继承了下来,可是当年孔子亲手书写的稿件,谁还找得到?就算我们能找到大天轮经的原稿,它流传下来的那部分,也只涉及了宗教,毕竟只是十分之一的内容。” 敏敏道:“可是,法师不是说,你们宗教里有长者看过那个,那个图案吗?那图案不就是大天轮经上的么?” 亚拉法师摇摇头,更正道:“是大天轮经残页,没错,我们教里是有大天轮经原稿,但那只是一页残缺的经文,大概只有一页的七分之一,那都是由最具佛性和智慧的长者保管的,以你我这样的身份……”亚拉法师又摇了摇头。 方新教授道:“我们已经从流传下来的大天轮经中找到了足够的信息,就算看到完整的大天轮经,或许也不会有更多的收获。再者,或许还有别的经文也用同样的方式表达数字页码,狼皮地图未必就是大天轮经的一部分,这些都只是我们的猜测,还是把精力放在历史资料和这次收集到的材料上吧。”老教授捋了捋额头的白发,此刻的他,压根儿没想到,从大天轮经到蒙古帝国,到德国纳粹,竟然也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接下来一段时间,各种准备工作忙碌而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方新教授将卓木强巴他们采集回来的船皮样品和龙骨结构通过渠道发散给相关行业的专家,那些都是教授的朋友,或者是朋友的朋友。当然,他们也不是坐等结果,那批快被翻烂的有关历史资料又摆上了桌面,对火山相关知识也进行了一番恶补,而卓木强巴做得最多的却是在冥想状态下驯獒,他仿佛回到了天狮集团成立初期,一大群獒围着他,他反复的研究古代那位操兽师的每一个动作,每一种发音,有时在睡梦中都会发出呼叫獒的指令,为此敏敏还埋怨了他好几次。 同时,卓木强巴正在逐渐适应队长这一新的位置,这个团体的关系目前显得非常微妙,吕竞男、亚拉法师和塔西法师走得更近一些,胡杨队长和他曾经的队友自然在一起的时间较多,张立岳阳虽各有工作,但年轻人总喜欢结群集会,巴桑依然扮演着冷酷的教官角色,肖恩善于与人交往,在众人中游刃有余,王佑则要独立一点,有些像刚刚加入队伍时的亚拉法师。在这不同的小团体中,敏敏和吕竞男一碰头,就有一种心照不宣的敌对情绪,而吕竞男总是提醒卓木强巴注意人多口杂,消息要有选择的告诉大家,吕竞男、亚拉法师、塔西法师等人似乎对后来加入的诸人都有抵触,始终和新加入的队员保持着距离,特别是对肖恩、王佑二人,还有巴桑。而岳阳、张立、肖恩等人则喜欢往人堆里扎,哪里都少不了他们。 卓木强巴必须让各方平和下来,使之团结成为一个整体,而不会因一些小的矛盾冲突导致团队友谊的破裂。 张立检查了设备仪器后,准备带着一批新仪器重返冥河,只是助手方面,除亚拉法师外,吕竞男推荐了塔西法师,考虑到宗教方面需要对地狱之门有个全面了解,卓木强巴同意了,这次张立他们去,还带去了一些定位仪,吕竞男说可以用直升机,将辎重空投到地狱之门附近,这样就算直升机被卫星跟踪监视,别人也查不出地狱之门的具体位置。 方新教授请专家检测的标本也有了结果,最先检测出的是那枚玉蚕,有珠宝鉴赏行业的专家一眼就辨认出,这不是什么普通的玉蚕,这就是一条被硅化了的活体虫,通常这种宝石属于蛋白石类,也有上千万年的岁月,经过特殊的地质变迁,在低温高压下,硅晶体逐渐取代了动物或植物原先的生物形态,化为硬度在6.5-7.0之间的类宝石,多产于缅越等古老的原始森林,这种被称作树化玉的硅化晶体列为观赏级宝石也是近一二十年的事情。 第4章 两天后,空气的质量报告出来了,卓木强巴他们带回来的空气质量很好,甚至可以说优秀,完全适宜人类呼吸,没有任何有害杂质。 又过了两天,水的化验报告也出来了,色度、总硬度、菌落总数,各种化学元素等等几十项内容都完全符合饮用水标准,而且水中生态氧含量远远高于富氧水;阴阳离子的解析程度远远高于离子水;水分子的活性远远高于静态磁化水,且相对稳定,可长期保持并不受外界环境影响。据教授说,那名研究员在研究了地下河水之后,还提出了合作开发成饮品的计划,说是比目前市面流行的什么矿泉水、纯净水、生态水都要好无数倍。 一周以后,方新教授接到了岩石的化验报告,根据报告分析,那是流纹岩,岩龄还要具体作锆石矿物晶体的同位素分析,但几十亿年少不了,说不定将超越中国冀东地区的花岗片麻岩而成为中国最古老的岩体。普氏硬度23,摩氏硬度7.8,这也难怪那天张立费了老大的劲也凿不下来,比重4.6-4.71,折射率1.93-2.01,熔点为2550c。光泽为油脂光泽,密度5.8g/cm2,含有什么zr,ti,si……等一大堆化学物…… 又过了几天,岳阳采集的船内细沙出了结果,根据报告显示,从里面分离出沙、粘土、微生物尸骸,其中沙的沙质细腻,沙子粒径0.15-0.25mm,主要成分依然是二氧化硅,只是含氯和其他化学杂质较多,土质成分为黏质土,已送中国地质大学相关科研小组分析,具体成分待定。 张立等人也已经回来,从他们每天的报告中卓木强巴已经得知,那条船的抗撞击防震等性能好得不能再好,就是以今天的材料,也未必能做出一条拥有如此坚韧的船来。在张立的努力下,许多重型装备也被安放固定好了,就等着其余新队员特训结束,然后就可以出发了。 但令人疑惑的是,那船的主体构成,龙骨和船皮,始终没有研究出结果来,方新教授几次联系,得到的答复都是:“还在分析,不要着急。” 卓木强巴还想等等,但形势不允许,那些队员比他还着急,吕竞男、亚拉法师和塔西法师是担心日久生变,如今人多口杂,如果消息被泄露出去,他们的对手极有可能抢在他们前面抵达香巴拉。王佑和肖恩等人则是有些迫不及待了,就和卓木强巴刚刚接受完特训在前往美洲之前一样,每个人都认为自己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强大程度,自信满满的要试一试身手。张立和岳阳也已经完成了装备的装配和改造工作,卓木强巴和唐敏对历史的研究没有取得突破性进展,似乎一时间,该做的准备工作都已完成,只等最后出发了。 终于,较为严重的的问题出现了,卓木强巴的身体出现了异常,是唐敏最先发现的,卓木强巴的后背出现了针尖大小的红点,开始还不曾注意,后来那些小红点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明显,大有融合成一片红斑的趋势,而卓木强巴本人却没有感到任何异样。唐敏赶紧将这件事告诉了亚拉法师,亚拉法师带着塔西法师一起来看了看卓木强巴的病情,最后,两位法师一致认为,不能再拖下去了,必须马上出发,这一提议得到了全体队员九分之七的赞成,于是,在没有等到船体和龙骨的结果报告出来之前,他们准备出发了。 出发前往墨脱的时间定了下来,离出发前一天,卓木强巴将所有队员集中在训练场,看着一张张并不熟悉的面孔,卓木强巴心中一痛:“这些人,和自己可以说是全无关系啊,究竟是什么样的力量,使他们不畏惧死亡,悍然挑战未知的死神!”他低声问岳阳道:“他们真的可以出发了?真的没问题?” 岳阳道:“放心吧,强巴少爷,他们都接受过特别训练了。” 卓木强巴站在一块巨石高台上,最后一次询问道:“明天,我们就要出发了!我现在,最后一次向你们说明,我们,不是去冒险,因为用冒险这个词来形容我们将要面临的,实在是太轻浮了。我们是在向死神宣战,我们要完成的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我们挑战的是极限中的极限,而且,这种挑战,只是一个开始,除了死亡,以后还会遇到什么,谁也无法肯定,但是死亡,肯定是我们将要面临的。我无法向你们保证或保障什么,因此,我希望你们做出最慎重的考虑,我们是没有回头路可走的,一旦船驶进黑暗,我们就将直接面对死神。请在你们今后的人生,和你们对圣地的向往之间,做出一个选择吧,或许,这将是你们人生中,最后一次选择了。各位,我非常感谢大家对我无私的帮助,我对你们的执著和坚韧也感到由衷的钦佩,但我不是吓唬你们,我只是不希望看到无味的牺牲,如果你们对人世间还有一丁点儿依恋,为了你们的家人、朋友,请你选择放弃,这将是最后一次机会了。” 台下一片静默,阳光下的风竟有一丝寒意,王佑大声回应道:“从我踏进这里的第一天起,我就做出了选择,不管是在过去,现在,还是将来,这都是我无悔的回答!” 他一回答,别的人纷纷响应,大家都是一副慷慨就义的激昂表情。孟浩然诗兴大发,念了一首诗: 我不愿意在人生的平原上度过/尽管平原很平坦又没有艰险/但却缺少了攀登高山的激动/我不愿意在生活的死水中逐流/尽管死水很平静又没有暗礁/但却缺少了征服海洋的气魄/每天每时每刻/我总是在逃避/逃避不知不觉平庸的爱情/逃避日复一日虚假的幸福/逃避充满陷阱的温情关怀/逃避充满险恶的怜悯眼神/为了逃避,我渴望和追求/我渴望翻过心灵的高山/去一睹山那边撩人的风采/为了逃避,我渴望和追求/我追求横渡梦想的大海/去一睹海那边跳动的云帆/为了实现本能发出的誓言/我的生命从此真实起来/我真实地感到了痛苦/因为远处的圣火灼伤了我的执着/我真实地感到了失落/因为眼前并不是我所想象的一样/但我却再也不想回头/因为我已经尝到了/受伤的狼舔着血腥的伤口的快乐 听完全诗,卓木强巴也不得不佩服这位文质彬彬的探险摄影家的才情,问道:“你写的?” 孟浩然扶了扶眼镜的鼻夹,摇头道:“好像是一位大学校长写的。” 这时,吕竞男将一个文件袋交给卓木强巴,道:“这个给你。” “是什么?” 吕竞男道:“这一叠,是这里所有人签下的免责声明,这些信封里装的,都是遗书。” 卓木强巴道:“以前我们没弄过这个啊?” 胡杨队长道:“是王佑提议的,很专业,我建议你也签一个,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真要有什么事,也好有个交待嘛,这个交给没走的人保管,以前我就签过,这已经是我写的第七封遗书了。” 卓木强巴拿起文件袋,问道:“大家都写了吗?”透过塑料膜一看,接着道:“咦?敏敏也写了?什么时候写的?” 唐敏急道:“不许看!” 卓木强巴笑道:“好,我们回来再看。”唐敏道:“回来也不许看!”卓木强巴稍有迟疑,唐敏抓住他的手,恳求道:“别看,好吗?”卓木强巴只得答应。 吕竞男道:“你也签一份吧。” 卓木强巴道:“我不签,我们一定能平安回来,这些就交给导师保管吧。”想到方新教授,神色不禁黯然。 岳阳和张立在一旁道:“支持强巴少爷,我们也没写!” “你们为什么不写?” 岳阳道:“我们一定能回来。”年轻的脸迎着阳光,露出灿烂的微笑。 张立道:“他都不写,我为啥要写。” 赵庄生和李宏笑嘻嘻拍打岳阳的头道:“瞧,和以前一个样,自信满满的。” 岳阳道:“去去去,别以为你们训练了几天,就能达到我这样的水平了,还差得远呢……” “哟和,说大话呢吧你。” “不信?不信咱们来比比?”“比比就比比,谁怕谁。”“怎么比”“来来来,这边来比”…… 到了晚上,卓木强巴竟然无法入睡,敏敏用手指在他胸膛画着圆圈,卓木强巴长长叹息道:“怎么还不睡?敏敏?” 唐敏道:“哪里睡得着,你不也没睡吗?” 卓木强巴道:“是啊,虽然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可一想到明天就要出发了,还是睡不着,这次,我们一定能找到帕巴拉神庙,我有预感,好强烈。” 唐敏贴在卓木强巴胸膛上,道:“嗯,我们医好你身上的伤,就去克罗地亚。” 卓木强巴故意忘记道:“去克罗地亚?去那里干什么?” 唐敏不依道:“你答应过人家,要在那里买一座岛的!哦,你根本就没放在心上,只是哄我开心啊!” 卓木强巴笑笑,道:“怎么会。这次我们去,不仅要找到帕巴拉神庙,更重要的是,我们一定能找到紫麒麟。敏敏,你说,这世间是不是真的有缘分这件事情?我看到紫麒麟照片的事,仿佛就在昨天刚发生,一晃两年了,要不是那张照片,我怎么能认识你。” “嗯”唐敏似乎也回忆起两人刚认识时的甜蜜,将头埋进卓木强巴的胸膛,深深的。 第三节离别 第二天,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卓木强巴、唐敏、胡杨队长、亚拉法师、吕竞男、张立、岳阳、巴桑等一批老队员都聚集在方新教授的房间里,大家是来和教授道别的。 第5章 一抹阳光透过窗户,将客厅里照得格外明亮,教授和每一位队员都用力的握了握手,一时静默,竟不知该说什么好。大家曾一起经历生死,若非教授身体实在不宜再冒险,又或是卓木强巴的生命不是指日可数,大家一定会等到方新教授腿伤痊愈然后一同出行的。在整支队伍中,人人都看得见,最晚熄灯的人,那灯下查阅资料,整理资料的不是别人,正是年纪最大的方新教授;人人都在休息时,忙着和专家交流,不停的视频,不停对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头发发白的方新教授;当前进的道路上遇到了过不去的坎,猜不破的谜题,那个指点迷津,拨云见日的人,也是博学多识的方新教授。大家都知道教授的博学和多识是怎么来的,都是从心里佩服教授,感激教授,尤其是卓木强巴。当这些队员还不认识的时候,导师就已经在为寻找帕巴拉做努力了,导师就是这样一个人,一旦他要做什么,就绝对是百分百的全情投入,哪怕是砸断了腿,坐在轮椅上,他也从未停止忘情的工作,若说导师是为了这次帕巴拉之行付出最多的人,没有人敢否认。可是,如今真的要出行了,方新教授却只能坐在轮椅上,像一个慈祥的长者,和蔼的看着自己即将远行的孩子,含笑看着每一位队员。 岳阳第一个走上前去,执着教授的手道:“教授,谢谢你。” “哦,谢我什么?”方新教授微笑着问。 岳阳道:“你教会了我很多东西,那是我一辈子都用不完的东西,所以,谢谢你——”说着,声音不由变了调。 张立打断道:“好了,又不是小孩子,临行说一两句告别话都不会,我们又不是要走很久,说不定一两周就搞定,很快又回来了,你说是吧,教授。” 方新教授展颜一笑,道:“当然,希望你们能马到成功。” 张立又道:“这个,我们出发后,那件事情,教授是不是帮我留意一下。” 方新教授迟疑道:“你说的是?哦……我知道了!”张立在教授耳边小声道:“你老也知道,跟强巴少爷在一起,老打光棍,你看这个……” 方新教授呵呵笑道:“明白,明白。这个事情,就让我这个教授帮你参考参考吧,不过,我是研究狗的,在审美方面已经丢下很久啦,到时候和你期望的不太一样,可别怪我哦,呵呵。”方新教授收起笑意,拍拍张立的胳膊,点头道:“小伙子,应该考虑了,就算为了你阿妈——” 提到阿妈,张立马上想起了离家时,阿妈站在门口,和小时候一样,一如既往的翻平自己的衣领,亲手递过背包,替自己背上背包后,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拍了拍自己的袖口和衣角的灰尘,然后似乎很满意的,看着这个站在她面前,高高大大的儿子。 “阿妈,我走了。” 阿妈点头,那种慈祥的满意的笑容,永远都是儿子眼里最美的笑容,自己数着脚步,当自己走出二十步时,阿妈那熟悉的呼唤再次在身后响起:“伢,早点回来!”就是这一声呼唤,从孩提时起伴随着自己整个青春,无论什么时候,都能让自己心中充满了温暖,二十步,从来不多一步也不少一步,每次都有些渴望又有些不舍的听着这一声呼唤,自己当即朗声答道:“知道了,阿妈!”心中已暗暗发誓:“阿妈,这是儿子最后一次,以后我再也不会离你远行了,你儿子一定能找到一个好媳妇,我们在市里买一间大屋……” 想到这里,张立看到方新教授那仁和的微笑,忽然间就像看见阿妈似的,鼻尖一酸,不由自主地别过头去,站在了岳阳的身旁。 巴桑第三个和方新教授握手,他长久地看着教授,微微放松了面部表情道:“你是位勇士,教授。” 教授的手格外用力,盯住巴桑道:“你,要保护好他们!” 巴桑迟疑了一下,应诺下来,他发现,这位老者,握住自己的手,因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这是在恳求,还是在告诫什么?方新教授已经收起目光,但手仍紧紧握着巴桑的手,平视着巴桑的衣角,道:“别忘了你答应过你哥哥的话!”巴桑微微一颤,随即重重的点头,教授这才点头松开,巴桑转身用力拍了拍卓木强巴的肩头,什么都没说。 唐敏红着眼睛走到方新教授面前,教授亲切笑道:“这次出去,你可要保护好强巴拉哦,他很粗线条的,办事又不够仔细,容易受伤得很,有你这个医护人员跟着,我就放心了。” 唐敏环抱住教授的脖子,呜咽起来,教授轻拍其背,对唐敏道:“你还是改不了这个小毛病,不要哭,又不是走多久,回来后记得来看我就是了。” 大颗大颗的热泪滚出脸颊,唐敏道:“都是我不好,要不是以前一见面就说你的身体不好,教授……教授你也……呜呜呜。” 方新教授想起刚开始唐敏和自己争执一同前往寻找帕巴拉神庙的时候,不由开怀一笑,道:“傻丫头,你还记着这事啊,呵呵。” 胡杨队长道:“老方,我们老哥俩就不用磨磨唧唧了,我希望我们回来的时候,你已经康复,到时候再一起去爬雪山。” 方新教授呵呵笑道:“好啊!”又拉着胡杨队长的手道:“你户外经验丰富,有你在,我就放心了。” 胡杨队长笑望过去,一双手坚定而有力。 亚拉法师没和教授握手,只是双手合十说了句揭语:“万法由缘生,随缘即是福。” 方新教授欣然领悟,忽然低声问道:“我知道,这座神庙对你们宗教界来说,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但是我还是要问一问法师,你们如此全力以赴的投入进来,真的只是为了宗教上的信仰吗?还是……” 亚拉法师俯下身来,用更轻的声音在方新教授耳边说了一席话,方新教授面色凝重起来,仰望亚拉法师道:“是真的?” 亚拉法师肃穆的点点头,方新教授舒展开眉头,微微笑道:“好,那就好。” 法师的声音是如此之低,以至于岳阳竖起耳朵也没听见,事后岳阳多次询问法师,究竟向教授说了些什么,法师始终不答。 吕竞男也没和教授握手,而是双腿一并,行了个标准的军礼,方新教授道:“你可是他们的教官,这支队伍有你在,才有纪律,有个别调皮分子,就劳你费心了。”说着,看了一眼卓木强巴微微摇头。 吕竞男道:“这两年我可是遵照教授你提出来的要求进行人性化管理,哪里还有什么纪律可言,要讲纪律,就看我们的新队长如何管理了。”说完,别有深意地也看了卓木强巴一眼。 所有的人,都站在了门口的方向,只剩卓木强巴,他静立在那里,默默地端详着这位老人,这位长者,那额间爬满深深的皱纹,镜架在鼻梁上留下了深深的印记,那凹陷的眼眶使眼睛显得小而狭长,那双眼,那双眼也已蒙上一层灰暗,不似从前那般明亮有神,这就是自己的导师啊,那个手把手,教会自己认识犬科动物isuu書网,改变了自己一生的人。有时候卓木强巴自己也分不清,这究竟是自己的老师,还是自己的父亲,只有当自己真正的静下心来,用心去打量着,在这离别的片刻,才突然发现,他,已经老了。 方新教授招招手,让卓木强巴过来,到他的身边来,卓木强巴挪动脚步,来到方新教授跟前,像中世纪的骑士一样半跪着,微微仰视,好让教授能够平视自己。“导师——”看着教授那张平静的慈爱的脸,卓木强巴忽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听方新教授道:“你的心意,我都明白,我们之间,不需要多说什么,只是我的意思,我需要你知道。” “嗯,你说吧,导师,我在听着。”卓木强巴仰视着教授。 方新教授将手轻轻地放在卓木强巴的头上,认真道:“记住,强巴拉,你是队长,你要担负起一名队长的责任,所有队员的命都在你的手中,而这次,前面的路究竟怎样,我们都是了解的,我希望,你们不仅能平安的找到神庙,更重要的是,你们都能平安的回来!”教授看了看大家,旋即又道:“特别是,这屋里的人,你明白吗?他们不只是你的队员,大家一起从死亡线上走过,靠的是相互信赖,合作,才逃过了死神的魔爪,这两年多来,他们都是你最亲密的战友,甚至可以说,你们是不同姓氏的一家人!” “记住!”教授加重了语气道:“家人,就是指,没有人会被放弃,没有人会被忘记!你明白吗!” 卓木强巴明显的感到,教授在说这句话的同时,手臂上的力道传到自己的头上,这是一种压力,或者说,是一种责任,他坚定的回答道:“我明白,导师。” 方新教授松开手,如同卸下一个包袱似的松了口气,从裤袋里掏出钥匙,从钥匙扣上取下一把全钢质的瑞士军刀,郑重地递给卓木强巴道:“这次,我不能跟你一起去了,这个你带上,别看它很旧了,或许某些时候,还能用得上。” 卓木强巴双手接过这份礼物,他知道,这把瑞士军刀在方新教授心中的地位,就好比自己家传的那把小铜剑一般的挂坠。这是方新教授小时候,他父亲送给他的最珍贵的礼物,五十多年了,从未离开过教授身边。在教授说起的往事中,靠着这把小军刀,他无数次自绝境中生还,现在,这把小刀交到了自己手中。卓木强巴清楚的意识到,导师交给自己的不仅仅是一把小刀,导师希望,将他那种毫不畏惧的求索和探知精神,籍由这把小刀,一并传承给自己。 第6章 卓木强巴目光烁烁的看着方新教授,方新教授也看着他,微笑着,那岁月蚀刻出的皱纹深深堆积在老人的脸上,霜染的鬓发自耳际向上蔓延开去。这位老人也很清楚,时光带走了一切,即便自己腿伤复原,也再不能像从前一样去攀爬大雪山,趟过大戈壁、大草原,但冒险的旅程将继续下去,强巴拉,请带着我的目光,去打量那个全新的陌生世界,老人自眼中像卓木强巴传达出这样的讯息。 卓木强巴强压下激荡的心情,拿起那个文件袋,交到方新教授手中,道:“导师,这是大家的免责声明和遗书,就暂时交给你保管了。” 方新教授微笑道:“好,我希望永远没有打开它们的那一天。”他望着窗外,此处已能望见遥远雪山的雄伟身姿,那积雪层叠的峰顶,静默地俯瞰着大地众生,教授道:“我想,雪莲花开的时候,你们也该回来了吧?” 卓木强巴点头道:“是的,雪莲花开的时候,我们一定能回来。”两人微微一笑,他们已做好了约定。教授道:“好了,快走吧,汽车还在等着你们呢。” 卓木强巴站起身来,最后深情地凝望了一眼方新教授,强忍住从心头涌上鼻尖的酸楚,道:“那,我们走了,导师。”说完,头也不回地迈开了大步,坚定且执着。 “我们走了,教授。” “走了,老方,等我们好消息。” “我们很快就会回来的……” “走了,教授……” “走了,教授……” 汽车在路面留下一溜烟尘,驶出很远,卓木强巴回头,依然能看见方新教授在门口挥手,像在做别西天的云彩,那轮椅上的消瘦身影,却随着距离的拉远,仿佛更近。 一路上,卓木强巴都在抚摸那把钢质小刀,刀身的每道磨痕和印迹,都述说着方新教授年轻时的某段旅程。或许,某一天,当自己也老得走不动的时候,这把小刀,将紧握在另一个年轻人的手中,见证另一段奇迹的旅程。“我们走过的路,没有人知道,我们做过的事,没有人记载,但是这把小刀,只是这把小刀,它能默默的感受到吧。”他如此沉思着,以至于错过了唐敏一路欢呼着央求他一同观赏的许多风景。 当车行至排乡时,再往前已无路,一行人下了车,背包客们又背上了他们厚重的行囊,追逐着自由的希望,朝着现代文明无法延伸的荒野,迈开了坚实的脚步。前面有太多的未知等着他们,有的甚至需要他们付出生命作为代价,|奇+_+书*_*网|但是每个人都欢笑着,毫不犹豫的前进,因为他们是带着希望和憧憬在前进,眼前的美丽早已掩盖了对危险甚或死亡的恐惧。 第一天,队员们全力兼程,翻山越岭来到了雅鲁藏布江畔,看着蜿蜒扭曲的白色巨龙,让第一次看雅鲁藏布江的队员激动不已,枕着隆隆的涛声入睡,心潮便如那雅江般澎湃。第二日,开始进入沿江悬空小路,对于没有走过这种临江崖壁路的新队员来说,还是颇有些不习惯,行至险段往往要心惊肉跳好一会儿,为了保障安全,队伍的行程有所放缓,不过天黑前总算赶到了第一个石凹处宿营。此后的三天,都在新队员大呼小叫的喊声中有惊无险的度过,第四天进入雅江从未有人漂过的最险激流段,朔江而上,岳阳将沿途放置的监测仪回收,并进行了简单的记录分析,当天晚些时候,全体队员安全荡过大溜索,开始步入工布村范围。卓木强巴和几个老队员商议后决定,由于距离太远,天色已晚,就不返回工布村留宿,直接野外宿营,第二天就可以直接抵达地狱之门。 篝火熊熊燃烧,映红了队员们的脸,胡杨队长和亚拉法师、塔西法师三人划地而谈,似乎在商议什么,吕竞男站着旁听,岳阳在紧张地搜集整理他的监测数据,他的两位战友时不时骚扰他一下,但很快又被张立添油加醋诉说的他们第一次来这工布村的神秘经历吸引了过去,虽说在训练营已经听过多次,但如今身临其境,再听张立故弄玄虚如此这般,那般如此的一说,自是别有一番滋味。同样听得入迷的还有王佑、李宏、张健等人,肖恩挤在两堆人的中间,时而听听张立说他们的经历,时而背过身去听胡杨队长他们讨论,巴桑一言不发蹲在一旁,只是不时露出冷笑,张立则小心翼翼地时不时望一眼巴桑,唯恐巴桑揭发他在吹牛。实际上老是插科打诨的却是敏敏,敏敏的小脸被火焰照得红扑扑的,笑靥如花,偶尔揭一两句张立的短,搞得张立十分被动。孟浩然除了摆弄他的照相机,另外就是垫上硬物,埋头苦记,这几日行走在雅江边上就已经让这位诗人诗兴大发了,每天晚上都要挥毫泼墨好一番才肯罢休。 卓木强巴就坐在敏敏的旁边,但他对张立的夸夸而谈根本没留意,眼望着如黛青山,思索着那些一直没解开的谜团,他很清楚,那些谜团,有可能成为他们这次出行的最大障碍,一天不能弄明白,就叫人一天放心不下。 “强巴少爷,你来一下。”岳阳向他挥挥手。 第四节未知的行程 卓木强巴来到岳阳跟前,岳阳指着方新教授的笔记本电脑道:“你看,这是电脑根据我们放置的监测仪提供的数据做出的模拟分析,看这个时间段,这条线是水量的峰值。” “嗯?”卓木强巴道:“这样说来,这雅鲁藏布江到了夜里,果真要涨水?” 岳阳道:“我认为不是这样的,强巴少爷你看,这是一号测量仪的数据,这是二号,从一至五号的结果都显示,水位明显上涨了,然而,仔细看看这组数据,每个点水位上涨的幅度都不同,它们呈逐渐减低的趋势,到了六号测量仪,测得的水位几乎就和正常水位相当了,随后的七号至十三号监测点,都是正常高度,然而十四号测量仪,你看……” 卓木强巴惊讶道:“高出这么多!” 岳阳道:“不错,水的流量,流速都明显增加了,竟然达到同期水量的两倍,从十四号到二十四号监测点之间,又呈一个逐步下降趋势,到了二十五号监测点,已经恢复正常水量,而且是从十二点二十左右突然增加的,这不合常理。” 卓木强巴道:“没错,水量呈节段性突然性增长,这怎么可能呢?” 岳阳道:“经过电脑的反复推演,只有一种情况会造成这种现象。” “什么情况?” “水量增加不是雅鲁藏布江的原因,水是从别处来的,通过地狱之门这样的通道倒灌回雅江,由于出口的分布不均匀,导致了雅江夜间水位呈节段性暴涨。” 卓木强巴听得皱起了眉头,道:“怎么会是这样的?” 岳阳道:“虽然我们还不清楚原因,但是强巴少爷,想想那只牛皮船吧,被卡在那样的高度,如果地下河的水位真的上涨至那样的高度,那它一定是远远高出雅江的江面水位,地下河水倒灌回雅江也就不奇怪了,奇怪的只是地下河水怎么会涨出那么高来。啊!”岳阳猛的醒悟道:“难怪我们在地下河的隧道内看不见水侵蚀的痕迹,如果它能涨到牛皮船所在位置,几乎已经将整个熔岩隧道填满了,自然看不到水痕线。” 卓木强巴道:“如果说水是从地下河倒灌回来的,那么那些水是从哪里来的?这是短时间几乎将地下河道填满,自然界有这样的现象吗?” 岳阳道:“我不知道,但是我倒有一个方法可以简单的判断一下我们的推论是否正确。” 卓木强巴道:“哦,什么方法?” 岳阳指着电脑道:“强巴少爷你看,如果说雅江不是自身水位上涨,而是地下河通过地狱入口那样的通道倒灌入雅江,那么在十四号监测点附近,应该还有一个类似于地狱入口那样的通道,只需带几个人去查看一下,就能确认我们的推论了。” 见卓木强巴没有马上回答,岳阳又道:“我只需要张立和巴桑大哥搭把手就可以了,我们明天一早出发,一旦探明,会马上赶回大部队的。” 卓木强巴想了想道:“好吧,记住保持联络,注意安全。”岳阳欣然而去,找张立巴桑商量这事去了。卓木强巴又和方新教授通了电话,告诉了教授这一信息,在行走途中,卓木强巴每天都和教授保持联系,互通消息,离地狱之门越近,两人通话时间就越长,心知,此去一别经年,一条冥河将阴阳远隔,不知归期。 第二日,岳阳同张立巴桑等人折返南下,卓木强巴则带着其余队员继续北上,行至中途,接到了岳阳来的电话,岳阳在电话里道:“强巴少爷,推论被证实了。” 卓木强巴道:“你说什么!那里果然也有通道?” 岳阳道:“是的,但是没有在地图上标注出来,因为这是一条筛子状通道,每个入口仅有拳头大小,但是数量很多,我们用摄像头探测了一下,发现里面通道同样细小,待会儿回来再细说,反正这个入口是无法使用的。” 站在地狱入口平台处,孟浩然仰天长叹:“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每个人都为这大自然的壮阔景致所折服,美如画中仙境,宛如梦中幻虚,那匹银练比他们上次来又要大了少许,气势愈发磅礴,崖壁下如万马奔腾的浪花前仆后继,直叫人发出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的感概。 李宏小心地问上次来过这里的亚拉法师:“怎么,没有看见门哪?” 亚拉法师盯着脚下滚滚波涛,答道:“就在水里。” 第7章 “啊!”李宏看了看崖壁下方,漩涡一个接一个从脚下漂过,仅仅是注视就让人眩晕,这样的激流,就算是一头铁牛掉下去,也会立即被冲得没影吧。 黎定明趁孟浩然诗兴大发,抓过他的单反相机一阵猛拍。 同样不是第一次到这里的敏敏,则被黎定明肩头的一只漂亮蝴蝶所吸引,蝴蝶双翼在阳光下缓缓的一张一合,但几只脚牢牢地粘在黎定明肩头,不因他抓拍风景抖动肩膀而离开。 唐敏好奇道:“定明哥,这只蝴蝶什么时候飞来的?它怎么都不肯走。” 黎定明看了看,微笑道:“我也不知道什么原因,从小就很吸引蝴蝶,以前每次出去野游,都有一群蝴蝶跟在身边,我女儿也一样,那些小朋友都戏称她为蝴蝶公主呢。这次出来,我答应给她带一只从未见过的,(奇*书*网^.^整*理*提*供)最漂亮的蝴蝶回去。” 在黎定明与唐敏说话的同时,亚拉法师和塔西法师有意无意地瞟了他一眼,“契约者!”两位法师心中同时闪过这样的念头。 在平台歇息片刻,岳阳等人气喘嘘嘘地赶了回来,看过他们的视频资料,卓木强巴将这一信息反馈给方新教授,教授道:“昨天晚上我连夜咨询了一些专家,他们给出的解释是,如果在山峰之间的某一湖泊与地下河的通道突然打通,根据湖泊的大小和水容量可以引起一些地下河道的暴涨,但这种情况应该只是偶尔发生,不可能夜夜发生,如果说岳阳放置的监测仪记录的近半个月水量持续夜间充沛,那我们只能另找原因了。不弄清这个问题,就贸然进入地下河的话,危险还是很大的。” 卓木强巴道:“我明白,今天晚上,我会观察,但是无论如何,明天一早,我们都要出发。” 方新教授道:“我知道了,你们千万要小心。” 抵达平台时,已是傍晚,按照计划,大家将在平台上休息一夜,等养足了精神,第二天一早就出发,卓木强巴也好顺便观察一下这个地段雅江深夜的涨水之谜。队员们架起营帐,岳阳和巴桑带着三名新队员打到了野味,凯旋而归,平台上支起了木架,烤食开始飘香。 凉风习习,星布天穹,星光下那匹银练如缀满宝石,闪闪发亮,大江奔涌,直若万鼓齐响,万雷齐发,这的确是一个宿营的好地方。大家围着篝火席地而坐,手撕烤肉,每个人都兴高采烈的,不时有欢声笑语飘荡在山谷中,孟浩然又忍不住诗兴大发:“人间天上,彩云故乡,把酒临风,荡气回肠,日暮西山,我将用我的眼,将这人间奇景刻入……刻入胸膛。何时曾!何时曾……曾经此般癫狂!九天的银龙在我脚下流淌,空谷的凉风伴我歌唱,啊,我要舞蹈,我已疯狂,来吧朋友,跳起欢快的锅桩,让我们尽情挥洒欢畅,啊!人间的天堂,神奇的地方!啊!……”赵庄生将一腿肉塞进他的嘴里,硬生生将孟浩然没啊出来的内容憋了回去,道:“别在那里啊了,影响我吃饭的心情。”众人好一阵笑。 卓木强巴听张立说了几个笑话,悄悄起身,来到平台边缘,在这里,巴桑已被瀑布溅起的水雾染湿了半身。“强巴少爷。”巴桑盯着眼前的飞瀑,头也不回便答了出来,他站立的位置已是断崖边缘,脚下稍微一滑便会跌入百丈深渊,那湍急的江水足以将他冲得无影无踪,但巴桑双手插在裤袋里,纹丝不动,仿佛已在断崖边生根。 “啊。”卓木强巴走上前,与巴桑比肩而立,甚至站得比巴桑更要靠前,一半的鞋底已经踏空,同样牢如磬石,他微微抬头,目光掠过了瀑布,视线一直延伸向遥远却闪亮的星光。“你还是不喜欢和这么多人一起么?你瞧,大家都挺高兴的。” 巴桑冷笑道:“哼,明天是死是活都不知道,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卓木强巴吐出心中的浊气,拍拍巴桑的肩膀道:“明天是死是活,那是明天去考虑的事情,至少现在他们是快乐的。或许,这里面就有你一直试图去寻找的幸福吧,你为什么不试着去体验一下呢。” 巴桑昂起头,但见天空中一轮姣月却有几分灰暗,几颗繁星稀稀拉拉的在远离月亮的地方若隐若现,他含糊自语道:“月没星稀,不是好兆头啊。” 卓木强巴将巴桑带回围坐篝火的圈子,这一夜,大家尽情地唱歌跳舞,巴桑也有好几次,露出了不再冷漠的笑容。 深夜,所有人都睡去以后,卓木强巴依然在平台边缘守候着,岳阳也在,他们在等待平台下的江水上涨。晚风渐急,深夜多了几分凉意,岳阳拢了拢衣领,道:“强巴少爷,要不你先去休息吧,明天还要带着大家去划船呢,我观察到有变化就拍下来,明天早上你一样可以看到。” 卓木强巴道:“不了,还是亲自看一看的好,拍摄时只能拍到一个画面,或许有什么地方被忽略了也说不定。再说,这个问题不弄明白,明天又怎么敢带着那么多新队员下水,我哪里睡得着啊。” 岳阳点头道:“也是……” 过了片刻,卓木强巴问道:“岳阳,你这不是执行任务了,就这样出来,你家里人不担心吗?” 岳阳笑道:“他们有什么好担心的,我上头哥哥姐姐多,我是从小就在外面野惯了的。小时候读书又不努力,好打架,经常离家出走,绝对属于给家人蒙羞的那一类型,我想,让我去部队服役,恐怕也是家人拿我没办法了。” 卓木强巴看了看岳阳,笑道:“还真看不出来。” 岳阳故正衣襟,道:“是吗?”想了想又望着星空怅然道:“其实张立才不应该出来,他父亲很早就过世了,是他妈妈一手把他拉扯大的,又是独子,不过……”他摇头道:“劝他是劝不回去的,他很坚决。” 卓木强巴心中一悸,一直以来,他都不刻意去探听这些人的家庭背景,甚至还有一些回避,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在潜意识里以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来解释,但他也知道,不全是这样。 就在此时,一阵奇异的声响惊动了二人,那声音像是直接从对面的大山绝壁中发出来的,闷雷涌动,巨兽低鸣,好像很远,又好像很近。卓木强巴当机立断道:“探照灯,打下面。” 在强烈的灯光下,两人愕然发现,平台下的整条雅鲁藏布江如同沸腾起来,在不断翻涌的浪花下,更是涌现出无数气泡,只是轰鸣的水声完全掩盖了气泡破裂声,如果不是刻意守候,根本发现不了这一奇异的现象。岳阳道:“强巴少爷,看!标记!”在探照灯的照射下,岳阳白天在对面崖壁涂红的标记,正被江水一点点吞噬掉,然而在地狱之门的上游部位,那些标记却安然如故,越往下,水涨得越高。 整个过程大约持续了十来分钟,跟着水位保持一定的平衡,随后又开始慢慢下降,卓木强巴不禁骇然道:“这样看来,地下河的水不是慢慢涨起来的,而是瞬间涨满,这……这究竟是什么现象?”岳阳同样不解地摇着头。 忽然间,两人不约而同的沉寂下来,卓木强巴不动声色地向岳阳打着手势,“有人跟踪,只有一人,暂不惊动大家,你往东走,我从西边抄过去。” 两人默契地转身,好像是各自回各自的营帐,但只是借营帐掩住身形,瞬间消失在黑暗之中,下一刻,卓木强巴已出现在平台边缘的一棵树旁,岳阳在他视线所及的另一处隐蔽得很好。 来人显然没有什么跟踪经验,脚步慌张,声响很大,卓木强巴突然现身,一个翻腕擒拿就控制住了来人,同时低声喝问:“什么人?” 来人惊恐而弱小,被卓木强巴一吓,反而说不出话来了,也没敢惊呼,只听见他哆嗦着倒吸气的声音,卓木强巴也感到,他拿住的手手骨纤细,不像是男子的手臂,在微弱光芒下,他看到了一双透着惊恐却明亮的大眼睛。“嘎嘎!”卓木强巴松开了手,惊讶道:“你怎么来了?” 嘎嘎也从恐惧中恢复过来,渐渐辨认出卓木强巴的外形,也听出了声音,小心道:“圣……圣使大人!” 岳阳也赶了过来,一见到嘎嘎也是大吃一惊,“嘎嘎!” “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卓木强巴一面询问,一面将嘎嘎带至火堆旁,只见小姑娘衣衫凌乱,灰头土脸,手背、面颊几多擦伤,不禁道:“怎么弄成这样?” 嘎嘎未语先哭,道:“总算找到你们了,圣使大人。这个……”说着,双手从怀里,摸出了卓木强巴代多吉交给嘎嘎的天珠,摩挲了许久,终于递了出来,道:“这是多吉留下的,请圣使大人带着它去香巴拉吧,多吉他一生最大的心愿,就是跟着圣使大人去寻找心中的圣地啊——” 小姑娘的手颤微微地捧着那枚天珠,这或许就是多吉唯一留下的眼见物,是把它留在身边,还是让圣使大人带去香巴拉,显然小姑娘在内心挣扎了许久。 “就为了这个,你翻山越岭找到这里来……”卓木强巴不免有些责备。 “嗯!”没想到嘎嘎眼中闪动着坚定的目光,显然对她来说,这是一件无比重大的事情。 卓木强巴道:“天色这么晚了,你一个小姑娘在深山里,你就不怕被野兽捉去吃了么?你哥哥知不知道?你……你真是太乱来了。” 岳阳拿了些食品来,询问道:“吃东西没有,饿了吧。”嘎嘎道了声谢,拿了食物和水就吃,小姑娘显然是饿得紧了。 嘎嘎道:“圣使大人走了之后,张大哥又带了许多器材来,我知道,圣使大人一定会再来的,这次,是真的要出发了,我怕赶不及,这几天都在找你们……” 嘎嘎边吃边说,原来,自从打定主意,要让圣使大人带着多吉的天珠前往香巴拉之后,她就一直在寻找地狱之门,但那时张立他们已经走了,虽然地狱之门是工布村守护的圣地,却不是人人都知道在哪里的。 第8章 嘎嘎自知哥哥是不会告诉自己地狱之门的入口,她想,既然圣使大人对三年前那位哥哥如此着紧,那么地狱之门显然就在离她发现那位哥哥不远的地方,所以她一直在那附近寻找、等待,今天在山的另一头看到了火光,嘎嘎就赶了过来。 听完嘎嘎的述说,看着这个一身尘土的小姑娘,卓木强巴和岳阳都无语相对,这时再送她回去太危险了,嘎嘎说不用,白天她自己能找到回村的路。卓木强巴让嘎嘎和吕竞男同住一个营帐,安顿好小姑娘,他和岳阳也各自休息去了。 第二天一早,卓木强巴询问是否需要他们送嘎嘎回去,这位倔强而坚韧的小姑娘蜿蜒谢绝了,她要一直守护到圣使大人离开,亲眼看见圣使大人进入地狱之门。 卓木强巴再一次与导师通话,两人一直在探讨着那些还未解开的疑惑,似乎谁也没有提起离别,教授更多的是叮嘱和关切,终于,卓木强巴道:“导师,我要挂断了,大家都等着我呢。” 方新教授最后道:“那我也不多说什么了,记住!家人,是代表着,没有人会被放弃,没有人会被忘记!” 卓木强巴同声道:“家人,就代表着,没有人会被放弃,没有人会被忘记。”手机合上,卓木强巴一拉拉链,连体潜水服穿套在身,顺着绳索攀爬下去,岳阳和胡杨队长最后负责处理痕迹。 卓木强巴漂浮在水面上,仰望蓝天白云,片刻之后,相伴的就只有漫长的黑暗了,他暗暗想着,此时两岸,突然响起嘎嘎清脆嘹亮的歌声,声音悠长发颤,压过了瀑布的巨响,清晰地传到每一位队员的耳中。并未学习古藏语的禇严不禁问道:“唱的是什么,好像很悲伤的样子?” 卓木强巴淡淡答道:“是一首送别的歌。”说完,深吸一口气,身体向下一沉,耳边尽是朦胧的水声,什么都听不见了。平台上突然间便成了幽寂空谷,惟有缭绕的歌声在久久地回荡“冥河之上,亡魂声响,彼岸花开,此岸忧伤……” 第四十七章向下朝香巴拉前进 所有人的装备都被防水塑料袋分装成一小包一小包的送进地下河,队员们也攀着水底绳缆越过了狭小的激流通道,张立和亚拉法师在地下河的源头,通道的尽头作接应。“扑通”一声,像一件货物从高处跌落水中,卓木强巴站起身来,此次的水位和他们第一次迈入冥河相当,只是两岸站满了准备出发前往香巴拉的壮士和巾帼。张立一见到卓木强巴,马上指着岸边的一堆塑料袋道:“强巴少爷,这堆东西是你的。” 第一节第一日 所有人的装备都被防水塑料袋分装成一小包一小包的送进地下河,队员们也攀着水底绳缆越过了狭小的激流通道,张立和亚拉法师在地下河的源头,通道的尽头作接应。 “扑通”一声,像一件货物从高处跌落水中,卓木强巴站起身来,此次的水位和他们第一次迈入冥河相当,只是两岸站满了准备出发前往香巴拉的壮士和巾帼。张立一见到卓木强巴,马上指着岸边的一堆塑料袋道:“强巴少爷,这堆东西是你的。” 卓木强巴走上岸来,看了看灯光闪烁处,每个人都忙着将标了号的塑料口袋整理还原,他大声道:“大家听着,”指了指出水口的绳缆“最后两个人进来后,这条绳子,将被拆卸,我们只能前进,而没有退路,如今你们已经看到了这里的环境,这是你们最后一次做决定了,不管你们做何种选择,我卓木强巴,都衷心的感谢他,谢谢大家!” 结果不言而喻,所有的人都充满期待地望着漆黑幽深的洞穴另一头,斗志昂扬地背上巨大的背包,整装待发。当岳阳和胡杨队长进入洞穴后,被水浸泡过的绳索被割成一节节的顺流而下,卓木强巴心中一沉,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们便切断了与外界的所有联系,下一刻,他们将要去到一个看不到光明的地方,伴随他们的只有无穷无尽的黑暗。随着卓木强巴一声:“出发。”两行人沿着冥河的两岸,面向茫茫黑暗,迈出了挑战死神的第一步。 黑暗好似永远没有尽头,洞穴的回音无数倍放大了纷沓的脚步声、呼吸声、水滴声,唯一听不见的就是那条漆黑的冥河的流淌声。这次进洞,比之卓木强巴和岳阳第一次下来时,水位又降低了不少,河岸明显增宽,潜伏在河岸下的嶙峋怪石也露出狰狞,在无数头灯照射下,光怪陆离的地下河奇景展露无遗,那些未见过的,每个人都在心里惊呼,但无一人发出声音,只是跟着大部队默默走着,唯恐踏破了这神秘的宁静。 张立等三人在前领路,卓木强巴一言不发,岳阳也有一种说不出的不安感觉,这水位越低,是否说明它的最低拐点即将到来,到时候,这水位,究竟会以一种什么样的方式上涨?突然间将河道填满么? 走了约两个小时,终于抵达了那艘经过张立他们鉴定和试验过的大船,虽然大家都有了心理准备,但在这死寂黑暗的地下空间,陡然见到这样一艘大船,还是引来了阵阵惊呼,那些呼叫声,被洞穴远远地传开了去,最后变得好似鬼哭狼嚎。 此时的蛇形船,被一根粗大的绳缆拴在头顶的岩柱上,静静漂浮在水中,高的一端昂首挺立,那奇异的造型,巨大的体积,古怪的表皮,无不令人惊奇。张立将手向牛皮船一指,道:“诸位,欢迎大家登陆方舟一号,开始我们的黑暗漂流之旅。”他按下开关,事先安装在蛇形船上的三盏探照灯齐亮,照得黑暗的地下河一片通明,张立保留的蛇形船身体的灵动,只在某些地方装置了部分现代电子装备,此刻的蛇形船,可谓集古代智慧和现代科技与一身。 严勇二话不说,将沉重的背包扔上了船,接着自己也跳了进去,那船竟然晃也不晃,浮力之强,令人咂舌。 所有人都进入牛皮船后,张立解开绳缆道:“你们瞧,这艘船的设计很有特点,几乎可以说就是为这洞穴航行设计的,它的船身狭长,几乎超过了洞穴的最大宽度,而龙骨是采用了奇异的脊柱结构,这样一来,在河道中这条船几乎不可能打横,也不可能倒退,而这种脊柱形龙骨,则使船身可以像蛇一样灵活的扭曲前行,哪怕是普通小船无法转弯的九十度直角,它也可以轻松地转过去。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可以说就是一条鱼,能自如地在洞穴中游动,而鱼的鳍和尾,就是我们手中的桨,来吧,让它动起来。” 船员分坐在船的两侧,背包就放在他们空出来的另一侧,身穿救生衣,手握塑钢桨,船头有一盏强力探照灯,船尾有两盏,确保每一位桨手在黑暗中也能看清自己身旁和前方的状况,掌灯的人分别是岳阳和塔西法师。第一次来过冥河的张立和卓木强巴就坐在岳阳身后,一来可以看清方向,二来可以提醒大家,卓木强巴轻声令下,那龙骨之船如同离弦之箭,飞射而出…… 方新教授刚刚坐下就接到一个电话,电话另一头那苍老的声音急促地问道:“老方,你给我们看的那些东西是从哪里搞到的?” 方新教授道:“哦,是老彭啊,你是说那些鳞屑吗?怎么样,查出什么来了?难道说真的是动物属性的东西?” 老彭在另一头似乎很激动,道:“不可思议啊,虽然我们反复推敲,反复验证,但是很明显,这的确是属于某种动物,虽然说和今天的动物皮毛有所不同,但的确属于生物皮革,有角质层、基底层。” 方新教授道:“那是什么生物?有线索吗?” 老彭道:“没有,只是这种表皮结构和我所知的大多数动物表皮不同,只是通过细胞结构来研究,能得到的线索太少,总之……总之感觉很奇怪,这种东西已经引起我的好奇了,如果有一小块就好了,不知道还能不能联系到拿东西来的人?” 方新教授苦笑道:“是吗?……我现在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啊……” 刚一开始,船行速度很快,这一点让卓木强巴倍感欣喜,如果按照这样的速度计算,他们估计的三天漂完冥河的计划一定可以提前完成,但是,卓木强巴又同时有不祥的预感,在黑暗中,总是有什么未知的危险在等着他们。所有船员都甩开了膀子干,这种在漆黑一片的环境中行船,并没有带给他们多少恐惧,反而感到有些刺激,毕竟是第一次,在这样的环境下,划着这样的船。最激动要数张健、李宏等人,严勇、禇严等老探险队员显得比较持重。 果然,那种兴奋的感觉并没有持续多久,为了让大家尽早对这条地下暗流有个清晰的认识,岳阳在征求了卓木强巴的同意后,带大家走了他们第一次来时走过的那条笔直河道。激流陡坡,一下子就让所有人的神经绷紧,不过此时,蛇形船的优势也显现出来,被浸软的船体,和可自由灵动的脊柱骨,使蛇形船牢牢贴附在河水表面。每一对肋骨和与之相连的脊骨将蛇形船分为一节一节的,坐在船上的人就好似坐过山车一样,时而倏然向下,时而忽左忽右闪避着礁石,有时撞击在洞穴边壁或是石柱上,那充满弹力的船体就像皮球一样反弹开来,又撞向另外一边,需要队员齐心配合才能勉强控制住方向。 十几分钟的跌水河段通过之后,那些兴高采烈的人再也欢呼不起来了,李宏和赵庄生抓着船舷的手有些发白,刚才两次大的颠簸差点将他们掀下船去,其余人人都被浇了一脸凉水,而参加过雅漂的禇严反而有些笑意,和雅漂比起来,这点程度的激流还是可以接受的。 第9章 但卓木强巴脸上孰无欢颜,这仅仅是一个开始,在黑暗中,还不知有多少这样的河段,而他们至少得重复着这样的过程,在黑暗里坚持三天……三天啊! 拐过锥形平台后,卓木强巴对照着地图,和岳阳商议着选择了一条并非笔直的路线,这条路线似乎有些绕,但一路上标注的平台图形却是最多的,不知道为什么,两人都隐隐觉得,这样更安全一些。 一开始船员就被分作了三组,每组六人,划船时三组轮流,各自负责十分钟河段,这样既能保证有足够的休息时间,而且休息的人不住的谈话还可以抵消对黑暗的恐惧情绪。只是遇到激流险滩时,就必须全员齐动手,然而随着地下河水位的不住下降,激流险滩也越来越多,情况很不乐观,到后来竟然足足有两个小时,全是在激流险滩中渡过。漂完那最长的一段河道,岳阳脸色都有些发白,喃喃道:“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的。”卓木强巴还是沉默不语,他知道,这依然仅仅是一个开始…… 由于前面的河道将更浅,河水始终是向下涌去的,没有河岸,想停船休息亦不可能,岳阳终于发现,只有地图上标注的平台才是唯一可以拴船的地方,它们或突起,或有直立石柱,其余地方,大多是一片平壁,要不然就在最危险的激流边上,那些地方,就算看见了柱子,也是一晃而过,根本没可能将船停住。 岳阳总算找到一处地图上标注的停船点,将船停下来,大家吃饭休息,恢复力量。卓木强巴找禇严、吕竞男、胡杨队长、岳阳等几人商议了一下,重新分配人手,在平和河段还是和前面一样,分作三组划船,一旦遇到激流险滩,控制船的人数就增加到九人,必须保证另一半人有休息的时间,否则如果连续遇到多处激流段,所有船员体力都会无法承受。 在休息的时候,孟浩然一直没吃东西,他说胃里翻腾得厉害,吃不下,禇严道:“我早就告诉过你,能上山,莫下河,这漂流与攀山,是完全不同的感觉,现在知道厉害了吧,接受了特别训练还这样。” 孟浩然道:“在水里和在车里还是有些不同的,现在我脚下踩的地板都是软的,而且这船一直都是向下坠,我现在都还感觉到我的那些内脏都在向下坠,训练的时候却是一上一下的。”休息了片刻,他也开始吃东西。 黎定明嘴里塞着不知道是巧克力还是压缩饼干,问道:“禇兄,你参加过雅漂,感觉这地下河与雅鲁藏布江比起来,谁更难漂啊?” 禇严道:“大江漂流我们用的都是小橡皮艇,冲锋艇,最多也就坐七八个人,如果坡降太大,我们可以钻密封舱。如果拿这地下河与雅江来比,可以说各有各的凶险,如果不考虑周围环境,雅江的险段绝对比这地下河险,它到处都有两岸崩落的巨岩挡在河道正中,而且有几米,甚至几十上百米的瀑布,虽然说我们号称全程漂流雅江,其实我们根本就没全程漂流,很多地段实在是太险了,根本无法漂,我们是带着工具从两岸走过去的。但是这地下河周围的环境却比雅江更为严峻,首先是没有光,如果没有这几台大功率探照灯,我们根本是寸步难行;其次便是没有可以停下的地方,我们这三天都不得不二十四小时待在船上,七十二小时周围一片黑暗,七十二小时待在同一个地方,仅这两点,恐怕很多漂流者就做不到。但是就目前为止,据我的观察,坡降还不算大,最大的跌水也就一米来高,对于这条十来米的大船来说,那样的跌水根本不算什么。不过,这条船,也只能在这洞穴里漂流,要是到了外滩,被岩石一卡,就是死蛇一条。” 李宏疑问道:“照禇兄这样说,这地下河漂流比雅漂要容易了?” 禇严尚未答话,巴桑嘿然冷笑一声,严勇则不动生色道:“话不能这样说,禇兄是漂完雅江全程后,再拿的雅江和这冥河作比,而我们才刚刚漂了半天,后面的河段是什么情况还不知道呢。” 休息之后,第三组人又开始划船,就在拐过第一个弯后不久,一丝不经意的悸动,让卓木强巴警觉起来。 “等一下。”岳阳首先道。 “停!”卓木强巴一声令下,所有船员整齐地收起了船桨,好似运动会里的皮筏艇选手。 “你们听,什么声音?”岳阳警示道。 大家不用特别专注,只是停下了划桨声立马就听到了,一阵“嗡嗡”声萦绕在耳边,这条洞穴通道能将其内部的所有声音都成倍的放大。 黎定明第一个就联想到自己的专业,道:“是昆虫吧。” 的确有些像蚊吟声,褚严等人马上道:“嘿,昆虫有什么嘛,这还值得停一下。”又拿起了船桨,准备继续。 可是从亚马逊丛林和倒悬空寺走出来的卓木强巴等人却清楚的知道,有些昆虫比想象中更为可怕,何况,他们第一次来这地下河时,没有昆虫啊。 “不是虫,你们看水面!”岳阳又有所发现。 在探照灯的灯光下,大家注意到河面,那原本光滑如琉璃的漆黑水面,此刻却呈了渔网状,波纹……是水的波纹,船上的人都有一些户外经验,知道水面出现如此细碎的波纹,只有高速震荡才会出现。可是此刻河面和两岸空无一物,他们的船已经是顺流而下,那波纹是什么东西震荡引起的呢?只能是——整个洞穴都在震荡! 全体船员将船靠向右岸边,右排的船员伸手一摸,全部缩手,果然,那种触电般的震荡感,说明整条隧道的边壁都在高速震荡,那蚊吟之声就是这些边壁发出来的。卓木强巴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啊?岳阳?” 岳阳皱眉,显然对此也是困惑不解,什么东西能引起整条通道的岩壁都振荡起来,突然,他好似明白了什么一般,询问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张立对了对原子表,道:“现在是晚上十一点二十一分。” 岳阳又问道:“强巴少爷,地图呢?看一看地图上标注的第一个平台出现的时间。”接着道:“叫大家继续向前划,希望我的推测是错误的。” 卓木强巴回头道:“大家不要停,继续向前。张立,你协调一下。” 电脑调出了地图,在他们做过记号的地方,经过卓木强巴仔细辨认,最终道:“按地图上标注,应该是夜里十一点半到十二点左右,怎么,你想到什么了,岳阳?” 岳阳道:“虽然我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我想,在十一点半以前,我们必须赶到下一处平台那里,这很重要。” 张立喊起了号子,木桨整齐而有力地落下,岳阳和卓木强巴也加入了划桨的行列,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他们本能地觉得,必须按照地图上标注的时间到达指定的地点。 随着不断的前进,嗡鸣声也不断增大,直到他们抵达另一处平台,岳阳看了看船体,又看了看平台上那根数人合抱的石柱,猛然道:“强巴少爷,我们不是一直在猜测那根柱子是用来做什么的吗,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那是用来拴船的!” “啊?拴船?为什么?”张立道。 只听那嗡鸣声越来越大,岳阳道:“来不及解释了,先把船拴起来吧,强巴少爷!” 新队员虽然也能不同程度地使用飞索,但远不及老队员那般能将飞索作为身体的一个延伸,岳阳和张立手一扬,飞索堪堪钻入岩壁,两人就像两只灵猿攀上了岩壁。卓木强巴将主绳穿过一串快挂,稍稍用力一抡,将绳索抛了上去,另一头系在船头的龙骨粗隆端,张立和岳阳将主绳往粗大的石柱上一绕,飞快地系牢。刚做完这一切,那嗡鸣之声已经转为轰鸣,不仅河面激烈地震荡着,船上的人还明显地感到,整个隧道洞穴都在振荡,好像山崩地裂,一时间心中惶惶,不安的情绪袭扰着每一位船员。 “看!那是什么!”也是坐在船头,原本在张立身后的赵庄生突然叫道。 探照灯依旧照着前方,只是原本应该漆黑一团的洞穴深处突然出现了什么东西,折射着探照灯的灯光,呼啸而来。来势汹汹,声响震耳欲聋,那东西速度好快,带着整个洞穴都在颤抖,进入探照灯的范畴,众人只见一道银白色的墙扑面而来,更像无数银色的虫子,前翻后滚地冲击过来,是水!大水!只有开闸泄洪时才能看到这样猛烈的水!在黑暗中,一千米开外的它初露峥嵘,这条银色巨龙张牙舞爪地冲了过来,要将阻挡它的一切障碍撕得粉碎,那潮水澎湃的声音经洞穴反复回音,最后发出共鸣,竟让整个洞穴共振起来。 “天……”不知是谁惊呼了一声,跟着就沉寂下来,每个人都感到呼吸困难。 唯有卓木强巴镇静道:“所有的人,背好背包,抓紧船舷,把头埋低,准备屏气,来了!” “轰”的一声,一个浪头不经意地从蛇形船头顶没过,就好似一只小虫子飞进了银龙的巨嘴中,丝毫没有引起它的注意,它带着不可一世的傲气,又飞快地向前冲去。 片刻之后,张立和岳阳紧张地盯着被绷得笔直的主绳,在绳子没入水中的一头“哗啦”一声,蛇形船又浮出了水面,只是此刻它的位置,已经比片刻之前,陡然高出了六七米。那船头高高翘起的船尖发挥了挡板的作用,这样的浪潮下,船身几乎没有进水,而是顺着潮头让船身呈四十五度斜角上翘,跟着整条船顺水抬起,只有靠在船舷的船员被扑了一脸水。 浪头过后,船里的人抬起头来,猛甩着头脸的水,大口地呼吸开来,待有人抹掉脸上冰凉的水,看到原本高高在上,现在却只高出几米的岳阳和张立,又是一阵震惊。 第10章 没想到才刚走开始几个小时,就碰到这样危险的情况,原本兴致勃勃的李宏、赵庄生等人都变白了脸,也不知道心里作何感想。 众人齐动手,慢慢将船向岳阳他们站立的岩壁靠拢,这一波滔天大浪余势未平,也不知道会不会再一次涌水,大家一面平复心情,一面等待地下河倒流的平息。 卓木强巴拂去额际趟下的水,问岳阳道:“你怎么知道要将船系在上面?” 岳阳耸耸肩,跳入船内,道:“这条地下河,我们唯一还没有弄清楚的几件事情,第一,雅江夜里会涨水,而且是从地下河倒灌出来的,为什么?第二,地图上标注的通道、平台,都已被证实,但是平台旁留下的时间点是做什么用的?如果它们不是指通过这道路径需要多长时间,那它们是指什么?第三,两处平台上留下了系船的勒痕,要知道,勒痕需要很长时间才能留下,一两次系船是不足以在这些坚固的岩石上留下痕迹的。第四,戈巴族的疯子如何操控这么大一艘船逆流而上?最后又如何钻出那洞穴的?”岳阳把住探照灯,扭头看着余波未平的冥河,又回头道:“其实,我就是从这些问题中找到答案的。” 张立蹲在岩壁边,问道:“怎么联系起来?” 岳阳道:“还记得吗,我曾经说过,这石柱上留下的勒痕不是一朝一夕,那要许多次拴绳才能留下。这个崖壁连站人都站不了,古人将船多次拴在这个地方,肯定不是为了在这崖壁上休息,而是有别的不得不将船拴在这里的原因。而地图上标注的时间范围,已经被我们所证实,不是我们从一个点划到另一个点所需要花费的时间,我也是突然将这地图上标注的时间段和我们监测到的雅江夜晚涨水的时间联系起来,水量突然暴增,说明地下河是一瞬间几乎就被填满了,如果是这样的话,似乎能解释古人拴船的动机。是这样吧,强巴少爷?” 卓木强巴道:“休息一下,等下继续前进。” 黑暗,漫无边际的黑暗,探照灯随着船身一上一下地晃动着,远端的石壁隐约透着怪兽的影子,一群人疲惫不堪地斜躺在船上,没想到,第一个二十四小时,就差点让他们筋疲力尽,在激流中跌宕起伏的程度和时间,都远远超过了普通人的承受能力。带着这种深深的倦意,却没有什么睡意,因为三盏明晃晃的探照灯就搁在船头,这光,是绝对不能熄灭的。 吕竞男、亚拉法师、禇严等六人抓紧时间休息,岳阳因为每次遭遇激流都太激动,把嗓子喊沙了,现在只能闷不作声,张立和李宏几个年轻人精力十足,还在吹牛聊天。卓木强巴察视着众人的状态,张翔又在祈祷了,卓木强巴走过去,只见他膝前翻开圣经的第一页,上面写着: “起初神创造天地。 地是空虚混沌。渊面黑暗。神的灵运行在水面上。 神说,要有光,就有了光。 神看光是好的,就把光暗分开了。 神称光为昼,称暗为夜。有晚上,有早晨,这是头一日。“ 第二节第二日 卓木强巴先来到孟浩然身边,唐敏正在给他做检查,塔西法师静候在一旁,这名不怕雪山的摄影诗人脸色有些白,他略带疲倦地说道:“我没事,只是胃部有些不舒服,休息一会儿就好了,可能是昨天野味吃多了,今天有些消化不良。” 唐敏问道:“这里疼吗?还想不想吐?”塔西法师的手指搭在孟浩然手腕上,替他把起脉来。 卓木强巴知道,这刚一开始身体就出现不适症状,绝不是什么好事情,可是目前他们的状况不容乐观,他清楚地知道,这地下河只有前进一条路,想返回是绝不可能的。塔西法师道:“脾胃不调,应该是气血阴虚所致,暂时只需调和脾胃,以暖微补就没事了。”唐敏也道:“看来是受凉导致消化不良所致,行船颠簸所以想呕吐,先服用一支胃复安看看情况。” 卓木强巴这才稍微宽心,让孟浩然注意身体,继续往下走,来到肖恩面前,这是他们这个冒险团体里面,唯一一位银发碧眼的外国人,肖恩能说的中文不多,但是能听懂一部分,有时张立说笑话他也在一旁全神贯注地听着。卓木强巴过来时他正用英文和黎定明交流着,两人似乎聊得很开心。“嘿,肖恩,定明。”卓木强巴打声招呼。 肖恩道:“强生,你终于有空休息一下了。这支队伍不好带哦。” 卓木强巴道:“也没什么不好带的,大家都有户外探险的经历,几乎没有什么矛盾,很容易就协调好大家之间的关系了。我只是有些放心不下你,毕竟你是第一次来西藏,怎么样,还习惯吗?” 肖恩掰着指头道:“习惯啊,你瞧,张立、岳阳、巴桑、你、敏敏、黎先生、张翔、亚拉法师、教官,几乎一半多的人都会说英文,我没什么不习惯的,而且我也会说中文嘛。”说着,用半生不熟的中文发音道:“你好!” 卓木强巴笑了笑,黎定明道:“肖先生其实对生物学研究很深的,刚才我们正在谈亚马逊丛林里那些神奇生物……” 卓木强巴道:“哦,我差点忘了,定明也是动物学家呢。” 黎定明补充道:“两栖类。” 三人聊了一会儿,直到吕竞男将卓木强巴叫过去,如今吕竞男、胡杨队长、卓木强巴和严勇四人是这支队伍的总决策者,很多事情都是通过他们四人讨论决定的,其余队员私下里称呼这四人为四巨头。 四人又商议了一番,就是否对人员座次做出调整,还有明天的行程与休息时间等一些细节问题做了计划,然后卓木强巴才回到船头,和唐敏聊了一会儿,唐敏倦了,枕在卓木强巴大腿上睡着了,看着酣睡的敏敏,卓木强巴又望了望船头还在聊天的张立他们,心想,总算熬过这第一个二十四小时了,而真正的艰难,才刚刚开始,人在第一个二十四小时内,还有较为清晰的生物钟,可是,迈入第二个二十四小时之后,生物钟开始紊乱,该睡觉的时候不觉得困倦,该进餐的时候没有饥饿的感觉,一切都会变乱,到那时候,有多少人的身体能挺过来,他不知道,终于,卓木强巴也悄然睡去。 在迷迷糊糊中,仿佛又听到了阿爸那熟悉的声音:“孩子,我知道你讨厌宗教,也不信神佛,但是,有些事情却是不能被否定的。其实,在每个人的心中,都有属于自己的信仰,无论你有无宗教背景,无论你是否无神论者,那种信仰,即是追求,一种促使人活下去的力量。生存,是人类和所有生物在物质欲望上的本能,从生命诞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要为继续存活下去而不断挣扎努力;信仰,则是人类在精神欲望上的本能,有时候,它甚至超越了人类肉体物欲上的本能,驱使人去完成不可能完成的事情。然而人是脆弱的,不仅肉体脆弱,人的心灵也同样脆弱,远古的人类由于肉体的弱小和知识的匮乏,天生就对未知感到害怕,他们害怕陌生的事物,害怕陌生的力量,古人就如同初生的婴儿,对一切充满了好奇和恐惧。人们总会遇到无法解决的难题,无法克服的恐惧,这时候,人们的精神需要寄托,他们希望有什么能在自己困难时给予帮助,在自己绝望时给予希望,从黑暗中带来光明,驱逐自己内心深处的恐惧和邪恶。于是,就有了神……” “强巴少爷,醒醒……”卓木强巴感觉自己刚睡一会儿,就听到了岳阳的呼唤,他睁开眼,只听岳阳道:“估计第二波涨水快到了。” “什么!这么快!”卓木强巴一惊,睡意全无,翻身起立,询问道:“你确定?” 岳阳将打开的电脑递过来,道:“强巴少爷你看,这是地图上另一个我们没有完全理解的,为什么标注时间的图象会如此抽象,以至于亚拉法师他们也无法辨认,我对此进行了反复的观察,发现这些图象不是一个完整的动物,它是由两种动物组合而成的,你看这幅,牛头鸡尾,还有这个,虎面猴身,所以才变得难以理解。随后我想到了工布村的那首诗,它说,勇士们每天只休息两次,为什么是休息两次呢?如果说这代表时间的动物不是一种,而是两种的话……还有,我们观测点记录的时间也明确显示,每天雅鲁藏布江涨水也是两次,只是一次多一次少而已,如果把动物的两部分还原的话,那么,也就是这个时间段了。” 卓木强巴问:“什么时间了?” 岳阳道:“上午五点。” 卓木强巴道:“我竟然睡了这么久。” 岳阳道:“强巴少爷,你看是不是把大家都……” 卓木强巴道:“好的,把大家都叫起来,这件事疏忽不得。” 大家都睡意蒙蒙的被叫醒了,有几个人直抱怨刚刚睡着,还有几个人似乎根本没睡,卓木强巴有些担忧地看着他们。“嘿嘿,大家,打起精神来!”卓木强巴鼓励道:“听着,第二波涌水就快到了,如果不想这么快就掉队的话,都精神点儿,抓稳了船才行。” “什么!” “又来啦!” “要命哟!”新队员又七嘴八舌地嚷嚷起来。但是,一种不祥的声音很快就让他们安静下来,“嗡嗡……”“嗯嗯……”,船边的水又一次出现了波纹,岳阳的判断是正确的,这是一个示警的信号,让人揪心。 咆哮而来,又呼啸而去,那银色巨龙就像是这地下王国的清道夫,隔一段时间,就要将这洞穴清理一遍,那无以匹敌的力量让人战栗。这次的涌水更大,更急,整条龙骨船就像摩托艇一样,好几次被抛离水面,那船头破开的水花溅得全船的人都湿漉漉的。 第11章 每个人抓着船舷的手指关节都握得发白,谁都知道,一旦松手,就是卓木强巴所说的掉队,那身后便是无边的黑暗,谁也不知道自己会被这股激流冲到什么地方去,也不知道自己能在这激流中坚持多久。双手扳住船头的岳阳则警惕地盯着船头的主绳,那根被绷得笔直的绳子,在巨大的水冲力下不断的缩紧,牢牢地绞进那龙骨之中,发出“咯咯”声响,岳阳的心也如那龙骨一般被渐渐绞紧,他清楚,一旦那主绳承受不起如此巨大的冲力断掉的话,整条船倒退回出发的位置还算幸运,如果船被卡在哪里或是撞沉撞破,那铁定是全军覆没的结局,他已经下定决心,这波涌水坚持过去,下次系船起码要使用两条以上的主绳。 “哐当”一声,岳阳眼前突然一片漆黑,光芒从身后照射而来,原来,巨大的冲击力将龙骨船高高抛起,那船头的探照灯正好与头顶一根悬垂下来的石柱碰在一起,顿时熄灭,跟着“哎哟”一声,也不知道是谁在叫。 只听卓木强巴在指挥道:“小心,小心头顶的石柱!抓紧船舷,趴下,快趴下!” 一个黑影从头顶掠过,赵庄生看得分明,伸手一探,就在此时,涌水突然低了下去,跟着又是猛的一抬,蛇形船的尾端突然一翘,黎定明和赵庄生几乎同时手指一滑,身体被抛向半空,眼看就要离船而去,坐在他们身后的巴桑和亚拉法师伸手一抓,牢牢握住两人的脚踝,亚拉法师对赵庄生道:“抓住你了!” 赵庄生反而大叫道:“放开我!”亚拉法师端坐念诵经文,任凭赵庄生如何挣扎,就是挣不脱,赵庄生大叫道:“李宏!李宏掉下去了!”岳阳在船头听见,心中一紧! 而黎定明则被巴桑重重地摔回船上,跟着船又是一颠,巴桑沙声道:“抓背包!” 此时的蛇形船,就好比在乱石坡上疾驰的汽车,随着水流一上一下抖动着。整个过程足足持续了好几分钟,汹涌的波涛才逐渐平息,在这些人中,只有去过美洲的老队员才深刻体会过那种波涛汹涌和不可抗拒的力量,回忆时,那是一种永无停歇的颠簸,全身的骨骼都像是被抖散架了,连意识和思维都因为那种剧烈的抖动而模糊起来,唯有灵台一点清明,控制住手指,死死抓住,只知道死死抓住,别的什么都不重要了。而如今的情形也是这般,抓住船舷的手仿佛凝聚了全身的力量,而身体的其余部位已经失去了感知,就算已是风平浪静,也要原地休息好长时间才能让肌肉重新凝集力量。孟浩然不明其理,一站起来就栽了个跟头,他跪在船上,双手抓着背包,才发现,自己的手臂在微微发抖,扭头看时,不仅自己如此,黎定明抖得更厉害。 过了几分钟,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塔西法师第一个站了起来,稳健地向前迈了几步,来到张翔面前,询问道:“你没事吧?”他清楚地看到,一根巨大的石柱贴着张翔的后背重重地蹭了一下,混乱中那声“哎哟”就是张翔叫的。 张翔额头渗着冷汗,白着脸微笑道:“没事儿,就是碰了一下,咝!”塔西法师微微揭开他背心的衣物,张翔的汗流了下来。唐敏在后面看得清楚,张翔后背一大块皮肉被蹭掉,血肉模糊,惊呼道:“呀呀!” 塔西法师对唐敏道:“我想,需要止血的东西。” 唐敏松开抓船舷的手,抖动着,拉了几次背包的拉链,都没拉开,塔西法师过来帮忙,唐敏道:“纱布在第二个口袋,下面是绷带,消毒剂在左边第三格。”吕竞男也走过来帮忙。 岳阳捏了捏拳头,手脚能活动了,斜身一把抓住张立,道:“快来看看这灯,好像撞坏了。”一旁的禇严道:“看来是坏掉了,我看着那根柱子直接砸在灯壳上。” 卓木强巴站起身来,对严勇和胡杨队长这两位也没经历过潮涌的探险队长道:“你们没事吧?”两人一起摇头,同时又撇过头看受伤的张翔。严勇道:“好了,总算又活过来了。”说着,就想站起来,没想到腿肚子一阵发软,身体竟然向前扑去,双手抓住了张立的背包,总算没有跌倒在地。却发现右方空着,不由问道:“李宏呢?” “李宏掉下去了!”赵庄生大吼一声,趁亚拉法师手一松,一个猛子就扎进了冥河之中,巴桑大叫道:“胡闹!别去送死啊!” “李宏掉下去了!”卓木强巴也是一惊,李宏就在他的身后,他脱手了竟然没有出声,当时所有的人都低埋着头,竟然没有人发现李宏从众人的头顶掠过。看着陡然增高近十米的大浪潮,如果是在涌水出现时就被冲了下去,哪里还找得到。 卓木强巴等人来到船尾,将探照灯打向水面,寻找赵庄生的身影,过了片刻,赵庄生从漆黑的河水里探出头来,用手愤怒地打击着水面,溅起大片的水花,怒骂道:“李宏掉下去,你们为什么不抓住他!你们那么厉害的啊!哼!咳咳……呼噜噜……”他又沉了下去…… 岳阳在船尾道:“瘦子,快上来!后面还有小浪头,你会被冲走的!”但赵庄生却没有回答,双手凭空一挥舞,好像不大对劲。 卓木强巴衣服来不及脱就跳下水去,将赵庄生拉了回来,大声道:“李宏走了,我们都很伤心,但是你这样做,是想让我们再失去一个队友么?” 赵庄生被拉回船上,卓木强巴也回到了船上,水温冰冷,他不由打了个寒颤,赵庄生裹着毯子,无神地坐在船里,喃喃道:“他昨天还给我说,回去后我们一起去爬卡瓦格博峰……”他也清楚,李宏当时飞离船面足有三四米高,根本没有人能拉得住,自己只是探了探身子,也被抛了起来,差点就和李宏同样的命运了。 岳阳嘴唇轻颤,面色惨白地来到赵庄生面前,两人怅然相望,都能看到对方眼里的悲戚,岳阳没想到,李宏竟然走得如此快,如此突然,在那涌水之后,漆黑的河面上一片平宁,什么都看不到。 “李宏——”岳阳突然对着黑暗放声大吼。 “李宏……李宏……李宏……”洞穴中传来阵阵回响,可以清晰地听到岳阳的呼唤在逐渐远去。 “一定要活着——” “一定要活着……一定要活着……一定要活着……” 赵庄生也跟着一同吼了一遍,两人的吼声如同纠缠在一起的蛟龙,顺着激流远远而去,留下朵朵浪花,随后化作虚无飘散。任谁都知道,在这样的激流中,存活下来的几率几乎为零,但李宏或许被冲到某处平台了,或许抱住某根倒悬的石柱了,也许……也许他能涉水冲破黑暗,回到工布村了。岳阳和赵庄生都这样想着,这样安慰着自己,强压下心中的悲伤和眼角的泪花,默默着,凝望黑暗。 吕竞男面无表情地对岳阳道:“别忘记,你是军人,回到你的工作岗位上,如果你不想更多的人消失的话。” 肖恩回头看了看王佑,这两位昔日一同前往美洲的驴友在训练时话并不多,两人相对保持着距离,反而都和新队员打成一片。“怎么样?比起我们在美洲刺激吧?”肖恩略带笑意的问着,王佑的手还僵在船舷上,淡淡道:“这算不了什么。” 在船尾,巴桑也站了起来,看着船侧的水流,拍了拍身前惊魂未定的黎定明,又扭头看了看亚拉法师,法师端坐如山,自涌水来袭之时,亚拉法师并没去扶船舷,但身体却如粘在船体上动也不动,此刻也保持着那种姿势,好像入定还未醒来。巴桑不由自主摸了摸胡须,他越来越看不清这看似瘦弱的老喇嘛,还有那塔西法师,还有吕竞男,还有强巴少爷,还有那个看不清深浅的肖恩,这条船上厉害的好手实在太多。 张翔后背用双氧水消毒后上了纱布,绷带缠好,疼痛感没那么明显了,众人也三三两两恢复过来,唯有黎定明,手里死死拽着自己的背包,脸色一阵灰一阵白,唇色乌青,时不时嘴角颤动一下。大家都知道,他害怕了,是的,曾与死神如此近的擦肩而过,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这种经历一生一次就够了,更何况在未来的两天内,他们还要持续不断的遭遇这种情况,没有人会怪他,大家都来安慰他。 总算让黎定明的心情稍稍平复下来,胡杨队长主动要求和黎定明换一下位置,于是,黎定明坐在了中间胡杨队长坐了船尾。 船头的探照灯坏了,张立换了一盏新的,对这种情况是早有准备,他们有好几个备用灯,唯一准备不足的就是没想到这涌水如此激烈,张立想了想,提出利用主绳扎在船的肋骨里,每个队员都用快挂与船身绑在一起,这样就不怕颠簸时被船抛飞了。说做就做,张立换了灯头,跟着就着手改造蛇骨船,很快,这艘船又灯火通明地起航了。 第三节黑漩涡激流 岳阳盯紧了电脑,仔细地辨认着他们走过的路径,同时用仪器测量着他们走过的路程,当他们顺流漂过211公里后,岳阳沙哑着对卓木强巴道:“强巴少爷,让大家注意控制速度,前方减缓行驶,我们开始进入岔路最多的区域了,稍不留意可能迷路的。” 卓木强巴大声道:“第三组尾排停桨,严勇、李宏、肖恩和塔西法师,都放缓挥桨频率。”怕肖恩不懂,卓木强巴还用英文说了一遍。 岳阳紧盯着前方的河道情况,只见那墨黑色的河水出现了细条形的水纹,岳阳道:“强巴少爷,激流区,又是激流区。” 卓木强巴道:“进入激流区,全员准备!” 所有的人都拿出桨来,刚准备好,只听岳阳沙声高叫道:“地底瀑布!” 第12章 整个船从船头开始,跟着一沉,又一轮云霄飞车般的感觉,那蛇形船紧贴着水面,像一条巨大的软体虫滑下瀑布,船身未稳,船头又是突然凌空坠落,又一道地底瀑布,一连五道,这次多亏了张立的攀岩式挂靠,船员才没有被抛下船去,不过这一阵接一阵的做自由落体运动,跟着又触一次实地,和连续直接五次从五米高度跳下也没多少分别,船员们都白着脸,胃里一阵恶心。 这还没完,第五轮地底瀑布跌落后,岳阳又道:“地下河主河道,三级预警。” 禇严忍不住骂了句粗口:“他妈的!”蛇形船已重重地坠入河道中。 这条地下河主河道宽度足有二十米,自东向西奔涌,滔滔水浪足有三四米高,坠入主河道后感觉,蛇形船就像是从边壁一个小孔被冲出来一样。一入地下主河,整个船身就横了过来,探照灯不住在河道两岸夹壁画着一个一个的光圈,岳阳顾不上嗓子痛,直接大声呼喊道:“方向,稳住方向,左排船员收桨!右边倒划!我是说倒划!别顺着划了!换方向,换方向!” “前方两百米左向有一条岔道,大家一齐……来不及了” “听我说!我说左的时候,左边的船员就全力划桨,右边的就反方向划,这样就能控制住方向了!如果我说右,则与左相反,我说进,就全体向前划,我说退,就全体向后划,明白了吗,大家!” “注意,左!” “错过了,前面还有五条岔路可供我们选择,右!右!右!” “一定要先把船身稳下来!接着来,右!” “右!” “右!” “不行,船摆不正方向,根本就无法进入预定洞穴,看来我们只能等这条船笔直向前开了,前面河道也有分叉但是从颜色标记来看,不是很好走。” 硕大的蛇形船,就在巨大的地下河中打着旋儿,时而撞一下左壁,时而撞一下右壁,接着又开始反向旋转,每次碰击都会猛烈的回弹,那坚韧的船体似乎没有问题,但坐在船内的队员,尤其是新队员们,都有些受不了,那旋转产生的离心力就足以使人头晕眼花了,每次碰撞产生的巨震,都感觉像要把五脏六腑震出胸口一般。有时看着船飞速向边壁撞去,来不及收桨的队伍都被震得虎口发麻,幸亏船桨是塑钢制品,就算被撞得厉害也只会弯曲变形,还不至于折断。可是这样的旋转让船里的人根本无法稳住身体,频频有人和队友撞在一起,脸上,身上要不然就被肘击脚踢,要不然就让船桨亲吻一下,顿时黑紫一大块。岳阳最倒霉了,他在卓木强巴的正前方,强巴少爷的骨头多硬啊,虽然不是有意的,岳阳仍被打得手脚发软,每次和卓木强巴发生意外撞击,总能听到岳阳惨号一声。 “小心!”“你撞到我啦!”“哎呀,我的背!”“都坐稳,坐稳!”“你的船桨!”“我的屁股!” 探照灯的闪光更是增加了让人眩晕的感觉,没多久,王佑突然感到脸上一热,滑腻腻的不知道是什么,扭头一看,竟然是孟浩然无法忍受那种旋转和撞击,将吃的东西都喷了出来。王佑的胃里本来就已经七上八下,被孟浩然喷了一身,突然心头觉得说不出的恶心,斜靠着船舷,嘴一张,也是吃什么吐什么了。坐在孟浩然背后的赵庄生也大叫起来:“吐到我身上了!” 卓木强巴大声道:“别吵啦!抓牢主绳,统统收起桨来!这条河道不短,还要转好一阵子,都给我挺住了!如果犯恶心就趴在船舷上吐出来,不要老盯着探照灯照射的地方看!” 所有的人就这样好像坐在转轮上,被转得七荤八素,不辨东西。 浪高三至五米,接连不断地迎头冲击,若换了别的船,早已翻转倾覆,随着那一个个暗涌漩涡,不知道被扯到水底哪处去了,就是蛇形船,此刻的情形也不容乐观。由于蛇形船可扭动船身的灵动性,在这波涛汹涌的浪谷峰尖里,反而成了一种危险的性能,在船头开始攀越另一个大浪时,船身还在浪谷,整个船就折叠成“u”字型,船头船尾的人全向中间跌去,刚攀上浪尖,蛇形船又像断了脊骨似的,整条船往两边瘫塌,形成一个倒“u”字型,中间的船员又往两边反摔,在这过程中,整个船还在不断地旋转。此时的蛇形船,就好似生命即将走向尽头的蝴蝶,船头和船尾就是蝴蝶的双翼,蝴蝶不时挣扎着扑闪双翼,却还是无可奈何地打着旋儿飘落,若非船员集体用绳索拴牢船的肋骨,早已不知跌下船多少次了。 在一个浪峰,卓木强巴压在岳阳的背包上,两人一齐被船的惯性向左抛去,就像挂在秋千上的一双铅球,大声询问道:“已经错过了多少个岔道了?” 下一刻,岳阳反压在卓木强巴的胸口,两人一同被向右抛,他也声嘶力竭地回答道:“不知道啊!没有光!我什么也看不见!”的确,探照灯的灯光不是高高斜射向顶壁,就是直插入水中,根本看不清边壁的情况。岳阳大声道:“张立!能不能让探照灯别跟着船晃来晃去!” 张立大声回答:“啊!你说什么?”又一个滔天大浪袭来,什么声音都被打断了。 船的两头又是一弹,顺时针一转,卓木强巴和岳阳同时向张立压过去,禇严的半个身子已被抛出船外,只能用双手抓紧安全绳,大声道:“张立,你踢着我脸了!”张立正被岳阳和卓木强巴挤得像压缩饼干,勉强露出一丝苦笑道:“不好意思啊。” 话音未落,蛇形船已经不知道和左边还是右边的边壁一碰,猛地一弹一震,跟着又反向旋转起来,这次撞击力度之大,以至于右排船员都被甩出了船外,全凭一根根安全绳挂在船身上,就是还在船内的人也都被飞速旋转的蛇形船拖拽得飞了起来,双足离地,在探照灯照射下,就像一排挂在狂风中的腊肉,东飘西荡。 卓木强巴又大声对身后的人道:“后面的,有没有看清,我们错过了几个洞穴分支?” 没有人回答,通常岳阳都无法观察到的事情,别的人也无法办到,何况目前的情况糟透了,刚刚挡住不知道是哪位喷出来的酸臭扑鼻的半消化食物,背后又被人一阵拳脚相加,人人都身不由己的东跌西倒,蛇形船就像那狂怒的公牛,要将骑在牛背上的牛仔们一个个掀翻在地。能在这样的旋转和跌宕中强压下胸中翻涌,还能克制不呕吐的,也就那么几人而已。 飞速的旋转之中,卓木强巴目光一闪,只见探照灯照射的方向好像有几个黑黝黝的洞口,看来这条地下河主道已经到头了,很快就要进入分流河道了,他大声道:“岳阳,前面就是分叉口了,注意观察,我们进的第几洞!”话音刚落,“呼”的一声,一个硕大的背包好似一座小山朝卓木强巴飞来,此时卓木强巴正随船一齐向右做着旋转,脚下跟打醉拳似的,百忙之中挥手一托,只见那座小山朝岳阳后脑一撞,跟着飘出了船体,没入漆黑的河中,不见踪迹。跟着后面不知又是谁的背包“呼”地飞了起来,差点把严勇撞飞! 张立全身悬空,侧头避开横过来的严勇的脚,大叫道:“谁的包掉了!大家抓牢背包!别让包被船甩出去了!”原来,张立设定的固定点是根据他们第一漂流时激流的强度来考虑,没有想到竟然有如此可怕的地下激流,那背包的背带无法承受如此巨大的离心力,竟然自行断裂飞走了。 几乎整个过程都在一瞬间发生,那一撞撞得岳阳眼冒金星,他大声道:“我看不见,强巴少爷,我看不见!”待他恢复视力后,只看见蛇形船在一条较小的河道中旋转,灯光照射下边壁离船身已经非常接近了,岳阳喃喃道:“我们,我们已经进入岔道了么?” 卓木强巴应了一声:“嗯。小心!”蛇形船又猛地撞上边壁,跟着左右摇摆不定,那些腾在半空中的人陡然感到那股拉力消失了,齐刷刷地跌落船内,又随着船像摇筛子一样来回滚动。紧跟着,蛇形船像灵蛇一般拐过几个s型弯道,似乎又进入了另一个洞穴旁支,但此刻大家都仰躺在船底,还没有爬起来的能力。 随后的震荡起伏都要小得多了,但三四米高的浪头还是一波接一波,加上那飞速向下的冲击力,船上的人并不好过,这一次让人筋骨寸断的激流勇漂足足持续了七个小时。七个小时像骑着野牛一样没有停歇上蹿下跳,七个小时像风扇一般的旋转,没有停泊,没有平宁,当船进入浅水区并逐渐平稳下来时,人人都已经精疲力尽,更有几名队员已经被甩得口吐白沫,翻着白眼了。 “我们这是在哪里了?”卓木强巴望着头顶一片漆黑,似乎在问,又似在喃喃自语,岳阳道:“不知道,强巴少爷,我们该起来看……看……”说得吃力,行动更是吃力,岳阳在船底扑腾了一会儿,只听见他脚后跟,背脊和船皮拍打得“噗噗噗”直响,就是怎么也没能起身。 张立道:“在地狱啊,我们来地狱快两天了吧,如果,再有两天这样的经历,我想,我是坚持不到走出去的那天了。” 卓木强巴试着翻身坐起,却发现自己的脊骨像不属于自己似的,怎么也动弹不得,他咬咬牙,用双手肘支撑着身体,斜靠在船壁一点一点往上挪,总算把头抬了起来,接着,他就看见了那四个站立着的人:塔西法师、亚拉法师、吕竞男和肖恩。不过肖恩蓬头垢面,脸色青紫,衣服上污迹斑斑,不似另外三人跟没事儿一样。 三位密修者自不用说,可是肖恩,连肖恩都还能站起来,卓木强巴突然觉得一股力量由下而上充满全身,他一咬牙,竟然也站起来了。 第13章 四名还站着的人似乎都在帮助那些体力最弱的人,卓木强巴这才看见这艘蛇形船的现状,三盏探照灯中,只有一盏尾灯还是好的,另一展尾灯就像被拧断脖子的鸡头,耷拉在龙骨上,有气无力地忽明忽灭,头灯则早就不知被甩到哪里去了。船体内一片狼藉,到处都是众人的呕吐物,还有几个背包虽然没有被甩出船外,但却从背带处被扯开一大道口子,衣物、食品等散了一船。除了他们五人,其余船员都是素面朝天,全是一副先天愚型的表情,卓木强巴知道,倒在地上的这些人,只要目前他们还能出气,那就是最好的局面了。 卓木强巴先看了看身边的人,岳阳和张立呼吸很均匀,就是起不来,禇严喘着气,但还挺得住,严勇也斜靠在船身,兀自不住地喘息着。他再看看受伤较重的那几人,张翔的背心染红了纱布,吕竞男正忙碌着,肖恩则在对他前面的黎定明探鼻息还是做什么,孟浩然在吐白沫,塔西法师在照料,王佑也在吐白沫,亚拉法师正在替他检查。卓木强巴看着这一地的人,他抬了抬腿,像醉汉一般颠了两步,渐渐稳住身体,一步一顿地向船尾挪去,他感觉自己就像在审视战后的战场,又或是重临地震后的灾区,躺在地上的人无一不是大花脸,脸上五颜六色的跟抹了油彩一般。卓木强巴自己也不好受,在混乱中,他的右眼不知道是被谁用拳头或脚跟重击了一下,现在感觉看东西眯着缝,估计有些肿了。 对了,敏敏呢?敏敏怎么样了?卓木强巴心中一惊,吕竞男正好挡住了唐敏,估计她情况稍好,但他还是放心不下,踉跄着大踏两步,来到唐敏的位置,只见敏敏正靠在她自己的背包上,头发披散下来,遮住了半边脸。卓木强巴小心地蹲下身子,细细询问道:“还好吧,敏敏?” 唐敏无力地哼哼了两声,算是作了回答,卓木强巴一拨开敏敏头发,顿时惊出一身冷汗,直想问:“小姐你贵姓!” 唐敏偏了偏头,又让头发遮住了脸,低声道:“我没事,你去看看其它人,他们更需要帮助。”卓木强巴刚准备起身,唐敏又挥了挥手,似乎想拉住卓木强巴衣服,但终究没能抬起来,只道:“背包,背包中间夹层,都是医疗用品。” 卓木强巴隔着头发抚摸了一下敏敏的脸,道:“嗯,知道了,你好好休息。” 他再起身时,只见船尾的巴桑已经挣扎着跪地直立起来,船头的岳阳虽然没有起身,却向前爬了两步,并将头搁在船舷上,借助背后的探照灯观注着深邃的黑暗,那一片无边的黑暗。 卓木强巴一转身,只听吕竞男道:“纱布。”他打开背包,将纱布递了过去,跟着一转身,就来到黎定明面前,只见肖恩眉头都拧成了一字形。 见卓木强巴过来,肖恩道:“他好像不行了。” “什么!”卓木强巴大吃一惊,虽然这次激流比以往任何一次来得都要凶险,船上的人可谓和死神擦肩而过,但这种猛烈的震荡和旋转,最多导致人头晕目眩,恶心呕吐,还不至于引发死亡,除非黎定明在与船骨碰撞中断了骨骼,内脏严重受损。 一探气息,果然,黎定明气若游丝,胸口已经停止起伏,一摸脉,没有脉象!一探胸口,没有心跳!“怎么会这样的!”卓木强巴感到震惊,刚才他触摸黎定明时已经发现,黎定明身体的挫损有限,骨骼完好无损,可是现在这种情况,已经不容他多想,“强心剂。胸外按压。人工呼吸。”卓木强巴向肖恩道。 吕竞男也看了过来,问道:“怎么了?” 卓木强巴道:“他没气了。” “什么!”吕竞男同样震惊,刚才她看黎定明时,黎定明似乎并无大碍,所以她才转而救护伤势明显的张翔,怎么一转头就没气了,吕竞男急忙问道:“呼吸道畅通吗?是不是呕吐物哽咽?”不过她也知道,他们吃的食物都是压缩食品和罐头一类,就算是呕吐物也成糊状,不应该有大块呕吐物阻塞呼吸道才对。 第四节博浪号子 肖恩已经为黎定明作了口腔清理,摇头道:“呼吸道内没有异物。”他取过一张纱布,垫在黎定明的嘴上,准备进行人工呼吸。 “怪了。”吕竞男柳眉倒立,对卓木强巴道:“你来帮张翔包扎。”一到紧急关头,吕竞男习惯性地拿出了教官架势,卓木强巴也听命而去。 吕竞男检查了黎定明喉部,也没发现明显撞击伤,她心道:“难道是肺部挫伤?”她给黎定明打了一剂强心针,利用头灯一检查,瞳孔已经散大,对光反射已经消失,她叹了口气,仍对肖恩道:“继续胸外按压。”说完,她朝船尾走去,绕到肖恩背后时,警惕地看了肖恩一眼,这个一直在黎定明身边的白发男子,令她心生不安。 吕竞男在亚拉法师耳边细语了几句,亚拉法师的目光一凝,也看了看肖恩的背影。肖恩正全力做着胸外按压,突然感到一种有如实质的寒意,微微一怔,却没有回头,仿佛没有任何感觉一样继续按压着,只是黑暗中,他嘴角浮现出一丝令人无法察觉的笑意。 此时,巴桑、胡杨队长、张立等人也都能站起来了,他们也开始帮助另一些受伤的人。 卓木强巴给张翔缠好了绷带,张翔道了声谢,卓木强巴正准备去看黎定明,突然一声尖锐的哨响惊动了船上其余的人。哨声是从船头传来的,是岳阳!只听张立在船头道:“强巴少爷,你过来一下,岳阳有话告诉你。” 原来,岳阳一直在船头休息,他刚一有所发现,就打算通知卓木强巴,但一张口,却发现声音又嘶又哑,根本叫不出声来,想叫一下张立,张立又去了后面,禇严还在那喘气呢,看来他的声音也大不到哪去,他索性吹起了救生哨,把张立唤了回来。 卓木强巴来到岳阳身边,俯身问道:“怎么了?” 岳阳尽量大声道:“我们不能就这样……顺流而下,得划船!水……水位降低太多了!下一次涌水就快来了!” 卓木强巴倒吸一口冷气,这蛇形船刚刚稳定下来,船上的人还横七竖八地倒了一地,他根本就没想到这个问题。他马上下令道:“张立,你赶快把灯光问题解决!胡杨队长!帮忙看看还有哪些队员还能动的,我们不能躺在船上休息,得赶快划船,必须先找到一个可以拴船的地方。大家坚持住,如果你们还能动,都拿起桨来,我们得继续划船!” 严勇,敏敏等也都坐了起来,看来还能拿起船桨。 吕竞男从后面走上前来,对卓木强巴道:“黎定明走了。” …… 虽然卓木强巴已知道这是不可避免的结局,但还是足足愣了有十几秒,黎定明就这么走了,一个优秀的动物学家,对生命充满了热爱的人,他还要带最美丽的蝴蝶给他女儿。但此刻不是伤心的时候,卓木强巴只能微微点头表示知道了,是的,他知道,这里的每一个人都知道,在这样的漂流行动中,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死亡是不可避免的,只是,他没想到,死亡来得这么快,两天,两个人,还要在这里呆多少个小时,最后又能留下几个人? 灯光一亮,张立将船尾的探照灯换了一盏,匆匆走过,汇报道:“后面的灯好了。”他手里拿着另一个灯头,又匆匆朝船头赶去。 蛇形船又一次加速了,还能动的队员们重新在自己的位置坐下,握着塑钢桨,一桨又一桨向前划,动作是那么机械,但每一次入水都是那么稳,没有人喊号子,动作还是那么整齐,他们的希望,就在那无边黑暗的最深处。 王佑和孟浩然是身体太弱没法动,张翔原本也想握桨,但吕竞男说会让伤口裂开,这样反而使情况更糟,没让他拿桨,岳阳的手骨似乎被卓木强巴给撞脱臼了,他竟然没感觉出来,亚拉法师给他接了骨,他还是拿不起桨,只能像一个侦察兵那样趴在船头,用他的眼睛给众人指路。 黎定明的尸体就躺在他的背包上,好像睡着了一般,没有人去惊动他,让他继续静静地躺在那里,只是,每个人都将桨握得更紧,挥动得更有力,他们要将黎定明那份力,一齐使上。 心绪随着在黑暗中无声前进的蛇形船游走,卓木强巴耳边仿佛又响起了阿爸的话:“有光即有影,有明则有暗。人之所以成人,那是因为他们除了生存和繁衍以外,几乎抛弃了作为动物的所有原始本能行为,让自身行为建立在文明的基础之上,然而人心是复杂多面的,由人群构成的社会更是纷繁庞大,不可能人人都生就一颗充满善意的心。神的正面意义就在于此,他让人类相信美好的事物,相信心灵的纯洁,并在信仰者心灵受到伤害时给予安慰与补偿……但在这世上,黑暗才是永恒的,光明只是短暂的一瞬……” 拉萨。大昭寺门前的广场,两根被围起来象征历史的石柱昭然向天,其古朴雄浑显示着历史的沧桑变迁,斑驳的文字刻下了曾经的盟誓,寺内的座座金顶在阳光下分外耀眼,引得无数游人拍照留念。此时,在广场不引人注目的一角,一位胸前挂着数码相机的休闲装男子正有模有样地拍摄着,他戴着一顶遮阳帽,一副能遮住半张脸的大蛤蟆镜,立领的休闲服又几乎将鼻下的嘴唇和下颌完全遮住,不过这样的装束并没有引起旁人的注目,毕竟现在年轻人穿成什么样的都有,何况在这个中外游客常年来往的地方。这个毫不起眼的男子在小广场转悠了两圈,这才向寺门走去,路过那唐蕃会盟碑时,只听他“嗤”的一声冷笑,充满了嘲讽之意。 第14章 在他身后,一名高大的裹得像阿拉伯人的外籍游客始终与他保持着距离。 从正门进往左,是一处巨大的露天广场,旅游男子在广场上长久的驻足,似乎在思索,又似乎在冷笑,这时,那名高大的外籍游客看了看广场散布的游人,装作漫不经心朝那名挂相机的男子靠近,低声用英文道:“先生,我们还是换一个地方吧,这里人太多了。”那声音,卑微中带着恭敬,小心里透着怯意,就像一位向皇帝告密的小太监。 挂相机的男子瞪了那外籍游客一眼,冷笑道:“怕什么,你放心好了,若他真的连你都怀疑,那他就无人可信了。”说的却是地道的北京话。 外籍游客点头哈腰道:“是,是。另外那些人已经有眉目了,他们打算三天后在车臣开一次聚首会,似乎是准备商议联手行动,这是地址。”说完,静静地站在一旁等回音。 挂相机的男子并不耐烦这样一条巨大的哈巴狗跟在自己身后,接过地址直接道:“柯夫会继续帮助你们的,你可以回去复命了。” 外籍游客迟疑道:“可是……那个……我回去该怎么跟老板说呢?” 挂相机的男子道:“你就说,稍晚一些时候,柯夫会亲自打电话给他,别的什么都不用说。” 外籍游客应声,正准备离开,却发现那挂相机的男子还盯着地板看,不禁问道:“先生,这地,有什么特别吗?” 那相机男子把眼镜往鼻梁下一拉,露出一双眼睛,那名外籍游客不由自主打了个冷战,每次看到那双眼睛,他都感到心颤,那可是,连老板都惧怕的眼神啊。那双眼睛的上眼睑很平整,好像一双梯形,不管从什么角度看到,都感觉那双眼睛在俯视自己,透过目光,可以感受到冷漠、悲哀、怜悯,不论是谁,一看见这种目光,都有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 “哼。”男子重新扶好墨镜,笑道:“这可不是普通的地,这片地曾被血染红,就在一千年前,朗达玛向寺里的僧侣发布了死命令,要么转职为天葬师、屠宰师,要么接受活人天葬和屠宰,并说,你们不是一直从事着这样的工作么。当时,寺庙里的僧侣只有这两种选择,要么挥动屠刀、剔刀,剜下别的僧侣的肉,要么成为刀下胔。牲畜的粪便上躺着喇嘛的腐尸,腐臭的尸气充斥着整座寺庙,此后的数十年不敢有人从这周围经过,如今转身一变,又成了最神圣最圣洁的地方了,这不是很讽刺的事么。哼,最美丽的鲜花开在最腐败的土地上,最多蛆蠕的地方就是最多生物的地方,你明白吗?” 那名高大的外籍游客谄谀道:“先生妙语,果然高深,小的,不明白。” 挂相机男子面色一变,冷冷道:“你回去吧,记住,好奇心会害死猫。” 外籍游客离开后,男子仰头望天,透过太阳镜露出那深深的悲哀,喃喃道:“车臣啊……看来我还得亲自走一次。” 黑暗中整齐的破水声,好像死神轻轻打着拍子,每一刻都提醒着这些还活着的人,这是一个随时都会遭遇死神的禁地,这是凡人止步之境,这里是冥河! 那急促的拍水声传递着一种信号,死神的脚步,正步步紧逼,寻穴而来,如果在涌水到来之前,他们还不能找到可以拴船的石柱,那么等待他们的,就不只是五米浪高那样的漂流了。 “哗啦……哗啦……”船桨入水传来巨大的阻力,像压在众人胸口的一块石头,忍着身体的剧痛,每一次挥桨都牵扯着身体不住的颤动,但是没有人停下,哪怕只多一点点力量,船也能快一点点,只要快一点点,就多一点点活下去的希望。 “还没有发现吗?”卓木强巴低低地问道。 “没有。”岳阳眼睛又胀又涩,却不敢有丝毫松懈,张立专为他配了一盏仰角四十五度的探照灯,以方便岳阳找到头顶绝壁上可以拴船的柱子或是凹槽。只是通道内都是被涌水冲刷得无比光滑的石壁,就像自来水管内部,要想找到那可以拴船的地方谈何容易,还不知道何时就会开闸放水,他们是在和死神赛跑。 死神的脚步很快就临近了,水面开始出现细细的波纹,负责看着前方河道的禇严最先发现这一情况,他手一颤,差点将船桨掉入水中,“来了。”他轻轻地道,只有身边的张立和岳阳能听到,但很快,这个声音已经传到每一位船员耳中,张立和岳阳将这简短的一句话像递纸条般,一个一个传下去。 听到岳阳的声音后,卓木强巴深吸一口气,握桨的手更加用力;吕竞男微微一笑,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唐敏的眼中透出一丝惊恐,不过看了吕竞男后就变成一丝欣喜;肖恩第一次变了脸色,胡杨队长眼角微微颤动,巴桑磨着上下齿,斜眼瞟着亚拉法师,亚拉法师一动不动,还是那副行将就木的面容,他也就保持着自己的冷漠。 又划了一段路程,那细碎的波纹逐渐扩散开来,众人耳中开始出现那种“嗡嗡嗡”的蚊吟声,那是死神战斗的号角,如今他们每用力挥一次桨,就离死神更近一步,但是他们没有退路,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也只能一闯到底。张立有些耐不住了,抢问岳阳道:“还没有看到有可以停靠的地方吗?我们已经在这条通道里走了这么久了,会不会过了?” 卓木强巴叮咛道:“不要干扰岳阳。” 岳阳心头又何尝不紧张,他一双眼睛鼓得都快突了出来,可是放眼之处,只有平滑如镜的黝黑色岩壁,别说石柱了,连一丝裂缝褶皱都没有。 蚊呐之声越来越响,人人心中如擂木震鼓,严勇虽面无惧意,但手上青筋绽起,握桨如触电;禇严眼露悲色,手抖脚颤;张翔嘴里不住念叨:“世界在神面前败坏,地上满了强暴。神观看世界,见是败坏了。……神就对挪亚说,凡有血气的人,他的尽头已经来到我面前。因为地上满了他们的强暴,我要把他们和地一并毁灭。……看哪!我要使洪水泛滥在地上,毁灭天下。凡地上有血肉,有气息的活物,无一不死。……” 赵庄生犹豫着,看了看身边的人,觉得自己似乎不应该害怕,于是,他只是专心致志地去控制自己狂跳不已的心。王佑和孟浩然吃了药打了针,此刻都还在休息,反而没有感觉。 禇严不由双手发颤地问道:“我们,是不是,都要死在这里了?” 卓木强巴扭过头去,微笑道:“放心吧,我们会找到停船的地方的。虽然现在声音响,那潮头离我们还远着呢。”他声音一大,喊道:“接着划,来唷!马泉江水高千尺唷——”那高亢的嗓音在黑暗中有如惊雷一声,众人心头都是一震,从各自的思索中被警醒,距离卓木强巴近处的张立和严勇小声应和道:“嘿咗!嘿咗!” 卓木强巴又道:“飞鸟不渡熊绕道唷——” 禇严、张立、岳阳、严勇、胡杨队长都加入了应答的行列。 “嘿咗!嘿咗!” 声音大了些。 “雾锁江颜浪滔天唷——” “嘿咗!嘿咗!”吕竞男和唐敏也加入其中,雄浑的嗓音中平添几分清脆激昂。 “险滩礁石胜阎罗哦——” “嘿咗!嘿咗!”张翔、巴桑、赵庄生也吼了起来,大家的声音开始越聚越大。 “藏巴的男儿有热血唷——” “嘿咗!嘿咗!”肖恩、亚拉法师、塔西法师也加入了进来,虽然他们不大明白,可是那吼声中似乎蕴含着一股力量,那种力量就像一剂火引,要将他们体内的血点燃,骨子里迸发出一股澎湃的热量,一定要大声呼喊才能宣泄。 “浑身都是力和胆唷——” “嘿咗!嘿咗!”热血沸腾起来,一群衣衫褴褛,血污满面,浑身伤痛的人,面对那无尽的黑暗,发出了震天的吼声,那声音,掩盖了船桨激水,掩盖了岩壁蜂鸣…… “敢上刀山敢下海哟——” “嘿咗!嘿咗!” “敢穿恶浪迎激流哦——” “嘿咗!嘿咗!” …… 那一声声发自心的呐喊,驱逐了所有阴暗和恐惧,伴随着这雄壮的吼声,蛇形船如飞一般向前,这群人朝着死神来临的方向,迎头而上。希望在哪里,就在那无边黑暗的最深处! 卓木强巴正吼到“乘风破浪船似箭唷——”的时候,岳阳不顾声音嘶哑尖声叫道:“我看见了!强巴少爷!”岳阳的灯光牢牢地锁死右方十来米高的崖壁上突然凸起的一块,像一只巨人的耳朵,耳朵眼里直立着约有一米直径的石柱。 “停!”所有桨手立刻倒挥船桨,蛇形船就像钉子一般稳稳地钉在了河面上。 同时,禇严面色惨白地盯着前方,也道:“我也看见了!”白色巨龙张开了大嘴,已经在探照灯的照射范围之内了。张立用双手在大腿上一撑,忍着伤痛霍然站了起来,同时大叫一声:“强巴少爷!”跟着在船上一跺脚跃起,卓木强巴哪能不会意,双手一架,落下时张立正好踩在卓木强巴的手心,卓木强巴用尽全力往上一托,张立身体再高一米,手腕一翻,“嗖”的一声飞索射出,脚不停步地在崖壁上“蹭蹭蹭”蹬了上去。 而下面的岳阳也早将那捆主绳递到了卓木强巴手中,卓木强巴将拴有快挂的一头轮起,“呼”的一声向耳朵眼抛去,此刻张立也刚刚到。那滔天的白浪已经近在咫尺了,十几米高的巨浪啊,蛇形船在它面前就像一条微不足道的爬虫,船内的新队员有些已经闭上眼睛,不敢再看。 第五节二战档案 卓木强巴将主绳的一头抛出之后,看也不看,跟着就将主绳的另一头大力一甩,在船的龙骨粗大处绕了好几匝,接着绳头剩下的部分往腰间一绕,双脚抵住船头龙骨,做好了最后的准备,张立在高处重复了同样的事,他将主绳朝石柱一抛,利用快挂的重力绕了支柱两圈,剩下的部位就往腰间一绕,刚绕一圈就发现白浪已经将蛇形船冲走了,他赶紧抓紧绳端,身体斜依着这个仅能容下一个人的小坑,双脚死死抵在石柱上。 第15章 又一次主绳将龙骨缠得“嘎嘎”作响,又一次瞬间被激流吞没,然后从激流中挣扎着探出头来,卓木强巴猛地甩开遮挡在眼前的水珠,高昂着头,在他前面的岳阳也是从水中抬起头来,与卓木强巴对视着,两人露出了会意的微笑,还活着,这比什么都重要。 接着张立拴牢了主绳,跳进船来,一落入船中就瘫倒在船底,一动也不想动了,直到此刻,才觉得百骸俱裂,浑身散了架似的。同样坚持不住的还有卓木强巴、禇严、胡杨队长、肖恩等人,他们拖着原本的伤痛划船过于卖力,这时总算找到一处较为安全的地点,那股绷紧的神经一松懈,顿时就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纷纷倒在或斜靠在船壁上。 这次险道激流给船上的人给予了沉重打击,不仅黎定明死了,张翔伤重,孟浩然和王佑身体也变得极其虚弱,在险滩因旋转而剧烈呕吐的还有赵庄生,船进入平稳河道时他就已经手脚发软,后来划船全凭一股毅力支撑,一脱险就因低血糖而倒下了,不过好在年轻,恢复得比孟浩然和王佑要好。 孟浩然和王佑虽然有所恢复,但是两人都出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吃不进东西,吃什么吐什么,就是喝糖水也吐。唐敏各种办法都试过了,依然不解决问题,塔西法师也束手无策,他说这是超速旋转引起颅内变化,不是简单处理就能治好的。于是,只能给两人注射维生剂,但维生剂数量并不太多,必须有计划地使用,同时配合冬眠疗法,减少两人的代谢消耗。 经过长久的休息,总算渐渐恢复了体力,清点残余物资,禇严、李宏、赵庄生和黎定明四人的背包被甩丢了,虽然四人的包袱里没有什么重要设备物资,但主要是食物,衣物帐篷等,这下原本够吃一周的食物只够吃三四天了,备用探照灯也只剩下三个,关键是船上大多数人都成了伤员,虽然每人都有急救包,但那只能做简单的止血、止痛、消毒处理,至于关节、软组织等损伤,大家就只能忍着,等伤自然好。 岳阳反复地调看地图,比对崖壁上的凹槽,却始终不能确定,看着岳阳双眼布满了血丝,卓木强巴都有些不忍道:“找不到吗?找不到就算了吧。” 岳阳有些沮丧,道:“我找不到,我们迷路了。” 张立走来,拍拍岳阳的肩头道:“休息一下吧,我们要送黎定明走了。” 黎定明双手交叉握在胸前,面色安详,只是眼睛有些似闭非闭,胡杨队长抹了几次都没让他眼睛闭上,就像总想透过缝隙看到点什么一样。张立将黎定明的头灯塞入他手中,由巴桑和严勇一头一脚抬着,小心翼翼地将他放入水中,大家默默注视,黎定明的身体渐渐沉入水中,同时流水将尸体朝下游冲去,那一盏头灯在水中发出乳白色的光芒,就像一只萤火虫,在黑夜里孤寂的飞行,它仍试图努力向前,为黑暗中的人指引方向,终于淡了,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之中。 送走了黎定明,大家心中都蒙上一层不安,出发是十八个人,如今少了两个,还有两个正躺着,明天呢?明天还能有几人坚持?这是一条通往地狱的不归路,虽然每人都抱着献身的决心无怨无悔,但活着的人总会为逝去者沉默,那不仅仅是失去一条生命那么简单。 岳阳又开始研究那地图,并请亚拉法师一同参详,讨论了半天还是没有结果,他们的食物又决定了他们必须启程,在第二波可怕的涌水之后,蛇形船重新起航。 “我们有罗盘方向仪,只要顺着水流的方向,没有地图同样能到达香巴拉。”张立如是安慰着。 岳阳苦笑道:“不能确定在地图中的位置,意味着我们不知道河道的危险程度,不知道涌水什么时候会来,什么地方有可以停船拴船的停泊点。那代表着一切只能听天由命了。” 张立脸色一变,涌水到来时找不到拴船之处,那后果不是他们所能承受的,卓木强巴道:“如果我们多过几次分叉点,你能确定我们的位置吗?” 岳阳摇头道:“如果是在地图边缘,我还可以逐一排除,可是现在,我们是在地图标注的中心位置,在地图上的分叉河道几乎都是一样的,这片区域的停船点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仅仅是这些信息我无法知道我们的具体位置。现在我们唯一掌握的情况就是涌水的时间还算有规律可循,每天涌水会比前一天提前约半个小时左右,两次涌水间隔几乎是十二小时,比较准确,一次大涌水,一次小涌水,我们刚刚经历了一次大涌水,再过十二小时还有一次小涌水,然后以我们的船形速度扣除已走过的距离,大概能算出什么时候有涌水。” 张立疑惑道:“又没有停船的地方,就算知道什么时候有涌水那又有什么用?” 岳阳道:“你看地图,这些古人显然很清楚涌水的威力,所以每一段河道中,一定有一个停船点,虽然河道有长有短,但只要我们能把握住涌水发生的时间,就能在两个停船点之间控制是继续前进还是原地等待,总要比什么都不知道的好。” 禇严道:“划船吧,早一些走出这地下河,我心中也要舒坦些,这下面太黑了,总压得我喘不过气来。”蛇形船又开始向前行驶,由慢及快。 拉萨,方新教授已经不眠不休查了一夜资料,姆,沙姆大陆,娜提姆克神,一定在哪里见过的,一定,他翻遍了的藏族经文,那些他查阅过无数次的资料,究竟是被记载在哪里了呢?终于,他在一本经文里查到了这样的字句,“我闭上眼睛,仿佛已看到,当巴尔星坠落于今天已是水天相连的地方时,7座城市连同它们金碧辉煌的城楼和金字塔似的寺院一起颤动摇晃。刹时间从宫殿里冲出一条火舌和滚滚浓烟,这时到处是即将断气的人的呻吟和众人的喊叫。扛着财物的男人和穿着最值钱衣服的女人都在绝望的呼号:'姆,救救我们吧。'……”文字后面又记载着,在今天加勒比海和墨西哥湾的附近,恐怕又有一块巨大的大陆沉没了。方新教授将电脑中这段经文关闭,其页面上用金粉描着“天轮经疏注”这五个大字。 “不可能!”教授猛地摇了摇昏昏欲睡的头,想使自己更清醒一点,可他又不得不重新注视着电脑里那本以桦树皮为纸,金粉为字的经文,此刻,又有电话打来,方新教授放下思索,滚着轮椅来到手机旁,接听了电话。 “老方,你托我帮你查的那件事,有眉目了,真有哈恩这个人,他是德国原子能研究专家,二战后被美国抢了过去,似乎一直在美国原子能研究机构里秘密担任重要职务,后来还出了本回忆录,主要写他在二战中从事原子弹研发的经历。” 方新教授道:“还有回忆录?在哪里?网上能找到吗?哦,那这样,你把它扫描到电脑里,保存为高清晰的图像,立刻给我发过来。” “你怎么突然对这个人感兴趣了?” “发来再联络,我想我需要去休息一下,老了。” “那好,我给你发短信哦。” 方新教授一觉醒来,手机上有短信留言,那位朋友已经将查找到有关哈恩的资料扫描到电脑上并传送了过来。教授来不及洗漱,匆忙打开电脑,将朋友扫描的资料一条条仔细察看起来,其中大部分内容是哈恩的回忆,包括莱西试验室的建立,他担任的职务,当时有哪些人参与,工作进程和对家人的思念等等内容,但其中还有些是非常奇怪内容,说它奇怪,是因为哈恩自己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只是提出了疑问,他在回忆里这样说道:“1942年11月25日,我们的研究已经取得相当成果,但此时敌军已经对我们实施的这一计划有所了解,他们开始在捷克实施破坏计划,重水的供给线全被破坏了,我们急需更多的重水……我的报告已经提交了三次,我们只需要再多……一点点,哪怕只有……重水,就能完成反应堆的实验。我想,我们最终制成的武器其可行性和威力,元首应该已经相当了解,这将对战争起到决定性的因素,可是,为什么我们那小小的要求却迟迟得不到批复?哪怕对重水生成车间多一点保护,在运输线多增加一些保护,我们将在最短的时间内,将核裂变反应试验成功,接下来,只需要进行大规模的生产就可以了。但是,我们从元首那里得到的答复却是,不用着急,战争的胜利会属于我们的……我再次向元首提出的要求,这次得到的答复是'……不用太着急,我们有更好的办法,……'究竟有什么办法,会比这种威力巨大的武器能更好地扭转战争局面呢?我想不出来……” 盯着电脑屏幕上的一大堆信息,方新教授陷入了沉思,二战中,德军的许多武器都处于当时的最尖端科技,在核技术上也是如此,早在1938年,德国就开始了核武器方面的研究,到了1940年,德国纳粹攻占挪威后,将挪威诺尔斯克电气化工厂电解池数量扩充了一倍,重水年产量由3000磅增加到1万磅。而那时英美的核能研究还在起步阶段且一直没有多少进展,甚至还无法解决重水的提炼技术。1942年春天,海森伯与德佩尔在莱比锡进行了世界上首次有记录的中子的增殖实验。世界上第一个实验型反应堆也是德国人搞的,后来美国和苏联的原子弹是如何成功的更是人尽皆知,大批的德国科学家在原子弹成功试爆中扮演了相当重要的角色,美国还骄傲地宣称,找到一个海森堡,比打败德军六个师还有用。似乎在德国战败投降前,他们就已经完全掌握了原子弹研发的技术,可是问题也出在这里,德国似乎并不是绝对地重视核武器的研发,而且那种不重视来自高层,如今各种猜测都有,唯一知道真相的似乎只有美国和苏联,但这两国在二战后立刻将枪口对准了对方,关系一度紧张得令人屏息,他们似乎都不准备将从德国知道的一切公之于众,反而是更深地隐瞒了起来。 第16章 一时间,玛雅地宫中的巨大化石,天轮经疏注,德国人哈恩回忆录,卓木强巴提到过在倒悬空寺看到的人与巨大蜥蜴搏斗的画面,最后的神庙,卓木强巴笑着说十米高的生物谁见过,工布村和玛雅的诅咒,各种信息充斥在教授的脑海,这些线索似乎渐渐被什么联系起来,教授颓然坐在轮椅上,喃喃道:“我们究竟在找什么啊?强巴拉。” “你在看什么?强巴拉?”德仁老爷推门而入。 “啊。”小强巴呼的一声站立起来,双手局促不安地握在一起。 “哦,又在看顿珠阿姨从成都给你带回来的那套书么?” “嗯。” “强巴拉,那套十万个为什么和大藏经,谁更好看呢?” “十万个为什么。”小强巴扑闪着眼睛。 “为什么呢?” “它……它里面说了好多东西,都是我不知道的。”小强巴捏着拳头,兴奋道。 “哦,那我来问问你,这世界的尽头在哪里?” “这个世界没有尽头,地球是圆的,从一头走出去,绕一圈就回到原来的地方了。” “哦,那,地球的外面是什么呢?” “是宇宙,宇宙好大好大的,它里面有许多星云,我们银河系就是其中的一团星云,太阳系又是银河系中的一小部分,有九颗行星绕着太阳公转,他们就像九个兄弟一样,我们的地球是老三。” 德仁老爷沉默了片刻,显然没想到小强巴看得这么深,看得这么仔细,他迟疑了一瞬,最后问道:“那么,宇宙有多大呢?它有边吗?” “这……书上没说。”小强巴困惑了,书上为什么没说呢。 德仁老爷微笑着离开,道:“想一想吧,想一想。” 一晃三十年过去了,又回到了和阿爸对话那个房间,家里的摆设,桌椅板凳,什么都没变,唯一改变的只是人,阿爸老了,强巴拉壮了,时间改变一切,但变化最大,变化最快的,是人。“阿爸,还记得三十年前你问我那个问题吗?” “哦,什么问题?” “你问我,宇宙有多大,我现在可以告诉你,宇宙是从一个奇点瞬间爆发出来的,它仍和地球一样,呈球状向外不断扩张、延伸,目前人类可以捕捉到的边界,是144亿光年,这就是我们的宇宙。当它抵达一个临界点之后,会开始回缩,并最终回归奇点的状态,然后第二次爆发。”说完,强巴拉满怀敬意地看着阿爸,这个有些臃肿的老者,虽然他是大智者,但这些知识,是一个久居西藏的老者绝对无法接触到的,他想,阿爸应该明白了佛经中的世界和外面的世界有很大的区别。 没想到,德仁老爷连考虑都没考虑,接着又问了一个问题:“如果说,宇宙是呈一个球体不住向外界扩张,那么……它的外面又是什么?如果说它以一个奇点存在,那么,这个奇点以外呢?又是什么?” 第四十八章藏地猜想:喜马拉雅海 强巴拉为之语塞,德仁老爷站起身来,也只比坐着的强巴拉高不了多少,但他那睿智的双眼,却令卓木强巴低下头去,感到自己的无知与浅薄。德仁老爷的手掌抵在了强巴拉的脑门,随着那股大力传来的,还有德仁老爷的声音:“这些,在大藏经中,早已告诉了我们答案,须弥芥子,大千世界。须弥,指的是无穷大,芥子,则象征着无穷小,不管是无穷大,还是无穷小,它们都各自成一个独立的世界。我记得你以前说过,世界上最小的物质,是原子,后来你又说,原子还能分出中子、质子和夸克?而今天你又告诉我,宇宙是一个144亿光年的球体。 第一节没有时间的黑暗 强巴拉为之语塞,德仁老爷站起身来,也只比坐着的强巴拉高不了多少,但他那睿智的双眼,却令卓木强巴低下头去,感到自己的无知与浅薄。德仁老爷的手掌抵在了强巴拉的脑门,随着那股大力传来的,还有德仁老爷的声音:“这些,在大藏经中,早已告诉了我们答案,须弥芥子,大千世界。须弥,指的是无穷大,芥子,则象征着无穷小,不管是无穷大,还是无穷小,它们都各自成一个独立的世界。我记得你以前说过,世界上最小的物质,是原子,后来你又说,原子还能分出中子、质子和夸克?而今天你又告诉我,宇宙是一个144亿光年的球体。那么,今天我要告诉你,如果,你将一个原子,或者是一个中子,放大到地球大小,那么,你看到的,它就是一个世界……” 强巴拉猛然一震,原子由中子构成原子核,由电子围绕着中子旋转,由电子数量的不同而决定了铁、碳、锌等不同的元素原子,如果说中子被放大成一个太阳,而电子就被放大成了一颗行星,那么每一个原子,不都构成了一个星系吗?这……这难道真是大藏经所涉及的吗?阿爸怎么会有如此惊人的科学遐想能力? 更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德仁老爷继续道:“如果把它们放大到宇宙大小,那么,你看到的,将是另一个宇宙,那里同样有星云、有恒星,而在那样的世界里,你一样能发现那里的原子和中子……” 卓木强巴茫然不解,这已经超出了他所能理解和接受的范围,他心想,恐怕得请爱因斯坦来,才听得懂阿爸所说的另一个宇宙了。德仁老爷道:“所以说,大和小,都是一个轮回的世界,无穷无尽,永无休止。” 德仁老爷收回智慧灌顶之手印,坐下道:“强巴拉,你完全没有理解呢,你很努力地在寻找一个结果,却忽略了寻找本身的重要性,事实上,当年我问你这个问题,并不是期望你找到一个满意的答案。要知道,人类文明超过了一万年,知识包罗万象,一个人的生命却很难超过一百年,短暂的生命想要掌握很多的知识,那是不可能的,当年问你这个问题,只是希望你,学会思考!找到一个问题的答案,或许容易,或许困难,那些都不重要,你需要明白的是,你为什么要去找那个答案,以及,隐藏在问题和答案中间的东西。” “为什么要去找那个答案,以及隐藏在问题和答案之中的东西?”卓木强巴更加迷茫了,自己想做什么就去做了,为什么要去做自己却是很少考虑呢。 德仁老爷继续开导道:“知道你为什么答不出宇宙有多大这个问题吗?因为,你的思维,始终禁锢在时间和空间这样的概念上,然而,真正的世界里,是没有时间和空间的,好好想想吧,如果你理解了这句话,就说明你已经开始学会思考了。” “真正的世界里,是没有时间和空间的……”卓木强巴猛地睁开眼,醒了过来。 黑暗中,蛇形船依旧如摇篮一般轻轻地在河面飘荡,那一盏探照灯像一条柔和的丝带铺在黑色的岩壁上,大家都在安睡,姿势各有不同,在这充满狂暴的地下激流中,竟然也有如此宁静的时刻,这是卓木强巴没有想到的。抬腕看看原子表,凌晨两点,看来大家的生物钟还没有被打乱,正当熟睡时。卓木强巴小心地站了起来,蛇形船就这点好处,它的船体由那种人造仿皮绷成,被水浸泡之后软软的,踩在上面就如踏在棉花上,绝不发出声音。在确定没有惊醒身边的人后,卓木强巴向后走去,他就像幼稚园里巡视小朋友午睡的老师,轻轻的,从船头一直往船尾。大家都安静地躺着,都累坏了,这段时间他们又冒险穿越了七次激流区,行驶河段二十五节,最后根据岳阳准确的推算,在涌水到来之前找到了拴船的位置。只是不时有队员突如其来的一阵抖动,让卓木强巴揪心不已,很明显,这是肌肉痉挛的表现,经过长时间的过度挥霍体力,很多队员都出现了肌肉痉挛症状,他们的肌肉疲惫得无法忍受了,卓木强巴只能在心中期望:“再多坚持一天,再坚持一天就好。” 胡杨队长在打鼾,声音可真够大的,敏敏斜靠在巨大的背包上,蜷起双腿,像一只慵懒的猫,吕竞男呢,吕竞男坐得笔直,那棱角分明的脸带着一种凌傲,这个吕竞男,究竟在想什么?她就打算一直这么单身过一辈子吗?她为什么就不找一个可以共度一生的人,她是那么优秀,不,她已经找了……不!又在胡思乱想了!塔西法师的耳朵动了动,唔,不是错觉,确实动了,他一定知道有人起来了,肖恩也累得够呛,看他那一头乱发,哪里还有绅士的影子,王佑和孟浩然肯定是睡得最沉的两人,只是仅靠药物维持也不是办法,他们还能坚持下去吗?应该能吧。那个空缺……本该还有一个人的,导师,定明走了,回去以后,我该怎么向你说起啊! 来到船尾,却看到有一个人没睡,是赵庄生,这个小伙子正依在船舷旁,探头看向河中,仿佛是感应到有人来了,他回过头来,看到了卓木强巴,刚准备出声,卓木强巴示意小声说话。赵庄生低声道:“强巴少爷没睡啊。” 卓木强巴道:“刚醒,你呢?你没睡?” 赵庄生道:“睡不着。”刚说完,就听到“咕……”的一声从肚子里发出。 卓木强巴道:“饿了?你好像没吃东西,是吧?” 赵庄生道:“吃不下。” 卓木强巴沉下脸来,道:“吃不下也得吃,你别看你年轻,身体可未必有我耐受,是不是背包里没有了?我去给你找,多少吃点。”卓木强巴心里知道,吃不下睡不着,这是野外生存中的大忌,如果在绝境中出现这种现象的人,通常坚持不了几天,更何况他们还一直处于强劳度状态。不过幸好,按照他们目前的行程,再有一天就能到目的地了。 第17章 赵庄生制止道:“不用浪费了,强巴少爷,我吃点东西就吐,本来早些时候吃过东西的,刚才又吐了,而且拉肚子,他娘的,喝清水都吐,这胃不知道怎么搞的,像拧紧的衣服。” 卓木强巴这才发现,赵庄生的脸色有些发白,看来不仅仅是饥饿那么简单,他果断道:“这不行,你也得注射维生剂。” “喏……”赵庄生将头往他前面的两位一昂,道:“得留着给他们吊命呢,我还能坚持一下,明天不是就出去了吗,我年轻,没问题。” “不管怎么说,你必须注射一次。”说着,捋起赵庄生的袖子,道:“这是命令!” 赵庄生看着针头扎进静脉,突然询问道:“强巴少爷,要是明天……明天还没出去呢。” 卓木强巴愣了一愣,旋即道:“不用担心,会出去的。”但他心里知道,他们在这地下河里究竟走了有多远其实并不清楚,特别是在迷失了方向之后,在这四通八达如迷宫一般的地下河里,虽说是顺流而下,但是没有人知道,明天是否一定能冲出河去。 赵庄生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强巴少爷,我的意思是,如果我们计算失误,那粮食和药品,应当提早计划使用了,否则,大家挨不到出去的那一天呢。” 卓木强巴冷静的一想,奇怪道:“你……你怎么知道?你比我想得要周到。” 赵庄生笑道:“这些都是我父亲告诉我的,他是一名矿工,赵庄煤矿,唐山。” “哦。”卓木强巴有些明白了,赵庄生道:“我父亲告诉我说,当危险突然来临时,保持冷静,是最重要的,要冷静,才能发现希望。” 卓木强巴不禁问道:“你父亲是这样说的?” 赵庄生笑了笑,道:“怕他娘的。这是原话。”卓木强巴也笑了。 “肚子还那么疼吗?要不让敏敏或是塔西法师给你看看?” “不用了,好很多了。” “那就休息,我是说立刻!” 卓木强巴也再次回到自己的位置,这次沉睡,却再也没有梦到什么,过了大约一个小时,被岳阳叫醒,这将是他们经历的第五次涌水。 似乎越接近出口,涌水就越是明显,仿佛在这条地下河的另一头,有一个巨大的心脏,将那一股股水泵向四面八方。一想及此,卓木强巴不由又想起了方新教授他们提起的那个倒悬空寺内的巨大心脏,如果说这整个地下河系统都有一个心脏来泵水的话,这个未免太惊人了。 来了,三十米高的白色水墙,当它们突然出现在眼前,并以急速冲过来,那距离越来越近,越发彰显它的可怕,虽然已经经历了数次涌水,但大家在涌水到来前,还是习惯性将安全绳绕在手腕上,死死握住,闭上眼睛,低下头,仿佛等待死神的宣判。 “吭”轰天的巨响之后,余音未了,若非那可怕的涌水成斜面而来,他们这艘蛇形船在三十米高的巨浪面前就像一个豆丁儿,连塞牙缝都不够的。 余波之后,水面渐渐恢复平静,卓木强巴道:“岳阳,我们目前统计的数据如何?” 岳阳道:“我们已经在地下河道度过了五十四个小时,其中有二十一个小时属于行船时间,总航程四百八十七公里,平均时速约二十二公里,我们目前的食物还有罐头三十二个,高热巧克力四十八封,压缩饼干七公斤,能量饮品二十五听,……” 听完岳阳的汇报,卓木强巴计算了一下家底,食物还够每个人吃七餐,电量还可以维持照明设备正常工作四天有余,不,准确的说,是一百零三个小时。卓木强巴听取了赵庄生的建议,像个吝啬的守财奴一般,精心地计算着自己手中的每一枚金币,他知道,虽然按照字面意义来理解,他们距离目的地还有刚好两百公里左右,若他们能全速航行,这个距离一天就可以抵达,但是,在现实中,特别是在这样的特殊环境下,总会有超常规的事情发生,如果他们不能按时抵达目的地,那意味着他们将在这片黑暗之地多呆一段时间,合理的分配物质就是对他们生命的最后保障。 河水倒流还将持续一段时间,这期间不断有小的涌水迎面涌来,随后河面会恢复平静,但这时候依然不敢起航,因为开始的那段时间,正是地下河最激烈的时候,他们已经吃过一次这样的亏,甚至搭上了黎定明的性命,绝不能犯同样的错误了。因此,实际上,他们休息的时间要远远大于在地下河里前行的时间。 出发的时间终于到来,一解开船缆主绳,蛇形船就开始不由自主地顺流漂去,而所有的船员,又一次绷紧了肌肉。这是一种强劳力的活儿,当桨片挥动起来时,上半身的肌肉都被调动起来,而下半身也没能闲着,他们的双脚,得死死抵住前一根船的肋骨,这样才能保证蛇形船不扭来扭去,这样的坐姿保持半个小时,对人的忍耐力、肌肉爆发力、持久力都是一种考验,比跑完一场五千米赛跑还累。而到了激流险滩区,为了保持船身平衡,更是需要打起十二分精神,要在那一次次让人迷失方向感的旋转中,及早避开石柱、暗礁和刀锋样岩壁,没有一致的协调性是不可能完成的。 在可怕涌水面前,人会感到自己的渺小,那究竟是什么样的威力,直让内心深处发出原自远古的战栗,这群人并未被这种可怕击倒,每次迎着汹涌的波涛,发出愤怒的咆哮,一次又一次在激流中搏杀,虽然不知道前面还有多远,也不知道方向在哪里,但他们坚信,一直向前,终归会到达他们想去的地方。 浪花打湿了衣服,冰凉的水包裹着全身,他们无所谓,在跌宕起伏的波浪中奋勇向前,忽明忽暗的探照灯也在这样的激流暗涌中颤抖,那群赤膊上阵的粗野男子却毫无惧色,他们没有妥协,从不后退,就算是死亡,也丝毫不能阻止他们前进的步伐。 又一个巨浪打来,跟着是一个漩涡将船扯了下去,在呐喊声中,蛇形船又一次艰难地昂着头,从巨大的漩涡中摆脱出来,紧接着,是另一个漩涡,前面还横着无数的漩涡和翻涌的浪头。 “冲过去!过了这个坎,前面就只有几个小漩涡了!”同样的话,卓木强巴不知重复了多少遍,但好似每次都是重复同样的话语,每次都在惊涛骇浪中全力拼搏,哪里有什么小漩涡。“小心右边的礁石!”他暴吼着,当先第一个用船桨拍击暗礁。 冲出那暗流奔涌的激流区,跟着又是急速划船,他们是在和死神抢时间,必须在下一次涌水到来之前找到合适的停靠点,每一桨都必须全力挥出,在船停靠之前不能有丝毫懈怠,船速每快一分,他们离生的希望就多一分。 “前面左拐,有停船点!” “船停好了,检查自己的装备!”每次涌水,都是对全船人的一次生死考验,主绳能否承受那巨大的冲击力,船在激流中是否能保持平衡而不倾覆,系在每个人腰间的安全绳是否牢靠,甚至背包是否捆紧,里面的重金属物是否会掉落,这一切,都是关系性命的决定因素。 刚拴好船,就传来了巨大的轰鸣声,他们清楚,下一刻,整艘船将瞬间抬高二三十米,整条船像是被涌水高高抛起的玩具,然后才会重重地落下,随后又被激流再次抛起,再落下,整个过程会持续几十次,每次涌水过后,所有的人都会有肠翻胃涌,手脚发软的感觉。 没想到那看似距离蛇形船足有三四十米的头顶悬椎,当船被高高抛起的时候,也成为了致命的杀手,当船第一次被抛离水面时,只听“咔”的一声,似乎什么东西被撞击倒地,跟着再没发出任何声息,紧接着,船体扎向轰鸣的水面,随后再度被抛起,如此反复。 短短的数分钟,给人感觉过去了一个世纪,当船平稳下来,人人都像刚经历了一场大战,精疲力竭地趴在船底,大口呼吸,这就是活着的最好证明。 “禇兄!”张立大叫起来。 第二节禇严之死 卓木强巴猛一抬头,血,溅起的血花一直撒到了自己面前,禇严的左胸被头顶的石钟乳洞穿,胸口有个碗大的孔,白骨裸露在外,心脏挣扎搏动着,却将血泵向胸外。禇严张着嘴,无法说话,只是咳嗽,咳出血来,带着泡沫的鲜红色血液。严勇和胡杨队长半爬半跑地冲了上来,“禇严!”“禇老弟!”严勇手忙脚乱地除下自身的衣服,塞成一团,想把禇严胸口那个大洞补上,就像修补船体的破洞一样。但那鲜血不住的往外涌,比那河道上的涌水涌得还快,哪里又堵得住了,胡杨队长抓住了禇严的手,握住,死死握住,但那只手,已没有半分力气,胡杨队长只感到手中握了一块冰,比冰还凉! 禇严睁大眼睛,眼珠转动,看了看严勇,又看了看胡杨队长,咳嗽的力量渐渐弱了下去,带着血沫的嘴角扯出一丝微笑,忽然——,一股莫名巨大的力量透过胡杨队长的手,坚定地与胡杨队长握在了一起,禇严的身体似乎努力地想团缩起来,跟着一展,所有的力量,都消失了,往外涌动的鲜血变成了流淌,流淌了一地。 “禇老弟!”“禇严!”“禇兄!”船上的呼喊声震得整个洞穴嗡嗡作响,跟着又是一片沉寂,死一般的沉寂。严勇好似一个赌输的赌徒,眦着布满血丝的红眼,扑在禇严身上,拼命地按压,捶打,“蠢蛋!醒过来啊!你不会那么轻易就倒下的,醒过来!” 岳阳去拉严勇道:“勇哥,别这样,让他安静……” 严勇怒骂道:“滚开! 第18章 你有我了解他吗?你有我了解他吗!这个家伙,就会装死,那次在雪山,他屏住呼吸十几分钟,后来还不是活过来了!”他愤而用力,只听“咔”的一声,又有两根胸骨被他压断了,严勇不依不饶地继续做着胸外按压,只是这次,冷冰冰的禇严没有重新苏醒的迹象,任凭严勇推、攘、拉、扯,那具包裹着骨肉的皮囊就像断线的木偶,四肢无力地耷拉在地。 “够了,勇!”胡杨队长说道。 严勇转过头来,他也曾带过登山队,也做过队长,负责过十几甚至几十人的生命安危,而此刻,那双眼中,依然那般无助:“老队长,我们一起爬过那么多雪峰,那么多次都活过来了,你让我再试一次,再试一次,可以的,一定可以的!” “拉开他!”吕竞男的声音这时听起来是那么无情。 又是一只萤火虫,从漆黑的河面沉沦下去,随波逐流,越飘越远,终于再也看不见,严勇双手抓住船舷,眼球分外的突出,仿佛还想从黑暗中寻找到什么。 李宏、黎定明、禇严先后离去,而孟浩然、王佑、张翔又先后倒下,船里的气氛一时压抑到了极点,他们一直在黑暗中漂流,不知道会漂向哪里,不知道前面还有多远,死神已经将触手伸到他们的面前,只是不知道,下一个又会是谁。 血迹已被清干,但血腥的气息还留在船上,洞穴中不时“呜呜”作响,那是,风吹过的声音。休息了片刻,吃过东西,严勇似乎恢复了平静,他向卓木强巴询问道:“我们可以走了吧?” “嗯?不多休息一下?” “我们走吧,队长,这个地方不能再呆下去了,我会发疯的,这次,我们能走出去了,是吧?是这样的吧?” “走了吧,强巴少爷。这是我们最后一搏了,这次我们可以漂出去了。只要瞟出去,就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岳阳和张立也建议道。 卓木强巴看了看后面,大多数人都端坐着,他们做好了出发的准备,唐敏和塔西法师在张翔身边,不一会儿唐敏走上前来道:“张翔情况不是很好,发热不退,在这里没有办法给他治疗,塔西法师说,得出去后看看能不能找到草药。另外,孟浩然和王佑情况也没有好转,我们的药物不多了。” “好吧。”卓木强巴向后面大声道:“休息够了吗?我们准备出发了!拿好你们的桨,这是我们最后一次冲击了,能不能出去,就看你们的了,记住,我们没有退路!” 每一位桨手都憋足了劲儿,这三天来,所有的压抑,似乎都要在这一瞬爆发出来,每天顺着黑暗前进,每天要在这不足二十平米的空间内颠簸跌宕十几个小时,听着那鬼哭一般的吼声,让人根本无法入睡,更让人难以忍受的是,在这狭窄、沉闷、冰冷的空间内,死亡随时伴随在左右,那种亲朋好友朝处夕别的伤痛,足以让人发疯发狂。 又是接近七个小时的跌宕起伏,他们一直在不同的岔道内钻来钻去,在岳阳的指挥下寻找突破的方向,按照岳阳的说法,不管走哪条路,只要是顺流而下的方向,就一定能抵达那传说中的秘境,可是如今,七个小时过去了,两岸还是光滑的石壁,黑漆漆的通道一直延伸向远方,并没有出现期待中的奇迹,前面依旧是漆黑一片,没有光亮,半点光都没有。 张立忍不住小声问道:“会不会是你计算错了?”他知道,这种时候,这个问题过于敏感,会影响很多人的情绪,卓木强巴瞪了他一眼,张立露出“我只是问问”的表情, 岳阳没有直接回答,但他心里承受的压力比谁都大,要知道,这一船人的性命可在他的掌握中,如果他计算错误,那他们不仅不能冲出地下通道,还有可能被随即袭来的巨浪打翻冲走。蛇形船在不断向前,向前,岳阳仔细辨认着风中的信息,很显然,风声小了,越往前走,风声越小,风声都从身后传来,前方已经没有什么声音,也就是说,前方的空间不再是那狭小的洞穴,那里应该是一个开阔的空间,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没有光呢? 卓木强巴突然问道:“这是最后一段地下河了吗?” 岳阳迟疑道:“唔,应该是这样,只是……” 卓木强巴道:“为什么没有光亮?现在什么时候了?” 岳阳一抬腕,愣道:“糟……糟了!” “怎么?” 岳阳道:“表,表停了!” 张立忙道:“哎呀,我的表也停了,会不会是长时间在地下,所以没有电了?” 卓木强巴心中咯噔一下,抬腕一看,果然,电子表的显示屏已经没有任何数字,他道:“不可能,就算没有阳光直射,这表起码也能维持一个月,唯一的解释就是——” “强磁场!和我们在雪山顶上遭遇的一样。”岳阳和卓木强巴不约而同想到了这一点,他赶紧将激光测距器拿在手里,没有信号,果然没有信号,他道:“所有高灵敏的电子元器件失灵,现在唯一可以使用的,恐怕就只有这几盏灯了。” 卓木强巴道:“其实,我们早该想到的,既然山峰都有那种可怕的强磁场,那么,山腹中更有可能出现这样的情况。” 岳阳道:“是啊,我们的海拔高度已经从接近四千米下降至不足一百米了,我们可以说,已经抵达了喜马拉雅山脉的山根处。” 张立道:“那我们岂不是在地下三四千米深的地方?” 岳阳道:“不,不止,我们的入水口在海拔四千米左右,但我们的方向是自东向西,等于整条喜马拉雅山脉的边缘附近一直深入到了腹地,我们头上的高山都远高于我们入水的地方,现在,我们恐怕是在地底六七千米的深处。” 张立吸了口冷气,叫了声:“我的妈呀。” 这时候,中间的吕竞男叫道:“是不是电子仪器失灵了?我们好像遭遇了和在斯必杰莫雪山顶上相似的情况。” 卓木强巴大声回应道:“是的,目前电子仪器都无法使用,我们只有出去后看情况。估计还有两公里,只差最后几分钟了。”他心中却很明了,在黑暗中,如果没有确切的时间,那么,每一秒,都将比一整年更加漫长。 近了,近了,在探照灯的灯光下,前方出现一个圆形洞口,就好像快出隧道时看到的情况那样,只有在外部空间远远大于隧道时,才会出现如此明显的洞口。 每个人都攒足了最后的力气,蛇形船好似快要飞起来,船桨翻飞,惊涛拍岸,此刻的流水潺潺声,也变得可爱起来。随着洞口完全在眼前消失,张立暴喝一声:“出来啦!”整条蛇形船已经完全脱离隧道一般的地下洞穴,在他们眼前,是完全不同的另一个世界了。 张立吼完那一声,却发现船上没有一个人应和,很快,他就发现了大家依然沉默的原因,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虽然他们出了洞口,可是呈现在他们眼前的,依然是无边无际的黑暗。探照灯的强光,在洞穴中还能感到格外明亮,可是出了洞口之后,那道灯柱朝着正前方扫射,越远越淡,最后变成了一团灯雾,湮没在黑暗之中。这好像是一个没有光的世界,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地下王国香巴拉吗? 船头和船尾的人,都不约而同调整起探照灯的方位,重新认识他们眼前的这片新空间,探照灯在前方环绕一百八十度,没有发现任何边缘的迹象,向下,全是水,没有岸,向上,三四十米的高度依然是岩层,难怪没有光亮,他们依然在几千米的高山腹内。而后面的人呢,探照灯扫到他们出来的洞口,随后向左右侧移,只见岩壁延伸开去,略微呈一个弧形,也是无尽深远,根本看不到头。 岳阳艰难道:“这……这或许是一个地下洞厅,我们并没有真正的出去,我们还在地下洞穴系统。” “怎么可能?”严勇有些按捺不住了,喝道:“你不是说,这是最后一段了吗?为什么还在地下洞穴?为什么?” 张立也道:“是啊,快把地图拿出来再看看,会不会弄错了?我们不是还有几份防水的纸质地图吗?” 岳阳嘟哝着展开地图道:“不可能错的,确实已经出来了。” 严勇已经怒不可遏了,道:“放屁,要是因为一张错误的地图而让我们……那我……我就!” 胡杨队长道:“够了!勇。” 卓木强巴道:“别争了,这样,岳阳,你们几个再研究一下地图,看看里面究竟有什么问题,其余的人,我们沿着岩壁一直向右划,看看能不能有什么发现。” 由于指南针,罗盘都无法使用,蛇形船只能一直向右贴着石壁走,岳阳则在船里不住的向严勇解释着:“你看,我们是从这里到这里,这里有一个五阶跌水,你还记得吧,每个高两米左右,然后我们是向右拐的,是这条蓝色的安全线,然后……” 浪很大,卓木强巴在船首挥桨,不住有波浪拍击着岩壁,溅起的水花又浇到他身上,他敞开衣襟,任由那冰冷的水贴着肌肤流淌,那种沁骨的凉使他保持清醒,并能冷静的思索,究竟是什么地方出现了问题。如果地图没有错,那么岳阳指引的道路就不会有错,而且从目前的情况看,前面似乎也没有类似通道一样的洞穴了,他们的确已经走出了地图所标注的范围,那么,现在,他们在哪里呢?忽然,在第一次看见香巴拉密光宝鉴时的情形又浮现在卓木强巴脑海,敏敏道:“这幅图下面什么都没有,也很奇怪。”“下面……下面应该有很多水才对……” 胡杨队长也说过:“这幅地图上面是什么? 第19章 怎么会描成黑色?” 这里面,究竟是哪里有问题?啊!黑暗……在香巴拉和地图之间的黑暗,难道说!卓木强巴正想着,只听岳阳开口道:“啊!不会吧,难道是——” 严勇还在喝问:“什么?你想到了什么?” 岳阳指着地图道:“这浪,这地图的出口,这上半部为什么呈弧形,我们现在的走向也是弧形……”严勇道:“乱七八糟的说些什么!说清楚点!” 岳阳道:“天哪,你看,强巴少爷,你们都来看看,这地图的上半部为什么会是弧形的,胡杨队长不是还质疑过为什么地图的上半部不留出空白,而要画成黑色么,还有这些波浪,这些浪这么大……我真是蠢,我为什么没有早点想到,不,不,是我根本没朝这方向去想,太……太不可思议了……谁能想得到?谁能想得到!” 张立不解道:“岳阳,你究竟让我们看什么?你想到什么了?说出来啊?” 岳阳扭过头去,望着漆黑的水面,又一个数米高的大浪扑了过来,从船的下方荡过去,扑打在岩壁上,他惊惧地答道:“我们的确已经走出了地下河洞穴,但我们面前的并不是香巴拉,而是,海呀——” 卓木强巴心中一沉,这也正是他刚刚想到的。 “海呀——”仿佛是回应着岳阳惊恐的叫声,远处传来了闷雷般的低吼。 第三节喜马拉雅海 传说很久很久以前,西藏原本是一片宽广无际的大海,海边有一处森林,所有生物都在森林中自由的嬉戏,直到有一天,一只五头毒龙,将海水搅得天翻地覆,森林中的生物被海水逼得无路可去,只能祈求神灵的庇佑,于是,天上降下了五位仙女,她们制服了毒龙,并帮助森林里的生物恢复家园,大家感激仙女,并恳求仙女留下来继续帮助他们。终于,仙女们发了慈悲,她们喝令大海退去,露出了茂密的森林和草甸,她们自身则化身五座高峰,永远保佑着自己脚下的生灵,那五座高峰,就是喜马拉雅山脉以珠穆朗玛为中心的五座最高峰。 当科技日益发展之后,科学家们对这种神话故事自然是一笑了之,可是随着科学的逐渐发展,科学家们开始怀疑,在数千万年前,喜马拉雅山脉附近的确有一片汪洋,喜马拉雅山脉应该是由于地球的板块运动形成了造山运动,在大约三百万年前开始隆起,并且至今还在逐渐上升中。直到近二十年,科学家们才在喜马拉雅山脉发现了史前的海洋生物,包括三叶虫、菊石、鹦鹉螺等一些化石标本,证实了科学推论,把这造就世界第三极的运动称为喜马拉雅造山运动,而史前的这一片汪洋,则称之为“喜马拉雅海”。 可是,随着喜马拉雅山脉的隆起,这喜马拉雅海,应该退去,融入今天的印度洋领域才对,那么如今,横在卓木强巴他们这艘小船面前,辽无际涯,黑暗无边的,又是什么? 岳阳说出了这一惊人之言后,船上出现了片刻的安宁,大家都需要用自己的思维去想一想,在喜马拉雅山脉的地下六七千米深处,出现在他们面前的,究竟算做什么。 船中和船尾的人,都放下了船桨,靠了过来,如果说横在他们面前的是一片汪洋大海,那还划什么,他们本能地想聚集在一起,希望找到一个解决问题的方法。 “海……怎么可……可能!”张立憋了半天,才犹豫地问道,只是面对这陡然变得无边无际,充盈着水的空间,既不是河,又不是江,那又该算什么呢。 严勇突然探出大半个身子,倒吊在船舷上,猴子捞月般猛捧了几捧冰凉的水,全浇在自己脸上,随后一昂首,退回了船上,大口地呼吸着,大声地说道:“是淡水,哪里是他妈的什么海,不能叫海,是淡水,是淡水湖,是湖!”他反复地强调着,仿佛“湖”的称呼,怎么也比海听起来要容易接受一点。 卓木强巴缓缓道:“在青藏高原,对巨大的水泊,不管淡水咸水,都称作海,其实措就是海的意思,不是今人所说的湖。” 胡杨队长向前探了探头,嘟囔道:“怎么可能是海呢?怎么可能是海呢?” 岳阳低声道:“我也是刚刚才想到的,首先是那些涌水,什么力量让它们从低海拔倒流,而且是那种可怕的倒流回来?还有,它们每天会出现两次,如果我没估计错误的话,在同一个地方,两次涌水的间隔是十二个小时。然后,我看到这幅地图的出口,看到了吗,出口的排列,是半球弧形,地图上标注的这个弧形|qi|shu|wang|,它的直径恐怕有上千公里,而这种喇叭状地形,让我想起了中国钱塘。间隔十二小时的涌水和喇叭状地形,将这两处疑点联系在一起,我想我找到了造成水流倒灌的原因。” “潮汐,是潮汐力!”肖恩叫了起来,岳阳微微点了点头。 岳阳道:“因此,这个海,恐怕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大,如果说这些地下水系统,错综复杂地交织在一起,从可可西里,到阿里,那可是囊括了整个青藏高原,天哪!” 张立道:“这……这湖,究竟有多大?” 卓木强巴忽然想到什么,向岳阳道:“快,测一下,这水有多深。” 岳阳拿起激光测距仪,手一摊,将仪器面朝卓木强巴,意思是:怎么测?卓木强巴这才想起,所有仪器都失灵了,除非他们有人能下到这冰冷的水中。 胡杨队长听出了端倪,也十分震惊道:“如果说这是海的话,整个青藏高原地表面积是250万平方公里,可我们在地下几千米深处,地下面积可是延伸到四川、新疆、尼泊尔、印度、不丹等多国,起码比250万平方公里要大多了,这个面积……这个面积可是要比地中海还大啊!” 严勇突然就像被人抽去了全部力量,跌坐在地上,喃喃道:“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卓木强巴安慰道:“嗯,这海……哦不,这湖,一定没有胡杨队长说的那么大,你们想,我们在地下河就行走了几百上千公里,这……湖的面积,肯定比整个青藏高原小……小多了。” 唐敏道:“又或许!我们出口只是在海的边缘附近,前面说不定只有几十公里,或者几公里,我们往前划一段就……就可以看到光了呢?” 卓木强巴看了看围绕在身边的船员们,各种表情的都有,特别是严勇,他露出了绝望的表情,这种情绪可不好,非常不好,而赵庄生的脸色最难看,他至少有三餐没有进食了,持续不断地呕吐却坚持不肯注射冬眠,这样下去,下一个死亡的极有可能就是他。 这时候,一种奇异的啸声从远处传来,很快变成万千雷鸣,岩壁在颤抖,大海在咆哮,那就是他们在地下河洞穴中百思不得其解的涌水力量的源头——海啸啊! 卓木强巴坚决道:“快,所有的人回到自己位置,系好安全绳!肖恩,你看着王佑,巴桑照顾孟浩然,胡队长,张翔就交给你了!” 水墙,在地下世界看到的竟然和在地表看见的水墙完全不同,它是黑色的,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探照灯照射过去,就好像煤山坍塌,石油翻涌,你可以感到它来了,有什么东西正以高速向你靠拢,但是看上去,却非常的模糊,几乎和黑暗无法区分。 水墙瞬间就横移到众人跟前,黑暗变成个庞然大物,它可以吞噬一切,它发出的啸声,足以掩盖任何其余声响,岳阳控制探照灯的手臂在发抖,这水墙,足有三十米,不,四十米,不,更高。在他面前的,简直就可以说是一座会移动的钢铁堡垒!由于地形把它的直径由几千公里压缩到了不足数十公里,所以它的高度就从几米叠加到几十米,面对这种高度近乎百米的可怕现象,自然界的一切生物都只能选择战栗,那一刻,终于在大自然的威能面前,察觉到自己的渺小。 轰然巨响之后,这一叶扁舟,就好似洪水中的一只蚂蚁,瞬间没顶,跟着巨大的冲击力又把它高高抛起,狠狠地砸在岩壁上,余波又将它反复地砸向岩壁,等到风平浪静,蛇形船依靠自身的重力又翻转过来,四周陷入了一片漆黑。 黑暗中,卓木强巴清楚地感到,自己是靠安全绳,悬挂在蛇形船的外侧,那冰凉的海水让浑身肌肉缩紧,是寒冷还是别的原因,他发现自己的牙齿不受控制地上下磕碰着,他抬起手腕,将手腕连着衣服塞进嘴里,可是除却浪潮声,依然听见牙齿打架的声音,在黑暗中竟然听得如此清晰。或许仅过了几秒钟,又或许是过了几分钟,只听前面的岳阳战战兢兢地问道:“强……强巴少爷,我们……我们还活着吗?”声音颤抖着,原来牙齿打架的声音就是这家伙发出来的。 “是的,我们还活着。”卓木强巴渐渐恢复过来,他大声喊道:“张立!” “我,我在这边,被挂在船外面了。” “严勇!” “我还没死!” “胡队长!” “他娘的!在呢!张翔也还有气儿,谁上船去把灯弄亮!” “敏敏!” “我……我没事儿。” ……每呼唤一个名字,卓木强巴感觉就要安心一些,直到他叫出了所有的名字,总算松了口气,翻身上船,发现船里也有积水,他大声道:“上来,都上来,把水排出去。张立,你把灯弄亮……” 很快,张立摸索着让一盏尾灯亮了起来,船内的积水也很快被排空,附在身体上的寒意似乎也被驱逐,只是所有人都在喘息,这次,连两位法师看起来也有些狼狈。 第20章 三位在冬眠的人,张翔的高热不退,他们已经束手无策了,王佑身体似乎还没有出现异常,但这次海啸般的潮汐大浪之后,孟浩然的身体已出现了问题,唐敏说,他很可能是在海潮中吸入水了。 “那么,”唐敏将湿漉漉的头发扎成一捆,道:“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所有的人,都望向卓木强巴,卓木强巴道:“其实,这个问题,不需要考虑的。” 是啊,目前他们在这地下海根本没有退路,与外界完全隔绝开来,要么冲过去,一直向海的深处走,另外就只能等死了,所以卓木强巴说,不需要考虑。 吕竞男道:“不,要考虑,人手要重新分配,消耗品要计划使用,还有,谁比较有经验,有没有谁驾帆船出过海,或是有类似经历的?” 一时静默,他们虽然做过各种特训,但是驾船出海,诸如冲浪一类,却是从未训练过,谁能想到,在西藏的地底七千米深处,竟然会有一片海!漂流与出海也是完全的不同,几米,十几米高的浪头,在漂流里算是顶级难度,但在海里再普通不过,而且漂流完全是顺流而下,面对大海时,却要迎着一个又一个巨浪爬升,翻越,一些在漂流中适用的技艺在海浪面前完全无用武之力。 半晌,肖恩才慢慢地举手道:“我……我坐过游轮,算不算。” 吕竞男道:“是环海游轮吗?” 肖恩道:“嗯……不过,好像都是风平浪静的样子。” 大家又看看经验丰富的胡杨队长…… 大胡子尴尬道:“我……和肖恩一样……只是坐在船里面……” 这时,唐敏道:“我……我出过海。” “什么!”船上的人都不相信地看着她,唐敏脸都红了,急道:“我以前和哥哥驾船出过海的,就是普通的小渔船,是真的。”她盯着卓木强巴重复道:“是真的。” 卓木强巴握住敏敏的手道:“嗯。”赵庄生和张立、岳阳在一旁左右打量,怎么看也看不出这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还曾经出过海。吕竞男转问道:“赵庄生,你呢?” 赵庄生不好意思低下了头,岳阳替他道:“他呀,就是能在河里游两下,海,只在电视上看过。” 吕竞男道:“那好,两位亲自体验过海的,有什么建议?” 大家又细细地探讨了部分出海细节,没想到唐敏对出海真的颇有见解,她说起了海上风浪、涌浪、近岸浪的区别,扬帆和风向的关系,其余有一些驾船的技巧,唐敏说她哥哥还告诉过她一些观天象听海潮的技巧,但是在这里都用不上。 听者都静默着,是啊,这里不是普通的海,这是地下海,迄今为止,他们恐怕是第一批遭遇地下海的现代人。这是怎样的一片海啊,除了黑暗,一无所有,温度低得几乎可以结冰,岳阳戏称他们是行走在永远都处于极夜的北冰洋。更糟糕的是,山腹的特殊岩层的强磁场,或者是别的什么自然现象,总之他们的所有电子仪器几乎都失灵了,连最基本的辨认方向都不可能,唯一可以做的,就是迎着风,和海浪打来的方向,穿过去…… 虽然潮汐形成的水墙一时不会碰到了,但是要穿越那些十来米高的小浪头,对他们这条船来说,也是极其艰难的。在海浪下端,蛇形船就像车轴打滑的老爷车爬坡,异常艰难,好容易冲到浪尖,那海浪已经将船向后推了好几十米,跟着浪头浇到船内,冰凉的海水淋他们一身,好容易向前划了几十米,第二个浪头又来了。 敏敏说:“海上的浪,是风吹起来的,有大风才有大浪,而在这地下海上,本身的风是极小的……” 严勇道:“那我们在洞里听到的鬼哭狼嚎是什么?” 岳阳道:“在洞穴中听到的风声,那是涌水挤压洞穴产生的空气流动,不是地下海产生的风。” 张立道:“那浪呢?不是说有风才有浪吗?” 岳阳道:“我说了,是潮汐力!潮汐力形成的浪。” 张立道:“可是,我们呼吸的空气呢?如果没有风,我们怎么能自如的呼吸?” 卓木强巴道:“听敏敏说。” 敏敏道:“没错,潮汐力引发的浪潮搅动了空气,或许形成了空气的流通,但是空气一定是有来源的,它们来自海的另一边,所以,有出去的路,风吹来空气的地方,一定和外界有联系的,这也是我们判断前进方向的唯一办法。” 张立嘟囔道:“可是我们现在,根本就是退多进少。” “巴桑!你把灯往回照一下,看看我们离岩壁远了没有?”卓木强巴大叫道。 “没有,我还能看到!大约前进了五百米。”巴桑大声回答着。 “怎么我们还没走多远啊?”张立道。 “这小浪头一个接一个地把我们往回推,看起来我们划了很久了,可是前进得确并不多。”岳阳道。 卓木强巴道:“努力划吧,总是在离洞穴越来越远了。” 张立道:“强巴少爷,你又说错了,应该说,我们离香巴拉越来越近了。”又是一个高高卷起的海浪,淋得一头一脸。 又划了一会儿,卓木强巴又问道:“巴桑!还能看到岩壁吗?” 巴桑回答道:“能,大约离我们有五百米!” 严勇忍不住骂道:“妈的,什么眼神啊!” 巴桑道:“你他妈的自己看啊!” 胡杨队长喝止道:“勇!” 卓木强巴也道:“巴桑!” 严勇怒气冲冲道:“我们究竟是在干什么?就原地踏步吗?还是在和这些波浪比谁劲大啊?” 敏敏忙道:“其实,就是前面这一段路难点,因为我们处于喇叭口的中心位置,所以波浪到我们这里就变得比较大,只要我们冲过这一段,波浪就会小许多了,这地下海海面没有什么风,只要能离开喇叭口,就不会有什么大浪了。” 又一个浪…… 第四节潮汐巨浪 卓木强巴双手擎着桨,盯着一无所有的黑暗,一桨一桨地往后打水,这样的绝境,真的还有出去的希望吗?还有多少啊?此时,德仁老爷的话再一次在卓木强巴耳边响起:“科技,使文明进步,让人类强大,但是,人们内心深处的本质并没有改变,飞向太空的人和一万年前躺在草地上数星星那个人并没有什么不同,他们一样要思索,一样要怀疑,自己作为什么而来临于这个世间,这一生又该做些什么。当远古的人,第一次不需要为了食物而亡命奔波时,这个问题就产生了,并将随着人类历史的进程不断持续下去,你不需要去寻找终极的答案,你只需要记住一点。你,所做的,正是你想做的。这样,你就会竭尽你的所能去做好它,如果,你做的时候,是快乐的,做完以后,是满足的,就证明你没有做错。你最大的优点,就是坚持,你最大缺点,也是坚持,我的孩子,记住,可不要忽于其中,生无限勇。其心猛利。志齐诸佛。谓三僧只。一念能越。” 一个又一个的浪头,它们从黑暗中涌来,又消失在黑暗,不留下一丁点痕迹,仿佛从来就不曾出现过,只有穿行在浪头的峰谷之间,才能体会到其中的艰险。蛇形小船,就在那无数的滔天大浪中随波逐流,顷刻间,被浪头吞没,下一刻,又艰难地从浪腰穿出,就好像挣扎着从岩缝里生长的幼苗,它总是艰难的,迎着一个个浪头撞击,一次次穿出来,哪管它风大浪狂,哪管它浑身是伤。被一个浪头打翻,它会艰难地翻过身来,调整方向,对着浪头涌来的方向继续向前,以它的速度,在这片未知的海里,几乎是在爬行,但它不曾停歇,坚定地向前爬行着。 只因船桨,握在一群不服输的人手里,船舵,被不畏惧死亡的人掌握着方向,前面再大风浪,也挡不住他前进的决心,没有失败,只有毁灭。 每隔一段时间,卓木强巴就要向后大声询问,究竟是否已经离开了岩壁,他不知道究竟是过了多久,在黑暗中,没有时间,巴桑的回答总是不让人满意,“没有前进,强巴少爷。”“还有五百米……”“我们离岩壁大约五百米……”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一个大浪面前,严勇终于忍不住站起来,吼道:“来吧,来吧!我不怕你们!”胡杨队长制止道:“勇,安静,安静下来,你的力气应该用在划船上!” 严勇道:“我们划了这么久,还是没有丝毫进展,我们面对的是海,这艘小船,怎么可能冲过去!没可能的!我们已经划了多久了?一天?两天?我受不了啦!我真的受不了啦!” 卓木强巴安慰道:“不要灰心,我们可能只划了几个小时,也许一个小时都不到。” 岳阳补充道:“而且,我相信,我们一直都在前进,只是身后的岩壁太大了,就好像走在大山脚下,所以感觉不出来,你瞧,只要我们冲出这喇叭口,我们就可以乘风破浪了,只要冲过去,我们可以坚持到那个时候的,不是吗?” 浪头打过来,严勇喘着粗气,一屁股坐回船内,感到无比疲惫,又冰又凉的水,冻得他浑身发抖。 又不知过了多久,卓木强巴询问巴桑的次数少了,因为那实在是一个费力气的活儿,他身上的力量,全都消耗在挥桨上了,他看着身边的人,张立和岳阳,他们同他一样,木讷的,呆滞的,机械的挥动着桨臂,争取在下一个浪涌过来之前,多前进几米。在这样的大海面前,卓木强巴才忧虑地感到,人太少了,船太小了,一千年前,那些古人浩浩汤汤的船队在这地下海扬帆而动,那是怎样一幅波澜壮阔的场面啊。 第21章 终于,当卓木强巴再次询问巴桑时,得到了令人惊喜的回答:“看不到了!我看不岩石了!” 严勇欣喜若狂,道:“冲出来了!我们终于冲出来了!” 岳阳也道:“你瞧,我说什么来着,没说错吧?到底还是出来了。”张立也跟着乐呵呵起来。 但卓木强巴脸上殊无欢颜,如今灯光所及之处,尽是黑暗,他们只是远离了石岸,但这茫茫大海,哪里才是尽头呢?胡杨队长也无不担忧道:“我们只是看不到岩壁了,但究竟已经走了多远呢?谁知道?如果我们还没出喇叭口,十二个小时一到,那潮汐力形成的大浪能一下子就把我们打回去。” “时间!”卓木强巴此时才有些体会到,阿爸所说的,“这个世界原本没有时间”是什么意思,人们已经习惯看腕表和天气来判断时间,如果在没有白天黑夜,也没有机械钟表的情况下,时间,被淡化为一个模糊的概念,它就和思维一样抽象,成为一种看不见也摸不着的东西。究竟,时间是指的什么呢?每个人,每天都在使用计算着时间,可是,似乎很少有人去注意,时间究竟代表着什么,这个概念就和人们每天呼吸的空气一样,每天都在使用,可谁也没在意,去研究它们的,都是那些博士和专家们。只有当生命临近终点,才开始去计算时间,但是不管奢侈还是吝啬,时间从不因你去奢侈地挥霍它,而减少得更快,也不因你精精计较,它就走得更慢,它只是一种客观的存在,又或许,它仅是人类运用自己的智慧创造出来的一种表达方式,时间本身,是不存在的? “谁知道现在过了多久了?我们又没有时间。”严勇喃喃道。 “不!不对!”岳阳突然质疑道:“如果说我们没有时间,那么那些古人呢?一千年前的古人他们是靠什么计时?他们在地图上留下了那么精准的时间,难道他们有电子表?还是用沙漏?” 这时,一直没开口说话的塔西法师说道:“离上一次潮汐力引发的大潮,我们已经度过了两个时辰。” 巴桑和严勇立刻叫道:“才过两个时辰?” 而更多的人在问:“法师怎么知道的?” 塔西法师答道:“密修者,根据自己的呼吸和心跳来计算时间。” 岳阳还是道:“可是,心跳和呼吸怎么能计算准确?” 亚拉法师微笑道:“呼吸和心跳只是其中一组评判标准,这个很难解释,在人体内有一种力量,可以感知大自然的变化,在大海发生潮汐的同时,人体也会发生非常微妙的变化,改变内环境,只是普通人不易察觉,而经过了特别训练的我们,可以清楚地感觉到那股能量的流动和变化,以它为主,以其余方法进行辅助判断,我们就可以不借助任何机械得出精准的时间。我只能这样给你解释。” “太好了,”岳阳喜道:“只要我们知道时间,就能根据挥桨的频率计算出大致的航程,我们不再是漫无目的的向前划了,起码我们知道,我们距离目的地还有多远。” 卓木强巴道:“那么,我们距下一次大潮还有八个小时,用力划吧!” …… 方新教授坐在电脑前,印加文明的种种传说古迹在电脑回放,他仔细地浏览着每一条信息: “可怕的灾难像洪水一般淹没了整个大地,太阳消失了,世界陷入一片黑暗。天下大乱,人们生活在混乱状态之中,野人一样赤身裸体。除了山洞,他们没有任何栖身之地。他们每天从洞穴中爬出来,满山遍野去寻找食物。就在这时从南方突然走来了一个人。他身材高大,庄重威严,法力无边,可以将山岳变为河谷,在河谷中崛起山峦……” “印加帝国的首都库斯曼,意思是地球的肚脐。他们自称是居住在的的卡卡湖旁边的一个小部落,由于北方的战争,维拉克查神指引他们寻找到地球的肚脐避难……” “他们崇拜白色的石头,不远千里运送白色的石头修建他们心中的神圣城堡。” “他们有一位至高神,叫查克拉卡皮,比太阳神还要重要,他们认为不能直呼其名,祭拜时先将手掌合在胸口,随后跪下,弯腰缩肩,双手举过头顶,伏地叩拜,整个过程中要将神灵记在心上,双眼由上往下移动,不能随便乱看。……” “一个叫昌卡的部落崇拜狗,以狗为神,不过很奇怪,他们养狗却不许狗叫,是哑巴狗……” 方新教授头皮又是一阵发麻,这,这些到底说明了什么呢…… 地下海,经过数小时的艰难跌宕,前面的波涛总算越来越小了,那些两三米高的小起伏,丝毫不能阻止蛇形船的前进,不过,大家的体力也确实消耗得差不多了。六个小时前,每人吃了一块巧克力,他们需要高能量食品,但是那一小块巧克力只能提供能量,却不能解决肚中饥饿。 张立望了望卓木强巴,道:“强巴少爷,差不多了吧?是不是该……”话没说完,就听“咕……”的一声,他的肚子已经替他说完了后面半截话。 张立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又可怜巴巴地望着卓木强巴。 “不行!”卓木强巴坚决道:“我们还有两个小时才能等到潮汐,至多提前半个小时加餐,那时我们才有力量对付大潮,否则,能量提前消耗光了,吃了东西等于没吃。要知道,我们的食物可不多了。”船上还有十二张嘴要吃东西,但他们的食物只够四餐,前面究竟还有多远,可没人敢保证一天就能走完。如何才能合理分配这些食物,是他们面临的一个难题。 张立为难道:“可是,太饿了对身体不好。” 卓木强巴道:“喝水,先顶着。” 用岳阳的话说,这淡水地下海就是这点好,你说没吃的吧,水管够,任你喝多少水都有,船上的人饿了,就用桶拎一大桶水起来驴饮,除了波浪声,划桨声,船上还随时能听到“咕咚咕咚”的喝水声。 终于,好容易熬到了进餐,每个人分到两袋压缩食品,两块巧克力,那压缩食品是用藏族的酥油糌粑做的,非常耐饥饿,一群人吃得狼吞虎咽,不过,亚拉法师和塔西法师,都明确地表示他们不再进食,将他们那部分食物留给大家补充体力用。卓木强巴虽然知道,他们密修者甚至可以数月不进食,几天不吃东西对他们的影响不大,但是这在海上行船是个重体力活,他还是希望两位法师多少吃一点,两位法师坚决摇头,吕竞男也劝卓木强巴不要坚持了,卓木强巴无奈,只好作罢。 吃过东西,又划了一会儿,潮汐的时间到了,这是天体之间的巨大引力,让整个海水都受到影响,那些波浪渐渐大了起来,原本规则的波浪变得不规则了,他们甚至能感到那股势能的提升,大海作为一个整体,像有一只无形的巨手,要将它整个儿拎起来,海水渐渐朝海洋的中心集中。但只拎到一半,力量突然断了,于是,海水重重地落回装它的盆子里,那股重力,变成一道道波纹向盆子边缘涌去。波纹们前追后赶,很快就有许多波纹叠加在一起,形成了波浪,波浪再与波浪叠加,越发的大了。 看着由远及近的波浪,逐渐地壮大起来,船员们的心,也就逐渐地缩紧,平地起波澜,起初只是一条条不起眼的波纹,接着它们就融合成一个个几米高的波浪,看着看着就融合成一道道十来米高的波涛,那些波涛不知从何而来,但全都有规律地向小船身后涌去,探照灯灯光下,那就是一道道白花花的水墙,宛如千军万马,汹涌不绝地向他们冲来。 卓木强巴低声咆哮道:“准备好了吗?它们来了!冲啊!” “冲过去!” “冲啊!” “啊!” “干他娘!” 小船上的人们,面对着那无穷的凶险,发出愤怒的吼声,每个人都血脉贲张,粗着脖子红着脸,手臂上一条条青筋绽出,一个比一个吼得大声。伴随着声声怒吼,那挥桨的频率也前所未有的快捷起来,要在水墙对小船形成推力前钻过去,就必须拥有足够的速度!他们要以那微不足道的人力,对抗那汹涌的大海,他们选择了这条永不后悔的前进之路,就没有想过有停下的一天,哪管它多大风浪,他们一样与之拼搏到底。 “哗啦!”一声,水花四溅,蛇形小船就像一颗子弹,击穿了第一重水幕,他们爬上了水墙的墙面,从浪头的颈部穿了过去,顾不了一身的湿漉,略微调整方位,蛇形小船顺着水墙身后的斜坡,再次开始加速,呐喊声中,他们迎着第二道水墙,又冲了过去。 不知道撞击了多少次,那股冲击力,让握桨的手都在发麻,口中、鼻中、耳中、眼中,全都是水,就连看前方的方向,都有些模糊不清了,但他们不曾停下,只要前面还有一道波涛,他们就还要冲击,再冲击。 第五节挑战大海的人 终于,在探照灯光照射着的前方,再也看不到一道白色波涛,身后传来汹涌澎湃的声音,但是前面,海面就像折腾够的野马,它难得一见的安静了下来。 “哈哈!我们冲过来了!哈哈!”岳阳欣喜若狂,扔掉船桨搂着卓木强巴又蹦又跳,“强巴少爷!我们冲过来啦!哈哈!哈哈!”看他那激动模样,就差点没抱着强巴少爷又亲又啃了。 张立和严勇抱在一起,唐敏和吕竞男拥抱在一起,亚拉法师和塔西法师做出宗教的手印,念着经文,大家心中的激动难以言表。不过,也有不是那么激动的,像赵庄生,听到岳阳第一声高呼后,他就直挺挺地向前栽倒,在水中的搏斗早就耗尽了这小伙子的力量,全凭一股毅力才站立着不倒。 第22章 肖恩也显出乏力疲态,他半跪在船上,手搭着船舷不住喘息。巴桑则冷冷地把探照灯扭转过去,只见最后那道白色的波涛很快追上了它前面一道,两道波涛融合在一起,水墙又高出数米不止,跟着又与更前方的波涛融在了一起,因为那水墙探照灯再也照不透,变成了黑色的水墙,最后与黑暗消失在一起。 亚拉法师淡淡道:“我们是幸运的。” 巴桑一震,情知亚拉法师说的是实情,如果在潮汐力形成浪潮的伊始,他们的位置再向后哪怕仅数公里,那么他们迎接的就不是一道道小小的白色波涛,而是那些黑色的水墙,那水墙的厚度和冲击力度,都不是他们这艘小船能穿透的。而且,巴桑知道,那些黑色水墙也不是终结,它们会继续融合在一起,后浪推前浪,最后就会变成他们刚刚出洞穴不久时看到的,那种高约四五十米,可怕如海啸的移动堡垒。 严勇解开安全绳,跑到胡杨队长身边道:“老队长!我们冲过来了!冲过来了!” 胡杨队长道:“高兴什么!有什么好高兴的!快回去,把安全绳系好!待会儿才是那可怕的……” 严勇一愣,不解道:“什么?” 胡杨队长道:“这是地下潮汐,与我们看到的海岸潮汐不同,海岸潮汐的浪潮到了海边,它的力量被海边的沙石慢慢消磨光了,可是地底潮汐能冲入地下河系统的只是它的一小部分,大部分浪潮都打在岩壁上,就像这样……” 胡杨队长拿起喝水的桶,在船里一舀,舀了半桶水,指着桶壁对着严勇道:“这里面是海,这是岩壁。” “梆”胡杨队长在桶壁一敲,桶里的水立刻形成一圈圈规整的波纹,由内向外朝桶壁荡去,胡杨队长又指着那波纹道:“这是我们刚才经历的白潮。”只见那些波纹触碰到桶的边壁,又向桶的中心反弹回来,刚开始还是有规律的,紧接着由于波纹的反复交叉,桶里的水开始不规则的起伏,最后杂乱无章地震荡着,有的地方还溅起了水花,过了好一会儿才重新恢复了平静。看着这一幕,严勇似乎明白了什么,细细聆听,潮涌的惊天巨响正逐渐远去,周围安静无声,但这却好似暴风骤雨前的片刻平静,他白着脸,跑了回去,对卓木强巴张立等人叽咕了几句,前面的笑声顿止。岳阳一副兴高彩烈的笑容,被僵在脸上,渐渐变成了苦笑。 暴风雨来临的前夕却显得格外平静,船上的人不得不紧绷着神经,盯着那毫无异样的海,盯着那不着边际的黑暗,下一刻,一阵尖锐的啸声传入众人的耳朵,大家知道,那是由于浪潮过于巨大发出的轰鸣,桶里的小小波纹到了海里,就变成了滔天巨浪! 魔鬼伸出舌头,舔噬海渊的一切,它有一张无穷巨大的嘴,没有什么东西可以逃掉。那些波涛翻涌着,顷刻就来到小船的周围,黑色的水墙啊,左面、右面、后面,它呈一道弧线将小船儿整个包围起来。“轰”的一声巨响,船里的人来不及做任何反应就被连船一起打翻在海里,海中的水是漆黑一团,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是在向着地狱的无尽深渊,坠落下去。接着,就好像救生服上的气囊被打开,小船那巨大的浮力变成了大海肚中的一个异物,他们被这个漆黑的妖怪吐了出去,甚至高高跃起超过了海面,不一会儿,又重重地砸了下来,探照灯闪了一下,让船上的人惊出一声冷汗,要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没有了光,那可真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了。 巨浪交叉而过,身后的余波不断,只是几分钟时间,到处都是叠加的波纹,整个海面的海水此刻都是不规整的,像被煮沸的水,翻滚着,到处都是高低错落的波浪。 而相比蛇形船来说,那些波浪无异于一座座山峰,由水形成的可移动的山峰,这只小船就在那无数的山峰山谷中飘来荡去,丝毫没有行动的能力。一座山迎面移来,蛇形船顺着上坡的山势冲了一半路程,跟着就顺坡倒滑下去,而身后又有一座山峰向前冲来,两座山峰相撞,却并没有发出惊天动地的撞击声,它们巧妙地融合在了一起,形成一个体积为以前那座山峰一倍的巨大山峰,小船则被抛到了峰顶。船上的人竭力控制着小船,让它顺着巨大的山脊向前滑下去,他们成功了,顺着进五十度斜角向前滑行,船上的人都被突然改变的方位带着向前跌倒。 那座巨型山峰只持续了一瞬间,很快又分解为两座山峰,一座向后,一座则推着小船继续向前,那五十度的斜坡滑行好像永无止境,不,坡度还在增加,很快就变成了六十度,七十度,八十度,最后成为近乎与海面垂直的九十度坡面,船上的人脚下无力可借,全都靠安全绳悬挂在船上,船的速度远远慢于山峰移动的速度。前面又有一座巨山迎面而来,这次,小船没有幸运地被抛上峰顶,它被夹在山腰中,“轰”的一声,山腹合拢,蛇形小船倒扣过来,由于它自身的浮力和龙骨的重力,很快又从水山的腹中浮到了水面,跟着翻转过来,,另一座山峰又悄然向小船靠拢,丝毫不理会船上的人头晕眼花。 蛇形小船在无数的山峰间穿行,它就像巨人手中的玩具,被抛来抛去,时常被巨浪打入海底,翻滚数周,下一刻再浮出水面,又被推上另一个浪尖,再被卷走。此刻人的力量,再也无法与大自然的威力对抗,蛇形船就是漂荡在海涛中的一片叶子,没有方向地旋转着,船上的人随船而动,时而在十数米的高空感受自由坠落,时而在数米深的海底屏息潜水。没过多久,探照灯挣扎着扑闪了两下,彻底熄灭,小船彻底陷入了绝对黑暗之中,船上的人不知道自己将被浪潮推向什么地方,自己是在水中还是在水面,因为都是一样的冰冷,一样的旋转,翻滚着,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死死拽住系在身上的安全绳,只要绳子没断,他们就依然和船捆绑在一起。 整个过程持续了不知道多久,等到海面渐渐恢复平宁,船上的人已被折腾得够呛,一个个浑身透湿,口鼻吐水,气息粗重。反而是受伤的孟浩然和王佑没受多少损伤,他们被早早地穿上潜水服,戴上潜水头盔,牢牢固定在船底,不管是在水面还是水下,都不影响他们的正常呼吸,也不会对他们身体造成什么伤害。 卓木强巴打开头灯,黑暗中亮起一团柔和的白光。 岳阳瘫坐在水里(船里起码有半船水),水流串珠般沿他头发流下,他喃喃道:“强巴少爷……我们,是不是休息一下,嗝……”说着,打了个嗝,从嘴里吐出不少水来,每次蛇形船倒扣入水中,岳阳都没少喝。 卓木强巴也坐在船底,被那冰凉的水泡着的滋味可不好受,他无力道:“好啊,先把船里的水舀出去再说。”说完,身先士卒,拿了个铝盒在船底舀水往外倒。 张立趴在船舷上,口鼻不住往外溢水,他自己感觉怎么吐也吐不完,他也被灌了一肚子水,稍稍动一下,还能感觉到肚子里哐啷哐啷直响。岳阳在身后笑道:“如何,这回吃饱了吧。” 张立实在累得没心情开玩笑了,他吐着水,有气无力地问岳阳道:“你能不能,能不能给我一个大概的数据,我们究竟走了多远了?这样的路,还要走多久?” 岳阳笑不出来了,虽然没有去仔细计算,但是一开始从巴桑大哥看到的和岩壁的间距来看,他们形船的速度实在说不上快,而在未来的数个十二小时中,他们还要经历无数次这样的情形。他推托道:“这种环境下,谁能去计算,勇哥,你有没有留意过,我们走了多远?” 严勇艰难地抬起头来,那双野兽般的眼睛里竟然蕴藏着一丝痛苦,他低声道:“你说什么?”那几个字,就像是咬着牙蹦出来的。 岳阳惊呼道:“你……你脸色好白啊,没事吧,勇哥?” 严勇难看地笑了笑,摇头道:“没事,刚才颠得太厉害了,有些想吐。” 卓木强巴看了看严勇,凝眉道:“真没事?”又对张立道:“张立你去,先把灯弄亮。” 张立去摸严勇的额头,被严勇粗暴地挡开,道:“我说了没事,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我休息一会儿就好。”张立撇撇嘴,到船尾安装探照灯去了。 唐敏在后面道:“强巴拉,你来看看。” 卓木强巴来到船中,只见张翔的头盔潜水服被除下,胡杨队长、唐敏、吕竞男和塔西法师都围在那里,唐敏将温度计从张翔嘴里取出来,对卓木强巴道:“他好像病了,病得不轻。” 说着,将体温计递给卓木强巴,同时道:“四十一度。” 塔西法师也给张翔号了脉,愁眉不展,似乎情况很不理想,张翔含糊不清道:“现在我要躺下睡觉,求主保守我的灵魂;如果醒前我要死去,求主取走我的灵魂。” “怎么会这样?”卓木强巴道:“不是打过破伤风针和抗感染抗病毒疫苗了么?目前他的身体怎么样?” 唐敏道:“不是破伤风,两种可能,一种是水中存在致病微生物,如果是具有耐药性的病菌,那么我们的广谱抗菌素收效就不大;而第二种可能更麻烦,由于船体颠簸太剧烈,加上海水太冷,他的体温中枢已经失控,身体自身将走向衰竭,如果我们目前的情况没有改善的话,就……就很难恢复过来。” 卓木强巴看了看黑暗的远方,短时间内想改变这种糟糕的情况,谈何容易,他看着塔西法师,塔西法师叹道:“唉,正虚邪实,赤巴亏虚,邪气留恋,在他体内与正气相博,发恶寒,如果病情进一步发展,如果外邪聚集,败坏精血,阻滞培根,最后引起内邪滋生,那就糟了。” 第23章 卓木强巴忙道:“那该如何处理?大师。” 塔西法师道:“嗯,不行!若有鹿茸、鸽血、蝽象、猞肠、红儿鼠,配以掌参、茅膏等物,当可祛邪匡正,保暖复温,可惜身边没有这些药物,别看他现在内热极高,但四肢冰冷,他需要更温暖的环境。” 卓木强巴无奈地站起身来,在哪里去找更温暖的环境,这时,唐敏道:“我可以为他注射一组高能合剂,就看他能不能挺过去了。” 卓木强巴道:“好吧。另外两个,还好吧?” 唐敏道:“不错,各项生理指标平稳。”卓木强巴看了看别的船员,回到船头,张立、岳阳都在舀水,船内的水也差不多快干了,严勇坐在地上没动,岳阳道:“刚才勇哥吐了,连巧克力都吐出来了。” 船舷边留着咖啡色痕迹,卓木强巴不由又问道:“真的没事儿?勇,要不要再吃点东西?” 严勇摇头道:“不用,暂时没事儿,只是胃里翻腾得厉害,想吐。” 卓木强巴知道,这不是好兆头,一旦开始有眩晕、呕吐,就说明身体的忍耐力到达了极限,那就好比肌肉绷紧最后变成抽筋一样,短时间内不可恢复,不可逆转,如果蛇形船持续颠簸,那么种种身体不适的症状就会加剧。孟浩然和王佑还有赵庄生都是这样,难道连严勇这个探险经验丰富的行家也无法坚持下去了吗? 前面到底还有多远?出口又在哪里?真的就在黑暗最深处? 蛇形小船又一次起航了,朝着无边的黑暗,不过经过这番折腾,深处在海洋中的小船早就失去了方向,卓木强巴伸出双手,只能察觉到一丝丝微风,但是风是从前后左右哪个方向吹来的,却怎么也感应不出。幸好塔西法师和亚拉法师为这艘迷途的小船指明了方向,大家朝着法师指出的方向,继续向茫茫黑暗深处划去。 坚持再坚持,在海面上,数米高的波涛随时随地都存在,其实就整个大海来说,那已经算是光滑如镜了,只是这些身处海中的人太小了一些。在这绝对的黑暗中行船对人来说是一种折磨,海面不可能有任何港湾,他们的船无法停泊,意味着他们无法入睡,现在哪怕人人都已经疲惫至极,依然只能坚持下去,要坚持到什么时候,没有人知道。 又是八个小时过去了,岳阳小心地将时间刻在蛇形船的肋骨上,自打他们失去现代计时器之后,岳阳就将塔西法师用心跳和呼吸大致推算出来的时间刻在船身上,好让大家知道,他们究竟已经在海面航行了多久。 张立捧起水桶,“咕咚咕咚”又灌了几大口水,为了抵制饥饿,船上大部分人都装了一肚子水,海面上的波浪正渐渐变得平静起来,但是卓木强巴不知道,他们究竟有没有走出喇叭口,在这个黑暗的地下世界,失去了仪器的辅助,他们就像盲人,什么都不知道。 船里的气氛低迷到一种死寂的程度,连严勇也不再大喊大叫,这种安静的气氛让人感到自己成了独立的存在,是啊,他们是与世隔绝的,那份孤独和寂寞,变成一种恐惧侵袭着每个人的神经,意志稍不坚定的人,就会产生下一刻他们即将死去的幻觉,不能让这种情绪蔓延开来,卓木强巴这样想着,便道:“怎么?大家都不说话了?” 第四十九章再见十三圆桌骑士 张立有气无力道:“强巴少爷,我想睡觉又睡不着,肚子饿得发慌,全身酸痛得要命,还要不停划桨,我哪里还有多余的力气来说话啊。”卓木强巴道:“不要那么丧气嘛,你不是一直都很开朗的吗。”张立一口京剧口音道:“我现在是又冷又饿,饥寒交迫,怎么一个惨字了得,惨!惨!惨……”岳阳道:“得了吧,你瞧勇哥不像你那样,这点困难就喊苦喊累,以后还怎么跟强巴少爷混,出去后都别告诉别人说你是跟强巴少爷混的。”卓木强巴道:“岳阳,听你的语气,那精气神儿还挺足,唱首歌,振奋一下大家的情绪。” 第一节严勇之死 张立有气无力道:“强巴少爷,我想睡觉又睡不着,肚子饿得发慌,全身酸痛得要命,还要不停划桨,我哪里还有多余的力气来说话啊。” 卓木强巴道:“不要那么丧气嘛,你不是一直都很开朗的吗。” 张立一口京剧口音道:“我现在是又冷又饿,饥寒交迫,怎么一个惨字了得,惨!惨!惨……” 岳阳道:“得了吧,你瞧勇哥不像你那样,这点困难就喊苦喊累,以后还怎么跟强巴少爷混,出去后都别告诉别人说你是跟强巴少爷混的。” 卓木强巴道:“岳阳,听你的语气,那精气神儿还挺足,唱首歌,振奋一下大家的情绪。” “啊!唱歌!”岳阳转过头来,却是一张苦瓜脸,道:“饶了我吧,强巴少爷,我们有三十多个小时没睡过觉了,奇+shu$网收集整理我现在握桨都握得手脚发软,唱歌,实在是唱不出来。” 张立顿时吃吃地笑出声来。 卓木强巴道:“再坚持一下,唱个歌,我们就吃东西,也该迎接下一次潮汐力了。” “强巴少爷,不是我自谦,以我目前的状态,唱歌根本就起不到激励人心的作用,只会让大家更加痛苦。”岳阳想了想,突然大声叫道:“瘦子!” 赵庄生在船尾道:“哎!” 岳阳道:“强巴少爷让你唱首歌!让大家振奋一下。” “唱歌?唱什么歌?” “随便你啦,要唱有激情的,让人精神焕发的那种。” “哦。”赵庄生想了想,大声唱道:“前路在哪方,谁伴我闯荡……” 刚唱了个开头,岳阳就大声道:“不行不行,beyond的歌太伤情了,换一首换一首。” 赵庄生又换道:“他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擦干泪,不要怕,至少我们还有梦,他说……” 岳阳又道:“太老了吧,这首歌更颓废。” 张立补充道:“哎呀,现在大家都手脚发软,唱什么振奋的歌嘛,要唱恬适的歌,帮助大家休息和恢复体力,要有意境,最好能让大家感到目前的环境很舒适那种。” 岳阳不同意道:“目前的环境还能舒适?” 张立道:“当然是发挥你的想象啦,你可以闭上眼睛想象,这一泓清水是多么的宁静,周围的景致是多少的诱人,蓝天白云,碧海银沙,微风拂柳……” 赵庄生得到了启发,忙道:“有了有了,找到一首很适合这个意境的歌。”紧接着,就带着颤音的唱道:“小船儿轻轻,飘荡在水中,迎面吹来了凉爽的风——,让我们荡起双桨,小船儿轻轻……” 岳阳听得浑身上下一哆嗦,忙道:“不行,快别唱了,我要吐了。” 卓木强巴道:“别让庄生唱了,他已经有很多天没能吃下东西了。” 张立同时在抚掌笑道:“不错不错,就是这种意境。勇哥,你说是不是——勇哥!” 张立伸出手去,竟然抓住了严勇握桨的手,只觉得那手冷得像块冰,再看严勇,额头却还在渗汗,他腰弯得像虾米,膝盖顶着胸口,身体蜷成一团,牙齿磨得格格作响,显然正忍受着巨大的痛苦。张立一惊,放下船桨霍地站了起来,卓木强巴也注意到严勇的异况,忙道:“怎么啦,严勇?” 岳阳已经叫了起来:“敏敏!塔西法师,快来啊!” 严勇艰难地抬起头来,脸白如纸,却仍坚持道:“我没事,别管我,快划船!” 这次没人相信他了,他说这话的时候,浑身都在发抖,情绪一激动,一张口,又赶紧别过头去,头耷在船舷上吐了起来,这次,卓木强巴看得分明,那咖啡色的呕吐物,哪里是什么巧克力,那分明是血的混合物啊!这一吐,严勇终于坚持不住,蜷缩得更紧了。 唐敏和塔西法师赶来了,胡杨队长和吕竞男也赶了过来,巴桑将探照灯打过来,只见严勇极力克制着,可全身还是不由自主地颤抖,那是肌肉自发的颤动,那咖啡色的呕吐物发出排泄物的臭气,吕竞男一看严勇的姿势和那呕吐物的内容,震惊道:“肠扭转!有多久了?” 肠扭转,卓木强巴心中一跳,那是餐后户外剧烈运动可能引发死亡的几种病症之一,那种绞痛能让人觉得好似将腹腔内的肠道被绞得寸寸断裂,常人根本无法忍受,眼前这个汉子是怎么一声不吭挺过来的。 唐敏做了体征检查,悲伤道:“应该是谢尔舍米斯基症,严队长,你,你怎么不说啊?”她清楚地触摸到,严勇腹胀如鼓,明显的振水声,闭上眼睛,仿佛能看到那肚子里被消化液和血水浸泡着,坏死,寸断的肠道。肠扭转一旦发现,非手术手法就极难恢复,更何况是在剧烈震荡的环境下,必须剖腹探查isuu書网,手术治疗,否则死亡率很高。如今严勇的情况,可以说已到了强弩之末,他体内的内脏恐怕有一多半都被消化液和各种细菌侵蚀着,还能保持意识的清醒也全是凭他自身的一股毅力支撑着,那种精神力量一旦消失,便是大罗金仙也难使其复生。 塔西法师也微微地摇了摇头,露出惋惜的神情。 严勇苦笑道:“我以为,再多坚持一下,就能……就能看到香巴拉了,没想到……没想到,这身体竟然支持不住了。” 胡杨队长搂着严勇双肩,道:“老伙计,已经走了这么远了,你再坚持一下啊!” 严勇安慰似的拍了拍胡杨队长,向胡杨队长身后的卓木强巴问道:“强巴少爷,我们,真的能到香巴拉吗?” 第24章 卓木强巴道:“能,一定能!” 严勇道:“那就好,那就好。”他将手伸进衣服里,摸摸索索,取出一张照片,却是他自己的,不知道在哪座山脚下照的,严勇将照片交给胡杨队长,道:“老队长,我可能真的坚持不到那里了,等你们到了那里,把照片里的人剪下来,再……再照一张。这样,这样就没有破绽了……老队长,答应我,如果你们能回去,请将我的遗书和那张照片一起交给我儿子,告诉他,他父亲毕竟……毕竟是到过香巴拉了,没有遗憾,没有!”最后几句,严勇几乎是用尽力气吼出来的,他临终前,圆睁着双眼,双手死死握着胡杨队长的衣领,仿佛不甘心就这样离去,他还没看到他心中的香巴拉呢! 胡杨队长颤抖着双手,收好了那张照片,两行浊泪,终于不可遏制地从布满皱纹的眼角滚滚落下。 又有一盏头灯沉落了,好似划破夜空的流星,它的光亮只是那么短暂的一瞬,但谁也无法拒绝,那凄迷的美丽。 头灯缓缓沉入海中,生者的心也随之沉到冰冷的海底,又一个活着的生命消逝,他们却不知道是该悲伤还是该绝望,持续不断的生死相别让他们麻木,下一个或许就将轮到自己,每个人在心理多少都有这样的想法,他们是在冥河上漂流,这里本就是与生相违背的地方。随着严勇的沉没,船上再没有笑声,冰冷的风吹着每一个人,大家都默默注视着严勇的头灯消失的方向,直到头顶的光芒彻底消失。岳阳突然缩紧眼睛,他仿佛觉得,严勇的头灯,还没有下沉到足够深的地方,就突然消失了,是幻觉吗?他揉了揉眼内角,尚未干透的水顺着发际滴在手背上,再睁开眼时,头灯的光芒早已彻底消失,一定是幻觉,岳阳暗想。 又过了三个小时,他们在怒吼声中迎来了第三次潮汐大潮,这次大潮比之第二次明显小了许多,蛇形船一次都没有翻转,看来他们已经进入了真正的海洋核心地带,起码离喇叭口远了。这次潮水过后,张翔也离开了大家,他是在潮涌的过程之中就悄悄走了的,待潮水过后,他已经停止呼吸,据唐敏和塔西法师检查的结果,他走的时候很安详,应该没有痛苦,如同人在熟睡中,便回归了主的怀抱。 又一盏头灯熄灭了,而活着的人还在船上随波漂荡,岳阳注视着消失的张翔,这次看清楚了,没错,头灯在下沉不到十米就突然消失了,好像被什么巨大的东西突然遮挡住了。岳阳将这个现象告诉了卓木强巴,卓木强巴凝神道:“你认为,这是什么呢?” 岳阳道:“有生物,海里有生物,并且跟在我们船的周围,好像在等待食物的样子。” 卓木强巴怒道:“你是说,严勇和张翔的身体,都被海里的东西吃掉了?” 岳阳低头道:“我想,是的。”但他很快又抬起头来,道:“但是,如果真有生物的话,我们就有食物了啊!” “啊!”卓木强巴转过念头,道:“你是说,我们可以钓鱼!既然大家都在休息,那么我们可以试一试!张立,把探照灯取下来,照一下水里。” 照了十来分钟,根本什么都没发现,船上的人讨论了一番,认为这不太可能,在黑暗中的生物,通常都会被光亮所吸引,这样的强光都没有发现生物存在的痕迹,那么它们存在的可能性也不大,毕竟这里还是风急浪大的地方。 于是,张立重新装好了探照灯,小船继续向着黑暗深处前进,这群四十八小时没有入眠的人,眼中出现了迷茫,不少人开始回忆“在冥河中漂流了几万万年”那究竟是多久啊?难道这地下海,真的没有尽头吗? 车臣某建筑,外表看起来像是一栋普普通通的大楼,但步入其中就会发现,整栋大楼空无一人,楼内的居民似乎都被请了出去,还是说这栋大楼本身就是被废弃的呢?若说是被废弃的大楼,大楼内设施齐全,每个转角都装有摄像头,灯光眩亮。 电梯停在地底十八层,一位身高约在一米八左右的蒙面男子和另一位身材较矮的蒙面男子一起走出电梯。刚一出电梯门,就有两名蒙面者手持电子仪器,对他们全身进行了一次扫描,以确保他们身上没有武器或是金属物品,两只受过特训的德国牧羊犬虎视眈眈地坐在一旁,如果从来人身上嗅出一丁点儿易燃易爆危险化学品的气息,它们就会毫不客气地发起攻击。检查完两位从电梯里出来的蒙面者之后,两名检查者自己也用仪器扫瞄了一遍,表示他们身上也没有任何武器。 身材稍矮的蒙面男子用英语对身边的男子道:“已经查了三次,库诺夫先生还真是小心啊。” 稍高一点的男子点头答道:“这次来的都是像先生你这样的大人物,头领不得不加倍小心,任何一人出了问题,都不是我们能负起责任的。”他对这位来自美洲的巴迪拉先生可以说有几分佩服,或者是敬畏,且不说他是毒皇方面的代表,就他单身一人来赴会的勇气,别的与会者就没有一个人能做到。 这次召开碰头会,由于各地的黑道头目彼此之间不可能没有一点间隙,库诺夫先生为了协调各方面的势力,可谓煞费苦心。不仅让与会者蒙着头面,不带任何武器,就连会议守护员也没有佩带任何武器。每名与会者所能带保镖的上限为二十人,除了这位巴迪拉先生,其余与会者都是恰巧带够二十人,他们被安排在大楼的周围,每位与会者的手下与大楼都是等距的,并且都能通过监控录像看见会议厅中自己主子坐的地方,只要稍有异动,这些人在一分钟内就可以赶到大楼。 较矮的巴迪拉道:“举办这样的碰头会,要经受很大风险吧。” 稍高的男子陪笑道:“是啊,是啊。瓦列里,带这位巴迪拉先生下去。”又换了一位肌肉发达得快从背心里胀出来的高大蒙面汉带着这位稍矮的巴迪拉走楼梯继续向下。稍高的男子抹了抹额上的汗,总之和这位巴迪拉先生呆在一起不是一件愉快的事,这位巴迪拉先生的眼神透过头套射出来,总让人感到心中紧张,那是一种怎样的眼神呢?狐疑?不,阴险?不,更不对,悲伤,差不多,那眼神中带着某种悲伤,好似刚死了亲人似的,但还不够,眼神中还有别的东西让自己紧张,或者是——惧怕! 会议厅,圆形会议桌,十七八张椅子,每张椅子前都放了一个公文夹,一支签字笔,若是贸然闯入者,肯定以为这是一场再普通不过的会议了。只是与会的人员显得比较特别,目前一共坐着十个人,他们都都蒙着面,并且相互间刻意保持着距离,中间还有七八张空座椅。 主持者库诺夫正对会议室大门坐着,他身后的墙上挂着投影机银幕。 库诺夫和其余人一样,带着蒙面头套,只露出两只眼睛,湛蓝,阴狠。他看了看时间,已经过去十分钟了,他之所以还在等待,是因为这次会议的三巨头除了他自身,还有两巨头没有来,如果不是他们三人联合发出声明,也不会召集到这么多黑道头目派出代表参与这次大会。原本商议得好好的,事到临头,那两只老狐狸竟然不露面了,究竟是怎么回事?库诺夫嗅到一丝阴谋的味道,他知道,那两只老狐狸不是胆小的人,能够让他们不来,一定是听到了什么风声。但是他对自己的安排很是自信,大楼本身就是为防原子弹爆炸设计的,导弹一类的定点清除根本就不可能,凡在大楼内的人都没有武器,就算有口角之争,那最多也就是动动拳头,搞点小摩擦也是有限度的,而且,这些与会者,哪个不是久经杀场的悍将,真要动起手来,自身都会掂量掂量后果。如果是别的武装分子想冲进来,且不说这里是他的地盘,就是大楼外围那一圈各地黑道带来的保镖,足有两百多人,也能抵挡一阵子,他不明白,如此安全的策略,那两只老狐狸还担心什么。 又过了五分钟,库诺夫终于开口道:“好了,我们不等了,那些没来的,看来他们是不会来了。今天,有幸邀请到诸位,主要是就帕巴拉神庙的资料问题,与大家进行一些沟通和交流。在座的诸位都知道,帕巴拉神庙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大家对它或多或少做了辛苦的研究,有的时间短一些,仅研究了几年,有的时间较长,已经研究了几十年,就拿我们来说吧,我们是从一九四六年得知帕巴拉神庙的存在的。” 第二节再见十三圆桌骑士 与会者发出了“哦”的声音,他们仅是知道这个组织对帕巴拉神庙接触得较早,但是没想到竟然比他们早了那么多年,当然,其中也有不屑一顾者,心想你们研究了那么多年,还不是屁也没有研究出一个。 库诺夫好似看穿了众人的心思一般,又接着道:“当然,虽然我们研究的时间长一点,搜集的资料或许较多,但是实质性的进展,确实不大,甚至可以说,和诸位还处于同一起跑线上。而且,据我所知,比我们更早接触到帕巴拉神庙的组织,还大有人在,但他们也没能找到。其实,帕巴拉神庙本身应该并不危险,难就难在它的入口,我们很多同僚,都是被那幅地图所误导了,而且,更主要的是它的很多资料都在中国西藏,而中国政府对西藏这块地方,一直是派重兵把守,这才是造成我们寻访帕巴拉神庙的最大困难所在。” 顿了顿,库诺夫又道:“好了,言归正传,今天召开这次会议的内容,主要是与数月前出现的帕巴拉硬盘事件有关。相信诸位也都知道了,在两年前,中国政府突然改变了由政府组织秘密探察帕巴拉的方案,开始与民间组织寻求合作;而那个民间组织果然不负所托,两年多的时间内,他们搜集到许多有关帕巴拉神庙的信息资料,甚至比我们研究了几十年的资料,还具有突破性,当然,关键仍是中国政府的大力支持。 第25章 虽然他们最后仍以失败告终,但是他们获得的相关资料,对我们来说是至关重要的,而且,根据可靠渠道,虽然那批资料大多上交了中国政府,但他们自己却留有备份,那就是被全世界地下组织称为帕巴拉硬盘的东西了。相信在座的诸位,都曾经想尽脑汁地渴望得到那份帕巴拉硬盘吧?而且,据我所知,你们当中,的确有人这样做了,最先得到那份硬盘的,应该是亚洲的一个组织,具体是哪一个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帕巴拉硬盘在他们手上保存的时间,不超过六个小时。”库诺夫话虽这么说,但眼神却从右边的一排扫了过去,其中一个蒙面者似乎懊恼地将头低了低。 库诺夫接着道:“接下来发生的事,相信已经众所周知了,在短短数月时间内,已经有十三个小的非政府组织永远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八个国际知名的非政府组织实力大损,从亚洲,到欧洲,到非洲,到美洲,最后又辗转回欧洲,好像全世界的非政府组织和激进组织都被卷入了帕巴拉硬盘事件,大家杀得昏天黑地,结果呢,结果怎么样?还不是连硬盘里究竟有些什么内容都没有看到。我和我的几位老友对这次的事件,感到非常震惊,所以才出面干涉,只是为了平息这场不必要的风波。” 其余的蒙面者心头无不大骂,奶奶的,不就是硬盘最后被你们抢去了吗,如果你手头没有那硬盘,鬼大爷才在这里听你大放厥词。 库诺夫道:“请大家不要怀疑我们的诚意和决心,这次邀请大家到这里来,就是为了把硬盘的内容公开,人人有份,绝不食言。事实上,帕巴拉神庙内的东西,绝不是哪一个组织能吞得下的,我们的目的,就是希望大家合作,共同寻找帕巴拉神庙,摒弃以前各自为政,暗中争夺的探寻方式。只有这样,我们才有可能,在中国政府的眼皮底下,比他们先一步找到帕巴拉。” 与会者立刻三三两两讨论起来,意见不一,有的认为这是一个机会,反正帕巴拉的财富足以改变一个国家,人人都能分到不少;有的则认为资料可以公开,但大家依然凭实力,谁的本事大,谁先躲过中国政府找到帕巴拉,能拿多少算多少,凭什么公开合作;还有的认为库诺夫所言不实,那硬盘在你手上好几天了,我们怎么知道你有没有动手脚,把关键地方隐去了还是怎么的…… 不一会儿,那名叫瓦列里的蒙面壮汉在主会者耳边低声耳语几句,主会者似乎很满意,点了点头,道:“让他进来。” 跟着,又对大家道:“大家安静,首先,给大家看一段我们破解了帕巴拉硬盘后取得的资料。”说着,身后的银幕上打出了卓木强巴他们在玛雅地宫中的视频资料,所有的人顿时安静下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大屏幕,唯恐漏看了什么细节。 此时,巴迪拉才进入会议室,他的眼神很古怪,让库诺夫觉得全身都不舒服,那究竟算一种什么眼神啊,让人感到一种压抑,那是一种忧郁的眼神,对,忧郁。那是一种冰冷的忧郁,带着淡淡的哀伤,让人看了就不舒服,但有些熟悉的感觉,在哪里见过那样的目光呢? 巴迪拉一走进会议室,就让人感到好像会议室的温度突然降低了好几度,库诺夫冷冷道:“你迟到了,需要给我一个理由。” 不料,巴迪拉对库诺夫质问充耳不闻,环顾会议室道:“怎么才这么几个人?”言语中充满挑衅意味。 库诺夫勃然大怒,在他的地盘上,还从来没有人敢挑战他的权威,但这巴迪拉是毒皇方面的人,在美洲和东南亚一带的贩毒势力都与毒皇有密切的关系,要进入西藏还得借助他们的势力,所以库诺夫没有怒骂,只是提高了声量道:“这位先生,请注意你说话的方式!” 巴迪拉揉了揉眼角,好似库诺夫不存在似的,自顾自道:“不是说你的邀请函共邀请了十七个组织的代表吗?看来还是有些老狐狸提前得到通知,逃走了!” 这已经是赤裸裸的宣战了,库诺夫和众多黑道代表岂有不知,库诺夫大声道:“瓦列里!”同时询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巴迪拉先生!”他叫出了对方的名字,表示已经不再顾及对方的身份,也不再替对方的身份保密了。 “巴迪拉?他是哪里的巴迪拉?”库诺夫旁边的一名蒙面者询问道。 库诺夫道:“他是哥伦比亚毒皇的代表,古勒将军手下的巴迪拉。” “不!”旁边的蒙面者尖叫起来道:“他不是巴迪拉,我见过,这个人是冒充的!” 但一切都晚了,这位冒充的巴迪拉先生突然手腕一挥,抄起桌上的文件夹,那文件夹的边缘在他手中突然变成了无比锐利的刀锋,一转身就划破了旁边两位蒙面者的颈动脉大血管。接着巴迪拉手背在桌上一敲,那支签字笔弹跳起来,手腕一翻一抛,签字笔的笔帽不知何时已经脱落,笔尖就像一根钢针插进了刚刚指认他的那名蒙面者喉咙。蒙面者倒退了两步,喉咙里发出霍霍的声音仰面倒下,而此时冒名的巴迪拉手里拉过两张凳子,分别抛向两旁的蒙面者,跟着腾的一脚,整张圆形会议桌竟然被踢得向前冲去,将站在正对面的库诺夫撞得弯下腰去。 这时候,一身硬肉的瓦列里才刚冲过圆桌,对着假巴迪拉踢出去的腿,握拳猛切了下去,在电光火石的一霎那,他看见巴迪拉似乎在冲着自己笑,冷笑。 就在他诧异那种古怪的笑容时,陡然发现自己的拳落了空,紧接着,瓦列里感到门牙一阵碎疼,一个冰冷的硬物塞进自己嘴里,贴着上颌不断深入,仿佛触碰到什么,有种碎裂的感觉,喉咙深处有温暖的液体渗了出来,涌入自己嘴里,最后才是颈骨断裂的剧痛。不可能!瓦列里在绕过圆桌的一瞬间,曾对这个假巴迪拉的出手速度和力量有准确的判断,为什么在一瞬间,对方的速度和力量增加到一个自己无法理解的程度。浸淫黑暗格斗界十余年的他当然清楚,在这种生死格斗中误判了对方的速度和力量,会导致什么样的结果,可是自己才是俄罗斯的无冕格斗天皇啊!为什么,为什么自己面前这人拥有这样的力量和速度呢?不可能!这是瓦列里丧失意识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俄罗斯的无冕格斗之王,竟然在一个照面下就命丧黄泉,连还手的机会都欠奉,如果是卓木强巴和巴桑看到这一幕,只怕马上就会想到该怎么逃,但库诺夫逃不掉,这个房间里的每个人都逃不掉。 库诺夫被圆形会议桌撞了一下,他感觉自己的腰就像被坦克撞了一下,腹内传来一阵钻心绞痛,竟然失去了反抗的能力,就那么捂着小腹倒下了。在倒下的同时,他依然看到那位巴迪拉一脚踢碎一把在半空中的木凳,双手各抄起一根凳腿像握了两把快刀般捅进自己终极保镖的嘴里和另一名蒙面者的腹中。 库诺夫没有想到,这个他自认为安全的无武器会议室,竟然成为了他们的坟场,那个冒充巴迪拉的究竟是什么人?他……他怎么感冒天下之大不韪,向全世界知名黑道挑战,难道他真的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吗?库诺夫心中充满了疑惑,陡然间想起,不,不对!那两只老狐狸没来,难道他们提前得到了风声,可是,自己邀请的这些人,都是世界上知名的黑道组织代表,能把他们完全不放在眼里的组织,可没几个啊,一个又一个的世界超级恐怖组织的名字在他脑海里出现,又一个接一个被否定。 此时,会议室的所有蒙面代表似乎都被那位巴迪拉解决了,会议室安静得没有一丝声音,“我就要死了吗?”库诺夫躺在地上,这个念头突然出现在他脑海,他出道40年,每天都在各种争斗、拼杀中度过,但他从没有一刻像今天般害怕死亡,那个巴迪拉……那种速度,那种力量,那种技巧,他从未见过,一个人竟然能如此轻松的杀人,任何东西都能成为杀人的武器。整个过程就像经过了电脑般缜密运算,每个人的反应,躲避的动作,完全都在对方的掌握之中,太可怕了!这个巴迪拉,是他见过的最可怕的杀手!可是就算他杀死了会议室里的所有人,毕竟也只是一个人啊,外面还有几百个手持武器的凶徒,难道他也能全数杀了? 巴迪拉已经来到库诺夫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还是那种忧郁的眼神,那种让人心头冰凉的感觉,库诺夫突然对死亡不再感到害怕,他早已放弃了反抗,只在心中想,那种眼神,好熟悉啊,究竟是在什么地方见过呢?啊!库诺夫想起来了,那是在坟地,在死者下葬时,他的亲人或朋友,眼中便不自觉地流露出那样的神情,怜悯、惋惜,并带着悲伤,只不过在巴迪拉的眼中,还多了一丝讥讽和不屑。这个……这个家伙!难道他在看别人的时候,都如同在看死人一般吗?这究竟是什么人啊? “你……你是什么人?”库诺夫最后问道,他希望自己能知道自己究竟死在什么人手中。 不料,那位冒充的巴迪拉先生好像根本听不到库诺夫说的话,依然是自言自语道:“你们这些蠢才,挡着我们了。挡着我们的人,都得死!”一脚,踏碎了库诺夫的胸骨,库诺夫清晰地感到,胸口如被压上了万钧巨石,他的心脏在拼命挣扎跳动,但反抗是多么的无力,很快,再也听不到血液夯动的声音,库诺夫的意识还是清醒的,但他知道,自己的心脏已经停止了跳动,再过不了多久,自己就会因大脑缺血缺氧而死。便在此时,一个恐怖的名字从他意识的深处浮了出来,那是一个让人根本不敢去思考的名字,他们潜伏在黑暗的最深处,就连那些国际知名的秘密组织也对他们闻之色变! 第26章 忽然之间,库诺夫觉得自己前所未有的清醒,整个身体好像漂浮在空中,也再没有了那种压抑的感觉,只是,从意识深处传来的震惊和恐惧,让他觉得灵魂也在颤抖,他用尽生命最后的力量,嘶哑地发出音来:“十……三……圆……桌……骑士啊……” 在失去光明之前,库诺夫捕捉到巴迪拉的眼角,那忧郁的眼中,多了一丝捉摸不透的笑意。为什么,十三圆桌骑士,他们也在寻找么……库诺夫最后一个念头,也充满了疑惑,紧接着,他沉入了无尽深渊,再也不会醒来。 假的巴迪拉确认房间内再没有人拥有生命体征后,缓缓站立起来,门口又多了一名身穿白色短风衣,下套黑色牛仔裤的消瘦男子,那人比巴迪拉高了近一个头,年纪不过四十,眉毛很稀很淡,眼睛如同埃及壁画里的人一般呈细长的菱形,稍有些尖隆的鼻头下两片嘴唇薄如刀刃,面色白得异常,有些像白化病人,而头发却呈艳丽的棕红色。 巴迪拉一见到这人,就放心地笑了,他知道,这人出现在这里,就意味着外面的几百名持枪匪徒已经不会有反抗了。巴迪拉迎上前去,微微低头,右手摸着耳朵道:“谢谢你的帮助,法赫里大队长。” 那名叫法赫里的男子面无表情,看了看屋子里躺着的人,道:“这些,好像都是黑道的代表人物吧,你这样做,会不会太乱来了?” 巴迪拉讪讪地看着西南方,道:“其实,我只是怕这次的行动……” “既然上面交给你单独去做,你就没必要透露给我。”法赫里打断道:“不过今天我出了手,就算我们再伪装,还是会被别的大组织查出来的,我不希望,因为这事而对上级的计划造成什么影响。” 巴迪拉讪笑道:“不会的,他们没有那么多时间,也不会花那么多精力来调查我们,毕竟我们只是小卒子。十三圆桌骑士曾经说过,计划要周密,不容留下一丝破绽。” 见巴迪拉搬出十三圆桌骑士出来,法赫里皱了皱眉,道:“我得提醒你,小卒子要过河擒王,前提条件是不被对手注意到,t组的小队长——鼬!” “人类的世界,不只是简单地分为精神世界和物质世界,为了方便你理解,我姑且这样分它一下。你应该知道,人们有物质欲望,也有精神欲望,因此,他们产生了物质追求,也有精神追求。当他们得不到满足时,有三种表达方式,放弃,或者继续,或者在放弃和继续之间,只为了选择而选择。当他们受到伤害,最需要的就是医生和牧师,医生治疗肉体上的创伤,牧师则修补心灵上的裂痕,所以他们都受人尊敬。不过,在物质世界,人类经过几千年的发展史,已经形成了一套基本完整的物质法规,它对人们在物质追求上做出了一系列的规定,哪些是合理的追求,哪些是不合理的,已经相当明确,可是,在精神世界呢?人类几乎从未制定过一部精神法典,规定哪些是可以思考的,那些是不可以想象的。你或许要说,物质是以具体的方式表达出来的,而精神的世界,更加复杂,而是它没有具体的表达方式,没有人能够知道别的人在想些什么。没错,这的确是精神法规不能明确定制的一个重要原因,但不是全部。事实上,宗教一直扮演了精神法规这一重要角色,起码它告诉人们,哪些想法是正确的,哪些想法是邪恶的,并用宗教独有的方式,对那些思想邪恶的人做出了精神制裁。宗教在人类社会中,起着和普遍流通的法律同等重要的作用,因此,真正充满智慧的人,从不把那些神迹和今天的科技挂钩,因为在精神的世界里,宗教的法典是独一无二的,它们的教义,远胜于任何一本现代科技有关心理精神方面的书籍,也没有哪一本科学著作,能代替宗教在精神世界里的地位。任何一名睿智的领导者,都不会反对,驳斥或是否定宗教的存在,而这一点,往往被曲解为方便统治者的奴化统治,那是不正确,不全面的。宗教的真实意义,是全人类在精神世界的法律法规,人类要生存,就必须具备求生和繁衍的本能,社会要生存,就必须有法规和执法者;宗教是因为人们需要而诞生的,人类的精神需求还在,它就不会灭亡。孩子,试想一下,如果这个世界,没有灵魂,没有往生和轮回,没有天堂也没有地狱,没有外星高等智慧和未知文明,那么人类,将是何其孤独的存在啊——”卓木强巴猛然醒来,手心里有一层冷汗。 敏敏依然蜷缩在自己腿上,可以感受到她那如小猫般的柔软和体温,张立岳阳他们都抱着船桨蹲坐在船舷旁,头灯随着波浪起伏,可以看见船员们那苍白的脸和通红的眼睛,自己竟然睡着了,又过了多久了?卓木强巴微微蹭了蹭头,使自己意识清醒过来,奇怪,自己是靠在胡杨队长的肩上吗? 刚一抬起头来,就触碰到另一张微香的面颊,卓木强巴赶紧起身扭头坐定不动,吕……吕竞男,自己什么时候也靠在她肩头睡着了?希望刚才那一碰,她没能醒过来。 卓木强巴想起来了,为了御寒,大家都围坐在一起休息,电力不够了,张立说既然没划船,为了节电就关掉了探照灯,大家用头灯照明,黑暗中寂静无声,头灯的灯光柔和,自己竟然不知不觉就睡着了,此刻腹中饥饿难耐,他小心地保持着身体不动的坐姿,伸手在地下取过一个水杯,一口饮尽,眼角的余光却看到坐对面的那两双红眼。张立和岳阳都盯着卓木强巴呢,两人都是一副想笑又极力忍着不笑的怪诞表情。 卓木强巴一拧眉头,跟着一瞪眼,意道:“笑什么笑!” 岳阳眼珠子下转,看了看卓木强巴怀里的敏敏,跟着眼睛向右一瞟,分明是在看卓木强巴靠过的吕竞男,跟着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向卓木强巴抛个飞眼,一竖大拇指。那几位没睡觉的都对岳阳的哑语微笑莞尔,张立在一旁更是笑得牙齿都露了出来。卓木强巴横眉冷对,杀气腾腾地将警告的信号传了过去,咬着牙齿嘴唇一张一合,露出咒骂的表情,意思是:“你们这两个家伙,给我小心着点儿。” 岳阳毫不畏惧地向卓木强巴腿上努努嘴,卓木强巴低头一看,敏敏哪里睡了呢,正睁着一双大眼睛盯着自己那丰富的表情,他不觉一惊,竟然感到脸上有些发烫。岳阳那小子,竟然张大了嘴笑得前仰后合,那动作非常夸张,偏偏又不发出一丝声音。 一见唐敏看着自己,卓木强巴正坐起来,随着小船的一阵颠簸,吕竞男似乎也醒了过来,岳阳和张立脸上的笑容立刻变得严肃无比,仿佛他们也是刚刚睡醒。 吕竞男也像什么都没看到,平静道:“不好意思,我竟然睡着了,我睡了多久了?” 岳阳道:“按照塔西法师的计算,我们在这地下海,已经渡过了三十八个时辰了。” 卓木强巴心中一颤,三十八个时辰,即是七十六个小时,这是怎样的七十六个小时啊,时间是从第一次遭遇那有如地下海啸般的潮汐力开始计算的,接下来他们都在拼命和浪头比速度,在黑色的浪头中没有时间,没有方向地艰难前进着,至此为止,他们经历了六次可怕的潮汐巨浪,在沸腾的大海中,严勇、张翔先后沉入了海底,在第二十三个时辰,他们吃光了最后的食物,在三十个时辰之后,他们再也没有力量挥动船桨,在这漆黑的地下海,饥饿伴随着寒冷,小船上的人围坐在一起取暖,如今他们,只剩下为数不多的几支营养维生剂,但所有清醒的人都隐忍着腹中的绞痛,靠着地下海的淡水坚持着,船上,还有两个躺着的人,他们更需要那些维生剂维持生命。 第三节苦中作乐 在黑暗里漂荡,虽然地下海的洋流方向不再将他们向回推,但是谁也不知道,他们究竟会飘向哪里,何时才是尽头。在小时候,卓木强巴曾以为机关、猛兽、枪炮等给人造成身体伤害的东西是非常可怕的;此后他逐渐了解到,人心的恶毒远胜于有形的猛兽和棍棒,而心灵上受到伤害的痛苦,也远大于肉体所受到的伤害;而此刻,卓木强巴正逐渐领悟父亲告诉自己的“人们,并不是害怕洪荒猛兽,或是阴谋背叛,乃至痛苦死亡。人们真正害怕的,是未知,当他们无法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事的时候,才是心中感到最可怕的时候。” 卓木强巴也和大家一样,双手无力地搭在膝盖上,眼神涣散地盯着围坐正中的一片空地,原来黑暗,竟然是如此的可怕,在这片黑暗中,你永远不可能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所有人,此刻只能默默地围坐在小船上,这就是一方不设防的监狱,死神定时前来视察,每次取走一个鲜活的生命,甚至不给活着的人留下悲痛的时间,这是冥河,只能漂浮亡灵,不是真正的勇者,根本就没有踏入其中的勇气。卓木强巴不禁想,如果没有这些队友,没有大家的相互支撑,自己还能在这样黑暗的环境中呆多久,恐怕早就倒下了吧。同时他也清楚,越是在这样的绝境中,人的精神意志越能决定生存的几率性,,不能让大家继续这样静默地等待死亡,除了亚拉、塔西法师这两位密修者之外,他们当中没有任何人能在这样的静默环境中存活得更长。 静默持续着,在这幽暗、冰冷、孤独的环境中,他们正经历着与世隔绝的长漂,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卓木强巴开口道:“张立,你还活着吗?” “嗯!”张立的头灯晃了晃,似乎光线更亮一些了。 第27章 “你确信?” 张立迟疑了一下,道:“等一下,我确认一下。” 片刻,岳阳“嗷”的叫了一声,道:“你干什么咬我?” 只听张立问道:“疼吗?” “废话,我咬你一口,你不疼!” 张立向卓木强巴道:“报告强巴少爷,经确认,我还活着。” 卓木强巴道:“那好,说个笑话吧。” 岳阳接道:“得说到每个人都笑起来为止。”说完,他拿起水瓶,一仰头咕咚咕咚灌水去了。 “那好吧。”张立道:“我说个等火车的故事。说有一天,一位女士打电话向铁路管理部门抱怨,说她家,每当有火车经过的时候,就跟地震一样,根本无法居住了。铁路管理部门一听,哪有这么严重,就派了个维修工去他们家看看。那维修工是个小伙子,刚参加工作没多久,长得啊,就跟岳阳那小子差不多,愣头青一个。” 岳阳不满地叫开了:“你讨打是不是。” 张立道:“别打岔,听我说。后来,小伙子就到了这家人屋里,刚巧有一列火车开过去,他就在门口,没感觉啊。后来进屋去了,岳阳啊……哦,不是,那个小伙子啊就跟那女士说,我刚才就在你家门口,|奇++书**网|没感觉到地震啊。那女士就告诉那小伙子,屋子外面是石结构,震感小,家里是木结构,震感就很强烈,特别是那床,火车一来,床就像要散架一般,根本无法入睡,不信你试试。小伙子当真就准备躺床上去试试,那女士骂道,你外衣那么脏,想把我的床弄脏吗,那小伙子也真机灵,就把外衣脱了躺床上去了。那位女士说去泡茶,就进了里屋,小伙子就在床上等,等呀等,火车没等到,那房门突然被人一脚踢开了,只见一位体型酷似施瓦辛格的大汉,扛着把斧头站在门口,进门就盯着床上的小伙子,问他,你在我们家床上做什么!那小伙子怕兮兮地回答道,我说我在等火车,你会相信吧?哈哈……哈-” 张立自己干笑了两声,却发现听故事的人都没笑,不由挠了挠头,这时候岳阳笑道:“失败了吧,这种老故事,哪能逗人笑,重说重说。” 张立道:“看来大家对这种冷幽默不是很感冒,那好,我再说一个,说一个很黄很暴力的。一个四岁的男孩亲了三岁的女孩一口,女孩对男孩说:你亲了我可要对我负责啊。男孩成熟地拍了拍女孩的肩膀,笑着说:你放心,我们又不是一两岁的小孩子了!” 说完了,张立等着大家的反应,又没两个人笑,只有敏敏和岳阳勉强笑了两下,连强巴少爷都面无表情。胡杨队长不屑道:“这也能算是很黄很暴力?你哄小孩儿吧?” 岳阳看了看闭眼假寐的吕竞男,赶紧小声替张正名道:“胡队长,不能再升级啦,你没看见教官坐在那里吗?一旦惊动了她老人家,那说故事可就变成现场版演故事了,是不是很黄我不敢肯定,但很暴力一定少不了。你看张立那张脸也算说得过去吧,要是被教官海k一顿,你也不希望到了香巴拉,连树木看见张立都会逃跑吧。” “你说什么!”张立挥着拳头叫了起来。就在这时,吕竞男睁开了眼睛,张立和岳阳两人马上一个去挠后背,一个抖着衣衫低声念叨着:“好热,好热。” “咳咳……哈……”突然有人咳出声来,又笑了一声,却不是围坐着的人,声音来自船底,却是躺在船内充气筏上的孟浩然发出的笑声。胡杨队长赶紧道:“小孟,你醒啦。” 卓木强巴等人也是一惊,孟浩然注射了冬眠合剂,原本应该处于深睡眠状态,他什么时候醒的?唐敏问道:“你醒了多久了?” 孟浩然道:“我也不知道,咳,有一段时间了吧,我一直,迷迷糊糊的,好像听见你们在喊号子,咳咳咳咳……后来又好像跌到过水里,这水,可真冷啊。咳咳吭吭……” 卓木强巴忙道:“你别急着说话,你肺里有积水,我们一直都在想办法给你治疗呢。” 孟浩然道:“我……咳……我知道自己的事……,不用担心……我……” 卓木强巴看了看吕竞男、敏敏、塔西法师,他们心里都清楚,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诗人,此刻只能用不到半个肺来呼吸,每一次呼吸,对他来说都是一种挣扎,每次开口说话,他需要比常人多付出十倍的力量,他的心脏跳动着,与命运做着最后的搏斗。 而岳阳则想,这个诗人早就醒了,却一直隐忍着没有发出丝毫声音,难道他是想不惊动任何人,就此默默地离开吗?那双冰冷的微颤的手,正在为自己描绘怎样的诗篇? 唐敏拿出听筒,孟浩然的气息已经很微弱了,心跳也杂乱无章,她终于明白,他早就已经醒来,是实在坚持不住了才发出声音的,如今他的身体,可以说只剩一丝气息吊着,随时有可能撒手人寰。 唐敏翻找医疗包道:“躺着别动,别说话,我们会有办法的,东莨宕碱,东莨宕碱呢?” 孟浩然喷出一蓬血色泡沫,挣扎道:“别浪费了,我明白的,这样拖下去有什么用啊,你是想增加我的痛苦吗?其实,我不难受,我一点都不难受。”胸口的憋气,致使他每说一句话,胸腔都要剧烈地起伏十几下。船上没有完备的医疗设施,其实,他们的配备比普通探险队已经好了不知道多少倍,在这样的生存环境下,一样只能束手无策。 “天空……没有留下飞鸟翅膀划过的痕迹……但是,我骄傲,因为,我曾飞翔!”孟浩然用泰戈尔的诗为自己的一生画上了句号,他突然感到,呼吸通畅了,吸入体内的空气竟然是那么的清新,多么令人舒坦的气息啊,身体轻飘飘的,好像羽毛浮在空中一般,黑暗中,点点星光,他艰难地伸出手去,“星光啊,我们总算到了……”他幽幽地叹息,感觉身体已经追逐那星光而去。 船上的其余人都不约而同地顺着孟浩然手指的方向望去,奇迹,往往在那一瞬间发生,在原本漆黑一片的海底穹顶,突然出现了非常微弱的,一闪一闪的点点星光,如果不是关上了探照灯,他们未必能发现这样微弱的光芒。“真是星光吗?那是什么光?”岳阳疑惑着。 待大家再回头,孟浩然已经离开,他脸上挂着的笑容,在灯光下那么柔和,那般自然。胡杨队长失声叫道:“小孟……” 又一颗流星陨落,它透过水中倒影,与那穹顶的星光融于一体,再也分不出,哪颗是孟浩然,哪颗是严勇…… 安静地送走孟浩然之后,卓木强巴拿起了望远镜,吩咐张立道:“打开探照灯。” 在探照灯的光芒指引下,卓木强巴看到了,那是什么啊,一些好像是水滴,或是冰晶一样的东西,悬垂在穹顶上,那些微弱的光芒,就来自它们的底端。一阵风吹过,那些串珠样的东西随风摇摆起来,熠熠闪光更增妖冶,让卓木强巴确信,那些就是水滴,可是,它们悬垂的尺度足有一米多长,就像是某种有粘性的液体,还有,那微弱的好似荧光的又是怎么回事,他无法解释。卓木强巴看过后,拿给岳阳,岳阳大声道:“这是什么?好像鼻涕一样,要滴落又不滴,悬着老长一大截。”岳阳又交到胡杨队长手中。 好几个人都看过,直传到肖恩手中,他惊呼道:“啊,我想起来了,那是生物!” “生物?” 肖恩道:“嗯,没错的,这种在没有光,温度极低或极高,根本不适合生命生存的地方生活的生物,被称为极限生物。它们有点像被称做可拉娜的细菌生物,据说那种细菌在极限环境中,生长速度惊人,那种鼻涕一样的悬垂,每二十四小时就能长二至三厘米,不知道要分裂多少次。只是那荧光很奇怪呢。难道细菌也能发出生物光?” 岳阳沉思片刻,再从肖恩手中拿过望远镜,仔细地看了看,道:“不是的,不是细菌发出的光芒,是生物,我看到了!是小飞虫!在那些鼻涕外面,攀附着一些小飞虫,里面还裹着一些死掉的小飞虫,它们太小了,极容易被忽略,而且那些光芒就是小飞虫从鼻涕外面和岩隙间发出来的,因为我们一开始看见的就是鼻涕,所以误以为那些光芒是鼻涕发出来的。你们看,它们在动,就像萤火虫一样,但是小多了!” 果然,那些极其微弱的光芒在移动着,它们似乎在朝探照灯留在岩壁的光圈靠拢,只是探照灯光芒太强,那些点点荧光一靠近就消失了,岳阳举着望远镜道:“那些鼻涕一样的东西垂得太多了,风一吹,就像挂帘似的,那些小飞虫藏在里面好象很安全。” 肖恩马上道:“这是共生关系,就像小丑鱼和珊瑚海蜇之间的关系一样,利用那些细菌形成鼻涕的粘性,来逃避大的生物的追捕,那些大的生物则成为细菌分解的对象。” 胡杨队长问道:“那些小飞虫呢?吃什么?” 肖恩答道:“水里或岩隙里的其它微生物。” 岳阳突然激动地站了起来,道:“如果有其它微生物的话——”他并没有说全,但船内的人都已明白,有水,有其它微生物,就能供给稍大的生物,一旦形成生物群落,那么食物链就将完善,必然有更大型的生物存在,一直可以大到,能够填饱他们的肚子!孟浩然虽然离去了,但他离去之前,竟然为他们指出一条希望之路,当有生物出现时,不仅将解决他们的饥饿问题,更重要的是,跟着生物的脚步走,朝着生物越来越多的地方走,他们将找到出去的正确路途,不再是漫无目的的在黑暗中漂流,他们一定可以出去! 第28章 不需要激光仪,不需要罗盘指南针,他们在黑暗中找到了一条生物路标! 岳阳喃喃道:“这么说来,在勇哥下水的时候,我看到的并不是幻觉,真的有生物在这黑暗深处!” 肖恩喜道:“起码不用饿肚子了。” 张立道:“可是,就算是水里有生物,这里这么黑,就连探照灯在水里也照不了多远距离,我们看都看不见,又怎么去捕捉?” 肖恩道:“我想在黑暗中生活的生物,对光有特殊的敏感性,我们可以用光源作鱼饵,看看能不能成功。” 胡杨队长道:“光?那些长年生活在黑暗中的生物不是已经失去了对光的感知能力了吗?” 肖恩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说长期生活在绝对黑暗的地方的生物,经过进化的演变已经失去了感光器官,好比盲虾盲螈。但是胡先生,你忘记了这里是海,已经不再是洞穴,这里的环境,应该更接近绝对黑暗的深海环境,在深海里,生物并没有完全失去感光能力,相反,很多深海生物都会利用光来诱捕猎物,因为,它们并没有与光完全隔绝,有一个地方是与光明相连,那即是海面。而我们这里,也有一个地方是与光明相连的,那就是我们的目的地,刚才那些与极限细菌共生的飞虫,不是也因为我们的探照灯而产生了聚集效应吗,所以我认为用光来钓鱼是行得通的。我们可以用头灯或直接用探照灯做诱饵,如果发现有适合捕猎的海洋生物,就用武器猎杀,这是我们目前唯一的捕食方法了,怎么也要试一试。” 张立急忙道:“强巴少爷,我们来钓鱼吧!”说着,他就跃跃欲试地翻包找起工具来。 用光做钓具十分简单,将头灯系在安全绳上,下垂至还能隐约看见一点光芒的地方,然后让这特殊的钓具随着小船一起飘荡,一人专门负责看水底灯光异变,另一人守着探照灯,其余的人拿出了武器。一旦发现水下的头灯熄灭或是改变方向,探照灯马上照射下去,发现有动的东西,就大家一起射击,这就是他们的捕鱼策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可是水下迟迟没有动静,张立不由急了。 肖恩道:“不急,现在我们看到的都只是微生物,还没有适合我们食用的生物群落出现,既然洋流将我们推向这微生物群,也就是说,我们一直在向目的地靠拢,只要我们继续顺着洋流漂,再过一段时间,就能找到适宜食用的生物上钩了。” 张立道:“可是,我担心,要是再过一段时间,我们恐怕就算钓到鱼,也没有力气去抓住它们啊。” 亚拉法师和塔西法师几乎同时道:“这点你们不用担心,如果有适合食用的生物,我们可以捉住。” 一提到食物,众人只感到饥肠辘辘的腹中更加难耐,卓木强巴看着这群红眼队员,个个目露凶光跟豺狼似的,哪怕海里游来一头鲸鱼,他们也能生生吃光。 探照灯又被关上,小船儿继续顺着洋流飘动,此刻确是感觉到迎面吹来凉爽的风了。 第四节深海巨兽 洋流和波浪推进的速度并不十分快,但岳阳、张立、唐敏等人都有些不耐烦了,他们越是着急,就越觉得漂移的时间已经太长了,越是感到饥饿。 当听到塔西法师计算出又过了两个时辰之后,他们几乎都快绝望了,岳阳终于忍不住道:“会不会是头灯太大了,而光线又太弱,那些小鱼儿从它旁边游过去,我们根本就看不到。” 张立也道:“会不会是这个方法根本行不通?这里的生物真的就像胡队长说的,已经失去感光能力了?我们在白忙乎。” 肖恩依然紧紧盯着水下,这是他们唯一的希望,他坚信自己的判断力,突然水下光芒一暗,肖恩感到手臂一沉,忙道:“探照灯!有东西咬钩了!” 张立赶紧打开探照灯,只见水下果然不见了头灯光亮,可是……探照灯照射的地方漆黑一片,并没有看到任何异常之处,他忙问肖恩:“是不是那东西咬了头灯跑了?” 却见肖恩双手吃力地拉着绳子,一只脚蹬在船舷上道:“不可能,它将头灯吞下去了!是个大家伙,快来帮忙,我一个人拖不住。”卓木强巴和塔西法师等赶紧去帮忙。 果然,船身已经微微倾斜,而且前进的速度明显加快,有东西拖着船前进,张立赶紧再次仔细观察水下,探照灯在水下画了直径为十米左右的圆圈,依然只能看见漆黑一片,没有任何生物的轮廓。张立不由疑惑道:“我真没看见啊,岳阳,你来看看!” 岳阳也用探照灯向水下照射,很快就得出结论,道:“只有两种可能,第一是它游得太快了,而且方向紊乱,我们探照灯追不上它的行动;第二种就是……它体积太大了,我们只看到它身体的一部分,所以怎么看也是漆黑一团!而且,(奇*书*网^.^整*理*提*供)那第二种可能性要大些!” 岳阳一看船行速度和倾斜的程度,赶紧道:“强巴少爷、肖恩,你们快松手,船要被它拖翻了,它太大了,不是我们能对付的。” 肖恩坚持道:“不!我绝不放手,这是我们的食物,我们得抓住它!开枪吧,快开枪,不管它有多大!我们一定可以制服它的!” 唐敏和岳阳一齐朝水中扫射,张立依然盯着水下,结果还是没发现什么,但是从绳索上传来的力道却大得出奇,将吕竞男、亚拉法师、胡杨队长、塔西法师、肖恩一齐拉离了地面,将安全绳从大家的手中扯了出去。 卓木强巴等人跌在船底,只见那五十米长的安全绳嗖的就窜入水中没了影儿,第一次用头灯钓鱼宣告失败,不过它从侧面印证了肖恩的理论是正确的,光源对这里的生物的确有吸引性,但让岳阳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他们在船上也一直有光,为什么没有吸引到生物靠近呢? 不管怎么说,这次失败没能打消大家的积极性,虽然说人人都已经疲惫不堪,他们最少长达两天半没有吃过任何食物了,但他们好像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依然撑着身体,又一次放下了头灯鱼饵,肖恩说他这次会注意咬钩者的体型,不会再犯上一次的错误了。 但这次失败的捕鱼经历带来体力上的消耗无疑是巨大的,他们再不能全神贯注地盯着水面,因为已经没有那样的力气了,张立守着探照灯,肖恩将绳子绕在手腕上,其余的人也都是抱着枪,他们的姿势是统一的,膝盖贴着胸口,双手抱住膝盖,头枕着膝盖,吕竞男教过他们,这是最接近人在母体环境内的环抱姿势,同时也是人在清醒或半清醒状态下,新陈代谢最为缓慢的姿势。 那船不知道又漂了多久,肖恩猛然从半睡眠状态中惊醒,并道:“有东西,咬钩了。” 张立赶紧打灯,其余人拉开枪栓,做好射击准备,但张立和肖恩几乎又同时道:“不要开枪,它太大了。” 肖恩从绳索的力度中感觉到对方的体型,张立则是看到,水下好像盛开了一朵巨大的葵花,花瓣都足以将他们整艘船包裹起来,那柔软的花瓣变长变细,他马上明白过来,这是个什么东西!并且第一时间关掉了探照灯。 岳阳端着枪问道:“什么东西?” 张立结巴道:“海……海……海怪啊!” 船上的人都明白,张立所说的海怪指的就是巨型章鱼或是王乌贼等头足纲软体生物,一头成年王乌贼腕足可以伸展至一二十米,而巨型章鱼听说也有十几米的体型,相对于他们这条小船和船上的人来说,那些家伙确实有些过于巨大,没想到头灯钓鱼,钓来的竟然是这样的怪物。 肖恩已经松开了手上的安全绳,可是那本该存在于深海的巨型生物似乎并不打算就这样离开,蛇形船发出“喀喀喀”的声音,有东西攀着船舷爬了上来。 是腕足,这头不知道是章鱼还是乌贼的生物将它的触手伸了进来,它展现出科学家一般的好奇心,打算对蛇形船的内部一探究竟。那触手上的吸盘整齐地蠕动着,这头令人恶心的怪物每一根触手都像一条活虫,在空气中探寻方向,其中的一条触手距离唐敏只有不到一米距离,唐敏紧张得都快哭了;张立更加倒霉,坐在船尾负责打探照灯的他已经被一只触手摸到脸上,他可以清楚地感觉到那一排排小吸盘在脸颊游走的变化,紧张得脸部肌肉都快痉挛了,谁知道这巨型怪物会不会像抓小鸡似的把自己突然卷走。岳阳在一旁双手握拳为张立打气,“坚持住,坚持就是胜利!”张立从岳阳的眼中看到了这样的信息。 巴桑晃了晃手中的枪,意在询问:“能不能射击?” 肖恩指了指船底,悄悄道:“它在船的下面,有水缓冲子弹的冲力,而且本身就是软体动物,这样的环境下无法对它造成伤害,如果是击打腕足的话,发怒的它极有可能把船拖下海去。” 岳阳道:“难道它会自己离开?要是它也饿昏了头,把我们整个儿吞了怎么办?” 肖恩道:“起码现在它还不打算那么做,或许它只是想找个东西缠着,这种生物本能让它感到亲切和舒适,就像你小时候老要抱着洋娃娃才能睡觉一样——” 岳阳道:“谁说我小时候老要抱着洋娃娃才能睡觉!” 肖恩道:“先确定一下是什么,然后再想办法,大家都确认一下,你们身边能看到多少条触手?重复的不要计算进去了。” 唐敏道:“我身边有一根。” 卓木强巴道:“我身后有一条。” 胡杨队长道:“我两边都有,两条。 第29章 数它的触腕有什么用吗?” 亚拉法师道:“我们这边有四条,我和塔西法师还有吕竞男三人。” 肖恩道:“没有了?哦,那边还有一条。” 岳阳指着张立道:“那里……” 肖恩道:“哦,那么我们可以看见的就有九条触腕,看来这家伙是乌贼,估计是大王乌贼。” 胡杨队长道:“何以见得?” 肖恩道:“章鱼只有八条腿,而乌贼有十条。” 张立终于开口道:“那现在该怎么办?”只见那条触腕已经离开张立面颊,带着令人作呕的气息搭在张立肩头,足尖已经贴着张立的胸口向他小腹探去,并且还在往下,那种湿滑的感觉让张立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手指着触手道:“这个家伙,它想对我图谋不轨啊!” 岳阳安慰道:“没事,如果它是雌性的话,有强巴少爷顶着,你肯定没有问题。” 张立瞪大眼睛道:“可是,它已经伸下来了!” 岳阳道:“忍住,我的战友,革命尚未成功,你一定要作好牺牲一切的准备。” 张立身体激烈地抖动着,猛然跳了起来,远离船尾,端起枪大声道:“我忍不住啦!” 巴桑也持枪而立道:“动手!” 而肖恩同时道:“不要!”卓木强巴道:“小心。”胡杨队长则在说:“等一下。” 岳阳刚由坐改为蹲,尚未起身,便在此时,那巨型软体生物就像提前探知到危险一般,突然收起了触腕,放开了小船,船上的人端着枪,一时间陷入空前寂静,心中有如擂鼓。 接着,一股巨大的冲力突然将小船远远地推开,胡杨队长道:“发生什么事了?” 唐敏道:“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一股巨大的洋流,把我们推开了。” 岳阳道:“张立,快打开灯看看,是从后面传来的推力。” 张立的灯光一开,只见黑暗之中像有一座小岛突然升了起来,正是那巨大的体积变化让浪潮将他们的船推得往前,那看起来像是某种生物的背脊,黑黝黝的,在水面的部分体积和蛇形船差不多大小,在水下则不知道有多大。“那是什么啊!”张立和岳阳不由张大了嘴。 跟着,海面水花四溅,只见一个巨大的白色生物也浮出水面,抛出接近二十米长的触腕向那黑色的背脊卷去,此时,肖恩才道:“那……那个黑色的,该不会是抹香鲸吧?天哪,它们都是深海里才有的东西,怎么会……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岳阳道:“抹香鲸是哪位老大?有什么来头?” 肖恩道:“抹香鲸也是深海生物,体型应该在二十米以上,是肉食鲸,根据渔民的传说,它好像和大王乌贼是一对冤家,两个一见面就要打架的。或许刚才它就是把我们的船当作抹香鲸尸体了才缠上来的。” 卓木强巴道:“好了好了,不管它们是什么,趁它们在掐架,我们赶紧先离它们远一些。还能划船吗?” 张立道:“划,划不动也要滑,那个家伙,实在是,实在是太恶心了。” 蛇形船就像老鼠,要绕过两只打架的猫,它悄悄的,轻轻的,试图一溜烟窜过去,海面突然掀起了大浪,将小船远远地推开,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不过船上的人都在想象,那是怎么一场惊心动魄的大战。 没划两三下就没有力气了,张立瘫坐在船内道:“还……还钓鱼吗?再这样钓两次,我……我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肖恩白着脸道:“你……你们觉得呢?这里,这里的生物实在太巨型化了,不适合我们捕猎。” 卓木强巴道:“没关系,既然已经出现了如此巨型的生物,说明我们距出口不远了,我们一定可以见到光明,一定可以找到适合吃的食物,大家坚持,再漂一段距离吧。” 拉萨,莫金对着手机道:“组织上没有任何动作,也就是说,肖恩他想单干。虽说他已经成功地混了进去,但是以他一个操兽师的力量,能干出点什么事来,我不看好他。” 索瑞斯道:“我担心的倒不是他,我担心的是,组织上已经有所动作,而我们却没有察觉。” 莫金道:“不可能,以组织上一贯的做事风格,如果他们认定这次有行动的必要的话,一定是大动作,虽然我们小组的机制已经瘫痪,但我们毕竟还算是组织内的人,怎么也该听到风声才对。” 索瑞斯道:“那车臣那档事呢?总不会无缘无故地发生吧。” 莫金道:“阿默斯基说过了,是库诺夫想让那些势力联合寻找,没想到谈判失败,相互火并造成了那一结果,其实稍有脑子的人想想就知道,那些势力根本不可能联合在一起,库诺夫还敢把他们聚集在一起,那不是在制造火药库么。” 索瑞斯道:“柯夫亲自告诉你的?” 莫金道:“马索带回来的。”没听见索瑞斯回话,莫金笑道:“我知道,马索是个小心眼,他曾经向我表示过对你的不满,我当然不会完全相信他,毕竟他没有我们之间这种多次生死与共的经历。我们才是最佳拍档嘛。” 索瑞斯在心中冷笑着:“莫金你根本就是不相信任何人,你怎么不把你和柯夫去雪山的事情告诉我,哼哼。马索,说不定他比你更可信。” 这时,马索兴冲冲地冲进房间道:“老板,老板,有他们的消息了。” 莫金霍然立起道:“查到什么了?” 马索道:“他们果然已经出发了!他们最后训练的项目,是漂流,他们在雅鲁藏布江训练漂流,然后,他们就失踪了,也就是从那时起,我们的人再没有传回消息。” 莫金思索着:“漂流……” 索瑞斯大声道:“有没有搞错?马索,你的情报来源准确吗?好好的训练什么漂流,他们应该爬雪山,漂流——” 马索诚惶诚恐道:“不,不会有错的,他们购进了大量的密封舱,充气阀,还有很多漂流潜水的设备,然后就出发去了雅鲁藏布江,我,我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了,但是,但是……” 莫金打断道:“好了,马索,做得很好,看来,他们真的去漂流了。” 索瑞斯道:“你说什么?本,究竟是怎么回事?” 莫金笑道:“看来没错了,他们选了一条从没有人走过的路……”他长出一口气,道:“根据我掌握的资料,前往香巴拉,一共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洁白的神山之路,还有一条,则是漆黑的冥河之路。在文档记载中,帕巴拉就在冥河的对岸,但是那条河,却在任何地图上都找不出来。” 索瑞斯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道:“你……你怎么知道的?你从来没说过。” 莫金皱起眉,道:“我,我没说过吗?噢,你瞧,我以为你知道的。你还记得我们参加那次拍卖会吗?就是我找你的那次,最后我失败了,我告诉过你,那些是西藏一个古代王朝的卷轴,上面用金汁写字,那是古格经卷,你还记得吗?” 索瑞斯道:“当然,怎么会不记得,我们就是因为那个才来到中国的。” 莫金道:“没错,那么你一定还记得,我告诉过你,那批卷轴并不完整,嗯,还记得吗?” 索瑞斯道:“难道……难道……” 莫金道:“没错,另一半卷轴,在我手中,那是我祖辈留下来的,它上面记载得很清楚,去帕巴拉神庙,两条路径。洁白的神山之路虽然艰辛,但只要你有一颗虔诚的心,总会找到入口的;而另一条冥河之路,那是条真正的死亡之路,那是连那些千年前的古人走过之后,也再不愿回忆起的一条路。我真不敢相信,他们竟然能找到那条路,虽然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做到的,但很显然他们做到了,看来这就是他们那重大的发现。” 索瑞斯道:“可是那条路,我们没有任何资料,现在该怎么办?” 莫金道:“不用着急,我们需要有耐性,继续等待,如果他们抵达了安全的地方,我们的人会安置激光发射器的,美国的卫星会替我们找到他们。马索,你做得非常好,我忍不住要赞扬你,告诉西米,叫他们准备来西藏集合了。”他又笑着对索瑞斯道:“你瞧,这些险路就应该他们去闯,我们在家里等消息就可以了。” 第五节最后的期待 “阿爸,照你这么说,信仰宗教是一件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事情喽?那么圣战呢?为了信仰而战也是好事吗?我见过需要拥有信仰的人,他们因为疯狂的信仰而做出常人不敢做的事情。” “强巴拉,我的孩子,显然你对宗教只处于表面的,肤浅的认知,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导致你厌恶宗教的一个原因。宗教只是工具,它本身没有错,没有哪一种教义是让人以邪恶为信仰的,就好比菜刀,在厨师的手中可以做出美妙的菜肴,在凶徒的手里就会成为造成血腥的工具,但是菜刀本身,它是因人们需要而存在的。至于你说的信徒,我深信他们因为信仰而犯下的过错是有一定限制的,这种限制来自他们内心的不安,事实上,真正可怕的,是那些没有任何信仰的人。你会明白的,那些没有任何原因,只为了杀人而去杀人,他们的堕落,源自于他们已经失去了人性。如果说,一个人,失去了信仰,那么,生命对他而言,就再也没有束缚,他没有任何惧怕的东西,他甚至,可以做出比动物本能更为可怕的事情,他们无所不为,再残忍的事情都无所谓。” “没有哪个宗教会教人们怎么去犯错误,只有犯错误的人们来减轻心中的罪恶感。” 第30章 “我就没有信仰。” “真的?那么我问你,你说谎的时候会不会觉得愧疚?” “那个,当然的。” “你在做一件事情的时候,是否会先考虑这件事能不能做成?” “不。” “那么你在做这件事情的时候,会不会相信自己能成功?” “会。” “你在做这件事情的时候,有没有坚信自己努力并坚持,就一定会成功?” “我有。” “你真的会吗!你确信?” “是的,我会!我确信!” “你瞧,我的孩子,这,就是信仰。” “我有……信仰?” “是的,除了魔鬼,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信仰。” “我有信仰!” 卓木强巴张开眼,他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在这个黑暗、封闭、阴冷的空间,忍受不住饥饿,自己竟然又一次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天空一如既往地漆黑如墨,连头灯也已经耗尽电能熄灭了,在黑暗中谁也看不见谁,仅知道敏敏靠在自己的腿上,这夜,似乎再也不能醒来,只有腹中的阵阵绞痛,提醒着自己,自己依旧徘徊在地狱的边缘,问自己,还活着吗?是啊,还活着,既然还活着,总得,做点什么。 他刚刚一动,敏敏低声道:“你,你醒啦?” 卓木强巴道:“尽量别说话,放松就好,会过去的,这一切。” 卓木强巴小心地将敏敏的头放在船上,艰难地翻了个身,此刻蛇形船那一米高的船舷,对他来说,也已成为难以逾越的障碍,他匍匐在地,真的没有什么力量能支撑起身体来,何况,起身又有什么用呢?起身还是黑色的,黑色包裹着他们,黑色提醒着他们,这里是冥河,死亡才是这里的唯一主宰。 “张立、岳阳、胡队长、肖恩……”卓木强巴又一次呼唤大家的名字,以便确认是否都还活着,黑暗中传来了呻吟之声,那是被点到名字人的回答,他们也不愿意浪费,或者是没有更多的力量了。卓木强巴叫了几个名字之后,自己也停了下来,一是他知道自己的声音传不到远处,二是他深信,余下的几个人,他们一定还活着,身体状况比自己更好。只是……不管此刻身体如何,下一刻又会怎样?没有食物、没有方向、没有光明,这一群人,只不过在地下海上漂流着,等死而已,连巴桑心中也首次出现了这样的念头,如果仁慈万能的空行母,能为我们指出光明的所在,我将信奉,并每日膜拜。肖恩也在想:“这次失算了,没想到竟然走到这一步,好奇心害死猫,这次真的被你害死了,强生。早知道是这样,我完成我的任务后就该收手,实在是愚蠢的决定。” 黑暗中,传来了岳阳断断续续的声音:“强巴少爷……我想……我恐怕是不行了……” 刚说了一句,张立就微弱地打断道:“得……得了吧,你……你的中气那么……那么足……我……我看……你一定……走在我后面。” 岳阳没好气道:“你……这种事情……你也要和我争啊……” “那好,反正……反正……迟早都要离开的……一人,留一句话吧……” 张立道:“强巴少爷,我走了之后……” “你在做这件事情的时候,有没有坚信自己努力并坚持,就一定会成功?” “我有……我有!”卓木强巴把自己的思绪从梦境中抽出来,刚巧听到张立上半句。 “闭嘴。”卓木强巴微弱的语音中掩不住威严,在黑暗中道:“你们这么快就打算放弃了吗?以后都不要说是跟着我混的。” “咳咳”岳阳微弱的声音听不出他是在咳嗽还是在笑,他道:“强巴少爷,总算学会幽……默了……” 张立道:“强巴少爷……,你瞧,现在……不说……就没……机会了呢。我们,已经到,极限了,根本就不知道,还要漂多久,而且……这洋流,是否真的能把我们送去那个有光明的地方?说不定……我们只是……在海洋的中心地带……来回荡……” 沉默片刻后,只听卓木强巴的声音渐渐清晰起来,他道:“我不这样认为。” 又停歇片刻,他才继续道:“潮汐力,将海水集中在海的中部,然后以波纹的形式向四周发散——” 他又稍稍停顿了一下,接着道:“只要我们越过了海的中心,那浪头就一定会把我们推向岸边,不管那里,是不是香巴拉,我们终究,会靠岸的。我坚信,我们越过了中点,我们靠岸的地方,一定在海的彼端。” “咦?”岳阳和张立轻轻发出疑问的声音,然后都不作声了,他们倒不是惊讶卓木强巴的理论,而是惊讶于强巴少爷,在饥饿了如此多天之后,为什么那声音听起来还是那样雄浑有力,还是那样充满自信,好像他只是刚刚睡醒,而不是饥饿了三四天的人。 吕竞男在黑暗中微笑,她明白,卓木强巴每说一句话之前,先利用足够的时间来蓄积力量,然后让自己能一口气流利地说下去,不像张立岳阳他们那样有气无力的半调嗓音,她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透卓木强巴了,在这样的环境下,|qi|shu|wang|还能以如此沉稳的嗓音,来抚平大家不安的内心,这就是那个叫做强巴少爷的男子么?若换作自己,也未必能做得如此好呢。 卓木强巴又淡淡道:“是这样吧,胡杨队长?” 胡杨队长哼哼了两声,他不知道,所以不回答,在这样的环境中,他同样迷茫,他没有这样的经验,虽然他知道,他们中的每一个人,都没有过这样的经验,但他还是惊讶于卓木强巴的冷静。这个印象中身材高大的藏族青年,第一眼见他,便觉得他眼中有种东西,那双眼里藏着那种无所畏惧,又充满理性的好奇,这对探险工作者而言,极其难得,特别是在那冰洞中,他与张立靠一根安全绳挂在冰梁之上时,那双眼睛,就十分冷峻。那张面孔给胡杨队长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就感觉,不管有什么样的危险,他都会在最前面,他会用身体去告诉后面的人,前面是安全的。 没有得到胡杨队长的正面回答,卓木强巴又问:“教官,你说呢?” 不知是声音太小,还是吕竞男觉得卓木强巴语气力度不够,吕竞男没有回答,卓木强巴蓄积力量,第二次道:“吕竞男!” 吕竞男答微微一笑,道:“嗯,我认为强巴少爷说的不错。” 卓木强巴又蓄积够了力气,接着一口气说道:“按时间算,我们距离那个光明的出口,应该很近了,目前我们需要作的,就是等待,还有坚持,并坚信,我们会成功的。现在已经过了多长时间了?塔西法师?” “我们已经距离第一次潮涌八十九个时辰了,强巴少爷。”回答他的是亚拉法师。 卓木强巴敏锐地察觉道:“塔西法师呢?” 亚拉法师依旧是那不急不缓的语调道:“塔西法师,已经先走了。” “什么!”这次卓木强巴倒没有蓄气,非常惊讶地叫了出来,同时还有几个人发出惊呼声,塔西法师,塔西法师可是密修者,在卓木强巴心中,那一直是神秘而强大的存在,他甚至感觉到,塔西法师,似乎比亚拉法师还要高明,他一直以为,就算他们这些人都死光了,最后还活着的一定是塔西法师,可是,塔西法师竟然会这么无声无息地去了,他简直不敢相信。更令人惊讶的是,全船的人,竟然都不知道塔西法师是怎么去的,什么时候去的。 张立道:“……法师……你,你开玩笑吧?你……你根本就不难过嘛。” 亚拉法师缓缓道:“人人都要死的,只是早晚之别,堪破生死,那是最基本的佛门禅宗,我们不仅能计算外界的时间,同时也清楚地知道自己生命的寿限。对于我们来说,死去,只是另一种生的开始。何况,塔西法师只是比我们先走一步,所以,不用为塔西法师难过。” 岳阳不甘道:“为什么……我们,一点都不知道?” 亚拉法师还是那平静如水的声音道:“他不愿意惊动任何人,自己解开安全绳,悄悄地没入水中,所以你们不知道。” 最震惊的是巴桑和肖恩两人,他们距离塔西法师最近,居然没有任何感觉,巴桑充满了疑惑:“那个老家伙,虽然比我们早绝食一两天,不过完全不像生命即将终结的样子,在离开这船的时候,竟然让我毫无察觉,他应该比亚拉法师更深奥才对,可是,这漆黑冰冷的地下海,里面还有那些恐怖的巨型生物,沉下去死定了,究竟是为什么?真的是自己知道自己寿限到了?搞不懂,完全搞不懂。” 肖恩则惊出了一手心的冷汗,心道:“没想到这些密修者竟然是如此可怕的高手,如果在黑暗中我有什么动作,肯定被发现了。” 黑暗中又陷入了沉寂,没有唏嘘的感概,没有悲伤的啜泣,大家只是沉默,沉默着,很多年以后,岳阳形容这为死亡的免疫力,他在回忆中写道:“我认为不是塔西法师和我们不熟的缘故,当死亡天天都发生在身边时,当死亡随时会降临在自己头上时,人心真的麻木了,或许面对死亡太多次,反而产生了死亡免疫力……” 片刻沉默之后,卓木强巴道:“好吧,就算是塔西法师先走一步,那又怎么样,至少我们还活着,我们不会失败的,我向你们保证!” 岳阳提起勇气,小心翼翼地询问着:“强……强巴少爷,为什么?为什么你……你还能坚持……是什么让你……” 卓木强巴断然道:“因为我叫卓木强巴! 第31章 因为我是卓木强巴!”他再度爆发出和潮汐搏斗时的吼声,只听黑暗之中,山石共震,海潮呜鸣,声音远远地传开,浪潮也被远远驱散,似乎那海,也渐生退却之意。 “孩子,别忘记你的名字!”方新教授那温和的声音,也正在卓木强巴的心中激起汹涌的波涛,一如那海。“我没有忘记,导师。”卓木强巴在心中悄悄地说着。 黑暗中一片哑然,卓木强巴的承诺一点分量都没有,起码他没有让人信服的证据,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他这样说,总觉得心中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已经冰冷的心渐渐恢复一丝暖意,那究竟是什么感觉?张立、岳阳认为那就是一种信任,巴桑、肖恩则认为那是一种信仰,让人从绝望中产生希望的信仰之力,正透过那铿锵有力的金石之声,传递到每个人的灵魂深处,死灰可复燃,星火可燎原,只须那一抹火星,就足够映红那片希望的天空。 黑暗中,人们不再陷入深深的绝望,他们屏息期待,会有光吗?强巴少爷说,会有光,那就一定会有的。 第五十章初入香巴拉,重返古生代 “香巴拉,我们来啦!”受到张立情绪的感染,朝着那迷雾,大家一齐狂吼着。 尽管前方还是一片迷雾茫茫,尽管香巴拉还在雾中隐藏,但那吼声,仿佛惊醒了沉睡的历史。这群人站在船头,目光穿过重重云雾,迎着海风,浪遏飞舟。香巴拉,在沉寂了一千年之后,将再一次迎来人类的足迹! 第一节重现光明 黑暗中,他们听到卓木强巴粗重的呼吸声,接着,他们听到卓木强巴高呼:“我感觉到了,我们离出口已经非常近了。”那急促的语音传递着令人欣喜的信息。 岳阳不解道:“强巴少爷……你……你和巴桑大哥……不是……不是只能感应……到危险么?你怎么……” 卓木强巴道:“我真的感觉到了,岳阳,相信我。” 亚拉法师端坐在船尾,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心道:“是风,是风啊,强巴少爷。混浊的空气已经被洗涤净化,吹来的是无比清新的风,风里蕴藏的那种纯净的力量,你已经感应到了么,强巴少爷。” 岳阳还打算问什么,可是一阵奇异的响声打断了他的疑问,声音就在附近,可是黑暗中岳阳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喃喃问道:“是什么?什么……在响?” 张立答道:“哪有……什么?你……你该不是……幻觉?” 岳阳道:“嘘——你们听。”他伸出一只手在自己身边摸索着,终于,他一翻身,就看见了红色的亮光。“张立!”岳阳不知道力量突然从哪里涌了出来,喜道,“是激光测距仪!是激光测距仪啊!” “什么!我看看……我看看……” “哈哈!我们闯过来了,我们通过磁力区了,我们的仪器可以使用了!哈哈!强巴少爷的感觉是没错的,我们一定是快到出口了!一定是啊!” 黑暗中,他们又听到强巴少爷那充满磁性的声音:“看,是光……”只是这次,强巴少爷的声音明显地颤抖着,他在克制着自己内心的无比激动,这也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因为能够见到光明而如此激动,竟然会因为看到光而热泪盈眶,光啊,光明啊! 初见它时,只见黑暗深处,一条银色蛛丝浮动,若隐若现,并不十分真切,卓木强巴需要缩紧瞳孔才能勉强辨认,但他坚信,是光,那一定是光明的出口!涌动的空气带来了远方的消息,鼻将它捕获,肺将它解读,那从未有过的清爽和快意,是从那个有光的地方传来的。和煦的微风中蕴藏的暖意,驱散了体内的寒冷,这就是光的力量,这就是创造生命的力量。 渐渐近了,那条蛛丝变得粗大起来,它飘逸灵动,它光明温暖,那是一条舞动的丝带。卓木强巴甚至能看到,一根根宛如银针的光芒从那丝带上射出来,射在自己身上,射在船身上。他张开双臂,用身体去迎接。每一缕光芒都带来新生的力量,他的身体贪婪地吸吮着,那一刻,光明占据了他的全部视野。那一片只有死寂和黑暗的地下海,他们渡过来了! 躺在船内的人,也渐渐感觉到了光亮的变化,原本只是漆黑一片的空间,变成一片混沌的黑暗,那是一种很难诉说的感觉,黑暗还是黑暗,但明显感到,与先前的黑暗相比,明显地不同了,黑暗之中,仿佛多了一些什么东西,只是此刻,他们还分辨不出。 随后,他们便感觉出来了,黑暗在渐渐退去,就像不断被清水冲淡的墨汁,他们的眼睛,也随着黑暗的退去渐渐恢复视力,甚至能感觉到,黑暗中岩顶那模糊的轮廓。 黑暗消退,从浑沌走向光明的世界用了两个小时。是的,这是岳阳看着表记下的时间,虽然原子表已经不能准确反映时间,但它毕竟又开始显示,像一颗死而复生的心脏一样有力地跳动起来。当强巴少爷高呼我是卓木强巴的时候,人心、仪器、船,乃至整片地下海,都活了过来,仿佛冥冥中有一种力量让他们苏醒。 两个小时之后,哪怕躺在船内,也能看到光明了。那是一层淡淡的银色,如同镀在船身表面的银色光华。还有船首那人,在黑暗中辨认方向,指引光明的人,强巴少爷!银色的光辉轻柔地包裹在这个男子的古铜色肌肤上,他面朝远方,昂首而立,圣洁的光芒雕刻出他钢铁般的线条,清除了身上的污渍和残破的衣服,仿佛只看到,一层柔和的、淡淡的白色光芒从他那坚毅的身体中散发出来。 岳阳喃喃道:“张翔……快来看上帝。”片刻才想起,张翔已经离开他们好多天了。 肖恩看着那具发光的身体,难以掩饰心中的诧异:“那个家伙!什么时候站起来的?他……他竟然还能站起来!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是什么光?那才是真正的卓木强巴吗?那才是被莫金视为可以匹敌的对手?那才是那个人叫自己唯一要小心的家伙?是了,他体内的那股力量,就是传说中永远也压不倒打不死的精神吗?他和那些人一样,都是不信命运、敢与天斗的人,好久都没遇到这么可怕的人了,他的自信来自何处?” “哗啦”一声,从船旁传来了掀动浪花的声音。“有鱼!”亚拉法师和吕竞男几乎同时从船底跳了起来,动作不逊灵猿猎豹,那精神百倍的样子,哪里还有半分疲惫,变化之大,让人瞠目。肖恩彻底无语了,这都是一群什么人啊! 唯一有心理准备的或许仅有卓木强巴而已。他当然明白,刚刚掌握查克拉的自己,尚且能从空气中吸收力量,更何况那两名经过严格特训的密修者,他们就算饿一个月恐怕也没有问题。 “是鱼群!”只见船下方,成千上万的不知名的小鱼聚集在一起,如同变幻无常的魔毯,反射着无数道银色光芒。 亚拉法师和吕竞男各守一边,凭借光明探查船下的鱼情。只见亚拉法师突然一翻手腕,一条金属丝脱手而出。飞索,飞索也能再度使用了。待飞索拉起,一只不知道什么名字的鱼,长得扁扁平平,被飞索拉出水面,扔在船上。刚开始他们还看看这些外形怪异的鱼儿,但巴桑带头,根本不管扔上船的是什么,抓起来就往嘴里塞,像野兽一般用嘴扯下一块肉来,嚼两三下就往下咽。 跟着,船内的人也都扑了上去,什么都不顾了,只管撕扯着往嘴里塞。肖恩在这条船上学会了两个成语,“生吞活剥”和“狼吞虎咽”。 吕竞男教的怎么辨认有毒无毒,怎么防止生物寄生虫,早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只要有东西能放进嘴里,哪里还顾得上那许多。 一条又一条的鱼从海中被飞索射中,抛入船内,往往还没有落地就连骨头都不剩了。岳阳抹去嘴角不知道是鱼肠还是鱼肚,心满意足地咂咂嘴,这是他一生中,吃过最好的食物了,他甚至根本没吃出是什么味道,只知道放入嘴里嚼,嚼得非常开心,非常满意,那绝不是寻常美食能带来的满足感。 张立吃得只会呵呵傻笑,吃得忘乎所以。虽然那鱼怪模怪样,没有尾巴,外形像一只眼睛,但丝毫没影响这群人进食的兴致。连敏敏也不顾形象,和一群男子伸手抢食,大嚼特嚼。在这一刻,生命的第一本能终于完全爆发。 胡杨队长用指甲剔着牙,不知道是不是一块鱼骨卡在牙缝里了,他也不敢想象,自己是怎么把那坚硬的鱼头骨像嚼口香糖一样咬成一团橡胶的。 肖恩吃得肚子发胀也不松口,一面吃,一面将无数鱼儿往怀里揽。天知道下一秒还有没有鱼群那么凑巧就在船经过的地方。 直到他们吃饱了,吃够了,才看到吕竞男和亚拉法师以及卓木强巴三人慢慢地剖开鱼腹,洗干净鱼肉,其余人才发现,或许有些不该吃的自己也吃掉了,不过没关系,至少他们活下来了,这比什么都重要。 抹抹嘴,唐敏道:“我去看看那两位冬眠的。” 胡杨队长则对张立道:“看看,能不能联系上外面,有没有无线电波信号。” 王佑和赵庄生呼吸还算平和,唐敏欣慰地点了点头。不过张立这边就没那么好运了,他摇摇头,道:“没有信号。”胡杨队长微微点头,这早在意料之中。 卓木强巴看着手中的鱼,无鳞无尾,伸手触及之处,连鱼骨都极少,他实在不明白,这样的鱼是怎么在海里游动的,咬一口,鱼肉并不十分细腻,倒有几分枯草的感觉。他问道:“你们见过这种鱼吗?” 大家摇头,张立道:“不过我肯定它没毒。” 第32章 卓木强巴笑了笑,如果亚拉法师和吕竞男判断它们有毒的话,自然不会将它们抛入船内。这时候,肖恩才首次打量起自己用衣服兜住的鱼儿来,但他搜遍自己的记忆,别说是鱼的名字,连与这种鱼类似的种群都没印象,他不由想,难道又是深海鱼种? 唐敏道:“不管它是什么鱼,既然它们能食用,我们就应该多储备一些。这种鱼汛,不是每次都能碰上的。” 肖恩表示赞同。卓木强巴道:“好啊,如果休息够了,能活动的,大家都去捕鱼吧。” 张立和岳阳早就跃跃欲试了,如得到特赦一般站了起来,也不顾身体虚弱以及尚在发抖的肌肉,趴在船舷上频频扬起手腕。说也奇怪,那些鱼群就像闻到血腥的鲨鱼,始终聚集在船的周围。有时飞索一扬,能同时穿透三四尾鱼,一时间船内船外水花四溅,初见光明的人发出发自心底的笑声。 卓木强巴将一片鱼肉放入嘴中,非常粗糙,他奇怪道:“这种鱼没有鱼刺?” 吕竞男道:“嗯,连鳍也没有,但它又不是软体动物,它有脊柱,只是脊柱与我们见过的鱼也不同,你瞧……”说着从嘴里吐出一根鱼骨,圆圆的,好似一根哨笛。 肖恩拿起一尾鱼像研究者一般端详着,摇头道:“首先确定它是脊椎动物,但不清楚是否属于鱼这一种类。硬骨鱼肯定是谈不上了,如果说是软体鱼类,我还从没见过这种形态的。” 卓木强巴道:“肖恩对动物原来还这么了解呢。” 肖恩笑道:“在考古的同时,我对动植物都比较感兴趣。” 吕竞男道:“那么,这条鱼你怎么看?” 肖恩道:“给我的第一印象,好像是还未发育成熟的畸形鱼,不管怎么说,能吃是最主要的。” “强巴拉,鱼!”唐敏呼唤着。卓木强巴抬头一看,一条无尾鱼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径直向他飞来,卓木强巴举手去握,谁知道这无鳞鱼滑不唧溜,竟然没抓住,哧溜从卓木强巴衣襟钻了进去,卓木强巴赶紧站起来抖动衣衫。唐敏咯咯娇笑,长睫毛上挂着水珠,那一刻的美,掩饰了她的所有憔悴,卓木强巴不由看得痴了。同一刻,吕竞男看着卓木强巴,肖恩看着吕竞男,亚拉法师则望着肖恩,各自心有所想。 “强巴拉,快来看啊……”唐敏又雀跃着叫了起来,“水母,好多水母啊!” 卓木强巴将一大块干净鱼肉放入嘴里咀嚼,跨到唐敏身边,唐敏搂着卓木强巴胳膊,指着海面道:“看,好漂亮,好漂亮哦。”只见光照水面,无数伞状水母抖动着裙边,从海下面浮上来,均有拳头大小。它们的颜色竟然好似霓虹灯光一般,有淡蓝色,有粉红色,有浅绿色,缤纷艳丽,成百上千的水母一齐游动,场面更加让人心动,只是卓木强巴却隐隐感到不妙。这些小东西似乎也是被这条蛇形船吸引过来的,大有越聚越多之势。 肖恩起身看了看,奇怪道:“怎么会是这种颜色的?这是什么水母?” 卓木强巴敏感道:“有什么不对吗?” 肖恩道:“你看这水,现在光线并不是十分明亮,仍可算比较暗淡。这水是淡灰透明的,而这些水母的颜色却看得很清楚,很明显这些水母不是由共生菌藻附着体表而产生了这些色彩,它们在发光,是生物光。” 唐敏听得神往,道:“哇哦,好美丽啊,你看,看那只……”顺着唐敏手指的方向,只见一只绿色水母的尾部拖着一条长长的触手,一直延伸到海下,那触手不仅很长,而且每隔十厘米就有一粒珍珠般大小的发光点,在水中漂荡,看上去就像亮着彩灯的飘带。 肖恩又道:“那触手和体型明显不符,这……这里的究竟是些什么东西?” 一只水母正在船边,张立看见了,道:“敏敏,你看我把它给捉上来。”说着就准备俯身去捞,这时只听吕竞男突然大声道:“张立,别动!” 张立身体僵在半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吕竞男说道:“小心有毒。”她站在船边,观察着那些水母,然后指着鱼群对张立道:“你看那些鱼。” 只见那些无尾小鱼,好像非常慌乱,原本整齐的队形都散了。那些发光的裙带就像牢笼的栅栏,它们怎么闯也闯不出去,不少鱼儿从那些裙带旁边掠过,跟着就沉了底,再不见上来。 唐敏不满道:“怎么会这样的?” 张立赶紧回身,抚着胸口道:“好险,好险。” 岳阳笑道:“还想捉水母,不是教官,你就被水母捉去吃了。” 肖恩看了看四周分布的发光裙带,猛然道:“我们看见的不是水母的本体,只是它的触手,它的身体应该在下面,船的正下方,这是个大家伙。” 胡杨队长也好奇地站起身来,道:“什么?又是个大家伙?” 肖恩紧张地看着船下,道:“有些水母体型巨大,好比霞水母,伞径可达三米,触手可以伸长30—50米,它整个触手展开来,方圆数百平方米内的鱼群都很难逃掉。这头水母,希望不会有这么大吧?” 这时,船尾的巴桑开口道:“比你说的还要大,来看看吧。” 肖恩赶到船尾一瞧,吓了一跳。只见船尾下方,有一团模糊的影子,正从漆黑的海底浮上水面,那轮盘状的影子,忽略深度带来的视觉误差不算,直径起码也超过五米,那些发光的裙带,正是这大家伙的触手。肖恩发音也不清楚了,结结巴巴地道:“我们……我们看到的只是触手聚集处,它的伞盖只怕比这团黑色更大,那它的触手……它的触手不是能超过五十米?这是什么怪物?” 唐敏看到那些发光飘带的本体时,吓得将手放在小嘴上,岳阳赶紧收起飞索,对卓木强巴道:“强巴少爷,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啊?怎么这里的动物全都是这种身材?” 他话音未落,突然蛇形船摇晃起来,海面也不安地晃动着,胡杨队长抓住船舷道:“难道又是潮汐浪?” 亚拉法师道:“不,时间未到。” 岳阳道:“会不会是底下那个水母搞的鬼?” 肖恩道:“不会,它的触手没有那么大力量。” “这里啊!是那个东西!”张立在船头叫道。大家又从船尾赶到船头,只见远处好像有一座小山沉入水中,跟着一个黑影飞速向船靠拢,形成的水波让这片海面都震荡起来。 第二节重返古生代 随着黑影的飞速向前,船上人的心就一直向下沉,那影子……那影子太大了,当它来到蛇形船下方时,船上的人动也不敢动,只能静静地看着那可怕的黑影悄无声息地从船下滑过。唐敏吓得将头埋入卓木强巴臂弯,连看也不敢看。 肖恩略微心算了一番,体长约是蛇形船的二至三倍,体积约有十条蛇形船大小,那家伙头长应该接近五米,体重起码超过一百五十吨。在这海洋上,碰到这样巨大的猛兽,任何武器似乎都显得过于渺小,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祷。 那黑影似乎也对他们的小船没有兴趣,飞快地从船下掠过。事后巴桑道:“很显然是吃那巨型水母去了。” 岳阳努力地搜索自己的记忆,最后回忆道:“是……是蓝鲸吧?一定是蓝鲸了?”但他自己也不敢肯定,蓝鲸似乎不应该是那样子才对。那黑影看上去就像一台肉食机器,明显是张牙舞爪的类型,和蓝鲸那温柔的名字不沾边啊。 肖恩抹了抹额头冷汗,机械地摇头道:“不,不是蓝鲸,或许比蓝鲸要小一些,可是……可是,蓝鲸肯定不是那家伙的对手,那黑影……那黑影,它,它简直就是一个食肉链发展到顶端的怪物,你们没看到那头颅的影子吗?那头的影子就像鳄鱼一样,也就是说……它的嘴……它的嘴和它的头一样长!这样的嘴,能吞掉任何东西!该死的,我从来没见过这种怪物!”肖恩觉得自己都快崩溃了,刚刚燃起的求生希望又被那可怕的黑影击碎了。他原本对自己的生物学知识颇有自信,可是在这片陌生的海域,在这片任何地图上都没有标注的海域里,没有一样生物是他认识的,而且全都巨大到了可怕的程度。这是一个荒诞的世界,一定是在黑暗的地下海待久了,人人都产生了幻觉,对,集体幻觉,医学里是有这么一种疾病的。 “啊!”巴桑突然发出一声惊呼,倒退了一步。卓木强巴道:“怎么了巴桑?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了?” 巴桑摇头道:“不,不是,我刚才看到……那黑影,好像被另……另一种东西,一口吞掉了!” 张立愣在那里,胡杨队长极目眺望,只见船尾向后一片漆黑,哪里能看到什么。岳阳道:“巴桑大哥你……你不会看错了吧?你是说刚才从海里游过来的那黑影吗?它会被别的东西一口吞掉?会不会是它游进黑暗里,所以你感觉像是……” 巴桑冷冷道:“不,我没看错,是被别的东西一口吞了的。” 卓木强巴手心开始冒汗了。如果能把刚才那黑影也一口吞掉的,那他们这艘小船这一船的人岂不是给人家塞牙缝都不够。这个地方不仅是诡异而已,以地狱作别称恰如其分,难怪被称作冥河地狱。他不停地问自己,不停地思索,如果方新教授在这里,他会怎么做。 胡杨队长屁股坐在船底,喘息道:“没看见还好点。” @奇@张立也道:“是啊,在黑暗深处什么都看不见,反而没这么害怕,这鬼地方……”他抬头望了望前方,那弧形的悬崖好像一张巨嘴,光明透过上唇照进来,看起来很快就能出去,但再走几个小时,恐怕他们这条小船还在嘴里。 第33章 张立叹息道:“究竟我们距离出口还有多远?出口外面又是什么?” @书@岳阳道:“外面是什么?还不是这些怪兽呗,我还以为已经脱离死亡威胁了,哼哼……真可笑,弄了半天,我们还是岌岌可危啊,随便来一头怪兽,都能把我们全部生吞了。” @网@张立自我安慰道:“不怕不怕,如果能走出去,抵达香巴拉就好了。” 肖恩道:“哼,如果这海里都是这些庞然大物,那么岸上,又能好到哪里去?” 岳阳忽然想到什么,忙问道:“强巴少爷,你……那个……那本古经怎么说来着?就是你家那本……” 张立回忆道:“他们在冥河里漂流了几万万年,一路上遇到许多怪兽恶魔,有会飞的牛,有能潜水的大象,里面的怪兽有三层楼那么高,皮比装甲坦克还要厚,蚊子比猪大,蟑螂能吃人……” 唐敏哭丧着脸道:“是真的……原来他们说的是真的!那看来,就算我们上了岸,也是怪兽横行啊!这……这算什么香巴拉……” 张立喃喃道:“三层楼那么高,就像这些海里的怪兽一样。可是,究竟会是些什么怪物呢?” 岳阳猛然醒悟,抓住卓木强巴道:“啊!强巴少爷……那些所谓三层楼高的怪兽,是暴龙!” 卓木强巴道:“为什么这样说?” 岳阳道:“还记得你们在玛雅地宫中,看到的那暴龙的化石吗?为什么玛雅人要将暴龙的化石立在死神宫殿之中?而后来我们在研究玛雅神明维拉科查的时候,曾发现他的雕塑旁边,还刻着许多类似直立蜥蜴的巨大生物,高度大约是人体雕塑的五倍。如果说,这一切有联系的话,我们可以假设,那位远赴美洲展现神迹的使者,带过去另一种图腾崇拜,他见过三层楼高的怪兽,并将那种类似直立蜥蜴的怪兽作为力量的化身。” 张立补充道:“那位展现神迹的使者帮助玛雅王修建了地宫,所以那些玛雅人才将恐龙化石挖出来,取代美洲虎成为地宫的守护神!那么我们将要去的香巴拉,就是一个真实存在的侏罗纪公园!”他脸上没有忧虑,反而带着几许惊喜。 胡杨队长道:“不管是什么,总之人家已经告诉我们,是一些可怕的怪兽,我们应该商量一下怎么应对了,就我们手里这几支破枪,恐怕起不了多大作用啊。” 肖恩警惕地看着远处闪过的另一道黑影,海面又一阵波涛翻涌,他心寒道:“如果我们能活着靠岸,再讨论吧。” 卓木强巴环顾船内,大部分人,眼中都闪过深深的不安,他突然想起阿爸的话:“人们真正害怕的,是未知。”是了,正因为他们不知道前面将要面临什么样的情况,所以才害怕。在黑暗中是如此,现在在这些怪兽面前,也是如此。他们看见的东西,不像恐龙,可他们又说不出是些什么怪兽。就像吕竞男反复教导他们的一样,在未知的世界里,一切皆有可能发生,正是这种未知,让队员们心中产生了惶恐!对了,电脑,方新教授交给自己的电脑里,不是装进了整个大英图书馆么,应该可以查找相关资料呢。 卓木强巴一想到这层,马上道:“不用那么担心,不知道是什么,我们查一查不就了解了。岳阳,电脑。” 岳阳道:“对啊!如果把实物扫描入电脑,让它做图像对比,我们就可以从大英图书馆的馆藏资料中找到对应的资料了。我怎么没想到,方教授还专门交代了这件事的。” 电脑取来了,装配好之后,工作完全正常,他们先用小型摄像头将那怪鱼的实体扫描到电脑内,处理为图像,然后使用电脑中方新教授特别配备的软件开始搜索,输入一些条件之后,电脑会将扫描到的实体图像和它自身的图库进行比对搜索,满足条件的图像将被调出,如果没有这种东西,就会将这种东西自动添加进电脑档案内。 电脑运行速度很快,一共有一百三十八幅近似图片被搜索出来,然后这九个人开始凑成一圈,盯着电脑屏幕用肉眼辨认那些图像。很多有明显的不同特征的鱼被淘汰掉了,就在观察第五十七幅图时,岳阳抢先叫了出来,道:“就是它!” 果然,电脑上的鱼和他们捉住的鱼十分相似,也是像一只眼睛一般,没有尾巴也没有鳍,身体扁平扁平的,但下面的注解却让他们吓了一跳,这是一条海口华夏鱼化石复原模型图,生存年代为距今5.3亿年前的寒武纪,体型仅有约1—1.5公分长短,它目前被科学家公认为现代脊椎动物的始祖。 肖恩揪着自己的银发高声叫道:“噢,狗屎!” 岳阳变声道:“寒武纪?五亿年前?比恐龙还早!” 张立则一个劲儿道:“不可能!这不可能!我们抓住的比上面写的体积大多了。这绝不可能。” 胡杨队长擦拭着手中的枪道:“看来,我们误闯入史前世纪了,哼……” 巴桑脑中猛地一闪,同样的话,自己肯定听到过。“看来,我们返回史前世纪了!”那是谁说的? 卓木强巴也没想到,竟然查到这样一个结果,可是图像上的三维复原模型,和今天捉住的鱼近似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五。这些生物的存在,已经超出他可理解的范围了。难道这个传说中的秘境,史前生物一直保存至今?看来香巴拉不仅是人类的天堂,还是所有生物的天堂。在这些巨兽环伺的香巴拉,我们生还的几率有多大?不,不能害怕,我不能害怕,他摇了摇头,松弛绷紧的面部肌肉,露出笑容。 岳阳捕捉到卓木强巴脸上的笑意,问道:“强巴少爷,难道你不怕吗?” 卓木强巴微笑道:“既然我们已经知道它们是什么东西,还有什么好怕的?最黑暗、最艰难的一段路程我们都挺过来了,还有什么比在没有光明、没有方向、没有食物的海洋里漂流更可怕的事情吗?何必自己吓自己呢?” 岳阳想想也是,听强巴少爷这么一说,恐惧之心顿时减轻不少。 这时,只听亚拉法师道:“看啊,我们快到出口了!” 卓木强巴昂起头来,如果说将这地下海和上方的岩层比作一张大嘴的话,他们的小船从咽喉深处,已经行驶到舌尖位置,此时已经可以透过这张巨口的上唇,看到那片属于香巴拉的天空了。只是……在这嘴的外面,又将是一个怎样的世界啊? 头顶的黑色岩层是倾斜向上的,由近及远画出一道弧形,两侧最终与海相接,如今头顶黑岩距离海面已高达数百米,再往前,斜面陡然加大,好像被刀劈开,无数说不清来历的藤蔓植物悬垂在切面的边缘,像水母扭动的触手。或许它们很长,但远远望去,只感到它们像弧形的睫毛一般。透过这道藤蔓围成的帘子,外面便是香巴拉的天空,一个不属于世界任何角落,只存在于香巴拉的天空。如那香巴拉密光宝鉴所映照的图像,此刻他们才明白,古人所描绘的香巴拉是多么的写实;他们也明白了,那个日光灯管似的太阳是怎么回事。 香巴拉的天空,是一条缝隙! 就好像走在深谷之中所看见的一线天! 但又和一线天有所不同,仰头看到的,并不是天空,只是云。 这是一个,看不到东天的太阳升起,也看不到西天的太阳落下,但终年都笼罩在阳光之下的世界。 整个香巴拉的天空,都被白色的云层笼罩着,看不到蓝天,也看不到山峰,只看到那道白色的狭长的缝隙,无数白云在缝隙中翻滚着。那些白云,也不是平日看到的白云,而是不时地变换着颜色的云层,有的如霞,有的如极光。而那些光芒不知从何而来,就好像雷雨时云层中爆发的闪电,但威力比闪电要大千百倍。整条狭长的云带都发出白色的耀眼光芒,照射着整个香巴拉,于是就形成了张立所说的日光灯管一般的太阳。或许更准确地说,香巴拉的天空,就好像一条浑身散发着银色光芒的扭动的蛇,在那银蛇的下方,又能看到一朵朵真实的云,它们的色彩随着天空的色彩而变幻着,时而如火烧红霞,时而呈闪电之蓝,转而又是霓虹之绿,好像有无数朵礼花在白云天空下不停地绽开,那一朵刚刚银装素裹,这一朵又是万紫千红,某一朵在上演层林尽染,而另一朵又展现着火树银花。 这就是香巴拉的天空,它更像被灯光装点得缤纷璀璨的大舞台,在巨大的白色日光灯之下,另有无数霓虹闪光投射出来。那是另一种美,那种美丽,源于大自然的恩赐,看到的人才能体味,而用笔墨实在难以形容,船内的人都昂首眺望天空,一时呆住,竟忘了自身的所在和身边的危机。 “那只是无数的云雾挡住了天空,外界的阳光透过那些云雾发生反射折射,所以在里面看,就看到了可以发光的云吧。”张立道。 “是啊,我们知道。”岳阳和其他人道。 “云层里有无数正负离子,它们相互碰撞,所以发生了闪电现象,闪电爆发出的能量不同,所以呈现出不同的颜色。”胡杨队长道。 “是啊,我们知道。”唐敏和其他人道。 “由于这里有足够大的空间,它形成了自己独有的大气系统,所以在云雾的下方还有云朵,由于周围环境和这里独特的气候,所以那些云看起来要白一些。”巴桑道。 “是啊,这些我们都知道。”岳阳忍不住道,“可是,将它们如此完美地结合起来,除了大自然,又有谁能做到?” 张立忍不住朝着海的另一头大吼道:“香巴拉! 第34章 我们来啦!” “香巴拉,我们来啦!”受到张立情绪的感染,朝着那迷雾,大家一齐狂吼着。 尽管前方还是一片迷雾茫茫,尽管香巴拉还在雾中隐藏,但那吼声,仿佛惊醒了沉睡的历史。这群人站在船头,目光穿过重重云雾,迎着海风,浪遏飞舟。香巴拉,在沉寂了一千年之后,将再一次迎来人类的足迹! 仿佛香巴拉对他们的呼喊作出了回音,远远的嘈杂之声从身后的黑暗深处传来,此时船上还活着的人都已有经验,那是——暗潮涌动的声音!他们终于迎来了第十五次潮汐,只是这次,巨大的浪潮将把他们卷向香巴拉,那个传说中最圣洁的地方。所有人回到自己的位置,系好安全绳,屏息等待着。 浪潮急速地推着蛇形船向目的地前进,但前面是开阔的海洋,而不是喇叭口地形,它已经没有了在黑暗海洋中的那种汹涌澎湃,就好似移动的沙丘,平稳地让小船从那黑岩的下方飞速掠出。终于,蛇形船如同脱离桎梏的小鸟,完全离开了头顶的刀削巨崖。此时,他们才真正看清这充满史前动物的海洋:那海水下,完全是浮游生物的天堂,各种各样不知名的原始鱼和水母在水面聚集成群,时不时有一道巨大的黑影从深海浮出,大嘴就像巨大的勺子,将那些群体生物一口吞下,然后飞速逃离,唯恐被更巨型的生物捕杀。 他们看到,一只长相好似大白鲨,但体形却是大白鲨的二至三倍,约有十米长的巨鲨,在吞食一种拥有盔甲似的头颅的小鱼时,贪婪地多吃了一口,便被身后的可怕猎人拦腰咬为两截;而那好似座头鲸,却长有两排利齿的大型猎手,仅咬住巨鲨的后半身,便匆匆逃离现场;在它的身后追逐的,正是那有四片桨状鳍,长着鳄鱼脑袋,体长足有三十米的可怕家伙;而那座头鲸长相的猎手,囫囵吞掉半截巨鲨后,被追得急了,一个猛子向海洋深处扎去,那大型身影在黑暗中一闪,不见了踪迹,好像被可怕的埋伏者吞没了;那鳄鱼脑袋也似乎预感到了危机,掉头就往回游,很快消失在深海。海面上很快又聚集了数量庞大的漂浮生物和小鱼,它们同蛇形船一起,随着潮汐浪向海洋的另一头涌去。 这就是充满杀戮与掠夺的原始海洋,每时每刻都上演着追捕与逃亡。看着那些叫不出名字的鱼儿和海生物,他们终于确信,这里是古生代,时光在此处停歇,封闭的环境造就了永恒的时空。即便是几亿年前的古生物,也早已不再进化。 第三节初入香巴拉 海面有淡淡水汽氤氲,能见范围,大概不超过两公里。他们便在这半径为两公里的圆形区域内,看着一幕幕生存之争反复上演,好像一场场史前影片在放映,却又如此真实。这时候,吕竞男提出一个问题,她道:“我们船的体积在这里并不算大,为什么没有遭受袭击呢?” 胡杨队长没好气地回答道:“哼哼,是啊,只需要遭受一次袭击,我们就全完了。” 岳阳道:“等等,我想我有头绪了。强巴少爷,还记得我们刚发现这条船的时候吗?当时讨论过,这船的外壳,是用什么做成的,我们当时认为是人工合成的胶状物,那是因为我们认为古人不可能找到这么巨大的生物来替一条十几米长的船绷皮,可是现在看来……” 卓木强巴道:“你的意思是,这船的外壳,它是……” 岳阳道:“没错,这就是古代戈巴人或是密教徒的智慧。这船是用某种生物的皮革绷制而成,是一整块皮,能够取下这么大一张皮的生物,它活着的时候,本身也一定是非常巨大的。制成这艘船的生物皮革内,一定有什么我们无法感应的生物信息,那种信息告诉海里的其他生物,我们的船,是危险的。而那些小鱼儿,很明显是来寻求庇护的,水母没有眼睛,或是缺乏感应,所以才贸然来寻找食物,而其余的巨型生物,都没敢过于靠近我们的船。也就是说,就算别人找到了地下河入口,也只有我们搭乘的这艘船,才能靠近香巴拉啊!古人的智慧,可怕的智慧!” 肖恩道:“不对,你忘记了在黑暗中,那条大乌贼吗?它可是缠住了我们的船体呢,它也缺乏感应?” 岳阳道:“可是,肖先生,别忘了那条乌贼,并未对我们的船发起攻击,它只是缠了上来,轻轻地,缓缓地,唯恐惊动或是划破了船,不是吗?” 肖恩点头思索道:“你是说,那条乌贼本不打算袭击我们的船,它的目的和那些小鱼是一样的,只是为了寻求保护。”肖恩顿觉宽心,拥有二三十米长触腕的庞然大物,也要寻求这艘船的保护,足以想象,制成这船的生物,活着时有多么的庞大。 张立道:“嘿,这条船只能说是后来造的,那么那些古人是怎么抵达香巴拉的呢?他们不可能在没抵达香巴拉的时候,就拥有这样的船只了吧?” 岳阳道:“没错,可是你还记得强巴少爷说起的倒悬空寺壁画吗?古人搭乘的船,远比我们这条船巨大。他们找到一条适宜巨型船舶通航的地下水道,我们走过最宽的地下水道不也有二三十米的宽度,而且古人不止是一艘巨船。如果说在这片海上,能漂浮着成千上万艘巨型船舶组成的舰队,那当然他们才是这片海洋的主宰。自然界再庞大的生物,又怎么能大过人类设计的机械?你看过那些上万吨的油轮吗?自然界的哪种生物能长到那种体积呢?” 岳阳的话,让大家浮想联翩。一千年前,成千上万的巨型船舶组成了无敌舰队,他们漂泊在这片原始的海域,浩浩荡荡,驶向他们心目中的圣地,那是何等壮观的一组画面。 这时,唐敏的呼喊将大家从思绪中拉回现实:“香巴拉!看啊!那是香巴拉!” 越往前,氤氲的水汽就越淡薄。那遥远的地方,就像迷雾中的一幅水墨画,传说中的香巴拉,逐渐褪去朦胧的面纱,将它那唯美的一面,真实地展现在这群久经磨难的人眼前。 在浪头推动下,远方的香巴拉正向这群怀着希望历尽磨难的人靠拢,如同少女的初夜,逐一褪去那薄如蝉翼的轻纱,半带羞涩地将迷人的胴体裸露,令人怦然心动地出现在视野之中。最初出现在迷雾中的是青灰色的树影,不,应该说是森林的影子,那片墨绿森林远望去,凭空虚立,郁郁葱葱,就像铺在半空中的魔毯,向远处展开,最后隐于天际。船中的人都明白,三级平台从远处观看,只看到前端,便是这般空中楼阁的美景。 及至更近了,便能看见,树影中另有奇葩,水影一闪,却是那巨大的飞瀑,但那“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的真实情景,却是诗仙李白未能亲见的。只有这里的三层平台,才有超过两千米的垂直落差,即便远在千里之外,也能看见。除了这里,地球上任何一个地方,任何一个角落,再也看不到这样的瀑布了。远远看去,它好似无数缕银丝秀发,从少女光洁的肩头垂下,有的垂入海中,让人感觉好似通天丝带,能顺着它攀爬上去,而更多的只在半空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狂风一吹,丝发乱舞,那瀑布真如游龙戏于九天之上,腾于云海之中。 更近了,那瀑布朦胧迷离,飞泻千里,迎风抖动光华,宛若仙女指尖散落的银沙。从三级台阶一掠一滑,便如古人所云:“上级如飘云拖练,中级如碎石摧冰,下级如玉龙走潭。”林木也褪去墨绿之色,渐显翡翠之绿,青翠欲滴,如诗如画。 一刹那冲破层层迷雾,光明乍现,再无氤氲的水汽阻隔,只见水在山中,山映海里,碧海银沙,水天相接,云在海里游,鱼在天上飞,再也分不清,哪里是天,哪里是山,哪里是水。这真是脚踏古生代,身在水云间。 那令人窒息的心醉啊,已不需用双眼去观察,呼吸那清新的海风,聆听那和弦般的涛声,整个身心舒展开来,每一寸肌肤都像被情人的手轻轻触碰,每一个毛孔都在贪婪地吸吮着这里的空气,仿佛要同这个世界融为一体。那是香巴拉的召唤,承载了太久的眷念,他们真渴望为这船插上一双翅膀,迎着风飞向那神圣的彼岸,如乳燕投林般,飞进他们心中的天堂。所有的人都无法克制心潮的澎湃,不管他们带着何种目的,当他们亲眼看到香巴拉时,已放弃了一切世俗的念头,只渴望离它近些,更近些……只有巴桑,那双冷漠的眼睛凝视着远方,心中讥笑道:“切,一个怪兽横行的世界,地狱莫过于此。” 不久,岳阳开始纳闷,因为在那青山绿水中,并未看见香巴拉密光宝鉴上描绘的一座座宏伟建筑,只有茫茫一片绿色。岳阳心中迟疑道:“这里究竟是不是香巴拉?会不会我们漂到了另一个奇怪的地方?” “或许,是我们所处的角度不对。”岳阳在心中安慰自己道。 这次的潮汐之浪一直把小船送至距离海岸不足十里的地方,才平息下来,小船顺着海涛继续向前,只是看到那一抹新绿的人们,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不需要发号施令,纷纷抄起了船桨,船内外响起了划开水波的声音。 这接近海岸的水域,与大海深处又截然不同,那清澈的海水清晰地倒映出天上的每一条云丝,也可以看见海面下的沙滩以及另一个绚烂的世界。七彩的珊瑚筑起城堡一般的珊瑚礁,五色的水母和各种各样的鱼在城堡中畅游,还有些不曾见过的生物露出狰狞的面孔,虎视眈眈地盯着城堡的原住民和寻求庇护的逃生者。沙盘下是三叶虫的栖息地,那种长着外骨骼的硬壳动物一定不怎么好吃,它们在水中到处窜游,却丝毫不担心自身安危。 第35章 只是有时,沙地突然腾起一股烟雾,一些伪装得很好的庞然大物会突然自沙底现身,它们有强劲的巨螯,三叶虫的外壳在那钳子面前不堪一击。卓木强巴等人看见了有三四十米长、如人的手臂粗细的海参祖宗(岳阳命名法,不认识但似曾相识的生物,便命名为那种生物的祖宗。),有体宽两米、身体加双螯长度超过了六米的螃蟹的祖宗,还有虾的祖宗,当然,它们都是另一种巨大的盔甲类动物的盘中餐。后经查实,那种古生物叫飞羽鲎,是现代鲎的祖宗。 海星的祖宗有时会被珊瑚的祖宗驱逐出城堡,可怜地沦为各种生物的美味,而海胆的祖宗看来从很远古就开始对珊瑚的祖宗下手了,笔石、海蕾、海百合等奇形怪状的东西,当时也说不出是什么的祖宗,是查阅资料后才知道的,而绝大多数生物,连资料里也是一片空白,诸如一只巨大的海蜘蛛——估计是蜘蛛的祖宗,它们有六条长逾三米的细腿,它们可以在水下面结网,为了保障呼吸,不知道它们用了什么方法,将一大团空气罩在海下,形成一个可供自己休息的气囊,随后就像渔夫捕鱼一样,将自己编织的渔网抛洒出去,自己呆在气囊里等待猎物上钩。他们还看见许多奇怪的水藻类植物,有些像那巨大的海参,有些则好似海胆,不知道是海生物寄生在那些植物上面,还是那本就是一种动物。 近了,海岸近在眼前,一望无际的银色沙滩,沙滩身后是一抹火红的熔岩地带,再往里,便有了稀稀拉拉的巨树,最后融合成一片绿色的海洋。亮蓝、银白、火红、碧绿,如同油画家手中的笔,均匀地涂抹在香巴拉的天空下,好似波浪并未在沙滩止步,而是化作另一种色彩荡漾开去。那碧海银沙,细腻得让人想起夏威夷之春,无数贝壳和好似乌龟的甲壳类海生物也随着浪头反复练习如何登陆,看那蹒跚的步履,很明显它们还在初学阶段,这里是一个被历史遗忘的地方。 “哈哈!我们到了!哈哈!”张立、岳阳、肖恩等人大笑着,在船头蹦跳着。他们到了,他们活着,他们要向天空呼喊,让整个香巴拉听到他们幸福的呼声。 水深不足两米了,张立迫不及待地想要跳下海去,感受一下香巴拉的海洋,却被胡杨队长一把拉住,问道:“你还想不想在里面走得更远?不怕被吃掉?” 张立心中一震,这才想起这里并不只是像看到的那样山清水秀,这里同样是危机四伏呢。 直到船在沙滩上搁浅,再也无法前进,大家这才停止挥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确定是否该马上跳下船去。最后所有的人都看向卓木强巴。卓木强巴看看船头那平整的沙滩上,只有些小型的甲壳动物,远处散布着许多月牙形沙丘,更远处开始有植物生长,再往里可以看到银丝带从天上垂下——这就是香巴拉,他们醉心向往的地方。 “既然能来到这里,说明香巴拉的神明同意我们登陆香巴拉。虽然前面还有考验,但是,这第一步,总是要迈出去的!拿好你们的背包,我们走!”说着,卓木强巴一手挎起自己的背包,第一个跳下了船。脚踏上柔软的沙滩,一切都是那么真实,这不是梦。 肖恩、张立、岳阳,一个个跟着跳了下来,在沙滩上拔足狂奔,来回蹦跳。吕竞男问他们在做什么,张立大笑着回答:“我们在考察这里是不是有危险,是吧?” 岳阳在沙滩上双足并立,态度严肃地跨了一步,然后将枪横握在胸前,就像一个仪仗兵一般立正,振振有词道:“这是我,岳阳,迈出的一小步,但是,这是全人类迈出的一大步!”话音未落,张立就整个儿跳到岳阳的背上,两个人一块儿旋转着,跌倒在地。 卓木强巴将唐敏抱下船来,看了看身边的同伴们,出发时十八个生命力旺盛的人,此时只剩下九个还能行动。个个瘦骨嶙峋,好似刚从非洲逃饥荒来的,男人们胡子拉碴,头发像鸡窝;女人呢,面容憔悴,头发散乱,身上散发出一股连她们自己都无法忍受的味道。听到岳阳那正式的宣言,卓木强巴心中一酸,他们的这次冒险,永远也不会有人书写,黑暗中与死神的一次次搏斗,也仅仅留存在这有数的几个人记忆中。那些对香巴拉充满向往而陨灭在黑暗中的人,他们的名字更不会留在历史上,但会铭刻在活下来的他们的心中。 卓木强巴告诉唐敏,自己要去沙丘处观察地形,敏敏点头,却回望船内,表示还有两个安睡的同伙,是该叫醒他们的时候了。卓木强巴对敏敏的成熟倍感欣慰,若是以前,她肯定会迫不及待地扑到自己背上,非跟自己一起去沙丘那里。 卓木强巴站上距离他们最近的一个沙丘,眺望远方,没有发现大型的生物,看来暂时是安全登陆了。他转过头来,就看到了自己的船员们。 卓木强巴看着敏敏吃力地拖着巨大的背包在沙滩步行;肖恩和胡杨队长正帮忙把赵庄生和王佑抬下船来;张立和岳阳疯够了,也在帮忙系船缆——他们还得把这条船拖上岸来,目前谁也说不清是否还要搭乘这艘船返回文明的世界。巴桑远远站着,手里拎着三个背包,看来他在回忆,不过从他的表情看,似乎没勾起他多少记忆。亚拉法师和吕竞男在调试仪器,法师频频摇头,随后呼叫张立。 看着自己的队员们,卓木强巴百感交集。这群人,刚刚伴随自己经历了一场不可能完成的旅程,在最黑暗最绝望的时候,正是大家相互鼓励,才能坚持到最后。 他们经历了或许是人类历史上最艰难的漂流,七名最优秀的探险家永远消失在黑暗中。剩下这些人,是靠着怎样的意志力坚持下来的,他们拥有着怎样的信念啊!没有他们,便没有此刻。最令卓木强巴感动的是,不管遭遇怎样的困境,不管面临怎样的危机,哪怕是死亡逼近,也没有一个人说要回去。 一阵细微有如破壳一样的声音引起了卓木强巴的警觉。他脚不离地地稍稍用力,只觉脚下的沙丘有松动的迹象;再观察远方,在这片沙滩之上,大小交错着几十个月牙形沙丘,它们的形状如出一辙,只有大小之别,看起来太过规律了。卓木强巴赶紧跳下沙丘,向船走去。 岳阳一边系绳一边询问道:“强巴少爷,有什么情况吗?” 卓木强巴道:“那边的沙丘太规整,好像某种生物筑的巢穴,虽然它们还没动作,但我不能保证它们没有攻击性。动作快些,我们有可能要远离这里。我去看看敏敏,她在招呼我。” 吕竞男见卓木强巴走过来,告诉他道:“这里还是受到某种电磁或别的什么屏蔽,指北针和罗盘无法指向,无法与外界联络。” 卓木强巴道:“还是不能与外界联系?” 吕竞男道:“但是我们之间能相互通讯。” 张立指着头顶道:“周围的岩体和头顶山峰附近都有强磁场,就好像形成了一个屏蔽罩,任何电波都无法穿越,所以我们不能和外界取得联系,外面也无法发现这里。” 卓木强巴道:“其余仪器呢?能正常工作么?” 吕竞男道:“目前看不出有什么问题,各种数据还在收集整理中。对了,知道吗,这里的氧含量高达百分之三十七,接近我们以前呼吸空气的一倍了。” 岳阳道:“难怪我感觉这里的空气特别清爽,力气好像也突然增加了一样。”说着,又猛吸了两口。 肖恩道:“这或许是这里生物巨型化的一个因素。” 唐敏在一旁道:“他们两个……似乎不大对劲。” 卓木强巴道:“怎么了?” 唐敏摇头道:“不知道,他们睡得很死,保持着深度睡眠状态,叫不醒。” 张立道:“敏敏是不是用药过量了?” 唐敏道:“我都减量使用的,因为药品根本不够维持这么久的冬眠状态。” 卓木强巴道:“暂时不管这些了,准备简易担架,我们得离开这里,沙里好像有东西,他们两人……”卓木强巴触碰了一下赵庄生的颈动脉,感觉搏动有力,接着道:“或许多休息一下会好起来的。” 卓木强巴看了看还在眺望山顶平台的巴桑,问道:“巴桑,想起什么了吗?” 巴桑摸了摸他的络腮胡,不过现在胡子已经很长,他摇头道:“如果是那里……” 顺着巴桑的目光望去,这香巴拉的第三层平台,完全在云雾的笼罩之中,与那发光的天空融为一体。如果巴桑他们是在第三层平台之上的话,是根本看不到平台下面的,而且平台只是一个形象的称谓,它应该是宽度在三四十公里左右的阶梯地形,就算在平地走也要走上一两天,更何况是在危机四伏的原始丛林。如果巴桑他们真的抵达过第三层平台,恐怕也从未到过平台边缘。 这边,缆绳已经系好,简易担架也已做好,张立收起电子仪器,和吕竞男一起抬王佑,岳阳和唐敏抬着赵庄生,其余的人都扛着绳缆做纤夫,他们要将这艘蛇形船拖至岸边安放妥当。蛇形船不仅坚固耐用,而且重量极轻,这么大一艘船估计不到一百公斤。卓木强巴一拉,马上让胡杨队长和巴桑替下了吕竞男和唐敏,大家向沙地深处走去。 第四节沙滩军团 刚走没两步,走在前头的岳阳突然道:“等一下,大家不要动!” 看岳阳那紧张的模样,张立打趣道:“怎么了?踩到地雷了?” 岳阳道:“强巴少爷,你是说,那些沙丘,是某种生物筑起的巢穴,所以我们应该尽量避开它们,是不是?” 第36章 卓木强巴道:“嗯,怎么?有什么问题?” 岳阳道:“不,我现在才发觉,它们的巢穴恐怕不只是那些月牙形沙丘,而是……整个沙滩!你们看,那里!” 顺着岳阳的指引,果然,平滑的沙滩上出现了一个个肉眼不易分辨的小沙丘,那些小沙丘分明在移动,它们经过的地方沙滩都要凹陷下去,留下一道道沙槽,很显然有什么生物在沙下面掘进。 张立紧张道:“喂,是什么?” 肖恩道:“不要慌,如果是食肉性生物应该会渐渐合围过来,它们并没有那样做,只是漫无目的地在沙下移动,估计是某种进化程度不高的原生生物,说不定连基本的嘴都没进化出来,我们不用理睬它们。” 听了肖恩的话,卓木强巴亲自往几处沙下动物较多的聚集区踏去,果然没有遭到袭击,这才让大家放心地将船挪向沙滩尽头。这片沙滩约有五百米宽,沙滩的一头是岩石群,被海浪无数次冲刷后,|qi|shu|wang|好像被兽爪撕裂的皮肉,红褐色的坚硬岩层裸露在外。到了红岩之后就暂时安全了,那里好似一个天然的缓冲区,视野开阔,在那种坚固的岩石下方不可能有生物能快速移动,而那儿距森林又还有数里之遥,若是有食肉生物冲出来,也很容易发现。 张立等人将王佑和赵庄生抬到红岩上放平,留下两人照看,他们又返回来帮忙拖船。肖恩嘟哝道:“真希望这条船是用一种两栖动物的皮制成的。” 胡杨队长奇怪道:“你说什么?” 岳阳重复了一遍,张立道:“我明白了,如果是海生生物的话,一旦上岸,就会遭到袭击。” 胡杨队长道:“这怎么解释?” 肖恩道:“如果我们的船是用海洋生物的皮革制成的,哪怕它生前是这片海域的霸主,但总有老死或受重伤的时候,它一旦被冲上海滩搁浅,就只有等死一条路,那时候,它巨大的躯体就会成为两栖食肉动物和陆地食肉动物的美餐。” 吕竞男道:“肖恩的担心不无道理,如果它不是两栖动物,我们将这船拖上岸的确不安全。不过,那些古人如此有智慧,在制造船的时候应该考虑到这一点了吧?” 卓木强巴总结道:“换句话说,我们坐着船在海里漂时是安全的,但当船离开海或是我们离开船的时候,安全反而没有了保障,肖恩你是这意思吧?” 肖恩道:“嗯,总之,小心点好。” 风中突然传来一阵沙沙声,正被岳阳的提醒搅得紧张兮兮的纤夫们猛然回头,只见海滩上一派祥和,微风拂面浪淘沙,平静得有些诡异。卓木强巴道:“岳阳,你去左边侦察一下,看看沙滩下面是不是有东西钻出来了。谁去右边看看?” 张立自告奋勇道:“我去……” 其余人拉着船又走了几十米远,岳阳道:“没有发现,强巴少爷。” 张立站在另一个三角形沙丘上挥舞双臂道:“我也没有发现,强巴少爷。” 卓木强巴自嘲道:“好嘛,我这么大一个人,你们竟然都没有发现。”敏敏扑嗤一笑。 就在此时,岳阳突然惊恐道:“小心!张立!” 卓木强巴扭头一望,只见张立站的沙丘上,背对着他的一方不知何时竟然伸出数根触手,像蛇一样扭曲朝天,张立浑然不知,还向岳阳打着招呼:“我在这里!” “呼”的一声,有如婴儿手臂粗细的触手横甩过去,只见张立顿时被卷了起来,跟着那触手把张立一抛,扔在了沙丘下的沙滩上,张立似乎并没受重伤,他飞速往前爬了几步,才冷静下来,回头一看,大叫道:“浑蛋,这……这是什么怪物?” 卓木强巴和肖恩、吕竞男几人丢下缆绳,操起武器向张立奔去,绕过那沙丘,只见一头身体藏在沙里,脑袋好似鱿鱼的怪兽,从沙丘里露出半个脑袋和七八条触手,那头颅足有两米来高,触手更有十几米长,正在沙滩上不安地扫来扫去,不过显得很无力。 肖恩道:“这,这应该是鹦鹉螺吧,传说中它有卡车大小,是鱿鱼的祖宗,不过它快死了,你刚才站在它的背上,不知怎么扰动了它,它才拼出最后的力气,要把你扫下来。” 张立道:“什么螺?长这么大?” 岳阳道:“行了行了,你没死就算万幸了,这就是田螺的祖宗。这里这些祖宗都大得很,我们惹不起的。还是回去拖船吧,到了那岩石堆上就安全了。” 这边张立刚刚虚惊一场,那头胡杨队长又喊了起来:“强巴拉!你们快回来拉船!有东西……有东西从海里爬出来了!”只见他和巴桑两人,已经离开红岩,朝船头跑去。 卓木强巴扭头一看,可不是,白色的海岸线顷刻间就变成了一片黑暗,不知道什么东西从海里面爬了出来。他紧盯着岳阳道:“不会被你说中了吧?” 大家不再理会将死的鹦鹉螺,径直回到船旁。这时,那些从海里爬出来的生物已经初露身形,它们一个个长着铁钳似的大螯,共有两对,尾巴高高翘起,带着足有电灯泡大小的尾刺,外形酷似蝎子! “海蝎子!蝎子它祖宗!”岳阳大叫起来。 张立不安地问道:“它们是吃肉的还是吃素的?” 岳阳瞪了张立一眼,道:“你看它那外形,你认为长成这副尊容,会是吃素的吗?而且……而且,这数量也……” 胡杨队长摇头道:“真多啊!” 巴桑道:“别他妈废话,快走!” 转眼之间,肉眼可见的海岸线上,都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黑色海蝎子,那些身长两到三米的巨型蝎子,好像装甲兵团一般横冲过来,大家一面拉着船飞跑,一面扭头观察。 那些蝎子军团并不是冲着他们来的而是在沙滩上寻找起来,一双长而有力的大螯像掘土机一样将沙粒高高扬起,另一双距离嘴较近的螯钳在沙土里抓什么东西吃,很快沙滩就成为蝎子军团享受大餐的餐桌。 趁那间隙,蛇形船总算被搬上了红岩,卓木强巴踏着坚硬的岩石,心中才算有了踏实的感觉,但依然不敢有丝毫放松,此刻身后已成为蠕动的黑色沙滩。而眼前这片红褐色的岩石并不平整,半个篮球场一般的红色岩石有的地方是半圆形凹槽,就好像亿万年前的岩浆尚未熄灭,无数的气泡还在岩浆内翻滚。数根大得足以做成宫殿门柱的白骨散落在红岩上,它们不知道是多少年前死去的巨型生物,如今只残留下了白骨,细沙从骨端飘下,无声的诉说给这孤寂的红岩平添了几分荒凉。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岳阳问道,他一刻不停地盯着那令人发慌的蝎子军团。 怎么办?卓木强巴习惯地望向吕竞男,却发现吕竞男和亚拉法师他们,也正望向自己。这地方已经不知道有多少年没有人来过,也不知道这岩石滩尽头的森林中有些什么。没有人有这样的经历,他们的路,得靠自己一步一步去闯。 这时肖恩急道:“还能怎么办?当然是先把船藏起来,把这两个人弄醒,朝里面走啊。”话音刚落,丛林里传出一声“嗷”的叫声,另一支黄黑相间的军团从那稀疏的树林中现身,竟然朝着他们快速冲过来。 这次出现在视野中的,是一群大约也有两三米长的爬行动物,皮肤呈黄色,带黑色斑点,口裂极宽,尾巴又粗又长,气势汹汹地朝着这群人就过来了。一群人紧张兮兮地看着那蠕动的躯体,说打吧,那样的数量,就算子弹拼光了也未必能杀多少头,而子弹极可能引起更多的怪兽对他们的注意。若是突围冲出去?每个人都不得不掂量自己能向前冲多少步。不打吧?眼看它们越冲越近,速度快得惊人,谁知道这些长相怪异的生物究竟是来干什么的,真的靠近了可是无法抵挡。如今的他们,就好像误闯入两军对垒的中央战场,而对战的双方都是他们惹不起也不想去惹的东西,他们总算明白了夹缝中生存的艰难。 打,还是不打?卓木强巴需要在一两秒内作出判断和决定,那关乎所有人的生死。卓木强巴看了看这些怪兽的数量,想了想身后的蝎子军团,他毅然决然道:“回船上,别开枪。” 大家把昏睡不醒的两人扔进船内,所有人都跟着跳进了蛇形船,此时,那些怪物距离他们不足五十米了。大家枪口一致对外,紧张地看着那疯狂靠近的爬行军团。卓木强巴按住了张立微微发颤的手,让他情绪稳定下来,如果因为紧张而枪走火就不妙了。 肖恩不经意地望了卓木强巴一眼,心道:“仅凭直觉而作出判断吗,果然有些门道。” “肖恩,你看它们是肉食动物吗?”卓木强巴似乎感觉到肖恩在看他,问了一句。 肖恩道:“嗯,应该是杂食性动物,它们或许主要吃小鱼虾和浮游生物。” 岳阳道:“何以见得?” 肖恩道:“没看到它们的嘴吗?那嘴里像砧板,用来磨碎食物可以,但缺少锋利的牙齿,所以它们没办法撕碎肉类,吃东西都是整个儿吞掉。我们的体积刚好比它们的嘴大一点点,它们吞不下去,不知道强巴拉是不是根据这个来判断它们对我们的威胁程度的?” 卓木强巴道:“来了,不要慌。” 只见那黄黑色蠕动的洪流到了蛇形船附近,果然分流而行,到了船尾又合而为一,对船和船上的人看都不看一眼。在那些生物眼中,仿佛只要是比自己嘴大的东西就不用理会。 总算侥幸躲过一劫,船内的人又讨论开了。 第37章 张立说那是蜥蜴的祖宗,岳阳说更像巨型壁虎,还是肖恩指出,这应该是蝾螈一类两栖动物,可以说是民间娃娃鱼的祖宗。 张立爬在船舷边道:“它们这么大规模集体行动,是做什么呢?” 岳阳道:“这还看不出来吗,抢晚餐呗。” 肖恩道:“张立,别把头搁在船舷上,被咬一口可不是说着玩的。” 张立赶紧缩回脑袋,道:“肖恩大哥,你不是说我们身体比它们大,它们应该不会对我们产生兴趣才对啊。” 肖恩道:“可是你把头枕在船舷上,它们就只看到一个头啊,你没看到它们的眼睛都长在头顶么?你那个姿势正好,说不定它们也想尝尝鲜。” 黄黑色的军团如潮水般涌下了红岩,抢入黑色军团的阵地,不管三七二十一,埋头在沙滩上寻找起来,原来,它们竟然是和蝎子的祖宗抢食来了。那些蝾螈样生物自身的足爪不适合掘沙,它们就去强抢蝎子祖宗掘出的食物,蝎子的祖宗没进化好,嘴太小,吃得慢,不像那些蝾螈的祖宗,大嘴一张,就是一餐。而蝾螈祖宗凭借巨大的躯体和光滑油腻的表皮,竟让蝎子的祖宗一点办法都没有,它们的钳子夹不住这么大又这么滑腻的躯体,而它们那单薄的身体被那肥滚滚的爬行动物一挤就挤到一边去了,眼睁睁看着自己掘出来的食物被吞掉。蝎子的祖宗也有自己的办法,它们用尾刺狠狠地扎那些可耻的偷食者,但那些偷食者皮糙肉厚,被刺几下根本不痛不痒,不过它们却会为了抢夺食物而自相搏斗。不少蝎子的祖宗就利用蝾螈祖宗自相搏斗的空隙,吃点残羹剩渣。沙下的生物实在太小了,卓木强巴他们看不清,只看见因为蝎子祖宗和蝾螈祖宗争斗而被抛飞的大团肉块。大团大团的肉块和墨绿色的血液被抛洒向天空。 唐敏拉住卓木强巴的破衣服道:“好……好恶心。” 卓木强巴安慰道:“没关系,习惯了就好。” 唐敏惊恐道:“你……你是说,还……还会有很多这样的情形发生!” 卓木强巴点头道:“那是一定的,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毕竟这对我们而言是完全陌生的世界。现在这些动物不吃我们,不代表我们就会一帆风顺,说不定……” 唐敏的手握得更紧了,忧虑道:“怎么会这样的,这里……这里,真的是香巴拉吗?香巴拉不应该是人类的天堂吗?” 卓木强巴微微一笑道:“看来人们理解错了,香巴拉应该是所有生物的天堂吧,数亿年前的生命竟然能生存并被保持至今,用奇迹来形容都显得很苍白。” 唐敏道:“它们这样子厮杀,根本就是弱肉强食,也能算天堂?” 卓木强巴道:“它们自由。” 胡杨队长向卓木强巴投来敬重的目光,那简单的四个字正是天堂的真正写照。除了这香巴拉,在属于人类的地球上,现在还有哪种动物拥有真正的自由呢,它们不过是在人类的意志下生存罢了。 巴桑冷漠地看着两群史前怪兽争夺食物,心中有一丝悸动,但难以捕捉,他很快明白过来,自己并未见过这一幕,因此不可能刺激起更多的回忆。 黄黑色的潮流足有半个小时才完全从蛇形船周围通过,虽然其中也有几只蝾螈始祖用它那双小眼睛好奇地打量过这艘船,但并没有做进一步探查,它们的脑容量决定了它们只为进食和繁衍而生存着,不需要太多思考。这时红岩下的沙滩上已经是摩肩接踵,挤挤挨挨全是怪兽,更像一团的糨糊,那些怪兽自身都被围得步履维艰。 就在此时,空气中一股不安的气息弥漫开来,身处海岸线边缘的蝎子祖宗开始向海里撤退,蝾螈的祖先也停止了相互间的争斗,一双双小眼睛瞪着天空,把头高高昂起,“嗷嗷”的嘶吼声此起彼伏,黄黑色的集团大军也开始向海洋进发,可是沙滩上实在太拥挤了,要想前进就得你推我搡的,场面更加混乱了。最后抵达的蝾螈始祖还没能赶上这顿美餐,也开始向海里走去。在同一时刻,卓木强巴和巴桑都感觉到事情有些异常,肖恩和岳阳也皱起了眉头,似乎想起了什么。 张立疑惑道:“这演的是哪一出?诺曼底登陆?” 岳阳道:“是敦刻尔克大撤退吧。” 卓木强巴道:“洪流已退,我们也该离开这里了。” 胡杨队长奇怪道:“去哪儿?不是说这里暂时比较安全吗?” 肖恩道:“不,不安全,应该离开。” 这次是张立最先发现,在沙滩上,一个黑影投射到了蝎子和蝾螈祖先群中,他仰头一望,大声叫道:“看!飞机!”说完又问自己道:“不可能啊,飞机?” 第五十一章穿越香巴拉原始丛林 “不。”岳阳指着最上层的玛尼石——上面的古文已风化剥落——道,“地下海的洋流,保持着同向的稳定性,它将穿越地下海的船只,送到相临近的地方。一千年前的古人,也是从这里,踏上了他们的香巴拉之旅。别忘了这些玛尼石可是至密的火山岩,它们比花岗岩更为坚硬,从它们的风化程度看,这些石头在这里,已经被放了一千年了。也就是说,那些古人走进森林深处之后,再也没有回来过。” 第一节原始丛林(一) 众人仰头望去,只见香巴拉那蛇形太阳的下方,一个黑色的翼状身影正平稳地滑翔着,那外形,那平稳的直线飞行姿态,的确很像飞机,可是,如果在香巴拉能看见这种现代化的交通工具,那么从外面就应该可以看到这个地方才对啊?很快,他们便发现,那“飞机”不止一架,而是一群!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巴桑,他跳下船道:“快走!不是飞机!”他心中在疑惑:“为什么手发抖?为什么手发抖?身体想告诉我什么?难道我见过?” 卓木强巴也道:“是危险的感觉!快!把船拉到树林里去,快点!都下来!” 大家跳下船来,又赶紧拖着船远离沙滩,朝那巨大的树木构成的林地中跑去。刚跑出不到两百米,那些巨大的“飞机”已经飞速俯冲到了沙滩附近。这时他们才看清,哪里是什么飞机,那是一群巨大的鸟类。肉眼看去,那些巨鸟的翼展竟然有十米以上,看起来就和一架架飞机没什么两样,它们的喙约有一两米,弯曲着,就像俄罗斯的秃鹰机头,丝毫不用怀疑那喙的攻击力,那样的武器恐怕连坚硬的岩层也能啄开吧。只见那些巨鸟在沙滩上空交错盘旋着,每一次俯冲,都有一两只海蝎子或蝾螈被带离沙滩,那一双双巨爪就如同机械手臂上的钢耙子似的,被抓住的海蝎子和蝾螈连叫救命的机会都没有就断了气。沙滩上频频响起惨号,一群人被那哀鸣之声驱赶着,更加快速地逃离那片坟场,如果被那种大型生物所包围就太可怕了。“那里的鸟吃人和牛羊,就跟小鸡啄米似的”,此刻他们才能理解,古人对香巴拉巨兽的描写是多么生动传神。 张立想起了在可可西里见到的大金雕,如果说这里的巨鸟算是真正的雄鹰的话,那么大金雕和它们比起来,充其量也只能算麻雀了。 卓木强巴边跑边问道:“肖恩,你对它们有没有了解?” 肖恩忍不住粗口道:“我了解个狗屎。这地方,实在是太疯狂了。” 张立道:“不过还好,那些飞行怪物都没有发现我们,要是我们哪怕只被其中一头发现的话,都糟糕至极。” 岳阳忌讳地看了张立一眼,这种糟糕的话竟然会从他的嘴里吐出来。果然,张立话音刚落,当他们距离最近的一棵大树还有不到两百米时,一只巡航的巨鸟注意到了这条移动的蛇形怪物,它打算下来看个究竟。感觉到呼呼风声的胡杨队长大骂道:“该死的,果然被发现了!” 卓木强巴道:“跑快点!” 人腿哪能快过鸟翼,肖恩一扭头道:“来不及了!” 胡杨队长道:“抄家伙!”他用手肘将背包挪到一旁,双手持枪而立,其余的人也以惊人的反应速度做好了迎敌的准备。谁也没注意巴桑出人意料地愣在那里:“死定了!”他用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念叨着。吕竞男道:“不要贸然射击,枪声会惊动它的同伴或丛林里的怪兽,一定要给它致命的打击。” 卓木强巴道:“你说开火,我们就开火。” 张立自信满满地道:“只要它敢过来,让它知道我们这支精英小分队的实力。” 近了,巨大的黑影遮天蔽日,风中夹杂着呼啸之声,这样的庞然大物从高空俯冲下来,形未到而声先至,那股气势夺人心魄。吕竞男握着枪计算那巨兽和他们之间的距离,如果垂直对空射击,要想对这庞然大物造成致命伤害,射击有效距离不能超过两百米。来不及使用电子望远镜,只能凭着平台的相对高度和那一双久经历练的慧眼做实际观察。一个个数字在她脑海里出现,一千三百米,一千一百米,八百,七百,五百…… 吕竞男不住提醒大家:“等一等……等一等……再等一等……”一个个手心里都握出了汗。那只鸟真是大啊,越到近处,越能感觉那体型上的巨大差异带来的压力,九个人连同蛇形船,已经被完全笼罩在了黑影之中。 就在吕竞男即将说出“开火”的时候,那巨鸟猛然扇动翅膀,吕竞男顿时想起,速降中的飞鸟在落地前需要扇动翅膀来做缓冲,没想到这只巨鸟在这么远的距离就开始缓冲了!当“开火”两个字喊出来的时候,已经晚了一步,那十余米的翼展扇动起来可不是一点微风,地面上的人被吹得东倒西歪,飞沙好像藤鞭一般抽打着身体的暴露部位,被风和沙掠过的地方火辣辣地疼,眼睛也完全睁不开了,混乱中只有两三个人开了枪,但那歪斜的枪口似乎根本没有击中那只巨鸟。 第38章 巴桑感到身体陡然一紧,跟着双足离地,悬空而起,他大叫道:“它抓住了我!它抓住了我!”吕竞男道:“它不是抓住了你,它抓住的是船!”就这么一句话工夫,胡杨队长、唐敏、岳阳三人先后离地而起。 “割绳子!”“不要,王佑他们还在船上!”“开火,开火!”“谁拿枪捅我!小心枪走火!”一时间喊声不断,却听吕竞男在风中吼道:“大家不要开枪,以免误伤!都停下。亚拉法师!拜托你了!” 亚拉法师听风辨声,闭着眼睛朝空中连开数枪,只听一声尖锐悲鸣,被吊在半空的人陡感身体一沉,又重重地落回地面,不一会儿风沙渐停,再睁开眼睛时,那只巨鸟已经飞走了。 卓木强巴长出一口气,看那蛇形船时,却又呆住了,蛇形船的龙骨被那只巨鸟的钢铁利爪抓断了数根肋骨,连正中的脊椎骨也断为两截,那厚实得连剖犀刀也无法完全刺穿的外皮被抓出几道数米长的口子——整条船完全被毁了。 岳阳埋怨张立道:“你不说话会死人啊,说什么不好,说那鸟会飞下来,这下好了,我们也不用保留这船了。” 卓木强巴道:“现在不是争吵的时候。快离开这里,它随时会回来的。” 肖恩点头道:“如此巨大的体型还要群体行动,多半已经拥有了原始的家族观念,它一定是找帮手去了。” 卓木强巴独自背起王佑,胡杨队长和巴桑抬起赵庄生,其余的人拿起所有能拿走的东西。经过这次较量,这支精英小分队战意全无,逃难似的向那森林冲过去,只有抵达森林,那些巨大的树木才能阻止巨鸟的袭击。岳阳跑着跑着,跌了一跤,张立回身去拉他,岳阳爬起来边跑边高声道:“别管我,快跑,快跑。”张立不经意地看了一眼天空,惊呼道:“天哪,它带了好几个兄弟伙冲我们来了。”岳阳用力擂了他一拳道:“发什么愣呢,还不快跑!” 唐敏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卓木强巴大声道:“不要回头看,只管跑!” 亚拉法师也道:“我来断后,它来了我会通知你们的,你们只管朝前跑。” 在压力的驱使下,大家忽感如有神助,肩驮背扛,还能以打破两百米世界短跑记录的成绩跑了过去。不过,只有那一棵大树可不行,他们得继续深入,往林木众多的地方跑。 幸运的是,不知道是不是这群人太渺小了,根本没引起那些巨鸟的注意,那几只巨鸟只是把蛇形船当作了发泄的目标,对着那蛇形船又抓又啄,直到蛇形船被彻底瓦解为一堆碎片,它们才心有不甘地飞走了。 不过逃跑的人并不知道,他们还在森林中夺路狂奔。终于,周围的林木渐渐多了起来,土地也变得松软起来,他们才稍稍放缓步伐,几个胆大的开始扭头察看有无追兵。肖恩跑在全队人的最前端,刚听到身后的胡杨道:“安全了,它们没有追来。”一不留神,脚下一脚踏空,全身下沉,他大叫道:“沼泽!沼泽!快拉我上去!”说完这句话,双脚已经完全没入泥土之中。 此时与肖恩最接近的巴桑距他尚有十余步,同时其余人也已经发现,跑动时不觉得,稍一停下,整个身体就向下沉。地面的泥土太过松软,根本不适合负重站立,要冲过去拉住肖恩已经来不及了。吕竞男从卓木强巴身边掠过,手臂一扬,射中一棵巨树的树干,同时对肖恩道:“用飞索!” 大家纷纷抛出飞索,勾住巨树的树干,肖恩也总算在危急之时用飞索勾住了其中一棵大树,攀着钢丝一身泥浆地从泥塘里爬了出来,只是他肩上的三个背包掉了两个。 卓木强巴护着王佑,胡杨队长照顾着赵庄生,也各自上树,九个人分别靠着四棵树。直到在树上停稳,大家才发现,这里的树很是怪异。这一片树林几乎都是一个树种,树干靠近沼泽的部位呈圆锥形散开,最粗的底部直径足有五米,往上逐渐缩小,最后树干直径缩小至不足半米,但却笔直地往上,挺立足有百米之高,整棵树没有分支,直到百米以上的顶端才如伞盖般散开,碧绿的树叶遮挡着天空。 大家正是靠在那圆锥的斜面上休息,岳阳向远处的肖恩询问道:“肖恩,这里有没有危险?” 肖恩苦笑道:“你问我?我问谁去?” 卓木强巴将王佑放在树上,唐敏过来替王佑检查,胡杨队长也将赵庄生放了下来,吕竞男看了看小赵。张立在另一棵树上苦着脸道:“敏敏,想个办法把他们叫醒吧,总这样背着他们跑也不是办法,这里到处都是危险。” 唐敏道:“我知道,可是,真的没有办法啊,我已经尝试过各种刺激,若是常人早就醒了……” 吕竞男检查过赵庄生,情形一样。岳阳道:“我来试试。”他骑跨在赵庄生身上,双手抓着赵庄生的面颊,一面拉扯,一面喊道:“醒来,醒来。” 肖恩则对他们栖身的树干产生了兴趣,这些树的树皮有些像菠萝的表皮,有无数的菱形突起覆盖在上面,他四处敲敲,用小刀切削、观察,最后道:“我早该想到的,这些都是蕨类植物啊。” 唐敏又试了几种刺激方式,依然没有效果,但王佑的呼吸脉搏,一切都正常,她摇头道:“还是不行,只有等他们自己醒来了。或许是由于我们连续奔波,没有时间停下来好好休息过,他们还处于保护昏迷之中。” 卓木强巴点点头,保护昏迷也是吕竞男告诉他们的。自然界的许多生物,特别是哺乳动物,有一种特别的保护昏迷的机制,当它们遭遇重大变故或难以接受的恐惧时,为了保证神经系统不因为那种巨大的变化和过于激烈的恐惧心理而崩溃,大脑会自动发出指令,让其陷入昏迷。诸如鸵鸟将头埋入沙里,还有上次在蟒林被卓木强巴吓得晕过去的鳄鱼,都是那种保护昏迷的机制在起作用。 张立看着岳阳骑在赵庄生身上撒野,不由心中感慨,历史总是惊人地相似啊。 岳阳已经将赵庄生的面颊拧得又红又肿,吕竞男制止道:“岳阳,别叫了,你那样是弄不醒他的,反而会弄伤他。” 却听岳阳喜道:“他醒了!教官!他醒了!敏敏,快过来看看他。” 唐敏飞索一扬,从树上荡了过去,只见赵庄生咂吧着嘴,含糊不清地嘟哝着,谁也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他的眼珠在眼睑里转动,手指也有不自觉的收缩,的确是将醒了。唐敏按照严格的唤醒机制试操作了两遍,只听赵庄生说了一声:“我晕船。”一双紧闭的眼睛缓缓地张开了。 赵庄生看见几个模糊的人影,跟着清晰起来,哪里是人,那些都是参天的树呢,他醒后问道:“我……这是在哪里?” “哈哈!”岳阳大笑着,模拟张翔的语气道,“苏醒过来的人类啊,你有福啦!” 赵庄生这才看清,自己身边有几个熟悉的面孔,岳阳、敏敏、胡杨队长,岳阳还在旁边道:“我们到了!这里是香巴拉,这里就是香巴拉!我们已经到香巴拉了!你这懒鬼,我们拼死拼活地才闯过来,你一路睡大觉也能到这里,老天真是不长眼。” 赵庄生听说到了香巴拉,挣扎着要坐起来看看,却被唐敏按了回去,道:“你现在身体还很虚弱,乖乖躺着,不要乱动,先喝点水吧。” 赵庄生看了看自己身边的三个人,心中顿时一凉:“怎么才这几个人了,记得我睡着的时候船上还有十来个人啊,教官呢?强巴少爷呢?”他不禁问道:“其他人呢?” 岳阳道:“在其余树上,你别乱动,这里很窄的,下面就是沼泽,你一滚就掉下去了。” 卓木强巴在远处道:“赵庄生,你醒啦,现在感觉怎么样?敏敏在你旁边,你听她的就好。” 赵庄生道:“强巴少爷,我没事,一切都好,就是,就是浑身无力。” 岳阳道:“你当然浑身无力了,都好几天没吃东西了,就算是天天在睡觉,新陈代谢也跟不上啊,营养早就消耗光了。” 张立在另一棵树上喊道:“嗨,瘦子,欢迎你回归地狱旅行团,你在天堂做梦的好日子就要结束了。总之,先吃点东西吧,肖恩那里给你留着呢。” 肖恩道:“掉了。” “什么?” “掉了,鱼掉了,背包,沼泽里。”肖恩摊开双手,无奈地耸肩。 “呃……”张立迟疑了一下,又对赵庄生道,“没关系,这里有的是食物,只要你有足够大的嘴,再多都够你吃。” 赵庄生已经渐渐清醒过来,他的手足也开始在唐敏的帮助下缓慢活动,他第一件事就是摸了摸自己的脸,奇怪道:“我怎么觉得,我的脸有些肿?” “嗯?”岳阳看了看身边的人,没有人表态,他马上和蔼地说道,“有吗?我们都不觉得呢,根据我的判断和推论,你一定是出现错觉了。你刚刚醒,所以难免感觉失真,多休息一下,不要考虑太多问题了,你能恢复战斗力,放心。” 说完,岳阳看了王佑一眼,对唐敏道:“要不要试试我的方法?” 唐敏道:“不好,王佑的身体比他虚弱,而且,也不是加大刺激力度就一定能唤醒的。你的方法太暴力了。” 岳阳扭头一看,赵庄生正狐疑地看着自己,赶紧解释道:“我们讨论的,是纯学术上的问题,你不懂,待会儿再给你解释。” “现在该怎么办?”胡杨队长问卓木强巴道。 卓木强巴看了看森林上空逐渐昏暗的天空,虽然不知道刚刚经历的那次潮汐浪究竟是潮浪还是汐浪,不过现在看来,多半是汐浪了。 第39章 再看看周围的环境,巨大的树林被半水半泥的沼泽包裹着,到处泛着气泡,咕嘟咕嘟的声音不断从密林深处传来。 第二节原始丛林(二) 卓木强巴道:“首先,大家对一下时间,为了与外界的时辰尽量同步,请亚拉法师给我们一个大致的时间。” 在亚拉法师的读秒之后,大家将时间统一调整到晚上七点十三分。终于,在历经大约五天的无时间状态后,他们在香巴拉再度拥有了时间。卓木强巴接着道:“接下来,就是尽可能找到一处比较适合休息的地方。” 赵庄生询问道:“这里不可以吗?” 卓木强巴道:“嗯,这里不好,这里太接近森林底层,危机四伏。”他看了看树干,对吕竞男道:“大家在下面注意安全,我和吕竞男上去看看情况。敏敏,你过来看着王佑。”说着,他取出了铆钉枪和椎钉,和吕竞男向树冠攀爬上去。唐敏叫道:“小心点。”一双眼睛盯住了卓木强巴和吕竞男。 赵庄生看了看周围的环境,树林里一片静谧,周围还有几个大水洼,奇怪地道:“这里还行啊,怎么会不好呢?” 岳阳解释道:“你刚刚醒来,不知道我们刚才度过了多么危险的危机。这里是香巴拉的最底层,这里或许和你想象中的香巴拉不太一样,这是一片遍布史前生物的原始森林。这里的动物都十分巨大,虽然我们拥有各种武器,可是面对那些怪兽,我们的武器能给它们造成的伤害实在是太小了。” 赵庄生看了看岳阳,又看了看其他人,好像岳阳没有说谎,他问道:“可是,为什么我一只也没看见呢?” “呃,这个……”岳阳道,“这个说起来就比较复杂了,因为你是后来的,还不知道原始森林是怎么一回事,像这种拥有高大乔木的原始森林……” 肖恩更正道:“是蕨类植物,我已经说过了。” 岳阳道:“这种高大的蕨类植物组成的森林,一般分为三层。最上端为树冠层,那里是丛林顶部,是飞鸟和灵长类动物生活栖息的地方,这里虽然或许找不到灵长类高级动物,但是鸟类是相当的可怕,所以树冠层是不适合我们居住的;树冠的下方为中层,那里主要是树干,生物种类最少,就算有,也只是一些树洞昆虫而已;而下层是生物种类最多、环境最复杂的位置,特别是在毫不了解的原始森林之中,停留在地表,那是没有办法的举动。一般而言,就算在地表宿营也要选择开阔地,距离水源近,土层瓷实,不要有大量的灌木丛在周围,否则的话,就等着被咬吧。”说着说着,岳阳不觉笑道:“教官教的那些知识在这里都能派得上用场,这里的每种动植物都是我们所不熟悉的,现在全得靠我们去识别了。” 赵庄生道:“你说了这么多,和这里没看到动物有什么关系?” 肖恩道:“我想主要有几个方面的原因,第一是原本生活在这里的蝾螈始祖刚刚回到了海里;第二,现在刚过晚餐时间,大部分动物都回屋休息去了;第三,我们是陌生来客,它们尚在暗中观察我们,虽然我很怀疑它们没有进化出如此先进的大脑,但不排除生命本能使然。” 张立道:“不过还好,起码在这里我们不会被一些看不见的小动物咬。” 赵庄生道:“怎么说?” 张立打个哈哈道:“所以说你错过了最精彩的部分,这里的动物啊,自打上岸之后,我看就数我们是最小的。” 赵庄生道:“什么意思啊?什么我们是最小的?” 岳阳道:“还记得我们曾告诉过你们古代戈巴族人开创新纪元的描述吗?里面的怪兽有三层楼那么高,皮厚得像坦克装甲车一样,里面的鸟吃人和牛羊,就跟小鸡啄米似的,里面的蝗虫比人高……还记得起来吗?” 赵庄生道:“嗯,我想想。哦,好像是听张立说过,这是神话故事嘛。” 岳阳道:“不,不,不,这是真的,是真实的写照。我们刚刚才看见那些巨鸟,你见过翼展一二十米的巨鸟吗?像飞机一样大。” “不可能!”赵庄生说什么也不信,几乎要跳起来。 张立道:“嘿嘿,别看你现在不信,待会儿见了你可别尿裤子。” 巴桑将背包里的武器都翻找了出来,塑胶炸药、榴弹、爆破弹、手雷,他每拿一样,又摇摇头,放回背包。亚拉法师低声道:“没用的,我们携带的武器不足以消灭那么大的动物,我们唯一的选择就是离开,尽量不与它们正面接触。” 巴桑装填12.7毫米穿爆燃弹的手颤抖了一下,那如飞机般巨大的体型,那成群结队的密集兵团,他在看见巨鸟的第一个瞬间就想起来了,他见过!在那阳光明媚的碧玉般的草原上,那些巨鸟被藏羚羊的血气吸引过来,遮天蔽日啊,无法抵抗,无法还击,当你看到那巨大的体型时,自己都会怀疑枪里的子弹能不能给那种东西造成伤害。亚达夫、亚姆、桑吉夫、德格,他们就那么被抓走了,瞬间消失在那氤氲的迷雾中,可惨叫之声竟然从云霄里传出来,成为记忆里挥之不去的惨厉叫声。为什么会发出那样的惨叫,巴桑也想起来了,索姆跟在自己身后,那厉风刮来时,索姆大叫着“小心后面!”,是他扑在自己的身上,本来被抓走的那个人该是自己的。两头巨鸟,一只叼住索姆腰腹,另一只临空扑击,用嘴在索姆身上轻轻一啄,那情形,就像两只鸟衔着同一条肉虫,轻轻一分,索姆的一条腿连同部分腹腔带着筋骨皮肉就被扯了下来,那血淋淋的大肠从断腿处露出来,悬吊在空中,索姆还活着,他的叫声……听到那声音,巴桑就觉得那被撕裂的好像是自己一般。空中还有无数同伴的声音,肉酱、脑浆、眼珠、大肠、皮肉伴随着血雨从天而降,而他们从草场要逃到树林起码还有一千米远,自己都认为自己死定了,可是……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巴桑的记忆就此中断,可是他颤抖的双手告诉他,后面发生了更可怕的事情,是他无法回忆起来的事情。 亚拉法师低声道:“武器,并不是人类拥有的绝对可靠力量。想要战胜过去和自己,永远只能依靠自己。” 巴桑看了他一眼,放下弹夹,拿出背包里的库克里弯刀,将刀鞘绑在鞋帮处,拔出雪亮的一截刀锋,又重重地插回去,刀与刀鞘摩擦着,发出“铮”的一声。 “嘿,敏敏!王佑快滑下树去了!”岳阳提醒仰头望着树干的唐敏。 唐敏反应过来,一把拉住了王佑肩头的衣服,跟着“啊”地叫了一声。原来她发现,不是王佑自己滑下树去的,有东西咬住了王佑的裤腿把他往下拖。那东西浑身漆黑,软绵绵的,像脱了壳的蜗牛。咬住,不,应该是吸住王佑裤管的。那嘴好像盛开的向日葵,嘴里密密麻麻满是小针般的吸管,背脊上有几根接近半米的长刺,触手也像蜗牛的触须可长可短,刚才还有好几根触手搭在王佑裤管上,现在全都缩了回去。但嘴还吸着王佑的裤管不放。唐敏一拉,就从沼泽里拉出一个接近一米的软体怪物,它的身体出现在唐敏面前,这是身体呈管状的肉虫,背上有数对尖刺,黄黑相间的条纹,一对一对短小粗肥的肉脚,那……那就是一只巨型化的毛毛虫!不,比毛毛虫还可怕,还令人讨厌! “这是什么呀!”唐敏最怕的就是这种东西,当它们只有不到两厘米长时就能让唐敏闭上眼睛,一面尖叫一面跺脚跳,何况眼前这个露出水面足有一米长的大家伙。唐敏终于不由自主地丢开王佑,放声尖叫起来。 “噢,该死的。”在其余地方也出现了类似生物,巴桑手腕一扬,左手擎着飞索荡起,右手枪口喷火,直打得沼泽里泥浆四溅,被击中的怪虫头尾昂起,肉脚乱蠕,整个沼泽沸腾成一锅粥,他们这才发现,原来他们早就被这些潜行而来的怪物层层包围了。 一只蠕虫从沼泽里将头探到树下,赵庄生吓得连连退缩,问道:“什么玩意儿?这是什么玩意儿?” 张立飞索荡过,道:“瞧见了吧,这看来就是毛毛虫的祖宗了。这种体积都算是小的,我们前面见过的那才叫一个大。” 肖恩看着从沼泽里被巴桑打得头尾翘起的奇怪虫体,只见一头大一头小,大的一头好像一个装满水的气球,那些触手能伸出一英尺长,缩回腹内竟然看不出一丝痕迹,说它是软体生物吧,它背上的尖刺就像击剑选手的钢剑,又硬又长,实在是怪异非常。突然,一个史前生物的名字出现在他的脑海里。“怪诞虫!这些是怪诞虫!”肖恩大叫道,由于一条怪诞虫毫不客气地爬上他栖身的树,他赶紧背着背包借飞索荡开。 胡杨队长来不及取出武器,顺手操起一把铁镐,向那软体的怪诞虫劈了过去,着手处只觉得软绵滑腻,好像打在一个涂满了油的橡皮球上。岳阳询问道:“怪诞虫?是什么东西?你不是说你对史前生物不怎么了解吗?” 肖恩道:“这个在寒武纪很有名的,就像三叶虫一样。因为它太过怪异,以致发现他的人给它命名为‘做梦也想不到的虫’,简称怪诞虫。只是……只是人们发现的化石标本都不足一厘米长啊,它们怎么……怎么能长到这么大的?” 岳阳嘟囔道:“经过三亿年的进化,天晓得它们都变成了什么样。” 这时,只见肖恩脚下那只怪诞虫口部分开,颈部皮肤向后缩,显出层层皱褶,就好像人们捋起手腕上的毛衣那样,口中露出好似炮管的构造。 第40章 岳阳道:“那……那只虫在干什么?” 肖恩移到树的另一侧道:“不知道,但好像是要喷射什么东西,尽量不要正对它们。” 唐敏早借助飞索爬得老高,还在大声叫道:“快弄走它们!快弄走它们!” “敏敏?怎么啦?你没事吧?”声音却是卓木强巴从树上传来的,他们已经下来了。 只见吕竞男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滑绳而下,眼神中有一些慌乱,她离地尚有十几米就叫了起来:“快离开这里。”这时其余人才看见卓木强巴正滑下来的身影。 岳阳利用飞索又爬了几步,询问道:“怎么了,强巴少爷?” 卓木强巴将电子望远镜递给岳阳,道:“我的背包在哪里?大家准备撤离,树干上有些怪异的生物,可能对身体造成伤害。” 树下的人都是一惊,看来树上还有什么东西,可是,什么东西能把教官也吓得花容失色,难道树上也爬满了这些巨大的怪诞虫? 很快,大家就看见了那种连吕竞男也不愿去碰触的东西,那……那究竟是种什么生物?它的外形看起来,就像一个巨人吐出的一口浓痰,没有具体形态,浑身黄绿色,散发出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落在沼泽上,就像一贴膏药贴在了上面,身体散开约有脸盆大小。只见那生物的头部,或许说看起来能算做头部的地方,像滚动的痰液一样向前流淌,跟着尾部缓缓地收缩卜去,随后身体又向另一个方向舒展,然后尾部跟上,那种行动方式,就像微生物里的变形虫。 岳阳强忍着令人窒息的气味,捏着鼻子道:“这是什么!太恶心了!怎么还是会动的!”巴桑也不敢向这些没有形态的生物开枪,唯恐那些黄绿色的体液溅到自己身上。 吕竞男来不及回答,只大声道:“快走快走,它们从上面飘下来了。” 卓木强巴手指向前方偏右,道:“距我们西北大约两公里,我们看见有瀑布,好像还有人工建筑,大家向那里前进!敏敏,别飞那么快;亚拉法师,背一下王佑;岳阳把小赵带上;张立、肖恩你们替他们拿一下背包;巴桑别打了,打不完的,这东西,树干上多极了,它们会弹跳,快离开!” 话语刚落,只见那些沼泽里的怪诞虫突然蜷缩身体,就像发射炮弹一样吐出一团东西,“啪”地贴在树干上,正是那种黄绿色的脓液,不过比从树上掉落下来的要小了许多。张立也叫了起来:“太恶心了!刚才好像有一团痰贴着我的脸飞过去了。我的脸,我的脸被它划伤了,完了完了,我被毁容了!” 肖恩咕哝道:“太疯狂了,这个世界太疯狂了!” 无数的痰液生物从天而降,它们有的身体舒展,像一面树叶一样打着旋儿缓缓飘落;有的团成一滴水往下滴落,落在沼泽或是树根部,像流动的液体一样前进。而沼泽中无数怪诞虫又将那些痰液大力喷射出去,那种东西身体就像橡皮泥,落在哪里就把身体贴在哪里。一时间,整个巨型树林里到处都是降落和飞射的软体生物,根本无处可藏。一行人借助飞索飘荡在空中,只见空中满是危险的黏液敌人,脚下是翻泡的沼泽和带刺的扭动的巨型怪诞虫,情况糟糕得无以复加。 “啪”,张立的一条右腿被痰液包裹住了,张立用手想驱赶那些软体虫,谁知道手一按上去,那些黏液就粘在了手上,抬起手来,黏液像胶水一般在手上拉起长丝,一股化脓的恶臭扑鼻而来,张立只觉得胸口说不出的难受,在船上经过那种程度的颠簸也没有呕吐的他,终于忍受不住了,肚腹一阵绞痛,胃酸翻涌,把吃下去的鱼肉鱼骨头喷了个一干二净。“我中招了!我中招了!”张立大叫着。 卓木强巴道:“坚持住,到时候找个地方清洗,你可别掉下去了!我告诉你,掉下去没有人会去救你,掉下去就死定了!”话刚说完,“啪”,“浓痰”裹住了他整个右足,像胶水一样悬挂在足底,踢也踢不掉。 “啪”,巴桑突然加速,从大家面前飞了过去,那东西搭在他肩上,还有部分黏液挂在他左颊,看他那咬牙切齿的表隋,真让人担心他会把自己的左臂连肩剁下。 赵庄生对岳阳小声道:“我可能不行了。”岳阳道:“别说傻话。”赵庄生道:“真的,那东西,那东西在我背上,不止一团两团,我觉得起码有五六团那种东西在我背上。” 岳阳沉默,赵庄生不安地问道:“你……你怎么不说话?你在想什么?” 岳阳道:“我在想,是不是该把你扔下去。” “什么!你竟然敢这样想!”赵庄生道,“你真的是这样想的?” 岳阳嗫嚅道:“可是,谁知道它们会不会顺着你的背滑到我身上来啊。” “你太无情了,刚才有人告诉我是你把我的脸掐肿的我还不相信,看来果然是你干的。” “是谁?谁出卖我?” “好哇,果然是你!” “别动——”“叫你别动的,你看,这下我也中招了!” 第三节熔岩台地 在丛林里飞荡了半个小时,终于发现了卓木强巴所说的好像有人工建筑的地方,这里对密林而言,可谓别有洞天。那是一处高出沼泽不少的红岩平台,致密的红岩上没有植物生长,天地顿时开阔,远看去就像一只巨人的脚踏在密林之中。脚背上有一条银色飘带,是从第二层平台飞流千尺的瀑布,瀑布在脚背上聚集为一潭清水,清水又漫过脚背向沼泽倾泻。而那些好似人工建筑的东西,在巨人脚的高处,远看是一个个耸立的碎石堆,或者是被风化了的锥形岩石。从分布形状、石堆高度,怎么看也不像是人类建造,甚至给他们的感觉更像某种动物筑起的巢穴。 真正到了近处,才发现那只巨人脚不是一般的大。红岩在这里高出地表至少五十米,最高的地方甚至与那些蕨类植物的树冠平齐;宽度约有两千米,并且一直向密林内深入,看起来和山根是连在一起的。但当大家来到脚底板才发现,那巨人脚也是上大下小,想要攀爬上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过还好,漫过脚背的瀑布在巨人脚的下面也冲出一汪小小的清潭。现在大家最需要的,就是清水,必须洗掉那一身让人恶心得说不出话的东西。 在林中飞荡之后,早已是人人挂彩,每个人身上多少都带着一两条那浓痰一般的生物。肖恩最惨,他从头到脚被那种生物彻底包裹,看上去就像穿了一件黄绿黄绿的迷彩服;一头银发则像被谁砸了无数个生鸡蛋,纠结在一起。当肖恩看见那潭清泉时,就迫不及待地冲了过去,不想,却被两声娇呼喝止。 “站住,肖恩!”是吕竞男在命令。 “你给我停下来,肖恩!”是唐敏在大声尖叫。 肖恩茫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好像自己犯了什么严重错误似的,那两位女士正怒气冲冲地朝自己赶来:“你——你怎么可以在我们前面?” “对嘛,应该等我们洗了你们再洗的!” 原来,两位女士的一致观点是:这潭水被你们这些臭男人洗过之后,岂不变成一潭臭水,哪里还能再洗?因此,理所当然该她们先享用。肖恩这才明白自己犯了一个礼节性的错误。 他抖动着满手的恶臭黏液,看了看自己那披黄挂绿的身体,嘀咕道:“可是我……可是我……” 吕竞男看了看那瀑布下不足十平方米的小小清水潭,其余地方都是翻涌的淤泥,说什么也不让肖恩先洗。吕竞男巧舌如簧,唐敏口齿伶俐,两人一唱一和,唧唧喳喳地说了好多肖恩听都听不懂的中国道理,最后在双重压迫下,哪敢不投降。 一群名副其实的“臭男人”聚集在一起,只觉得身上散发的阵阵恶臭越发刺鼻,看着蔫儿了的肖恩,岳阳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安慰他道:“现在正是发挥你绅士风度的时机。我们这些大男人犯不着跟她们抢。” 肖恩用半生不熟的汉语道:“绅士你个奶奶!” 大家还很自觉地背对着水潭围成一个弧形,除了卓木强巴,其余人甚至都不敢回头看一眼。“咳咳。”张立突然清了清喉咙道,“其实,我觉得……当然,只是我个人意见哈,强巴少爷,可以过去和她们一起洗。”一群男人都不怀好意地奸笑着。 卓木强巴一本正经地回答道:“我怕被踢飞。”大家都裂开嘴大笑起来,但真正发出声音的却只有一人! “哈哈!”张立放声大笑之后,发现其余人都只是把嘴张大了,并未发出半点声音,猛然想起身后某人听觉超常,思维敏捷过人,岂会听不出笑声中的猥亵之意。一想到这儿,忽如一阵阴风吹过,他顿觉不妙,赶紧捂住了口鼻。 胡杨队长和亚拉法师则在远离水潭的巨人脚下,借助昏暗的光线研究这巨人脚的构成。从近距离观察,就会发现巨人脚并不是一整块巨大的岩体,它是由一根一根规则的棱柱体簇拥在一起,排列得整整齐齐,好像是人工堆砌,但胡杨队长和亚拉法师都知道,这却是大自然造就的一种奇迹。 当火山熔岩快速冷却时,岩体产生龟裂并形成一种类似结晶的形态,每根岩柱的几何形态,规整得好似蜂巢,上端微微弯曲成弧形,站在岩壁下,就好似伫立在某座古代宫殿的廊柱之下。胡杨队长触摸着那些规整的棱柱,暗叹大自然的神奇,亚拉法师却微微昂着头,似乎在思索什么。 在刚才穿越密林的时候,法师的视线已落在了这块巨岩之上,那里,才是他们要突破的屏障——隔绝第二层平台和底层平台之间的大岩壁。 第41章 到接近巨人脚的地方法师才看清,整块大岩壁像是海啸卷起的巨浪,在瞬间被凝结。高达上千米的巨浪啊,向上竟看不到浪头,上层平台的边缘像伞一般遮盖着下一层。而这些看似独立的棱柱体间的缝隙,其实紧密得连一张纸都插不进去。这样的大岩壁被极限攀岩者称为“叹息之壁”,没有塞入岩锥的缝隙,得用器械打眼,到了顶端,攀岩者更是需要像蜘蛛悬垂在天花板上一样才能通过。这种岩壁,在百米之内攀岩高手能凭借顽强的体力徒手完成攀登,但这可是近两千米高度的岩壁啊。且不说它那像伞一样的顶端,就算只是垂直的,也需要数天的时间,靠无数的攀岩器械才能完成攀登。亚拉法师在心中暗想:“这样的岩壁,他真的能够徒手攀上去吗?那我呢?” 这时,胡杨队长道:“法师,你认为,这是怎么形成的呢?” 亚拉法师再度仰头,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巨人脚,直接落到第二层平台之上。在他的脑海中,呈现出亿万年前的景象:那熔岩就好似融化的钢水,汩汩地流出,沿着熔岩通道,在第二层平台溢流着。到了这个位置,渐渐冷却的熔岩开始堆积,一小部分岩浆绕过前方的阻碍,流到第二层平台的边缘,“啪嗒”从高空中滴落一滴,形成了今天的巨人脚。亚拉法师道:“嗯,和我们推断的一样。” 早在香巴拉密光宝鉴第一次出现在他们视线之中时,他们就反复探讨过这里可能是怎样形成的。要构成这种底窄上宽的锯齿形台地,必须是非常致密的岩体,才能承受住上方的压力不至于断裂;而现代火山大多是中心式喷发,它们形成的是一个金字塔似的锥体。也就是说,这种台地地形应该是在远古时期形成的。在数亿年前,二叠纪乃至更早的时候,大陆板块还不稳定,地壳表面有很多巨大的裂隙。当地壳运动时,地心深处的岩浆从裂隙中溢出来,那就是古老的裂隙式火山喷发。岩浆像毯子一样在广袤的大地上铺开,形成无数熔岩台地。当台地成形之后,地壳再运动,再将地心的岩浆挤压上来,在台地之上又构筑起新的台地,如此一层一层地堆积,造就了千奇百怪的熔岩地形。事实上,在我国川、滇、黔三省都有无数这样的熔岩台地,但是离开川西之后,再往西,就极少发现类似的地形了,直到穿过西藏,往印度的方向,又才出现巨大的熔岩台地。 以胡杨队长的经验和方新教授询问多位专家后,他们得出一个大致的结论。那就是,在熔岩台地形成之后,距今几千万年前,由于板块的碰撞,导致喜马拉雅和周围山脉的隆起,使得那些熔岩台地与周围的整个地形再度升高,构成了今天的世界最高峰。而大多数熔岩台地,则在大陆板块的挤压下,碎裂开来,不再构成台地。而他们要寻找的地方,显然就在板块与板块的裂隙之间,保留下来了数亿年前的形态。由于处于板块的中线,这里的地壳运动极不稳定,所以时至今日,仍有可能还有火山喷发现象发生。古代苯教徒所说的魏摩隆仁圣地,每隔一千零二十八年,就将在火焰中重生,说的极有可能就是火山喷发。而通往圣地的箭道,也就是他们穿过来的冥河,那完全就是古代熔岩喷发时形成的熔岩通道,而非水流侵蚀所致。 但是现在有另一个问题摆在他们的面前,如果说这里每隔一千零二十八年就出现一次大规模的火山喷发,那么,这里生物的多样形态,又是如何完整地保留下来的呢?要知道,火山喷发是自然界最具威力的破坏性力量,每次喷发的岩浆覆盖下来,周围的动植物就会遭到毁灭性的打击。况且在这种近乎封闭的环境中,不说别的,就是火山喷发,甚至没有喷发时产生的有毒气体,就足以杀死里面的所有生物了。但是事实是,他们测定到的空气质量,好得不能再好,估计移居到这里来的人,都将增寿多年。亚拉法师觉得,这会不会是早在数亿年前就结束了生命的死火山,毕竟在藏族文字记载中,几乎没有发现有关火山喷发的文献。而一千零二十八这个数字,有可能是古代苯教徒心中的一个神圣数字,就和现代人喜欢八和六是一个道理,而在火焰中得到重生,也可以完全解释为宗教精神层面上的意义。 胡杨队长则持不同看法,他认为文献上没有记载,有两种可能,一种就是出现过,但真的没有人记载;另一种则是记载过,但在混乱的历史长河中被遗失了。他很肯定地说,包括喜马拉雅在内的横贯西藏的几条大山脉,都处于环太平洋地震火山带上,这里的地震可以说是非常的频繁,但是在历史上,能找到有关地震的记录实在是寥寥,更何况火山了。 两人将他们的观点带回了大队伍中,顿时又引发了另一场新的讨论,张立、岳阳和赵庄生是抱着什么都有可能的态度,支持胡杨队长;肖恩、卓木强巴和巴桑的分析,则要理性得多,不过他们也是支持胡杨队长多些。 卓木强巴的理解是:如果说这里真的是处于板块与板块的间隙,那么这里地壳薄些,或许依然存在着远古的裂隙式火山,岩浆不是喷发出来的,而是像装满水的盆子一点一点溢出来的,要不然也可能是宁静式火山,岩浆如同煮沸的粥从锅里轻轻地溅出来而不是猛烈地喷发。像夏威夷火山就时常喷发,那里还是旅游胜地呢,附近的居民一样生活得很好,更有不少冒险家去火山口附近拍摄火山喷发的实时画面。 肖恩则从生物学方面对这里生物的多样性进行了解释。他说:“人们太小觑生物的适应性了。科学家们在太平洋海底火山附近发现过一种小鱼,它们完全违背了自然界生物蛋白超过五十六度就将凝固的原理,生活在八九十度的水层之中,若是周围水温太低,反而会被冻死。如果说这里的火山是温和地喷发,那么漫长的岁月中,这里的生物完全可以适应这种生活环境,就更别说充满智慧的人了。” 巴桑则从气象角度分析了火山毒气不会对这里的生态造成影响的原因。他说:“首先,所谓的毒气是指火山岩浆中含有不适宜动植物生长需求的物质,但不是所有火山都含有那些物质,这里的火山气体有可能不具备毒性;再次,如果说火山气体是有毒有害的,那么要看火山的火山口在什么位置,如果是在第三层平台之上,头顶那道带来光明的裂隙,就将起到极为关键的作用。”巴桑平日少言寡语,说不了几句,自己也觉得不知该怎么措辞,见他那面红耳赤,额上青筋绽出的样子,大家还以为他又想起了那个让他队友殒命的地狱景观。幸好这时候吕竞男和唐敏洗浴归来,听了大家的阐述,替巴桑补充了几句。 吕竞男做出了两种假设:如果说整个香巴拉是个封闭空间的话,那么,头顶裂隙产生的光,就只能完全是电子碰撞的结果,但电子碰撞显然不可能发出这样强烈的光芒,所以这种假设不成立。那么另一种情况则是,头顶被浓雾笼罩的裂隙,与外界是相通的,如此一来,那些光芒就不只是电子碰撞产生的,还有外界阳光的折射。既然空间相通,那么大气就一定相通,如果他们带来的仪器没有受到地磁场影响发生太大误差的话,那藏在云雾中第三层平台的高度应该在六千米以上,那么裂隙顶端将会更高,极有可能便是外界的雪山山峰。众所周知,雪山顶端的空气是很稀薄的,大气压很低,而风压很强,而这个空间的结构决定了里面的气压较为恒定,它与外界将产生气压差,加上雪山顶端强风的作用,这样就使那层看不见的平台上产生了大气环流。 吕竞男转动着两指食指解释道:“第三层的大气环流将带动整个香巴拉内部的大气环流,就像两个卡得很好的齿轮一样,香巴拉的一二层平台将产生一个与第三层平台反方向的大气环流。这样,整个近乎密闭的空间内气流就活起来了,这显然又是大自然气象中的一朵奇葩。所以这里的自然环境和四季,与外界是完全隔绝开来的两个不同的世界。” 最先领悟过来的是敏敏,她更为形象地解释道:“啊,这里的大气环境就好像人体的肺一样,从外界将新鲜空气吸进来,然后通过循环,将有毒有害的气体排放出去,那雾里面的第三层平台,就是它们交换的地方。” 岳阳追问道:“那如果,真的是电子对撞产生了这样的强光呢?” 吕竞男微笑道:“那么香巴拉的天空将持续明亮,没有黑夜,而事实上我们观察到的结果是……”她抬起头,道:“这里的天色,正在渐渐变暗。” 胡杨队长这才露出恍然的神态,大家沉浸在这种欣喜的讨论氛围中,竟忘记了身上的恶臭,直到唐敏和吕竞男都感到头晕眼花,以手掩鼻驱赶着他们赶紧去清洗时,他们才想起,各自嬉笑着下了水。 第四节难以下口的食物 清洗之后,大家觉得,其实那种生物对人体的危害还是极小的。那种黏液既非强酸,也非强碱,对人体也没有产生毒性或导致过敏,只是长相太恶心,还有那股臭味实在让人难以忍受。如今在巨人脚状的红崖下,天色渐晚,他们又面临新的难题,在哪里宿营呢?在这巨人脚下吧,四周湿漉漉,黑黢黢,阴风阵阵,加上刚从怪诞虫和变形虫的包围圈中脱身,总觉得不踏实;爬上红崖去过夜吧,谁知道上面有什么,那是一片开阔地带,要是又碰到那些巨鸟,或是别的什么东西,那就可以不睡觉了。而这群人,现在急需休息,他们已经有超过五天没合眼了,现在全凭刚到香巴拉的兴奋和怪兽的刺激才坚持着没睡过去。 第42章 而且攀登巨人脚岩壁还有一个难处,那就是这块巨岩的三面岩壁都是内斜形,除了利用攀岩工具外,需要极好的体力才能爬上去。而且还有一个至今昏睡不醒的王佑,更增加了攀岩难度。他们在海上吃那几条小鱼获得的能量,早在逃跑途中消耗殆尽了,如今不吃些东西,或许没有一个人能爬上去。 在这种完全陌生的环境中,卓木强巴也拿不定主意,他非常民主地让大家讨论。大家商议了一番后,以六比三一人弃权的多数票决定先在巨人脚下宿营,想办法弄点吃的,明天一早再爬这座巨岩。 商议完毕,寻找食物和搭建营房成为当务之急,最后经过调配,张立、巴桑、肖恩三人以水潭为中心,在半径为一百米的范围内找食物,其余人搭建营房。 这次搭建的是岩营。岩营的搭建法和卓木强巴他们在丛林里搭过的树屋有几分相似:在距离地面十米左右处先用铆钉枪在岩壁打眼,植入膨胀螺丝和固定钢管,然后在钢管上铺设横条,有如栈道一般的底板架好之后,再以此为基础,在上面扯上双层气泡薄膜,一个岩营就算搭好了,远看去像是僰人的悬棺。一个个的岩营连在一起,最后就好像一列火车横空悬在绝壁之上。这种营房既能防止地面的湿气太重,也能防止突然来袭的怪诞虫等生物,遮风避雨,更不需考虑头顶的岩崩等灾害,而且最适合搭建在这种内斜形的崖壁下。 搭好岩营没多久,张立他们也回来了,只是……他们竟然拖了一条怪诞虫回来! 这条身长一米半,像一条黑色的牛筋的无骨动物,背上的几根尖刺还在微微颤动,显然还没有死透。胡杨队长指着那怪诞虫道:“你们……你们怎么带条这个家伙回来?这算什么?” “晚餐。”张立说出了大家最不愿意听到的答案。 赵庄生跳起来道:“叫我吃这个东西?不如让我吃大便好了。” 巴桑将软绵绵的怪诞虫重重地掷在地上,道:“只有这个,爱吃不吃。” 肖恩摊开手道:“周围这一片沼泽里全是这种虫,我认为是可以食用的。” 岳阳道:“难道……难道就没有其他生物了?植物也行啊!” 张立坏笑道:“有啊,难道,你想让我们装两团浓痰,让你尝尝鲜?” “咳。”岳阳一听到那个词,就忍不住干呕起来。 肖恩解释道:“其实,这是一种很奇怪的生命体。那种痰液形态,估计是这种怪诞虫的幼体,或许是不完全变态;而我们看到蝾螈始祖,白天都泡在沼泽里,估计就是以那种痰液形态的生命为食物的;而怪诞虫为了保存种族繁衍,进化出了上树功能,繁殖时它们将自己的幼虫像吐痰一样喷射出去,利用伪足变形和轻便的身体爬上树去,在树干上成长,当自身体重大于自身的吸附力时,再像树叶一样飘下来,在沼泽里继续生长。那种独特的臭味,估计是那些幼虫的保护措施。从一开始我们看到的蝾螈始祖的数量来看,这一带的沼泽里恐怕就只有这种虫了,既然它们的幼体对我们的身体不构成伤害,而且蝾螈都以它为食,所以我判断这种软体动物估计可食用。我们做一下简单的生化分析,然后,然后再试吃。” 赵庄生决绝地摇头道:“不,我不吃,我坚决不吃。” 张立拍着他肩头,安慰道:“其实也没那么可怕嘛,它不过是长相怪异一点,说不定肉质不错呢。你闭上眼睛,想象那是蛤蜊、田螺不就好了。” 一群人围坐着,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大家终于意识到,为什么人们常说,第一个吃螃蟹的人,需要莫大的勇气。他们看着这怪家伙,就老想起那黄绿色的浓痰,那浓痰就是从这家伙嘴里吐出去的,这家伙能吃吗? 张立突然向岳阳一伸手,道:“请。”岳阳反伸手道:“你请。” 张立连连摇头,继续向岳阳伸手道:“不,不,你先请。” “不不不,还是你先请。” “我请你再请。” “我先请再请。” “你们在干什么,对暗号呢!”一听胡杨队长发话了,两人不再请来请去了。 过一会儿,岳阳对赵庄生道:“瘦子,你早就饿坏了吧,不像我们,早有一肚子鱼肉垫底了,你一定要补充营养啊。” 赵庄生狠狠地盯着岳阳,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根本不张嘴。 巴桑呼的一声半蹲起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条虫,手紧紧握住刀柄,大家都以为他要动手了,不料只是握了握,又慢慢把手松开,如老僧入定般盘腿坐了回去。 肖恩呢,他东望望,西望望,像在空中找蚊子,就是不望那块肉;敏敏也根本看都不敢看那条大虫;亚拉法师则早已表示,自己喝水就可以维持生命,如此金贵的食物,还是留给大家享用。 “刷”,寒光闪过,卓木强巴无比迅捷地挥刀切下一块肉来,插在刀尖上竟然还像一条鱼儿般前后摆动,肖恩说这是一种低等级生物的死亡延缓现象,有些生命的每一寸肌肤都有独立的环状神经节,就算从身体上切下,依然可以活动。看着这块蠕动的黑色的胶冻物,卓木强巴狠心道:“怕什么,再难看也是碳水化合物,我们把它烤熟了来吃。” 很快胶冻状物被烤成半焦,那焦香引得众人垂涎三尺,腹中乱叫,但都只盯着卓木强巴的手,他没将那块肉放入嘴里,大家也都没有要吃的表示。 卓木强巴也是第一次在这么多人的注视下吃东西,刚才一时勇猛,如今要撑下去可有些难度,可是他也明白,自己不下嘴,别人也都不敢有所动作。只见刀尖上的肉离嘴越来越近,终于,卓木强巴将肉放入了口中,像咬指甲一样上下齿合上,叼去一丁点儿,用舌头抵着牙齿慢慢地研磨,其余的人都紧盯着卓木强巴的面部表情,敏敏的手按在急救包上,随时准备抢救,而巴桑的刀已半出鞘,如果卓木强巴稍有异样,他就准备拔刀割舌头。 只见卓木强巴舌头舔着嘴唇转了一圈,咂吧咂吧嘴,皱起了眉头,跟着又将刀尖上剩下的肉全部放入了嘴里,一面嚼着,一面皱眉头,好像很难下咽的感觉,看得大家又惊又怕。过了一会儿,卓木强巴又拿刀在那怪诞虫身体上切下一块,放到火上去烤,但眉头皱得更紧了,其余人不明就里,终于,岳阳忍不住问道:“强巴少爷,怎么样?你说句话啊?” “你说呢?”卓木强巴眉头渐渐舒展开来,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 “能吃啊。”大家这才知道上了当,既然有人带头,其余人的顾虑自然就少了许多,而剩下的人看见别人都能吃得津津有味,最后也加入了抢食大军。那肉入口爽滑,嚼而有味,外层焦而有煎牛扒的嚼劲,内层则有鱼唇般的柔嫩,加之这是群一直处于半饥饿状态下的难民,怪诞虫一转眼就成了美食的代名词。 饱食之后,入睡之前,唐敏发现:王佑醒了。 王佑身体极其虚弱,尚不能睁开眼睛,唐敏喂他喝了一点水,他摇头表示不需要了,要与卓木强巴说话。 卓木强巴来到王佑旁边,轻轻道:“你醒了。” 王佑要起身,卓木强巴忙道:“别动,你还没吃东西呢,虽然你一直昏睡不醒,不过你的身体确实已经绝食五天了,我们马上给你拿点食物来。” 王佑摇头道:“不……不用。强巴拉,我们……我们,还有多久到香巴拉?” 卓木强巴道:“我们,已经在香巴拉了,你躺的地方,就是香巴拉的岩壁。” “啊!”王佑喘息急促起来,显然是非常用力地想起身,他惊惶道:“这,这是岩石,为什么?为什么我什么都看不见?我们真的在香巴拉吗?” 卓木强巴道:“没错,只是,天已经黑了,我们怕你眼睛受不了光照刺激,所以没点灯,你等等。”说着,卓木强巴微微调亮一盏头灯,让王佑看清他躺着的营房,看着营房旁边的香巴拉红色岩石。 王佑指着头顶的帐篷道:“我想,看看外面……” 卓木强巴道:“不行,香巴拉的夜晚,是一片漆黑,如果有光的话,或许会引来很多危险。明天早上,明天早上就能看到了。” 王佑道:“我或许坚持不到明天早上了,我现在就想看看。” 卓木强巴道:“别胡说,现在身体的虚弱只是暂时的,还记得你在玛雅地宫里吗?你一个人不都挺过来了,明天早上你就可以亲眼看见香巴拉的全貌了,的确是一个美丽的仙境。” 王佑摇头道:“对不起,有一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 卓木强巴打断道:“现在什么都不用说,你只管好好休息,有什么话留到你精神恢复之后——” 王佑打断道:“不……一定要说,我,我骗了你,强巴拉。” “嗯?” 王佑苦笑道:“你不是很奇怪为什么我要定六个月的期限吗?我告诉你好了,我其实被医生诊断出,患有颅内多发动脉瘤……” “什……什么?”卓木强巴大吃一惊。 王佑笑笑,道:“那是一种被称为颅内炸弹的东西,平时,看起来和常人没什么两样,却随时会因为激动而导致脑动脉破裂,轻则瘫痪为植物人,重则殒命。像我这种,48小时死亡率百分之九十八。”王佑指了指自己的大脑,说道:“我是一个等死的人,而且我的脑动脉还在被它蚕食,它在膨胀,当时医生告诉我,我最多还有六个月。你现在明白了吧,强巴拉。因为我想,在死前,能看一看传说中的,香巴拉……” 卓木强巴道:“你为什么不留在医院手术? 第43章 你……” 王佑道:“没用,我不告诉你了吗,是多发动脉瘤,医生把ct和核磁都给我看过了,我脑子里四分之三的血管管壁变薄,每条动脉分支处都形成了一个动脉瘤膨出,以现代的医疗技术,根本无法手术,只能看着它们一天天长大,最后破裂。现在,你能为我打开帐篷,让我看看香巴拉的夜空吗?” 卓木强巴迟疑,王佑道:“就算,一个临终之人的恳求也不行吗?” 卓木强巴道:“好吧,但是,我得关掉灯,或许你会失望呢。” 黑暗中,卓木强巴道:“打开了,你听到了吗,是瀑布的声音。” 王佑奇怪道:“真的打开了吗?我怎么什么都看不见?我感觉到了,有风,这真的是香巴拉的夜空?一点光都没有?” 没有王佑想象中的任何东西,没有星星,没有月亮,没有飞鸟闪烁的眼睛,这里和地下海世界全然相同,绝对的黑暗,香巴拉的夜空竟然是绝对的黑暗! 卓木强巴叹息道:“是啊,香巴拉的夜空,是属于绝对的黑暗,明天早上,你才能看到香巴拉的全貌。所以,现在你还是吃点东西比较好。” 第五节我站立着我存在 王佑根本没吃任何东西,只喝了点水,又陷入了沉睡,安顿好王佑,唐敏说道:“他的身体太虚弱了,我很担心,他撑不到明天。” 岳阳道:“难道我们就一点办法也没有?” 唐敏道:“用医学上的话说,他是属于多器官功能衰竭,这是一种不可逆的过程,就像人始终会老去,器官都要渐渐衰竭,最后无法正常工作。他现在正在走向生命的终点。不过,这种晚期患者,通常自己都会有备用药的。” “他的维他命丸,我们查验过,是一种具有强大镇痛功效、并极易上瘾的药物。不过,现在找不到了,多半掉在路上了。”吕竞男说道。 唐敏道:“嗯,多发性脑动脉瘤,有可能压迫大脑组织,那种疼痛,据说好像大脑直接被电击一般,稍微发作都能引起身体强烈抽搐,我们的药物对这种症状没有什么作用。” 卓木强巴拍拍大家肩头道:“睡吧,明天早点起来,我们爬上山岩,一定要让他看看香巴拉的天空。” 第二天那蛇形天空刚刚发白,大家就开始行动起来。这种倒三角锥岩壁最难攀爬,几乎全靠手指攀附住岩壁的凸出物,根本没有可以立足的地方,不过这对他们不算什么,岳阳半个小时就完成了先锋攀登,后面的人跟着绳索上去,然后在红岩上用滑轮组做了一个起落架,准备将王佑吊上巨人脚。 此时的王佑已气若游丝,他惨白的脸色,枯槁的面容,深陷的眼眶,无不宣告着他已为生命耗尽了最后一分精力。卓木强巴看着这个男子,他曾有万贯家财,曾叱咤风云。正是这个男人,拼尽生命最后一口气,也要看看香巴拉到底什么样。他说:“他和自己是一样的。”可眼前这个人,犹如耋髦老者,形销骨立,为了看一眼香巴拉,他放下了一切,包括灵魂,包括生命。 “嘿,看到香巴拉了吗?我们马上拉你上去,你再坚持一会儿,就可以看到香巴拉的全貌了。”卓木强巴对王佑说。 王佑那双凹陷的眼睛在眼窝里转动着,干瘪的嘴唇里露出一排参差的牙,说道:“这里的树好大啊。” 卓木强巴道:“准备好了吗?他们拉你上去了。”他向上挥动手臂,岩上的人开始收起绳子,卓木强巴在心中祈祷着:“老天,请你再给他一些时间,哪怕只有一分钟也好。”他看了看七彩云霞浮动的天空,再看看岩下巨树之林和他们来时的方向,然后沿着绳子攀爬上去。 但当卓木强巴最后一个爬上巨人脚之后,却发现平台之上,张立、岳阳等人已去探查前方情况。王佑躺在当中,唐敏和吕竞男守在一旁。看到卓木强巴攀了上来,唐敏眼神落寞地看了他一眼,无奈地摇摇头,表示王佑在上吊的过程中就咽了气,已无力回天。肖恩静静地待在一旁,不知是否在心中悼念这位昔日的驴友。 卓木强巴深吸一口气,一股怨愤堵在胸口。他怨愤老天,为什么,为什么连一分钟也如此吝啬,不肯给这个执著的人。他仰面朝天,那天边飘过淡蓝色的云霞,如少女舞动的轻绸;不知名的飞鸟展翅翱翔,掠过五色的云;脚下整片原始丛林,在香巴拉的天空下绽开了绿色,显得生机勃勃;远方更能看见辽阔的大海,波浪起伏;头顶便是几道瀑布,宛若仙女手中的银瓶倾倒,天界的琼浆玉液洒落人间。站在这巨大的红色岩石上,香巴拉的美丽尽现眼前。一切都如此和谐,如此美妙,除了那具尸体,他身体消瘦,他面容狰狞,他是那最渴望看一眼香巴拉的人,却只留下一具冷冰冰的尸体。卓木强巴心中有火,但他不知道该向谁发泄,从踏入冥河开始,一切都不对劲,自己身边的人,正一个个死去,自己却无法挽留他们的生命,究竟是为什么!他觉得自己很没用,没做好这个队长。 “嘿,王佑,到了。睁开你的眼睛,看看吧,这就是香巴拉,你生平最向往的所在。睁开你的眼睛!”卓木强巴走到王佑尸体旁,怒吼道。 突如其来的吼声,让唐敏和吕竞男吓了一跳。唐敏不知道卓木强巴为什么发火,她制止道:“强巴拉,他已经死了!他已经死了!” 卓木强巴一把拎起王佑衣领,大声道:“你用那面镜子,让我许下了六个月的承诺!我已经把你带到香巴拉来了!你给我起来,看一看啊!” 吕竞男淡淡道:“强巴拉,他在笑。” 卓木强巴的动作被凝固在空中。是啊,王佑那枯槁的面容,竟然带着一丝残酷的笑意。他在笑,他在临终前,在半空中的时候,是看到了心中的香巴拉才闭上眼的吗?卓木强巴心中稍感安慰,轻轻松开了王佑的衣领,站起身来,再度凝望这个美丽的地狱,这个致命的天堂。 就在卓木强巴轻轻放下王佑的时候,唐敏突然叫道:“你们……你们看,他的嘴里!嘴里是什么!”她捂住了自己的嘴。 卓木强巴定睛一看,王佑张开的嘴里,原本应该是舌头的地方,竟然出现了一团毛茸茸的东西,像一团红色苔藓一样附在舌面上。再仔细一看,那些比头发略粗的红丝,好像还是空心的,更像在舌面长了一团纠结在一起的血管,因为王佑的死亡,那些红色正在慢慢消退。 唐敏道:“我昨天都没发现这些东西。它们是,它们是昨天晚上才长出来的。” 肖恩好奇地将手伸入王佑嘴里,拈起一根红丝,准备把它扯下来,谁知道这一碰不要紧,整团红丝突然不安地扭动起来,好似活物一般,准备顺着肖恩的手指刺入肖恩的体内,把肖恩吓了一跳,赶紧缩手,指尖已被刺出血来,但那血管状物体也已褪尽红色,不再动弹。 吕竞男大惑不解道:“这究竟是什么?” 肖恩心中狂跳不已:“蛊毒,你们这群蠢人,这是蛊毒啊!他怎么会中蛊的?什么时候被种下的?是在加入这个群体之后吗?还是在这之前?” 卓木强巴还未找到答案,远方又传来呼喊声:“强巴少爷!快来看看!这里!”那边,岳阳、张立他们挥舞着手臂大喊。 卓木强巴奔过去,边跑边问:“怎么啦?出什么事了?岳阳?” 岳阳大声道:“这是人工建筑!这真是人工建筑啊!”他守着一座石堆,激动极了。 卓木强巴心中一惊,他也没料到,原本只觉得依稀像是,自己随口一说,竟会成真。如果昨天看得真切,恐怕昨天他们便会连夜爬上这巨人脚。 走到近处,只见那些碎石堆,小如土丘,大若高塔,鳞次栉比,远远铺开,竟似一眼望不到头。巨人脚背上,不知有多少这样的碎石堆。越是靠近,卓木强巴越是感觉,这就像是一片乱坟岗,他不知自己为何会出现这样的感觉。 近了,只见那些碎石块皆呈红褐色,显然是就地取材,石形千奇百怪,但很重要的一点,无数石块的表面都有一层黑色灰垢,那明显是被火烤之后的痕迹。 还没走到近处,岳阳已经高举着一块碎石,朝向卓木强巴的方向道:“上面有字!” 卓木强巴更为惊讶,忙奔过去,询问道:“能认吗?写的什么?” 张立在一旁道:“当然,是古藏文。‘我,没有……我有,不存在?’这写的什么啊。” 卓木强巴接过石头,仔细辨认,只见红色石头上,被用刀歪斜地刻着竖写的古藏文,就像中国的古体诗一般,一共四竖行。按照字面意思解,全写着真我无我一类怪异的偈语,让人难以参透,只知道四行排头的字都是一个我字。石块上的字迹有些模糊不清,看来它们被放在这里有些年头了。卓木强巴喃喃道:“这是什么啊?” 岳阳道:“每块石头上都有,都是这些内容,完全是一样的。” 亚拉法师从乱石堆中走出来,肃穆道:“是玛尼。” “玛尼,玛尼堆!”卓木强巴心中一震,他曾有所怀疑,但是不敢肯定。首先这里的玛尼堆是红色的,其次上面的碎石各种形状都有,与常见的扁平玛尼石也完全不同,而且它刻下的字体和字符也完全与常见的玛尼不同,倒有些像在地狱之门看到的两处玛尼堆。 亚拉法师解释道:“上面刻的是偈文,如果用现代的话翻译过来,应该这样解释:我站立着!我存在!我骄傲!我是唯一!” 胡杨队长忍不住道:“我思故我在?” 第44章 亚拉法师微笑道:“不错,这也可以说是古人一种质朴的我思故我在的哲学思想。但它更是一种誓言,它表达的是不惧死亡的决心,这些玛尼堆,便是墓碑。” “墓碑?”卓木强巴一时无法理解这样的解释。 亚拉法师道:“没错,与你印象中的玛尼堆不同,是吗?不是白色的,只写有六字大真言的玛尼石……”亚拉法师叹惋道:“其实,你可知道,藏民的白石崇拜,来自于远古。在六七千年前的石器时代,他们就使用白色的石头作为工具,两千多年前有了文字之后,他们便已在白色的石头上写下思念的话语,祈求神明的祝福。而玛尼石上的六字大真言,则是密教在藏区广为传播后,才形成今天人们看到的玛尼经石堆和经墙的。” 法师接过卓木强巴手中的玛尼石,神情肃穆地说道:“而这种写有密语的玛尼石,则是古人为纪念勇士刻写的墓碑。当他们因为战争而死亡,无法辨认尸体,或者根本找不到尸体,人们便将统计人数,以没有刻写名字的墓碑作为对英灵的悼念。|qi|shu|wang|人们深信,勇士的灵魂便蕴藏在坚硬的白石核心,在白石上镌刻下勇士的格言,以超度亡魂,所以这每一块石头,代表了一条性命。”他庄重地将玛尼石放回了玛尼堆,口中念诵经文。 “你怎么知道的?法师?”岳阳好奇问道。 亚拉法师道:“强巴少爷家传的宁玛古经中不是记载着吗?先哲们渡过暗无天日的地狱,十中存一,活着的人们相互搀扶着走向圣地的深处,他们找不到同伴的尸骨,便用血染的玛尼石,刻下了生命的格言:我站立着,我存在,我骄傲,我是唯一。” “我站立着!我存在!我骄傲!我是唯一!”那四行古文中隐藏着怎样的慷慨激昂!卓木强巴再次放眼望去,那密密麻麻的玛尼堆,已是成百上千,而每一处玛尼堆,又都是由千百块石头堆成。这里究竟堆积了多少无名烈士碑啊?刹那间,矗立在这些玛尼堆中的人们,感到了自己的渺小。卓木强巴的脑海中,仿佛浮现出一千年前那幅画卷,为了埋葬黑暗而从地狱冥河中漂泊过来的人们,十中存一,活着的人们相互搀扶,他们登上了这片高地,放眼这片充满死亡的森林和那埋葬了无数同胞的黑色海洋。他们还将继续前进,只能将自己对死者的哀思寄托在这如同被血染红的小小石块之上,将心中的思念镌刻、堆放。随后,他们又相互搀扶着,向着漫无边际的黑暗深处前进,前进…… 张立道:“哇,那这里不是死了好多人?” “不是死在这里的,应该是和我们一样。”岳阳遥指大海的方向,张立顿时缄默。 卓木强巴漫步在这如塔林一般的玛尼堆中,心情犹如踏入墓地一般,凝重,肃穆。每一块石头,便代表着一条生命。古人拥有的勇气和决心,让卓木强巴更加坚定自己的信念。他在心中默念:“沉睡于地下的先哲们,你们可知,一千年后,同样有一群人,踏上了与你们相同的路?” 张立突然道:“既然有玛尼堆,说不定这附近就有人居住,我们就要找到戈巴族人了!” “不。”岳阳指着最上层的玛尼石——上面的古文已风化剥落——道,“地下海的洋流,保持着同向的稳定性,它将穿越地下海的船只,送到相临近的地方。一千年前的古人,也是从这里,踏上了他们的香巴拉之旅。别忘了这些玛尼石可是至密的火山岩,它们比花岗岩更为坚硬,从它们的风化程度看,这些石头在这里,已经被放了一千年了。也就是说,那些古人走进森林深处之后,再也没有回来过。” 卓木强巴在玛尼堆中静默片刻后,低声道:“我们也立一个玛尼堆吧,顺便把王佑葬在这里。” 大家齐动手,打眼埋药,准备炸几块红岩当作原材料。张立一边打眼一边抱怨道:“这些岩石这么硬,古人是怎么取下来的?他们又没有炸药?” 胡杨队长道:“你没看到,那些玛尼石有被烧过的痕迹。古人先将岩石烧到很高的温度,然后用冷水一泼,岩石便会自动裂开,那就是古人的智慧。” 安好引线,大家退避到远处,胡杨队长担心道:“响声会不会惊动这里的其他动物?” 肖恩道:“不会,如此巨大的响声,别的生物都会被吓跑,按吧。” “轰”的一声巨响,红岩被炸裂一个坑口,他们也取到不少红色岩石,他们将王佑放入坑中,又盖好那些碎石,并选取了其中形状较工整的、足够大的红色岩石,准备为那些葬身在黑暗世界的人搭一座玛尼堆。 “我站立着!我存在!我骄傲!我是唯一!”一样的古文被刻上了玛尼石,每个人都认真地雕刻着,虽然那些字歪歪斜斜,但他们依然一丝不苟地用心雕刻着。 “战友李宏长眠安息于此!”岳阳看见,赵庄生在刻下了古文之后,又刻了一排字,刻完之后,拿在手里长久地端详,神情戚然。岳阳碰了碰赵庄生,询问他发什么呆。 赵庄生苦笑道:“今天,我们为他们立碑,明天,谁又为我们刻字?”岳阳拿着玛尼石的手微微一抖。 李宏、黎定明、褚严、张翔、严勇、孟浩然、王佑,七条生命,如今是七块石头,红色的石头。至于塔西法师,亚拉法师并未为他放上红岩,解释说如今他们各自信奉的宗教,仪轨和以往有了很大不同,所以不为塔西法师放玛尼。 大家围成一圈,默默为逝者送行,祈祷他们的灵魂安息,早入西天极乐,早入轮回。香巴拉的风送来了千里之外的耳语之声:我站立着,我存在,我骄傲,我是唯一。这是他们留在这个世上的唯一宣言,活着的人相信,他们的同伴会永远与香巴拉相伴。 做完这一切,大家又望向了卓木强巴。如今,他们算是站在了香巴拉第一层平台上,这巨人脚的一侧,一直与山根相连,向里走,可直抵瀑布下方,再往里,就是第二层平台下的凹陷处,里面是黑色的森林。森林也分左右两侧。如今他们只在路的入口处,而地图显示,从第一层平台上到第二层平台的唯一通道,是在香巴拉偏右侧。但是那密光宝鉴图形的缩微比例实在太大,诸如巨人脚这一类地形特征在密光宝鉴上根本就找不到,他们有可能在通道右方,也有可能是在左边。如果密光宝鉴的地图比例和地下河系统图比例相当的话,这香巴拉每一层的横向距离有好几百公里,如果走错了方向,一来一回,可不是说着玩的,更何况天知道那黑森林中有什么样的生物存在。 在这不辨方向的香巴拉里面,没有任何方法可以确定他们目前的位置,他们必须要赌一把,和命运对赌。岳阳站在卓木强巴的旁边,恳切道:“强巴少爷,我们需要你的手,为我们指明方向。” 张立也道:“强巴少爷,你说吧,我们跟着你走。” “你是队长。” 唐敏睁着一双大眼睛,吕竞男也在轻轻点头。 卓木强巴缓缓抬起右手,食指由曲伸直,终于伸得笔直,有如钢筋一般遥指远方,其余的人,一句话不说,各自背起沉重的行囊,朝着卓木强巴指出的方向大踏步前进。不管强巴少爷的手指向哪里,他们都将坚定不移地朝那里前进,没有理由,没有原因! 第五十二章被遗忘的古藏戈巴族村 在漫长而焦急地等待了十来分钟后,众人才听到亚拉法师在通讯器里说道:“没有机关,没有危险……大家,赶快进来吧,进来看看吧……究竟……究竟发生了什么呀!”那声音,仿佛不像一位五六十岁的老者,而更像一个五六岁的孩童,语气中难以掩饰的惊喜,让大家的心情也激动起来。唯有吕竞男听出亚拉法师最后那句话里的巨大失落,里面肯定发生了什么他们无法想象的事情。 第一节会动的植物 密林深处,到处是看不见的陷阱,每时每刻都在上演着世间蒸发。唯有千年的风,依旧吹得树林沙沙作响,平静地看着每天发生的一切。 一头约有一米长的蛞蝓般的软体生物,正沿着粗壮的树干慢慢往上爬,“啪”,由于自身太过沉重而掉在树底。一只约有三十公斤重的大蜘蛛形动物一见有机可乘,大力扑跳上去,按住软体生物就是两口。如同现代蜘蛛一样,先用腭下毒腺麻痹对手,然后注入消化液从内部消化对手,接下来,就等着享用美餐了。但它运气不好,另一只大型生物也看中了这条软体生物,这是一只约有一人高的大螳螂,它从高处跃下,将那大蜘蛛一刀斩作两段,但它还没反应过来,地上的软体生物已经腾空而起。巨型螳螂瞪着三角头两侧的眼睛,眼看着自己的猎物被一只体长一米有余的蜻蜓抓起飞走了。 巨型蜻蜓刚刚飞了没多远,另一只也有约一米的巨蝗从天而降,一下子把蜻蜓按在地上。跟着是第二只、第三只,那巨型蜻蜓挣扎了两下,很快就不动了。至此,已经有二十余只巨蝗叠在一起,争抢美食。就在此时,地面的草皮泥土一齐松动,一张大网腾空而起,将那些贪吃的蝗虫一网打尽。 一人从树梢倒挂着双脚绞绳从天而降,正是张立。他哈哈笑,对树上的人道:“一只没壳蜗牛,就引来这么大一群蝗虫,这下不愁吃了。” 岳阳在树梢道:“肖恩大哥说过了,是蛞蝓,不是蜗牛。” 张立道:“还不都一样。把我放下去点,把网收高些。” 他们深入丛林,已经十五天了。 第45章 在这十五天里,他们正以吕竞男教会的独特的生存方式,逐渐熟悉、了解这片真正的原始森林。 森林里长满了高达百米的蕨类植物。这些植物只有一根主杆,没有分支,到了顶端,陡然伸展开叶片,像伞一般遮住一片天空。这些植物的叶子也与常见的树叶不同,主干上辐射出去的其实是一条条茎,无数卵圆形薄片好似鱼鳞般附着在茎上,那些便是叶子。每片叶子的卵圆形中心有一个梗。其实,那些叶子也就是这些蕨类植物的种子,每片叶子飘落在地,便又会长成一棵巨大的蕨类。除此之外,在密林深处,还生长着一类更古老的原始植物。它们没有根,没有枝叶,只有茎,远远看上去,和一条条巨型蚯蚓一般,弯曲盘绕在巨型蕨类植物上,绕了一匝又一匝。起初大家还以为是一种动物,吓得不敢在巨蕨上荡过去,几番试探下来,才发现是一种植物。巴桑也说不是他见过的缠人的植物,那些缠人的根茎没有如此粗壮。 至于密林中的动物,大多是体大无脑的原生动物,按各自的本能行事。一旦了解清楚了它们的生活习性,对这群探险者构不成什么威胁。相反,在这十五天内,他们见过的动物,大都成了他们的盘中餐,而且按照肉质高低,还被分为三六九等。 诸如那条巨型蛞蝓,肉的质感虽然不错,但有一股难闻的味道,大大降低了它的品级,但它却是密林中其余生物的美味,特别是那些巨蝗。巨蝗在密林的沼泽边缘群居活动,什么都吃,虽然长相狰狞,但它们的肉质非常可口,尤其是那一双后腿壳里的肉,感觉和螃蟹肉有些相似。只是这些巨蝗难以捕捉,它们常常是一群群活动,活动范围非常大,能进行低空飞行,搏斗时甚至可以依靠强有力的后腿直立起来。当它们直立起来时差不多有一人高,而那带着尖刺的前腿和硬腭一般的嘴,也能给别的生物造成极大的伤害。当卓木强巴他们第一次遭遇这些巨蝗的时候,经历了一场艰苦的搏斗,巴桑还负了伤。不过后来就搞清楚了,这些飞虫最高飞行距离不过十米,几乎和那种巨型古蜻蜓一样。他们便在高处设下陷阱,捕捉巨蝗。 同时,他们也发现,越往密林深处走,里面的生物进化得越高级,器官更复杂更完善,动作也更灵敏。无论抓捕还是躲避,难度都提高了很多。这十五天来,他们自己估摸着从史前4.5亿年走到了史前3.5亿年左右。当然,也没有绝对的界限,只是肖恩称他的感觉是如此。 那些巨蝗头壳坚硬,四肢带刺有力,但腹部却是极其柔软,困在网里不久,就不再挣扎了。吃过蝗虫,将蝗虫腿部的肉剔出来打包装好,一行人又开始继续向右前进。 在香巴拉,是没有方向可言的。他们唯一知道的是,西藏几条大山脉,喜马拉雅山脉、冈底斯山脉、唐古拉山脉,都是自东南向西北划出的弧形,他们的前进方向,也该是自东南向西北在前进着。除此以外,这里的地磁场和外界似乎不太一样,所有的方向辨认仪器都失灵;通过天空,通过植物,各种野外辨认方向的办法也都无法使用;他们唯有靠最原始也是最简单有效的方法,才不至于在森林中迷路——做标记! 张立在他们出发的地方做了一个小功率的电波发射器,然后他们只需要定时监测他们与发射源的距离和方位,就知道他们有没有在原始丛林中绕圈子了。只是那些未知的原始生物和丛林沼泽时常阻挡去路,所以每天前进的距离最多二十公里左右。从多拉雪山一直到蒙达雪峰,直线距离有接近两百公里,也就是说,香巴拉的上空裂隙开口约有两百公里。而这个锥形散射的下端距离,则远远大于裂口距离,或许两倍,或许不止。总之,按照目前的方向前进,他们认为他们的方向是正确的,如果是错误的方向,这十五天也该走到香巴拉裂隙的边缘了。 在树冠层用飞索飘荡飞行了一段距离,前方侦察的岳阳停了下来,对赶卜来的大部队道:“前面好奇怪,有一层灰蒙蒙的雾气,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危险。” 肖恩接过望远镜一看,禁不住骇然道:“那是什么,又是我从来都没见过的东西!电脑呢……” 这十五天,方新教师的电脑可是帮了大忙,凡是他们不认识的生物,都在电脑里找寻答案。一些国外的科学家利用化石标本对一些古生物进行了三维复原,其基本形态结构还是正确的,尽管种类不是很多,但毕竟让他们对古生物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 张立在一株蕨类植物顶端分叉处,将电脑取出,利用电子望远镜将其中的信号输入电脑,一副清晰的画面出现在电脑里。卓木强巴等人仔细看了,那灰蒙蒙的雾气被电子望远镜放大十六倍之后,变成了淡青色的颗粒状物,前面的树冠层整个儿都被那些颗粒状物覆盖着。电子望远镜继续放大,发现那些颗粒状物呈毛茸茸的球形,每个球又是由许多细绒毛组成,有些像蒲公英,全都飘浮在空中。 “这是什么?”张立一面问,一面点击电脑软件进行截图比对,没有弄清楚前面的东西是什么之前,他们都不会贸然前进。大约半小时,电脑查完了所有库存图片,只找到几类蒲公英和雪花的图片,但是相似率均不足百分之五十,显然又是一种全新的物种。目前那片绒毛球状飘浮物距离他们大约两公里,远远看去如浮云,随风涌动,经过岳阳辨认,在浮云的中心部位像是有无数地泉在喷涌。岳阳道:“我想靠近看看。” 卓木强巴道:“记住,不要靠得太近,那些东西不知道对身体有没有损害。” 岳阳一笑,道:“知道啦。” 不一会儿,岳阳返回道:“在下面,那种东西,是下面的一种……喷射上来的。” 张立道:“下面的一种什么?” 岳阳道:“我也说不清楚,你们去看看就知道了。还有,我发现,在那浓雾正下方的沼泽中,有很多死去的动物,这种东西,估计对生物体是有害的。” 卓木强巴道:“好,我们下去,靠近看看,如果不行,就绕过去。” 离开树冠层,森林中的光很少,大多数蕨类植物的根系是浸泡在水中的,大片大片的水洼和沼泽布满底层,像活物般蠕动着流淌,冰冷、潮湿、阴暗,这就是原始丛林所带来的全部感受。由于那些绒毛状物是飘浮在空中的,他们没在树干间荡飞索,奇+shu$网收集整理而是下到了地面,踏着半湿滑的泥土,缓慢靠近。没走几步,就能看到岳阳说的那奇怪的东西,应该说,那是一种树,但是…… 在树干靠近树顶的地方,有五六个并排悬挂的肉囊状物。它们的直径大约有七八米,占了树身的一半以上,形如椰子,不过尖头朝上,那些椰子形的肉囊一刻不停地收缩着,好似跳动的心脏,每收缩一次,就将无数的毛绒飘浮物喷射到上百米的高空,那就形成了岳阳所说的好像地下泉水一般的喷涌了。而且那种矮树大约仅有不足二十米高,实在难以想象它们是如何在这丛林里存活下来的。前面一整片丛林都是那些奇异植物,无数肉囊喷射出大量的絮状物,好似蘑菇云将整个天空都遮蔽起来,绕行也只能从密林下方通过了。 “天哪,那是什么?”唐敏惊呼道。 胡杨队长也道:“那是……寄生在植物上的生物还是植物本身?植物可以这样动吗?”在胡杨队长的常识里,就算是食肉植物,也无法做出这种好似肌肉活动一般的运动来。可是看那肉囊,根本就是长在植物上的,还有喷射出的那些毛绒物,很显然也是具有植物特性的东西。 张立道:“用电脑,用电脑。” 肖恩道:“不用了,肯定查不到的。如果真的发现这种生物化石,古生物学界早就轰动了,我一定会知道的。或许,这就是一些古生物学家提出的,动植物的分水岭,它们像植物一样生长,却拥有部分动物才有的运动能力。” 岳阳道:“动植物分水岭?像植物一样生长,像动物一样行动。天哪,这也太离奇了。” 卓木强巴也道:“我从未听到过这种说法。” 肖恩哼哼一笑,道:“是的,这不是人人都知道的,在进化学提出的时候,这种争论就存在了。有的生物学家认为,在早期菌藻等原生物存在的时候,动植物就已经出现了明显划分,各自向着各自的领域发展;可还有些生物学家却认为,在单细胞生物形态时,动植物是没有明确界定的,而后进化到更复杂的生物体时,动植物也不是完全分离开来,各走各路的,它们的发展趋势应该是像电波一样,分开,然后合拢、交叉,然后再分开。如果没弄错的话,这或许就是单细胞生物结束后,原始动物和植物的第一次交叉点,就算是现在,也还有很多这种形态的生物存在。” 张立道:“不可能。” 肖恩淡淡道:“知道维氨酸复合菌团吗?用你们中国的古话来说,叫太岁的东西,看起来好像是肉,但确切地说应该是大型菌团,它们能长时间生长,生命达上万年,但很难说清那是一个生命体还是无数的生命聚集体。不过某些特殊的太岁,当人用手轻轻挠它时,它会像肌肉一般收缩,就好像人被挠胳肢窝一般,传闻中甚至还能发出笑声,人们管那种太岁又叫孩儿痒,那东西,可以说是复合菌类,也可以称动植物结合体。” 亚拉法师和吕竞男对望了一眼,心中都想:“这个肖恩,看来不简单。” 第46章 这时,肖恩又将注意力从那些植物上转移到植物周围的地面。那些死去的动物,皮下明显有凸起,好像树根盘根错节地埋在了皮肤之下,更有甚者,眼耳口鼻处有无数幼苗生长出来。诸如距离他们不足百米的一只巨蝗,一株幼苗撑破了巨蝗坚硬的头壳,就好像巨蝗头上长了一根刺,那根尖刺周身又布满蘑菇状的半圆形孢子。肖恩心头一惊,道:“看来我们必须绕道走,是寄生植物。” “寄生植物?” 肖恩道:“还记得我们在美洲丛林遇到的那些菌落吗?这种东西和那种相同,只是要巨大得多罢了,它们被母体喷洒到空中,随风而动,一旦被动物吸入体内,遇到适宜的温度和环境,它们就开始生长,在动物体内扎根,吸收养分,最后破壳而出,长成另一株高大的母本植物。绕开它们,如果不想死的话。” 亚拉法师不由又和吕竞男对望了一眼,“蛊毒!”两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了。 巴桑脑子里嗡的一声,肖恩的话又勾起了他的回忆。他想起来了,在那茂密的丛林里,是雷,他嘴里吐着白色泡沫,艰难地哽咽道:“我感觉到了,它就在我身体里,它就在我身体里,每天都在长,我好痛苦,我真的好痛苦!求求你,队长,让我解脱吧!求求你了!” 那可是最强悍的战士啊,他有着比钢铁还要坚硬的神经,究竟是什么,让他痛不欲生?巴桑闭上眼睛,只见脑海中的雷圆睁着双眼,半张着嘴,嘴里不停吐着白色泡沫,没有呼吸,却有心跳;没有知觉,却能不由自主地抖动手脚。队长拿着尖刀,划破了雷的皮肤,鲜血涌出;他们像打开轿车的前顶盖一般打开了雷的胸腔,天哪,那是什么东西,它紧紧地包裹着雷的心脏,雷的心脏早已停止工作,是它在收缩跳动着,它的触须像八爪鱼一样沿着心脏向八方散开,一条条乳白色的触须扎进了雷的神经和血管里,它一面吸收养分,一面破坏雷的感觉和行动能力,让雷感到痛苦万分的就是它了。队长的刀插入雷的心脏时,那白色的东西抽出了触须,当空乱舞着,第一次看到这一幕的人,简直就像看到了外星怪物一般。 “走吧。绕过去。”卓木强巴淡淡道。看着浓雾中遍地的尸体,他们不敢当空荡过,只能再次踏着危机四伏的湿滑泥土慢慢前行。 刚走没两步,只听左边嗖嗖作响,一条约五米长的多足蜈蚣窜了出来,它身披厚厚的铠甲,好似一架加长重型卡车,此刻却正仓皇逃离飞絮的包围圈,一见前面有挡路的,上半身随之翘起,高高昂起的头足有两米,两条触须甩动着。不过这群人已经见怪不怪了,卓木强巴冷冷地道:“开火!”前方的岳阳和肖恩手中枪喷火舌,那条巨型蜈蚣只挣扎了片刻,便瘫趴在那里了。 再往前,地面上出现了一个个大坑,坑口布满白色的丝状物,岳阳拈起那好似纺线一般的白丝,奇怪道:“这是什么?” 忽然,前面一个坑中探出一双刺颚,一个肉乎乎的八脚生物爬出了大坑。不止一只,两只,三只,别的坑中也爬出了足有脸盆大小的……那好像是蜘蛛啊! “是中突蛛的巢穴!”肖恩道,“快走!” 大家好容易逃过中突蛛巢穴,爬上一处斜坡。张立脚跟未稳,从斜坡滑下,撞到一截枯木,“哎哟”叫了一声。接着他便喊道:“快来看,这是什么东西?” 第二节戈巴族村(一) 一行人从斜坡走下,来到张立身边。只见被张立撞到的那截木头,中间竟然是被掏过的,有一道长一米、宽半米的矩形凹槽。从那整齐的切痕看,那一定是人为造成的,难怪张立会叫起来。 卓木强巴触摸着凹槽的边缘,整齐而平滑的边缘,绝不是自然形成的,他断言道:“没错,是人工制造的。这附近应该有人!” 岳阳奇怪道:“这截木桩是用来做什么的?建房子?” 肖恩道:“不,不,看这形势,这是木鼓,应该是最原始的一种鼓了。古人掏空木桩,敲击以发出声音,好多地方都有这种原始木鼓。”说着,他随手捡起一块石头敲击木桩边缘,木桩发出“梆梆梆”的鼓音。 卓木强巴道:“好了,既然发现有人工器物,我们就在这附近搜寻。两个人一组,朝东、南、北三方辐射。记得保持联系,注意可疑动静,小心陷阱,如果碰到有人,保持冷静、克制,尽量不要和他们发生冲突。都明白了吗?出发。” 巴桑和肖恩一组,岳阳和赵庄生一组,胡杨队长和吕竞男,亚拉法师和张立,卓木强巴和唐敏,五组人分向五个方向散开,彼此间用原子表联系。 卓木强巴和唐敏朝北走出五百米左右,其余几队人早已消失在密林丛中。用原子表上的通讯器向各队打听了一下情况,皆没有什么发现,卓木强巴决定继续往丛林深入。 唐敏手里端着枪,但还是很害怕,紧紧跟随在卓木强巴身后,每每听到虫鸣兽嗥,都会停下来。卓木强巴安慰她道:“不用那么紧张,没事的。” 又走了三五百米,卓木强巴耳郭一动,拉过唐敏细细道:“你听。”唐敏侧耳细听,微笑道:“是水,水声,前面好像有水。”她抬头看看,疑惑道:“这里没有瀑布啊,怎么会有水声?” 卓木强巴拍拍唐敏后面,道:“你忘了吗,除了瀑布,还有山涧水呢,走吧,去看看。”有水,意味着有人居住的可能。因为靠近水源居住,是人们的常识。 水声由小变大,前面还不仅仅是一条小溪那般简单。不过数分钟,卓木强巴和唐敏就来到了水源处。只见潺潺溪流划破树林,从无数蕨类植物的当中穿行过去,接近百米宽的河面上,依旧长满了高大的树木,树枝树根垂至水面,形成了林中曲水、水中森林的奇观。大河很宽,但是很浅,像一条丝巾平滑地铺在林中,指引着方向。河水的下游在密林中拐过一个弯,便消失于视野之中,只是看它蜿蜒向前的方向,竟似能直接通到海边!更令卓木强巴感到惊奇的是,当他想到海时,仿佛还听到了浪花的声音。 卓木强巴和唐敏一面溯溪而上,一面将情况告知别的小组。亚拉法师和张立也看到了林中溪水,同样溯溪而上。岳阳他们同样听到了水声,并找到一些被人工砍伐过的树痕,更不可思议的是,他们在丛林中发现两条金属轨道,好似火车的铁轨。张立则认为更像倒悬空寺里那些供铜人移动的轨道。他们唯恐触动了机关,正绕道而行。胡杨队长和吕竞男他们已经抵达山根,发现一些有打磨痕迹的石块,目前正沿着山脚继续向右绕行,在他们那里也发现有金属轨道,并说那些轨道似乎一直通往村内,大家的搜索范围开始收缩。 越是往前,人工留下的痕迹越是明显。终于,一种典型的人工建筑物在丛林中露出了身影,出现在卓木强巴他们的眼前。那是一面高大的石墙,墙上插满了铁矛,一根根直立向天,石墙下还有无数小的石墩,石墩上也插着铁矛,尖锐的矛头横拦在路上。看着这样的布置,卓木强巴马上意识到这是这里的人们用来阻挡大型猛兽的。卓木强巴和唐敏停了下来,前方有可能就是戈巴族人聚居的地方,再贸然前进有难以预知的危险。他通知了各个小组,大家都到那些石墙前集合。 大家都到齐了,看着那荆棘丛生、铁矛遍布的石墙,毫无疑问,在这些石墙后会有一个人类的聚居区,但是里面有多少人,他们习性如何,该如何相处,可是一个麻烦事情,毕竟他们对这里一无所知。 岳阳眼尖,似乎发现了什么,退了几步,指着高墙背后的山崖道:“你们看,那是什么!” 顺着岳阳的手指,大家这才注意到,高墙后正对他们的崖壁和别处都不一样。卓木强巴他们在别的地方看到的崖壁,都是内斜形的,远望上去,像无比巨大的迎面而来的海浪,而岩壁中的渗水,令它们十分湿滑。而这里的崖壁像流动着的红褐色胶状物,沿着斜坡缓缓地流淌下来,凝固在了此处,崖壁的褶皱还形成了明显的层级,像极为陡峭的金字塔或科隆大教堂的尖顶。它的颜色与周围山岩是如此的不同,如同一个明显的红色箭头标记,正告诉他们,从这里上去,你们的路是正确的。 除了那道醒目的红色陡坡,周围的崖壁也都呈内斜形。村西南的岩壁倾斜得特别厉害,像是随时都会坍塌下来一般,光线也特别黯淡,看那黑暗深处,似乎渐渐呈一个弧形,像一个巨大无比的黑洞。 卓木强巴看到这些,已渐渐在脑海中勾勒出整个村落的地理环境。他们此刻身处的空间,可以比拟成一只无比巨大的鞋的内部,眼前的村庄坐落在鞋底靠脚尖的位置,他们头顶就是鞋面,巨大岩层倾斜过来,给人以极大的压迫感,而鞋跟处被那片喷射种子的怪异植物所阻挡,隔绝了大部分野生生物。他们要攀爬的大岩壁,就在一侧鞋帮的位置,另一侧鞋帮,则是成片的森林与地下海相接。 “是了,如果说我们已经快抵达整条裂隙合口处,那么这片原始森林与海的距离就十分的接近,先前我听到的浪涛声不是错觉!如果继续往西南向走会怎么样?是两侧的岩壁合拢过来,最后窄得人体无法通行;还是像我们来时那样,巨大的岩层下,是无尽黑暗的地下海?”看着眼前独特的环境和可以上行的通道,卓木强巴思绪万千。 “熔岩堆积!”胡杨队长大声道,“就是这里了,只有这里,我们才能爬上去了。 第47章 只是不知道,里面居住的人会不会允许我们通过。” 张立道:“要是里面的人都说古藏语就好了,起码可以交流,就怕他们不是戈巴族,而是别的什么人。” 岳阳道:“别忘了那个疯子,里面居住着戈巴族人的可能性是很大的,不如我爬上墙去侦察一下。” 亚拉法师道:“不行,如果这里是戈巴族人的地界,触碰任何东西都有危险。你看墙上那些铁矛,这里湿气这么重,一点锈迹都没有,说明上面涂了东西。” 巴桑道:“我们就这样进去好了,如果他们敢动手,就干掉他们!” “啊?”众人闻言大惊。 唐敏道:“我们本是来求助的,如果一见面就动手那岂不是……” 巴桑看着众人惊恐的面容,道:“用武力慑服他们,有什么不好吗?” 亚拉法师道:“当然不好,首先,我们的武器未必能强过蛊毒,毕竟谁也没见过;其次,就算用武力震慑了他们,他们岂肯全心全意医治强巴少爷。不如,让我前去探探。” 卓木强巴点头同意,那些机关陷阱想来法师能够避开,如果有危险,亚拉法师也能退避。 亚拉法师放下背包,身影投入石墙,一闪而没,其余的人望着法师消失的方向,翘首以待。不料法师这一去,竟然音信全无,半晌也没有回音传来;想与他联络,又怕亚拉法师在暗中潜行,通讯会暴露了法师的身形。 在漫长而焦急地等待了十来分钟后,众人才听到亚拉法师在通讯器里说道:“没有机关,没有危险……大家,赶快进来吧,进来看看吧……究竟……究竟发生了什么呀!”那声音,仿佛不像一位五六十岁的老者,而更像一个五六岁的孩童,语气中难以掩饰的惊喜,让大家的心情也激动起来。唯有吕竞男听出亚拉法师最后那句话里的巨大失落,里面肯定发生了什么他们无法想象的事情。 铁矛林中石墙阵列,通道曲折蜿蜒,狭窄处往往只容一人通过,但这丝毫阻挡不住大家进入的迫切心情。绕过最后一堵挡路的墙之后,眼前豁然开朗,他们看到了,一副完全无法想象的画面…… 视野完全被一片绿色所占据,他们仿佛突然从危机四伏的原始森林中,来到了一片令人艳羡的世外桃源。在这里,参天的巨树森林被人为地平整为一方沃土,芳草碧连天,秀竹翠映泉,稻苗油绿,果树黛青,绯红的桃花,银白的梨花,好似钻石星辰般点缀在这翠绿的草毯上。他们身后那一排插满铁矛的灰色石墙,仿佛是一道天堂与地狱的分界线,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分割开来,更像是一场魔术,带给这群意外的访客梦幻般的视觉感受。 更不可思议的是这里的建筑,若说这里的植物和环境变化让这群刚从地狱中钻出的人心情难以平复的话,那么,这里建筑带给他们的,就完全只有震惊了,连亚拉法师,也难以遏制地震惊。 所有人的第一感觉都是,无法形容,难以置信,因为呈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种他们从未见过的建筑模式——一行行金色木板搭建的木屋,就像一行行桦树整齐地排列在田间地头;紫罗兰似的藤蔓植物像挂帘般铺在屋顶,翠绿的竹林像栅栏一般将它们小心地包裹在其中。每一排木屋都严格按照标准的几何图形对称分布,木屋两侧田地的大小也是完全对等的,好似镜中成像。从总体来看,这座村落就好像一柄巨大的展开的折扇,那些木屋的尽头都合在一起,就像折扇上的一道道扇骨,木屋之间的田地则像是扇骨与扇骨之间的折纸。另有一道浅绿色的分界线将翠绿的扇骨和油绿的折纸分隔开来,那是一道约三十余米宽,呈“s”形环绕着木屋和田地的草带。无数的水渠从草带和田地正中穿过,最后从折扇的顶端流出,汇成一条大河。 每一排木屋的结构也完全一致。最靠近村落外围的木屋最大,往里则缩小,但都分为上中下三层,每一层都有走廊可以走通所有的房间。从房间外侧的棱柱看,所有的房间都呈完美的六角形,只是大小高低略有不同,它们像蜂巢一样紧密地排列在一起。在那一道道呈放射性排列的木屋与木屋之间,每隔上百步,就有一座木质天桥将两排木屋连接在一起。不知道古人采用了什么技术,数百米跨度的木质天桥,下方竟然没有桥柱、桥墩支持,完全是悬空架设。天桥上也长满了五彩纷呈的藤蔓植物,上千座悬空天桥纵横交错,远看上去就像由植物花卉构成的空中走廊。 数十米高的金色木墙就树立在眼前,上面的神秘彩绘和精心雕饰的窗棂门框清晰可见。就这么突兀地矗立在眼前,然后向远方无限延伸。无数不知材质、大小不一的软管从这些金色木屋的最下两层的边壁伸展出来,同那些藤蔓植物一样,在竹林中若隐若现。小的在风中轻摆,大的就像一条粗壮的机械腿,直插入地。那些金属轨道则从木屋的脚下延伸,无数轨道交织在一起,就像覆盖在田地上的一层细细的金属网。网端延展开去,最终探到了村外——那个充满危机的昏暗森林之中。 看着那一条条轨道,卓木强巴感觉自己好像站在一列巨大的金色火车面前,车头面向自己,车身无限延伸。这辆通往天国的列车碾过了历史,正轰鸣着要向远方驶去。放眼望去,四周都是它的同伴,它们搭载了无数灵魂,将要驶向幸福的彼岸。 其余的人也完全被眼前的建筑群征服了。虽说看上去有些怪异,但无疑,它们是雄奇、壮观、美丽的。那些建筑像是血脉贲张的巨人膀臂,那些天桥像是缥缈朦胧的空中楼阁,那些田野和果树更像世外桃源中所有,而这一切又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不分彼此。这个神奇的村落就这样安静地卧伏在巨大的山崖下,独自享受与世隔绝的平静。 不过很快,大家又发现,这个村落安静得有些诡异。除了大自然涌动的风声,潺潺的水声,林木和草甸发出的沙沙声,竟然再没有别的任何声音。 紧接着,亚拉法师的一声叹息,将他们从美好的臆想中带到修罗之地。 亚拉法师从远处走来,摇着头道:“没有一个活着的人。”停了停又道:“没有一只活着的动物。” 所有的人心头一凉,这才注意到,荒草丛中,隐约可见森森白骨;那木屋围栏内侧,似乎也攀附着姿态各异的骸骨;那些金色木屋远端,也有不少黑色的线条,似乎是被焚烧后的痕迹。赵庄生走了两步,突然踩到一个圆骨碌的东西,吓得他赶紧甩脚一踢,一个颅骨呈抛物线飞了出去。 看到这幅场景的一刹那,卓木强巴顿时就想起了蒙河那个疯子所说的话:“所有的羊,都被咬死了!所有的人,都被咬死了!”如今身临其境,一股莫名的寒意袭上心头,那句话的残酷,竟是如此让人难以接受! 唐敏失声道:“这里,究竟发生过什么?” 这座宁谧的村庄,竟然是座死村,屋舍原封不动地保留着,却没有一个活物,站在空旷的田间地头,看着满地的白色骸骨,大家感到一阵阴冷。 “我们进去看看吧。”带着敬畏和无数疑惑,卓木强巴走向那高大的金色建筑。 吃力地推开两扇沉重的木门,“吱……嘎……”的声音被屋内宽阔的空间放大了,他们仿佛推开了另一个世界的大门,落入眼中的一片狼藉又一次让他们惊呆了。 “这是……” “我就知道是这样!” “不可思议,不可思议啊。” 屋内根本就是一间巨大的工厂厂房,宽七八十米,进深数百米,中间似乎只是加了些支撑柱,另一道大大的门只有个门框,直接和后一间厂房相连。厂房内凌乱地堆砌着各种木壳机械,它们东歪西倒,破损严重,里面的零件、机簧就像被炸开肚的内脏,散落一地,却藕断丝连地与外壳接在一起。 一看到这些破烂不堪的机械,张立顿时就兴奋起来,像发现宝库的贪婪穷鬼,眼睛发光,在那堆破烂的机械中来回奔跑,嘴里不住地大声叫道:“虽然是木制外壳,但里面的大多数零件是钢铁材质!不!是合金钢,比钢更轻,延展性和坚固性都更好!” “哈哈!是扭矩弹簧,他们也发明出来了!” “这是卡力卯榫……这是履带锯齿……这是滚耙……这是……” 第三节戈巴族村(二) 岳阳和赵庄生一左一右跟在张立身后,虽然他们也看到了,但却不像张立这样兴奋,赵庄生更是只看到一大堆零件,却叫不出名字。岳阳不禁问道:“这些东西,是用来干什么的?” 张立一转身就抓住岳阳,摇晃道:“你这都看不出来?你这都看不出来!”接着咧嘴大声道:“这就是自动化机械啊!看到那些轨道没有?这些机械下面的咬口,它们能在那些轨道上来回移动,全自动的,太令人惊讶了!而且他们采用了一机多臂,换上不同的机械臂,这些机械就具备了不同的功能!这是耕田的,插秧的,这是收割的,打谷的,这是伐木的。应该还有采石的,这里没有,不在这间屋子,这是切削金属的,这是……是拾蛋的?” 看着那些完全破裂得不成形的机械臂,张立却能飞快地说出它们的用途,越看越觉得奇妙,越看越佩服古人的智慧,最后傻笑道:“我就知道是这样。”他捅捅岳阳,又捅捅赵庄生,道:“你们知道吗,我第一眼看到这一行行的木屋建筑,我就在想,这个村落,完全可以看成是一个大工厂,这些木屋全都排成行,就像一条条生产流水线,从原料的采集、摘选,到加工、深加工,最后组装成形,哈——完美!” 第48章 赵庄生检查了破烂的机械后,道:“好像没有电力装置啊,这些东西,是怎么动起来的?” 张立往赵庄生肩膀上重重一拍,大声道:“这正是古人最不可思议的地方!他们用最简单的原理,最简单的零件,却能组合出高度自动化的机械来!你们小时候有没有玩过这样一种玩具,它们被造成各种玩偶,背上有个发条,拧几圈,它们就能自动来回走,有些还带动听的音乐!还有那些上发条的钟,拧了之后,能走一天……这些机械,就是用了同样原理,有了扭矩弹簧,卡力卯榫,加上这些合金钢有极强韧性,它们能为这些机械提供大量的能量,完全是机械能与机械能之间的转化。它们内部似乎有个自动判读装置,当动能不足时,就要自动回到这里,这里一定有个地方,可以为它们上发条,嗯……或许在更里面,这些机械,像是被拦在半途……” “奇怪,既然机械技术如此发达,为什么要造成木壳的呢?”岳阳的一个问题,顿时让张立哑然。 肖恩和胡杨队长等人则走在工厂的另一边,这里有巨大的生物骨骼,像标本一样被摆放在巨大的案头上,旁边有一大团褶皱的帆布样物体。肖恩看着那骨骼感慨道:“这可真是,庞然大物啊!” 胡杨队长道:“这是什么?” 肖恩道:“某种生物的——尾椎。” “尾椎!”胡杨队长变了声调。这两米多高,十余米长的东西,竟然只是尾椎!那那种东西,生前究竟有多大啊! “嗯。是一种海洋或是两栖生物。”肖恩去拿那堆帆布样物体,发现这堆东西的厚度远超预估,“啊哈”一声,找到边缘,竟然有接近半尺厚度,肖恩吃力地举了举,试了试手的触感,看了看周围的工具,然后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就是我们乘坐的蛇形船的原材料了。” “真的?”吕竞男道,“蛇形船的外壳可没有这么厚。” 肖恩道:“一定用了特殊工艺,让这些皮革脱脂,削磨之后,才形成那种无比坚韧的外壳的。”想了想,又愕然道:“如果要捕猎这么大的生物造船,需要非常强劲的武器和工艺才行啊!”他抽出一把匕首,朝着那皮革狠狠地刺下去,结果就像刺在一个硬橡胶球上,皮革向下凹陷,却始终刺不破,最后肖恩颓然道:“这可比捕鲸难多了!”说完,他回头看看大门,这些船造好后,应该就能直接下水。 卓木强巴跟着亚拉法师,敏敏跟着卓木强巴,巴桑跟在后面,他们四人走的又是另一条路,他们跟着地面散乱的白骨,横向朝着厂房的边壁走去。这里有道独木梯,看起来还是可升降的,沿着独木梯,就来到了第二层,他们走进一间紧邻房舍,从一些摆设饰品和衣物推断,他们愈发肯定这是一个戈巴族人的村落。 屋中有一具枯骨,显然是具女性骨骸,跪着蜷曲在地,怀中还紧紧抱着另一具婴儿尸骨。窗外远处则有一具匍匐的尸骨,那人手骨伸直,显然倒地后还爬行过一段距离。亚拉法师分析道:“这村庄外遍布荆棘,背靠山崖,头顶又被那雾状植物笼罩着,可以说得天得地,大型禽兽根本无法闯进来。还有,从这些白骨衣物的腐朽程度来看,这里的人至少死了有三四年了,却还保持着死前的状态,也就是说,在这三四年内,除了植物,没有任何活动的生物来过。” 巴桑道:“从尸骨的位置来看,这些人都在慌乱地逃跑,朝各个方向逃的人都有,可是凶手堵死了所有的出路,一个人都不肯放过。不管男女老少,就连婴儿也未能幸免。他们……死于屠杀!” 说着,巴桑心头一阵恐惧,仿佛捕捉到什么,他们也曾遭遇过那种惨绝人寰的屠杀啊! 亚拉法师点头道:“没错,这里的人,应该死于一场午夜屠杀,前面屋舍内,还有好几具在熟睡中的骨骸。” 卓木强巴道:“房屋中的家具、器皿、衣物等一应俱全,没有财物被抢走,就连掀翻的桌椅板凳也只是逃跑的人们在大力冲撞下造成的。但是那些机械的东西,却被破坏得很彻底,人畜更是无一幸免,这究竟是……” 敏敏道:“会不会是那些东西杀了村里的人呢?”她抬头朝着那团紫色烟雾努嘴。 亚拉法师道:“不会,我说过了,这里是古人精心挑选过的地方,背山靠水,在原始丛林中占有地利,而头顶的那一片青天,有着防御空中猛禽的作用。如果这些人是被那种飞絮所杀,不可能造成大范围的人员惊恐逃亡,它也不能让人即刻死去。说不定,那些喷射飞絮的植物,正是这里的村民用来防御外来生物的一种手段。还有,看到那围栏里羊的尸骨了吗?它们死前并没有惊慌地四下逃散,而是被围困在一个小圈子里,尸骨都层叠在一起,这是典型的屠杀手法。至于人为什么慌忙逃窜,我想应该是前来屠杀的凶手不能和人进行十分有效的沟通,所以凶手并没有把村民驱赶到一起,而是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所有的人都杀死了。” 卓木强巴似乎从亚拉法师的话里听出了什么,惊愕道:“动物行为?” 巴桑道:“没错。尸骨上有咬痕和抓痕,看来凶手拥有锋利的爪牙,从这些逃跑中死去的尸骨位置来看,凶手还拥有可怕的速度和敏捷的身手。一次性围杀这么多人,一个也不放过,我想凶手在数量上有明显的优势,而且善于群体作战。” 卓木强巴转头问敏敏:“还记得那个蒙河的疯子说过的话吗?” 敏敏道:“啊!难道是……”她想起他们曾经作出的推论,那群袭击过巴桑的生物,那群屠杀了戈巴族村落的生物,拥有与人类相当智慧的可可西里狼,或者应该说是香巴拉的狼。 大家又看着巴桑,看他能不能从眼前这一幕中回忆起什么。可是巴桑面无表情地漠视着眼前的累累枯骨,显然这场景还不足以激发他那深藏的回忆。 敏敏道:“如果说,是被屠村的话,那个疯子又是怎么逃出去的呢?还有,比村里的人数量都还多的凶手,是从哪里来的?它们如何穿过这黑森林到达这里?为什么会突然屠村?屠村后又去了哪里?” 敏敏提出的一系列问题,让大家都感到不好回答,目前他们只是推测,没有任何线索。 “咦?这是?”只听一通“哐啷啷”声响,亚拉法师从一张床榻下牵出一条粗铁链,他俯身看去,铁链的一头并非拴在床脚,而是与支撑整个建筑的支柱系在了一起,而手中的这条小指粗的链圈,仿佛被极大的力道,生生地掰裂开来。亚拉法师愕然望着卓木强巴道:“太奇怪了。” 卓木强巴神色凝重地看着那条铁链,道:“确实很奇怪。” 敏敏道:“与狼同居!我们早该想到,你们,为什么觉得奇怪呢?” 卓木强巴拉过她的手道:“不应该有铁链。” 敏敏道:“可是,我记得乡间的大狗,不都用铁链拴着吗?” 卓木强巴道:“敏敏,戈巴族的与狼同居,绝非你想象的那样。乡下人拴狗,是为了防止陌生人被咬伤;在人迹罕至的牧区,藏民是不会用铁链子将自己的狗拴起来的。” 敏敏似乎听懂了,道:“是怕限制了它们的活动自由,无法驱赶小偷或野兽吧?” 卓木强巴道:“更重要的是,我们将那些狗看做我们自己的家人,没有人会在家人的脖子上套一个圈,再用链子拴起来的。更何况与狼同居的戈巴族人,传说中他们与狼的关系,似乎比家人还要密切。” 敏敏看了看地上的粗铁链,道:“那这些链子……确实挺奇怪的——啊,你说,会不会是它们……” 卓木强巴摇头,在没有确凿的证据前,他不愿轻易下结论。转而道:“不知道,看来这里还藏着许多谜团啊,我们恐怕得在这里歇一阵。这样,巴桑,你去叫上肖恩,你们和张立、赵庄生把这些尸骨都埋了吧,然后你告诉胡杨队长,让他和竞男和岳阳在建筑外搜索,我们在建筑内搜索,看看有没有别的什么线索。” 底层除了巨大的生产作坊就是栅栏围成的牲畜栏,二三楼分布有客厅、卧室、管家室、贮藏室等,那些横梁、额柱、门楣上都画着或雕刻着精美的图案花饰,上下的楼梯都是用整根剖开的原木截成锯齿状做的。只有器械被毁,大多数居民家里的摆设、器皿都完好无损,看起来根本不像发生过一场屠杀,但正因如此,这里的一切反显得更加诡异。更让卓木强巴忧心忡忡的是,每个房间都有铁链,每道铁链都被挣断了,却没有发现一具狼或是獒的尸骨。 最后,他们在第二层一间被焚烧过的大木屋内查到些残存的线索。这里竟然是一处祭坛,下层是议事厅,上层有文献资料,看到那些写在羊皮上的金银描写的古藏文,卓木强巴等人激动万分。虽然大部分已被烧毁,但这毕竟是对历史的记载,对一个文明来说,这就是最重要的资料了。 大部分经卷是用金银汁涂写在羊皮卷上,也有更早的卷轴和他们看到的古格卷轴一样,是写在狼皮上的。 通过亚拉法师他们的细心阅读,对这些卷轴总算有了个大概了解,这些卷轴是村里的村志,从一千多年前断断续续记载至今。 这个村,竟然也叫工布村,只是后来改了个名字,连亚拉法师也无法正确翻译,隐约含着“最后的”那样的意思;这里的人采用了一种火空海的纪年,亚拉法师看过之后说,这种纪年和他所掌握的那种火空海纪年有些许不同,不过大致推算下来,应是从朗达玛禁佛的那一年开始。 第49章 村志中并没有书写他们前往香巴拉的原因,只是淡淡提了一笔,智者们决定放弃,循着前人留下的痕迹前往香巴拉……而那些堆积在巨人脚背的玛尼堆竟然是在他们来之前就有了的,是更古老的人留下的祭拜之台,最早可以追溯到三千年前。显然以前的人们是能读懂古象雄纪年的。这个村落的人是自愿留下来的,他们将守护着香巴拉的第一层,并为迎接后来的勇士做好准备;而与他们同时进入这里的更多的戈巴族人,则继续往上,最终在第三层平台停留下来。工布村的村民一直守护着村落和通往上一层平台的唯一通道,最终历史结束于四年前…… 村志中记载的大多是祭祀、天灾,或神迹显灵等重大事件,其中几条引起了法师他们的注意。在某某年,……族的人从天梯下来,借走了多少多少粮食;某某年……族的人来宣布了……消息,……国的国王召开……在……年,村里派出多少人的使者前往香巴拉圣坛参加重大的仪式,并于什么时候回来了多少人…… 根据这几条信息,他们知道,这香巴拉并不止有这一个村落。在平台的二、三层,有更多的更古老的民族存在,竟然还形成了王国,并不止一个王国。也就是说,流传于世的香巴拉王国|奇+_+书*_*网|,是真实存在的。 第四节断裂的天梯 随后他们又从村志中找出了这个村落一千多年能安然无恙的原因。原来这个村落单独在第一层,这里又潮湿闷热,而且怪兽蚊虫居多,极不利于人类生存;而通往第二层村落的路途,也充满了危险,单人是根本不可能穿越丛林抵达第二层的人类聚居区的;勇士要走三个月,才能抵达最近的村落,往返一趟,也是死伤过半。isuu書网而里面记述的大多数内容,却和卓木强巴家的宁玛古经极其相似,诸如三层楼高的怪兽,开始在勇士的冒死穿越中频频出现…… 由于经卷上记载的都是大事,往往好几年也没有一项值得记载的事件,而许多经卷被烧毁,亚拉法师和唐敏立即着手,将剩下的卷轴按时间顺序分类扫描进电脑。卓木强巴则关注着有关“天梯”的信息。按照卷轴上记载,原本这底层的山崖,是一片不可逾越的绝壁,在无数勇士付出生命的代价后,才找到了通往第二层平台的途径,后来在某位充满智慧的长老的指引下,那些勇士们将种子埋在山岩的缝隙中,最终长成了天梯;再后来,又有了可上下的通道,按卷轴上的记载,那种通道似乎有些类似于吊篮。卓木强巴呼叫了胡杨队长,询问他们在崖壁下有没有什么特殊发现。 胡杨队长回答说,在所有木屋的交汇处有一台巨大的水车,它不仅为这里的田地引渠灌溉,似乎还提供一些特别的动力,只是转轴最终深埋入地,不知道通向哪里。至于天梯和吊篮类的东西,他还没有发现。过了片刻,吕竞男道:“强巴拉,我发现了一些东西,不知道是否和天梯有关,你来看看吧。” 卓木强巴赶到崖壁边缘,这时才发现,这片山崖并不是简单的红色,而是无数奇异的颜色拼在一起,以红色、紫色、蓝色为主。岩体也并非就是简单的锥形,最少红崖底部还有些内弧,就像一颗欲滴的红水珠嵌在周围的灰色岩壁上。四周散落着许多火山蛋和火山豆。 胡杨队长指着刚架设好的仪器道:“我们的猜想是正确的,这里一直有火山喷发,凝固成这片红崖的岩体,都未超过两万年。” 卓木强巴道:“如果说这里一直有火山喷发,这里又是熔岩通道,那为什么那些戈巴族人还修筑木屋?不怕引火烧身?” 胡杨队长用力抹了一把大胡子,笑道:“这就是这里火山的特点,它并不是爆炸性喷发,而是缓慢溢流,像浅溪一样流下来的,到这个地方已经终止了。显然那些戈巴族人是勘测了全部三层平台之后,认为下一次火山喷发,熔岩只能流到这个地方,加上其余的地理条件,才选了这里做一个落脚点。不知你有没有听到浪涛的声音,我想,这里已经接近香巴拉裂隙的一端。这个村落距海是很近的,而这条河如此宽大,能放很大的船下水,村里肯定有造船的作坊,只是我们还没发现。” 卓木强巴道:“你是说如果熔岩漫过这里,全村人可以很快地撤离到海上。” “对。”胡杨队长道,“熔岩流过来时,还有什么地方比大海更安全?” 卓木强巴点点头,向前走去,就看见吕竞男正对着一堆藤蔓植物观察,只是没见到岳阳。胡队长说了他和吕竞男、岳阳三人搜索的三个方向,而他在中间,听到吕竞男的声音就先赶来。 只见那些藤蔓粗如婴儿手臂,在山崖的下面堆积成山。而抬眼望去,在红色山壁上还攀附着部分藤蔓,一截截的,只是早已不连贯,相去约有数百米。掉落在地表的藤蔓并非死物,仍有枝叶从藤蔓主干中生长出来。吕竞男手拎起一截藤蔓,卓木强巴发现,在两根粗如婴儿手臂的主干中间,竟然有无数细枝整齐地并排扭结在一起,使它们看起来更像是绳梯。吕竞男道:“看起来,这就是天梯了。” 胡杨队长道:“非常有智慧的创意。看起来这些藤蔓生命力非常强,它们能植根在岩壁缝隙中,一直生长,并越来越粗壮。就算老藤死去,新的枝叶也会顺着老藤的走向继续生长,保证这道天梯永久不会断开。” 吕竞男清理出一条绳梯的一端,看着断口道:“看来是有意被破坏掉的,似乎是为了断绝所有逃生的通道,也或许是为了防止别的人来援助吧。” 卓木强巴看着崖壁上几截不足十数米的残藤,喃喃道:“看来,我们只能自己爬上去了。这片崖壁,可真大啊!” “还好。”吕竞男看着那耸入云霄的岩壁淡淡地说。他们面前的崖壁,虽说熔岩堆积成一个斜坡,但几乎也是八十至八十五度的坡度,不过比起那些内斜型的崖壁来说要好多了,也正因如此,那些古人才将这里选作上第二层平台的唯一通道吧。可是这片大岩壁毕竟已接近或超过两千米的高度,岩壁上的少许突起和裂隙,恐怕只有岩羊才能在上面站稳脚跟。卓木强巴心里没有吕竞男那么乐观。 胡杨队长也道:“嗯,看来接下来几天我们都得在这大崖壁上过夜了,估计得花三天才能爬上去。” “不用那么久。”吕竞男自信道,“大家在村里养足精神,我们勘查好路线,只需在大岩壁上休息一夜就可以爬上去。虽然天梯被破坏了,但毕竟给我们留下了十几截残藤,我们至少有几百米不需要太费力。实际攀爬距离应该在一千三百米至一千四百米之间吧。” 卓木强巴道:“回去和大家再议一议,看看那些资料中还能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接着,又询问岳阳有没有发现。 岳阳回应道:“强巴少爷,我看到些机械装置,你们过来看看吧。” 三人向岳阳处靠拢,途中看到了胡杨队长所说的大水车。那个水车果然巨大无比,就像摩天轮一样,只不过如今横躺在地上,断裂成了几截。旁边崖壁中的流水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周围的大地都在颤抖,卓木强巴等人捂着耳朵,快速通过那片区域。 岳阳发现的地方距离山涧泉的出口不远,但是较为隐蔽,藏在崖壁下一丛竹林之中。拨开竹林才发现,里面竟然是一道裂隙,而裂隙的表层在竹林上方已然合口,只是裂隙内部黑黝黝的,似乎一直向上延伸。 见到卓木强巴等三人,岳阳说出了他观测的结论:“这里的岩壁很湿滑,看起来好像是另一条山涧泉。只是不知是干涸了,还是上面被人为地堵住了。里面有个机械架,被破坏掉了。”说着,见卓木强巴等人往里走,又道:“小心,路很滑。” 看着散乱的木架,胡杨队长道:“看来是戈巴族人攀上第二层平台后,利用山涧泉形成的天然通道,在这里搭了一个起落架,再利用另一条山涧泉的冲力作为水车动力,来牵引着吊车上升——戈巴族人的智慧。” 吕竞男则看着被水汽腐蚀得不成样子的木架,道:“破坏得相当彻底,看来当年屠村的时候,凶手把所有的退路都堵死了,整个村子,没有任何逃生的希望。” 湿漉漉的岩壁根本不可攀爬,卓木强巴明白,他们只能靠自己的力量了。只是他很奇怪,如果按他们推测的,是狼一样的生物造成了这一切,它们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它们又是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忙碌大半天,巴桑他们才把尸骨处理妥当,在村的西头多了无数坟冢。后来张立又去研究了胡杨队长提到的水轮机,认定那台摩天轮一样的水轮机,就是这个村落所有动力的来源,它在所有木屋的交接处,直接将两千米落差的水的势能转化为各种动能。 最后张立认定,这些精密的机械肯定有文字记载。终于在亚拉法师的帮助下,在记载大事记的村志中找到了有关机关制造的篇章。村志中记载的那些机关陷阱,看得张立额头直冒冷汗,同时也才知道,他们能平安地抵达这座村子,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情。如果说埋伏在村外铁矛林里的机关全都开启的话,他们要想毫发无损地进入这村落,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不过,亚拉法师由此想到另外一件事情,那就是,那些屠村的生物,竟然将这么可怕的机关破坏殆尽,那岂不是更加可怕! 随着研究的深入,张立和亚拉法师都发现,这些卷轴的字里行间,似乎隐藏着某种秘密。 第50章 这个村落里的人,他们似乎参与研究过一种东西,每当提到这件事,都显得讳莫如深,只是淡淡几笔,却又藏着些许骄傲。整个研究过程竟然持续了五六代,接近一百年时间。从各代记录者笔记的片断拼凑起来看,那种东西有坚硬的外壳,能独自行动,没有轨道束缚,移动速度很快,而且非常灵活,可以去到普通机械无法到达的地方,搭载多种可远距离攻击的投掷武器,似乎还可以自动锁定目标。而那种机械的动力来源,看起来是某种活的生物。村志中描述最多的,就是对那种机械心脏的寻找,这似乎也是这个村落里的人所负责的那一部分。至于那种机械的其余部分,应该是那些抵达了最高层的戈巴族人在研究。最终这些村民在第二层平台找到一种“有六条腿,半椭圆形头部,能急速爬行”的生物作为那种机械的核心。工布村民不无得意地在村志中说“这是集机关术、蛊毒、生物饲养之大成”的一种全新防御技术,有了这种技术,整座神庙将更加安全。 而让人不可思议的是,最初的一百年里,这个村子里的人很显然和最上层的戈巴族人有来往,村志里除记载有他们共同研发那种可怕的机械外,还有派人去参加共同祭祀的记载。可是一百年后,突然村志中再也没提到最上层的戈巴族人了,他们与香巴拉第三层平台,似乎完全中断了联系,却没有记录是什么原因。 而亚拉法师也从村志中找到一些可能引起工布村被屠村的蛛丝马迹。在一段六年前的村志中记载“次塔尔闯祸了,他去了……”中间被烧了个大洞。在这段话后面,紧接着就是那段他们无比熟悉的诅咒:“无数的灾难将像雪崩一样接踵而来降临在所有的地方。所有的城市将变成死城,荒无人迹,豺狼在圣坛下安家,毒蛇在台阶上晒太阳,蜘蛛网封住了门窗,死亡之花开遍大地……”后面是一句疑问:“……赎罪,难道我们终究逃不过命运?”亚拉法师费尽心思想寻找到别的线索,却只翻到这么几句令人费解的话。 把大多数工作做完之后,按村志所述,巴桑等人从下方出口出去,捉了无数巨蝗,饱餐一顿。又将身上破烂不堪的衣服换作了戈巴族人衣服,找了一间较为完好的村舍做营地。亚拉法师和敏敏也将卷轴尽数扫描入电脑,大多来不及详查细查的资料,将在一路上找机会慢慢解读。 晚上开了个会议讨论,综合各方意见,他们得出一个惊人的结论:这里的戈巴族人拥有的科技力量,远远超出他们的想象!这里的机械运用,已经接近或超过十八世纪欧洲工业革命爆发之后的水平。而在自动性方面,甚至与现代工业机械技术相比,也毫不逊色。 张立道:“我先前告诉岳阳他们,说这座村落是一间大工厂,这些木屋的排列就像生产流水线,一种合理且完美的农业工业化生产系统。但是现在,我要做出更正,那个形容还不完善,这个村落,更像是……一种集智社会,可以说,这些建筑、农田和金属网,构成了一种类似于因特网的社会结构。这里的每一间小木屋,更像是一台电脑终端机,他们在屋里就可以独立完成任何生产加工,由下方的厂房将他们的构想成型化并配送至屋内。而且,他们也可以通过这些网络传递方式将资源与全村共享。看看这些蜂巢似的建筑,我们可以把每一位工布村民想象成一只有高度智商的蜜蜂,当他们聚集在一起,能通过集智产生更大的创造力。” 岳阳想了想道:“我记得方新教授说过,集智需要达到一定的数目,才能产生临界点,最终发生质的飞跃。” “没错。”张立看了看工布村的规模,道,“这也就是工布村虽然采用了一种集智化社会模式,却依然没有我们这些外人科技进化得彻底的原因——他们数量太少了。他们或许会利用电磁效应,却不知道它们的原理和转换;他们也没有研究出核能;由于地理限制,也没能使用石油等高效能源;他们只是将古代流传下来的机械术,发挥到了登峰造极的程度。事实上就连机械术,他们也受到了极大的限制……”他看着岳阳道:“你不是好奇这里的机械为什么是木壳么?显然,这里的矿石不能提炼出大量的钢铁,所以他们只能将钢铁用于易于耗损的核心轴承和齿轮上面。” 赵庄生嘟囔道:“大量繁殖不就可以了吗?” 亚拉法师道:“这里的村民已经更注重提高生活的质量,而不是单一关注人口的数量。在村志中的记载中,这里的人口数量始终保持着一种平衡,甚至很多时间里人口还呈负增长,但是他们的医疗技术显然达到了极高的水准。通过对一些尸骨的观察,我们至少可以肯定,他们能进行开颅手术、开胸手术、断肢再植术等技术含量要求极高的手术。可惜的是,有关医疗部分的资料都被烧毁了。” “开颅手术!”赵庄生惊呆了。 “远不止如此。”胡杨队长补充道,“工布村民的智慧绝非仅限于机械和医疗技术上面。我和竞男在田间地头仔细地研究过了,这里的村民显然掌握了某种杂交技术,他们种植的那种农作物,似乎有青稞的影子,但种植程度比我们想象的更为密集,通过电脑模拟计算,就算种植的是青稞,这种种植密集度,亩产也会超过一千斤,若是换了其他的农作物,产量将翻上数倍。” 吕竞男道:“这个推论,在工布村的村志中得到了印证。据最初的村志记载,这里每一季生产的粮食,足够全村人吃六年。而且这些农作物,每一年都要产四季,除了部分加工成可长久保存的食品外,大部分粮食,他们都实施了定期储存、定期销毁的方案。我们没有找到他们进行杂交的记录,对这些试验田产量的记录也只有几十年时间,后来就再也没有记载过这些粮食的产量了。不过,如果他们记载的数据属实的话,我只能说,这些古人,他们走在了袁隆平先生的前面。这里的粮食产量,几乎能和我们今天的高产水稻相媲美,而这里的蔬菜和水果,想来产量也不会低。” 胡杨队长拿出一个口袋,里面装着一些种子,激动地对大家道:“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吗?我们已经发现了香巴拉最大的宝藏,将这些母本带出去,它们将改变整个世界。” 岳阳、赵庄生等人大惑不解,张立问道:“胡队长,这些不是也只能和我们今天的高产水稻相比吗?顶多就是多了几种高产农作物吧,怎么能改变世界呢?” 胡杨队长道:“黄金粮食,是黄金粮食啊!你们没有听说过吗?” 第五节集智之村 岳阳想了想,似乎在哪里听说过,一时却想不起来了,只有敏敏“哦”的一声,似乎想起来了。吕竞男道:“传说中有一种神粮,每天只吃一半,第二天它就能恢复成和原来一样多,永远吃不完。虽然只是一个神话故事,但自古以来,农业家和科学家对黄金粮食的追求就从未停止过,他们的最低标准,是希望能找到或杂交出一种高产,能适应各种气候条件,能抵抗各种病虫害,只需要最基本的水和阳光,就可以大量生长的农作物。只需要把种子撒下去,不管是撒在沙漠中,还是在岩缝里,只要有阳光和水,就可以生长,不需要翻田,不需要施肥,不需要除草,不需要除虫,但却惊人的高产。或许听起来也像是神话,但是包括袁隆平在内的许多农业学家,都是以此为目标在杂交各种高产农作物的。” 大家这才正视起胡杨队长手中那包不起眼的种子,岳阳道:“难道你们发现的就是……” 胡杨队长小心地收起那包种子,对大家道:“如果村志断掉的时间,就是这个村被屠尽的时候,那么,这个村子起码已经荒废4年了。可是你们看看田地里,那些茂密的秧苗,有没有受到影响?它们依然生长得很好,自生自灭,自枯自荣,田地的旁边就是生长力和侵占性极强的野草,却对它们毫无影响。你们知道我在田地里发现了什么吗?就连那些覆盖在田地边的金属轨道缝隙中,它们也能生长,只要有水和光,在金属里也能生长,这已经颠覆了我们对植物的传统印象了。所以不错,这就是这里的古人不知用多少代的智慧和实验,研究出来的黄金粮食。如果有一天,撒哈拉大沙漠,变成亩产千余斤粮食的高产区,冰原覆盖的北极圈同样如此,你们说,这会不会改变全世界?” “啊!……”一声声轻呼自大家口中发出,此时他们也感觉到了胡杨队长手中那袋种子的分量,一个个欣喜且激动地望着胡杨队长。只有肖恩心道:“这只不过是一个中转站,如果能上到第三层,那时才能发现更值得带走的东西。”虽然这么想,但他还是看了看自己的背包,那里面有比胡杨队长收集得更完善的植物母本。 亚拉法师道:“我们还在最底层的厂房内,发现了家禽家畜的规模化养殖。这里的人,显然不用为食物发愁,他们的生产能力也惊人的高。”说着,看了张立一眼。 张立马上接着道:“这里的戈巴族人没有发明蒸汽机,但是他们用水力做到了同样的事情,那台水轮机为整个村寨提供了动力。金属轨道是村寨的交通系统,戈巴族人利用了发条一类的机械能使机械自动在轨道上移动,自动完成木材和石料的采集,自动完成粮食播种和收割。我在村子的下方还发现许多管道,用于物资和能量的传输。我对木屋进行了彻底的检查,我发现每间木屋还有一个弹簧扭矩的蓄能装置,即使大水轮机不再转动或需要检修更换,每家每户蓄积的动能还能使用两三天。” 第51章 唐敏问:“这些能量用来干什么呢?” “分两类,一类作用于生活所需,自动织布、自动制皮、造纸、磨面、零件加工,等等;一类是防御类,我们可以这样说,这里的每一间木屋都是一台机关发射装置,大多是对空发射的,那些武器显然能给天空的猛禽造成巨大的伤害。不过最后的一两年,这里的人们似乎对机关做了些调整,加强了对地面的防御。”张立指着角落的一根锈铁管道:“难道你们没有发现,这里的村民使用的是自来水吗?还有那些由短刀固定的台面,我怀疑那是一种自动……” 肖恩轻轻撩起额角银发,难以置信地摇头笑道:“这里的人什么都不用做。” 张立道:“这里的人确实极大程度地从体力劳作中解放了出来,或许比我们现代的都市人解放得还要彻底。他们更多的时间,应该花在了思考上。大家可注意到,这些木板上的雕绘多么精美,它们可不止一层,而是一层又一层叠上去的;还有那些唐卡,虽然被火烧雨淋,但依然无法掩盖它们的美丽;还有许多器皿,应该是类似于我们的棋类的娱乐物品。当然,我认为他们研究得最多的还是那些机械构造,你们都去那些仓库看过的,那么多机械生产工具,或许这一千年来,这些工布村民都在研究如何制造出更多更实用的机械来。” 胡杨队长道:“我觉得他们的机械自动化,还是要靠人工操作才能完成。比如说,就算他们和我们的农业工业化体系一样,有自动播种机和收割机,有自动水流灌溉系统,起码除草你得靠人工完成吧;要织布,缫丝你可以机械自动化,养蚕你得靠人工完成吧……” 亚拉法师摇头道:“不,这里的自动化程度恐怕比我们想得到的还要高。由于古人对生物操控技术的了解,他们完全可以做得更彻底、更完美。就拿织布来说,拥有生物操控技能的古人完全可以做到,让蚕在固定的地方进食,然后到固定的地方结茧,在固定的地方交配产卵。这样,那些自动的机械就只需去固定的地方采茧,随后的抽丝、织布也都可以自动进行,将人力完全从劳动中解脱出来。”说到这里,亚拉法师那颗潜修多年的心竟然不能平静下来,他突然间对卷轴上那句空洞的话“集机关术、蛊毒、生物饲养之大成”,有了深刻的了解。 岳阳举一反三道:“也就是说,这里的牛羊能自己去一处吃草,奶牛自己去挤奶机前挤奶,快死了自己去屠宰加工的地方,然后那些肉通过这些轨道管道送至每家每户?甚至……甚至能切成肉片、肉丁,全都由机器做好了!我的妈呀,这是一种什么生活!” 卓木强巴长吁一气道:“这就是……香巴拉的生活。” 敏敏重复了一遍传说中的香巴拉:“那里四季花开,水流不歇,庄稼总是在等着收割,甜蜜的果子总是挂在枝头……那里的人用意念支配外界的一切,觉得冷,衣衫就会自动增厚,热了又会自然减薄;想吃什么,美食就会飞到面前,饱了,食品便会自动离去……”大家看着户外渐黑的村落村中那一座座破败的小木屋,想象着这里曾经的繁华。谁能想到,神话中隐藏的真实,竟会是这样的。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对于见过倒悬空寺和玛雅地宫的他们来说,这一切虽令人惊讶,但还能够理解。不过对赵庄生来说,就像在听天方夜谭一样,只是瞪大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像在话家常的其余队员。 “等等!等等!”终于赵庄生受不了了,大声道,“你们好像是说,这里的科技水平……这里的机关什么的啊,比我们二十一世纪的工厂还要先进?” 大家停下讨论,很奇怪地看着赵庄生,旋即醒悟过来,这家伙没亲眼见过那些古代机关术的造诣,到现在还不敢相信古人的智慧。亚拉法师正告他:“就某些方面而言,是的。” “比……如,说呢?”赵庄生呆呆地问。 岳阳揽过赵庄生的肩,对他道:“这样说吧,我们现代的工业基础来自于十八世纪的工业大革命,你知道……什么叫做工业大革命吗?” 赵庄生摇头,岳阳道:“所谓的工业大革命,就是指,将人力的手工业劳作,转换为机械力劳作,它节省了人力,而提高了产量,使整个世界生产秩序发生了根本的改变,物质的分配和人类的社会结构,也因此发生了完全的改变,最终演变成了我们今天的这个世界。而工业大革命最关键的因素其实就两点,瓦特的蒸汽机和……欧洲人学会了炼钢。” “这,这和……有什么关系?”赵庄生嘟囔着。 岳阳继续道:“其实,蒸汽机的根本意义是:一种能持续提供稳定动力源的机械装置,一种稳定且持续的动力源,是一切工业的基础。而钢材呢,则是一切机械的原材料。工业大革命要成功,就必须找到一种坚固耐磨,可以长久使用不易损坏的材料,新的冶炼方法让那些原本笨重又易碎易断的生铁变成了钢。但是,这两种工业大革命的先决条件,早在两千年前,就已经被我们的祖先发明了。” “啊?”赵庄生表情怪异。 张立挤眉弄眼道:“你可别不相信,毕竟你没系统地学习过机关学。早在两千多年前,我们的祖先就发明了以水力和风力作为动能的持续动力源,而其中又以水能动力源最为稳定。诸如筒车、水砻,至今还有很多地方在使用。而炼钢之法就更不用说了,欧洲l8世纪采用的新式炼钢之法,在我国的春秋战国时期,就已经被发明并使用了。最初百炼钢,后来因为工艺繁复又加以改进,在汉末发明了新的炼钢法——炒钢。所谓炒钢就是将铁再熔,并在熔炉中搅拌令碳化掉,这也就是现代仍在使用的炼钢工艺原理。更厉害的是我们的祖先发现,不同水质的水可以影响淬火的效果,而这项研究是欧洲学者们在近些年才开始的。以后有机会你可以去看看《夏侯阳算经》《神器谱》《格物粗谈》什么的。” 岳阳马上又道:“现在你明白了吧,我们的祖先之所以没有在两千年前发起工业革命,是因为当时人们的视野还不够广阔。钢铁发明的初衷是为战争打造兵器,水轮机是为了农业生产,我们的发明都是为了自给自足;而不像欧洲工业大革命是为了向全世界倾销产品,积累资本。但是只要有了先决条件,就随时都能发生工业革命,所以在这里出现大规模自动化机械,我们不感到惊讶。毕竟我们曾见识过光军在一千年前制造的自动机关。” 胡杨队长道:“小赵啊,你不用太惊讶了,要知道,现在大型机械运转的基本构件,齿轮、转轴、链条、滑轮,都是我们祖先在两千多年前就发明了的,欧洲人所做的不过是用钢铁代替了木头。如果你能去回顾历史,你会发现很多类似的事情,历史书上往往是这样记载的,某一项发明在我国产生于多少多少年,然后欧洲人于多少多少年之后才有同样的发现。唯一令人感到惋惜的就是,那些发明在连续的战乱中,慢慢失传了,如果不是饥荒瘟疫、朝代更迭、战乱不断,我们中国,也该在一千多年前,就产生这种类似于香巴拉的工业大革命。” 亚拉法师道:“还不止如此,在一千多年前,吐蕃刚刚崛起的时候,它正巧处于古中国和古印度之间,而那位具有卓越远见的君王,在当时整个高原民族还处于较为落后的社会形态下,他已经开始向周边的两大文明古国学习更先进的生产生活方式,很显然,其中最精粹的知识,被光军完全掌握了,其中一些连它们的诞生地,都已经忘记并忽视的发明创造,被光军发现并发挥到了极致,最终造就了一种无敌的神话。四方庙里面所保存记载的,应该是那个时代所有古文明的最高成就,如今展现在我们面前的,只是其中的一部分。” 亚拉法师的一席话引起了大家的思索,连巴桑都少有地露出了向往礼之情。 吕竞男则想起了亚拉法师曾经说过的另一段话:“融合了本地巫蛊、印度外科手术、中医中药和生物培植操纵的蛊毒,结合了东方内家吐纳和西方体术瑜伽的密修,以及超越了同时代其余国家的炼钢之法打造的武器装备,被发展到极致的操兽之术、迷幻之术、空气咒术,像特种兵一样对人体生理结构的了解,像刺客一样的行军方式,这就是光军,无敌的光军。” “既然这个地方已经如此发达了,怎么说灭……就被灭了呢?”岳阳的一个问题顿时将其余人从幻想中拉回了现实,这个问题确实令人头痛。按说光军在当时就算强悍的存在,就算一千年过去,这些光军的后裔已没有了光军的力量,可是这些机械还在啊,从它们的锈损程度来看,显然四年前它们都还能正常工作的,而张立说的那些机关又是那么可怕,想要屠村应该是极为困难的事才对。 张立道:“其实不难,只需先破坏掉了能量传输的管道,由于屋内有自动蓄能的装置,只要在几天内没有发现异常,那么整个自动化系统就会在同一时间陷入瘫痪,或许这还正好从侧面为我们提供了凶手的一些特征,它们分辨不出哪些是用于防御的机关,那些是用于生产的,所以它们把一切可以自动运转的机械都破坏掉了。” 唐敏想起了屋外的铁链,道:“又或许,它们本身就是和村民生活在一起,突然发难,所以成功的几率会更高。” 岳阳道:“好,我们先不讨论它们是否拥有这样高的智慧,我只想问,为什么,它们要突然发难?” 第52章 这个问题,没有人能回答,岳阳自顾自分析道:“我记得强巴少爷说戈巴族那个疯子提到的是,它来了……” 卓木强巴道:“嗯,当时那人说得很含糊,我们也并不是很清楚究竟是它还是它们。” 岳阳道:“不管是它还是它们,既然是来了,那么就是表示,不是原本就在这里的,是从上面,或是别的地方,来到这里,然后才是,所有的,都被咬死了。接着,是法师在卷轴中找到,那个叫次塔尔的人,虽然我们不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但是后面的那段话,‘当圣庙的阶梯被鲜血染红,’我们可以推断,那人去的地方应该是第三层,那里才有神庙;这又让我联想到另一个卷轴中的问题,那就是,为什么当村子里的人和第三层的戈巴族人共同研发出那种叫什么傀儡的东西之后,他们就不再往来了?为什么这里的人就不能去第三层了?然后是卷轴里最后一句,这里的人说他们终究逃不脱命运。逃不脱怎样的命运?那个叫次塔尔的人去了什么地方?从卷轴中的口气看出来,他们已经知道将要发生什么,或者是,他们从曾经的记录中,知道以前发生过什么。” “如果是这样,他们就应该做了防范。”胡杨队长很冷静地分析道。 岳阳道:“是的,他们做了防范。张立不是说过吗,最后的一两年,他们将部分对空的机关调整为对地,只可惜,这些防范并不足以改变他们的命运。如果说,这里居住的是戈巴族人,他们仍旧保留着与狼和獒一起生活的习俗,但是除了断掉的粗铁链,却没有发现任何狼和獒的尸骨。这一点同样让我起疑,要知道,从我们了解的资料来看,狼和獒都是戈巴族人的最大帮手,与狼同居是他们几千年延续的习俗。在危机来临的时候,用粗铁链锁什么?事实上,从一开始,我们就只想到了狼或者獒,而没有去想过,狼或獒的背后是否藏着什么问题,直到我从法师那里听说,这里的戈巴族人分为了上和下……” 吕竞男马上道:“你是说,灭了下戈巴族村落的并不仅仅是表面上的狼群,而是……” “上戈巴族。”岳阳向着教官点头道,“我记得亚拉法师说过,只有操兽师才能对付操兽师,同样的道理,只有光军才能对付光军。为什么这些人要把他们的帮手拴起来,极有可能是他们惧怕比他们拥有更高明操兽技术的上戈巴族人会令他们的獒和狼反戈相向。这也能解释为什么他们只和上戈巴族相处了一百年,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情导致了不可调和的矛盾。” 卓木强巴问道:“是什么矛盾会导致下戈巴族遭到屠村的命运呢?” 岳阳道:“这个不好说,我只能猜测,或许……和信仰有关。这个推论,是从有关香巴拉神话传说中得出的。强巴少爷你们对香巴拉研究得更久,我记得你们说香巴拉历史上有过一次叛逃行为,我不知道这段神话是否也隐藏了一段真实的历史……”他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突然愣了愣,接着道:“而且,我觉得,那次事件也间接影响了身在外界的使者的态度,毕竟它们在时间上是吻合的!” 光军对光军下手,戈巴族对付戈巴族,岳阳说出了亚拉法师和吕竞男最不愿听到的推论。亚拉法师一直在微微摇头,吕竞男也一直蹙眉。但是他们无可否认,岳阳做出了他们迄今为止,所能得出的最为合理的推论。光军的信仰因当权者信仰的不同而反复改动,虽说他们有自己的神灵,但在漫长的历史中,同一族群产生了不同的信仰也不是没有可能。关键是,要对抗拥有这种机械的强大的光军后人,似乎也只有同样强大的光军后人才能做到,而当年的矛盾致使古格使者表现出截然不同的对待圣物的态度,这似乎也很合理。加上那个神话的印证,亚拉法师不由在心中叹息:“可怕的岳阳,难道真如你所说?” 肖恩还是首次见识到岳阳的这种能力,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暗想:“这家伙是个推理的高手,看来以后得更小心了,幸亏现在他根本就没注意过我。” 岳阳却在心里嘀咕,其实他还有许多疑问没有提出,诸如这里的人拥有这样高的科技水平,能够捕杀制造蛇形船那样的可怕生物,为什么他们却只肯蜷缩一隅,为什么不拓展空间?最起码,也可以在这最底层建一条通往海面的安全通道吧? 接下来他们又分析了几种导致戈巴族灭村的可能,不过由于那些残卷里并没有藏医方面的资料,也没有关于帕巴拉以及狼群的资料,虽然对村子里的一切都感到好奇不解,但最终商议的结果还是应及早离开村子,继续向第二层平台挺进。 第六节香巴拉之夜 入夜,岳阳在卧室里小声和张立讨论着,他说道:“如果,我是说如果,这个村子里的机械都完好无损,这里的人也都没事儿,你愿不愿意留在这里?” 张立想了想,道:“不知道,你呢?” 岳阳道:“如果能把我的家人和朋友都接过来,我觉得还是挺不错的。”可他突然想到,家人还有家人,朋友也有朋友,顿感这个想法不现实,摇了摇头。 赵庄生在一旁否定道:“我是绝对不会留在这里,发生了那么可怕的事情……” 岳阳打断道:“要是没有那些可怕的事情呢?” 赵庄生没有了言语,似乎在思考。张立道:“我说岳阳,你做的那个推论,到底有几成可信度啊?难道说,真的因为信仰不同,就灭了同族全村的人?” 岳阳想了想道:“大概有五成可靠,历史上这样的事件没少发生,因为信仰,就连灭国的事情都有,何况灭村。主要是还有些关键的问题我没想通,找不到答案。如果是信仰不同,为什么九百年前不动手?|qi|shu|wang|什么样的仇恨能累积九百年这么久?还有,强巴少爷他们先前那个推论是正确的,对整个村子进行屠杀和破坏的,是一种动物行为;而我的推论,只是在这个基础上,加上了这种动物是否接到了指令这么一条。你说,那些上戈巴族人是否那么有信心,只给狼或獒下达一道命令,让它们去屠村,然后就把这个……这么先进的村子给灭了?” 张立摇头道:“不知道,我只知道事实是,确实没有发现狼或獒的尸体,这个村子也确实给灭了,被灭得很彻底。” 岳阳用手撑起脑袋,愁眉苦脸道:“说不通啊,一点反抗都没有……” 赵庄生突发奇想道:“你们说,会不会是六年前那个次……次……次,次什么,去了最高层,偷了上戈巴族的宝贝,村子里的人知道,所以认定上戈巴族不会放过他们。如果说,只是在村子里取走了某一件东西,那么应该看不出来吧?” 张立反驳道:“六年前偷了宝贝,两年后才发现?那些上戈巴族人反应也太慢了吧,而且说拿了东西,也说不通啊,下戈巴族人怎么知道东西在哪里?起码有翻箱倒柜什么的吧。” 赵庄生突然灵感突发道:“难道是……狼族起义了?” 张立大感兴趣道:“怎么说?” 赵庄生道:“就像古代的奴隶起义一样啊。那些奴隶主不从事生产劳动,却拥有大量的生产资源;奴隶们拼死拼活地工作,却只能从奴隶主那里得到勉强果腹的施舍。如果说这里的狼或獒能通过集智进化出更高的智商,那么它们会不会像奴隶一样被役使,也充满了奴隶一样的不满?当游弋在丛林中的某位狼族领袖出现在这里,就是‘它来了’的时候,哇,一呼百应,经过两年密谋,狼族造反,由于是里应外合,一举拿下了工布村!” 张立大喜道:“咦?这个很有见地啊,岳阳,你说呢?” 岳阳道:“好了好了,没有根据的推论,只能是瞎猜。不过我相信,不管是什么事情,只要用心去查,总会水落石出的。” 黑暗中,赵庄生感觉岳阳这句话好像在说给自己听,纳闷道:“这算什么意思?” 深夜,在村头池塘边缘,一个人影除去身上衣物,泡在池塘中,调小电筒光圈,在微光下仔细地照着自己的身体,突然那黑影心生警觉,第一时间灭掉了电筒光,低声喝问:“是谁?” 一个如狼的身影在夜空下显露,阴冷的杀意不经意间充斥着周围。巴桑冷冷道:“这么晚不睡,你在这里做什么呢?肖恩?” 肖恩站起身来,道:“哦,原来是巴桑啊。我睡不着,打算出来洗个澡,没想到把你吵醒了。” 巴桑声音依然不急不缓:“洗澡?你最近的行为很奇怪啊,自从我们爬上这红崖平台后……” 肖恩哼道:“你多心了,我感觉没……没什么不同啊。” 巴桑道:“我不管你说什么,如果你做了对不起大家的事,我会杀了你。”说完,身影又消失在黑暗之中了。 肖恩喃喃自语道:“哼,杀我?你又知道什么,难道你心里就没有壁橱里的骷髅?”他又点亮了电筒,心中想着:“我所知道的方法都尝试过了,究竟我有没有被那人种上蛊毒啊?该死的,难道这就是我们间的差距吗?一点痕迹都没有。他真的会对我下手?不,应该不会……只是万一……” 尚未回到房间,巴桑突然伫立在风中,他屏住了呼吸,全身毛孔收缩,瞳孔放大,仿佛和黑暗融为一体,前所未有的危机就在四周。他甚至清晰地感觉到,虽然自己什么也看不见,可此刻的自己就像裸露的婴儿,正完全地暴露在别人的视线下。是谁?或者,是什么? 第53章 自己怎么会感到如此惊恐不安?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巴桑才感到那种危机渐渐远离,他小心地呼吸着,悄悄地走回房间,心跳渐渐平缓下来,只是双腿仍有些发麻。在房间里,另一人同样暗暗松了口气,他轻柔地抚摸着怀里的另一半,好令她睡得更加安稳。 第二天,吃饱喝足,收拾行装,大家开始攀爬大岩壁。大岩壁攀爬在攀岩中属于顶级中的顶级,因为人的体能有限,加之目前最长的安全绳也不超过一百五十米,上千米高的大岩壁,根本没有人可以一天徒手到顶,必须背负大量的器械,在岩壁上过夜,靠一根安全绳挂在半空,吃喝拉撒全都在上面解决。两千米的高山,就算步行也要花大半天时间,更何况是在无法立足的垂直岩壁上。看着那一眼望不到头的半壁高墙,每个人都在心里倒吸冷气。 岳阳和赵庄生轻灵,打头阵,紧跟在后面的是胡杨队长和巴桑,然后是敏敏,张立、肖恩、卓木强巴、亚拉法师、吕竞男在最后。攀至三十米以上岳阳才开始沿途留下安全固定点。为了保障安全,他们加大了固定点的密度,每五米左右便固定一次,由于绳索长度不足,仅用两根主绳做安全保障绳,每个安全固定点都用主绳在上面打结,最后一人经过之后,还得解开主绳,拆除安全固定点,这十人就这样利用两根主绳,形成一条百米体长的小蠕虫在崖壁上艰难挪移。既要固定,又要解除固定,攀不了多久,就得停下来休息片刻,而最前面和最后面的人,无疑都是做功最多的人。 原本攀岩并没有如此困难,关键在于,他们必须将背包连同里面沉重的武器也搬上去,每人几十公斤,加在一起就是几百公斤的负重,大大增加了攀岩的难度。 整整一天悬挂在悬崖峭壁上,无论对体力还是意志力,都是一个考验。大多数时间,大家像壁虎一样攀爬在垂直的山岩上。这道山岩实在是太过平直,缝隙和岩褶都少得可怜,一不小心,脚下就打滑,虽然不至于掉落,但擦伤是免不了的,在没有防护装备的情况下,才爬了不到两百米,大家的手肘、膝盖等地方就多有擦伤。 攀爬到四百米左右,胡杨队长发现插在裂隙中的岩塞松动,准备再加固一枚,突然脚下一滑,整个身体顿时失去了支持,只听“咔嚓”一声,那枚岩塞果然掉了出来。随着主绳的松动,下面的巴桑突然感到绳索上传来的变化,而这时候,他正处于半休整状态,手上是没有攀附任何岩石的,唯有双脚蹬着岩壁。突如其来的改变,让巴桑也失去了平衡,离开了岩壁,全身重量挂在了主绳上。跟着是唐敏,她也猛地一沉,身体失去了与岩壁的连接。只听“砰砰”两声,又有两枚岩塞脱落,三人以主绳为圆心在空中画了道圆弧,从左荡到右。一个东西被从唐敏背包里甩了出来,唐敏“呀”地叫了一声,跟在她身后的张立本想伸手一捞,但那个小东西被甩得老远,瞬间不见。所有这一切,只发生在一瞬间,胡杨队长马上考虑着是不是要割断自己的安全绳,以免主绳承受太大负重,他的腰刀都已拔出一半,却在第一时间被下面的巴桑握住了脚踝。从巴桑那冷峻的眼神中可以读出一种坚毅:“如果你割绳子,我就不会松手。” 幸亏张立双手和双脚固定在岩壁上,这才没有继续下滑,终止了连锁反应。 直到此刻赵庄生和张立的声音才传到其余人的耳朵里:“趴在岩壁上别动!有滑坠!” 胡杨队长稳住身体,用另一枚岩塞固定住主绳,并重新找到了附着点,心头总算松了口气。巴桑和唐敏也都回到了岩壁上。 “是什么掉了?敏敏?”张立问道。 唐敏道:“不知道,或许是一支手电,也可能是一卷纱布,我要清查之后才知道。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我们继续吧。” 越往上,风开始加大,被自流循环的风抚摸千年的岩壁就越是光滑,更为困难的是,这道垂直距离两千米的大岩壁,没有一处可以供十个人同时落脚的歇息平台,往往休息的时候,一部分队员就像沙袋一般任由保险索吊着,为了防止主绳无法承受大家的重量,另一部分人还不得不继续保持壁虎一样的攀爬姿态,这样轮番休息,且爬且走。幸亏在崖壁下捕猎了不少猎物,而那些高能量的食品无疑在攀爬中起到了重要作用,若没有它们,这群人还真不知道该如何悬吊在半空中取食。事实上对于饮食的要求,吕竞男更是早在出发前就对大家作了严格规定,毕竟在半空中,是无法正常大小便的。 从天蒙蒙亮就开始攀爬,直到天色渐渐灰暗,他们才停下来,开始搭建岩营。上下两排铆钉深深地插入岩壁,下排钢管斜伸向天空,将上排钢管像栈道的横梁一般托架成三角形,并将上排合金管外缘拼接固定成一个矩形方框,随后在方框的合金管与合金管中间反复缠绕强力尼龙绳,在半空中平伸架出一个平台,总算有了落脚的地方。 在平台的上方,斜拉下带有伪装色的布匹,这就算搭建完成。岩营从侧面看去,就像由一大一小两个三角形拼接在一起。下方的承接平台比帐篷布略微伸出一些,大家可以支起小锅煮食风干的兽肉。唐敏为众人处理了伤口,并建议在第二天攀爬时给这些容易擦伤的部位增加点衬垫,避免再次擦伤或感染。 唐敏站在平台边缘,微凉的风拂乱她的头发,只见下方的森林已化作一片绿雾,淡淡的云仿佛是一缕轻烟从海面氤氲升起,又好似近在眼前,浮在绿海上的一抹轻纱。她深深地呼吸,只感到一阵心旷神怡,真想纵身一跃,学那鸟儿般展翅翱翔。 岳阳蹲在一旁嚼着风干肉,抬头望望,红色的岩壁像那巨人宫殿的宫墙,高耸入云,望不到头;探头看看下方,那些高大的森林植物已经连成一片,只能看见一匹翠绿的光滑的绸布,风吹过,泛起微微波澜。 不能享受阳光直接照射的香巴拉总是很早就天黑了,大家从架平台,到吃晚饭,总共也就半个小时不到,香巴拉顶上那条蛇形太阳从金黄,到灰白,再到漆黑,跳跃似的变化着。大家在营帐里简单地计划了明天的行动步骤,便开始入睡。天黑则睡,天不亮则起来,这些天在香巴拉已经养成习惯了,毕竟在这里与外界是不同的时间概念,若是对比他们佩戴的原子表,他们入睡的时间不过是下午5点左右,而起床等待天亮,则要早上7点以后。 不过今晚,还有两人无法安眠。胡杨队长掏出珍藏的中华香烟,点燃一支,那红光就在黑暗中一闪一闪的。他经历过的危险并不算少,不过像今天这样,距离死亡如此之近还是不多见的。在那一瞬间,是生、是死,他至少考虑了两秒。他甚至可以想象,当时如果张立也滑脱,他那多犹豫的一秒,就可能造成他下面的人全部跌落。巴桑蹲守在一旁,红色的闪光映在他眼中,使他看起来就像潜伏在暗夜里的狼。他正回忆着,昨天深夜那种危险的感觉,只要他没有想明白,他就会继续保持高度的警惕,哪怕是在这绝对的黑暗中。 胡杨队长将皱巴巴的烟盒递过去道:“来一支?” 巴桑竖起手掌拒绝道:“不。” 胡杨队长深深吸了口香烟,惬意的薄雾从口鼻缓缓喷出,他用自嘲的口吻道:“今天……我……” 巴桑站起身道:“不用说什么,不管谁在你下面,都会那样做的,我们是一个群体。在雪山上你做过的事,我也没有忘记。” 胡杨队长久久地看着巴桑,一口接一口地吞云吐雾,半晌道:“你是一个兵,是经过战火洗礼的真正士兵。” 巴桑眺望着远方的黑暗,眸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闪闪发光,很久才回答道:“只是我的战友,都去了另一个地方。”说着,他冷漠地盯住胡杨队长道:“和你的队员一样!” 胡杨队长愣住了,仿佛陷入了沉思,直到烟蒂烧到他的手指,他才赶紧捏住烟屁股再猛吸两口,这才熄灭烟头,站起来,满怀同情地拍了拍巴桑的肩。他知道,如果香巴拉真是巴桑他们曾到过的地方的话,那么这里,就是巴桑战友的葬身之所。胡杨队长安慰道:“其实,我一直以他们为荣,他们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除了在医院里,我还从未见到哪位队友带着不安、惊恐、后悔和懊恼而离开。他们走的时候,都知道自己要死了,很平静,很满足,我一直很奇怪,以为那种表情是我的错觉,可是今天,在割绳子前的一刹那,我也感到很平静,思维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晰。” 一阵窸窣声,又有一人走了出来,胡杨队长问道:“是谁?” 巴桑道:“强巴少爷,怎么不睡?” 来人正是卓木强巴,他轻轻道:“你也没睡,是因为昨天晚上……” 巴桑心头大惊,但依然淡淡道:“你也感到了?那种感觉,很是特别。” 卓木强巴道:“嗯,是一种被人窥视的感觉。” 胡杨队长道:“你们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卓木强巴将昨天夜里突然的警觉告诉了胡杨队长。胡杨队长道:“竟然有这样的事?可是,虽然那个村落很大,但没多少可以隐蔽的地方啊。会是什么人在监视我们呢?” 巴桑道:“不是那么简单,我可以告诉你们,昨天晚上,我隐约感到,那种感觉,唤醒了我的某部分记忆,是和我的那些队友的死亡有关的!”卓木强巴心头一惊,莫名的喜悦涌了上来。 “说什么呢? 第54章 巴桑大哥又想起什么了吗?”岳阳、赵庄生、张立几个也来凑热闹。 卓木强巴道:“你们几个,怎么还不睡?” 岳阳道:“听到强巴少爷出来了,就跟来看看。” 胡杨队长道:“你警觉性倒是蛮高的,稍有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你。” 岳阳“嘿嘿”两声,张立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说来听听。” “是啊是啊。”赵庄生也道。 四个人在帐篷外平台上小声地讨论着,没多久肖恩也走了出来,加入到讨论中,不知过了多久,岳阳最先发现道:“奇怪,怎么今天我能看清你们的脸?”众人这才发现,今天晚上竟然有光亮,要知道,以往香巴拉的夜晚,可是伸手不见五指的,而此刻,众人轮廓隐约可见,再抬头一看,大家皆是目瞪口呆。 第五十三章迷失香巴拉深处 卓木强巴点点头。岳阳昂首望向夜空,天上有几点繁星闪烁,他不由赞道:“真好,今晚香巴拉上方的浓云又散开了,又可以看见星空了呢。” “是吗?”卓木强巴也抬起了头。不过,他和岳阳都很快发现,那些星星不对,那不只是闪烁的星光,那些星星在快速移动,却不是星辰应有的运动轨迹。卓木强巴站了起来,皱眉道:“奇怪。” 第一节彩岩 香巴拉若有三层平台的话,那么他们所能看到的,仅有底层和第二层平台,因为第三层平台和更上方的位置,始终都被云雾包裹着,看不到真面目。 但是今天,今天夜里,香巴拉如同初夜的新娘,只蒙了一层薄薄的面纱,烟雾散尽,洒下一片神圣的洁白。头顶那一弯藏在云雾中的狭长缝隙,如今看得很真切。他们身处的地方,乃是两道山脉之间的峡谷,或说成一道山脉裂开也无不可。两壁数座山峰屹立,皆向峡谷中心倾斜,略弯成狼牙形,若是将这比作从莲花花心、莲台之上,看那尚未绽开的莲花,也应该不错吧。如今在裂谷中心,竟然缀满星辰,好似银河拉近了百倍,一轮玉盘从缝隙的一边探出头来,明亮皎洁,光艳照人。 “月亮啊!”众人无不欢欣鼓舞,曾几何时,他们原以为已经与世隔绝,不知身在何处,如今见到久违的月亮,叫他们怎能不激动,这证明他们仍在地球上某个不为人所知的角落,而并非堕入地狱的深渊。 原本已睡去的亚拉法师等人,听到呼喊,也来到帐篷之外,愕然发现,原本谜一般的香巴拉,现在已经完全呈现在眼前了。 “一模一样!真的一模一样!”唐敏雀跃道,她说的一模一样是指此时所见,和从香巴拉密光宝鉴上看到的完全一致。他们从入这片未知的士地以来,一直不敢确认,这里是不是他们要寻找的地方,虽然发现了古人留下的痕迹,但毕竟从下面没看到那些辉煌的宫殿,也没能看到和坛城、莲花圣地相似的面貌。直到今夜,他们才确信,他们没有走错。这里,应该是了。 亚拉法师则思索着:“那山脉、山峰,为何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啊!是了,女神斯必杰莫大雪山,那夜也是山雾散尽,若从外面观,便非常形似。”一念及此,他淡淡道:“如此说来,那道斯必杰莫大雪山峰顶的裂缝,果真就是香巴拉了!” 岳阳惊喜道:“真的!我怎么没发现!你们看,对面的山峰,那几座山峰,左边第二座山峰的弧度,还有右边那座,那就是斯必杰莫大雪山!那肯定就是斯必杰莫大雪山!” 张立恨道:“哎呀!当初如果下定决心,从上面跳下来的话,说不定就成功了!” 胡杨队长看了看那个凹口,摇头道:“如果从那上面跳下来的话,极有可能掉到海里,根本没希望降落在这一侧的平台上。” 吕竞男忧心忡忡地想:“如果,有人在香巴拉内部定坐标,并能与外界取得联系,那么从峰顶伞降,也并非不可能的。”她满心疑虑地看了肖恩一眼,发现亚拉法师也正从背后注视着肖恩。 卓木强巴突然道:“我懂了!那两张狼皮地图都是真的!所以也极有可能是从同一张狼皮上分割开来绘制的!专家的推断没有错,只是我们选错了上山的路径,如果是从另一方登顶的话——”他手指头顶道:“就有可能找到通往第三层平台的路。”他霍然站起,手指远方,胸口起伏,突然一晃,差点跌下岩营,被张立和巴桑一左一右抓住了。 当他们发现冥河入口时,其实大家心里都隐隐觉得,从这地下河前往的香巴拉,与唐涛和巴桑大哥他们经由山顶抵达的那处秘境,恐怕不是一个地方吧。换言之,这里恐怕只有遗失在历史中的帕巴拉神庙,而没有紫麒麟了,但是谁也没有说穿,就连卓木强巴也一直没有表露出来。他知道,大家经历了这么多磨难,历经千辛万苦才发现那唯一的线索,只要肯定有帕巴拉的存在,那么,不管有没有紫麒麟,他们都不可能放弃了。因此,一路上,卓木强巴都强忍着巨大的失落。如今陡然发现,他们抵达的地方,仍有可能是与唐涛和巴桑他们曾经抵达过的地方一致,紫麒麟仍有可能在这里的某一处,让他如何不激动,如何不欣喜若狂? 赵庄生道:“原来这里与外界是相通的,原来如此!”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肖恩也似乎想到了什么。 吕竞男对巴桑道:“难道你们去了那么多次,一次都没发现那山峰的原貌?” “没有,每次我们都是在雾中,可见范围只有身边的几百米。”看到巴桑皱眉的样子,吕竞男认为他没有说谎。 岳阳疑惑道:“为什么平时,上面总是被雾笼罩着?不知道像这样雾气散开的时候有没有什么规律可循?” 听岳阳这样一问,大家都把头扭向了亚拉法师。法师道:“村志上没有记载过,里面提到过的自然现象似乎只有一种被称作龙抬头的,在平台的第三层。不过似乎也没有固定的时间,具体情况也不是十分详细。”如今大家已清楚亚拉法师那种过目不忘的记忆力,他说没有,那就是没有。 明月出现了大约一个小时,那薄雾又渐渐聚集起来,天空重新恢复黑暗。不过他们已发现了香巴拉的真身,一行人各怀心事,良久之后才重新入睡。 两天一夜,一行人总算爬上了这悬崖峭壁。张立和岳阳最先登顶,卓木强巴等人还有几米距离时,就听到张立的大声呼叫:“啊——啊——啊——我的妈呀——妈呀——妈呀——” 岳阳也在叫嚷着:“这是什么——是什么——什么——什么——” 两人的声音和回声交织在一起,让人感到格外空灵寂静。 待卓木强巴等人攀上第二层平台,亦是大惊。这第二层平台的边缘,竟然与底层,又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这里再不是由纯植物构成的原始森林,占据主导的是一座一座的岩丘,小的高几米、十几米,高的有上百米,连绵起伏,千姿百态。各式的植物,则成了这些岩丘的点缀,它们有的覆盖在岩丘顶端成为冠饰,有的从侧翼悬垂成为裙带,有的在岩丘间像长了一团团绿色的绒毛。最令人惊异的是这些岩丘本身,它们不像底层熔岩呈现单一的灰土色或红褐色,而更像是油画家将不同颜色的油彩倒入一个调色盘内,那些油彩还没有完全调和,层次分明地形成了各色的彩带。 红橙黄绿蓝靛紫黑白灰……他们实在无法数清一共有多少种颜色组成了这一望无际的彩带世界,这些彩带有的规整,绕着岩丘一圈一圈地画同心圆或是螺旋线;有的则扭曲着,像波浪一般层层叠叠,蜿蜒向前;又像是沙丘,被风吹起一层层细细的彩色纹路,整个世界充满了迷幻的色泽。 胡杨队长解释道:“这就是新生代的熔岩堆积,它们从更高的地方溢流下来,在这里已经渐渐冷却,堆积成了一个个小丘,由于熔岩里含有不同的矿物质,最终这些矿物就形成了色彩不同,层次分明的彩色线条。” “这……这……这太奇特了!”张立叫嚷着向前走了几步,突然身体朝一边倾斜,他连声叫道:“不对,不对!”越往前走,身体就斜得越厉害,最后一头栽倒在地,骨碌碌滚到了数个岩丘围成的凹地里。岳阳准备去救他,也是没走两步身体就失去了平衡,不过他反应快,赶紧屈膝匍匐双手撑地,才没像张立那般翻滚。此时张立已经站立起来了,似乎对自己刚才的突然失衡大惑不解。 胡杨队长道:“这是视觉错觉,和你在冰川内遭遇的悬空晕厥是同样道理,我们的视力能分辨出简单的直线和曲线,但是这里这些颜色各异的彩色曲线干扰了我们正常的判断。你看见的是一条直路,其实是一个斜坡,但你的身体还是按走直线的方式向前走,就像你看见前面有道台阶,一脚踏上去,却落空了一样,身体当然会失去平衡。大家尽量靠里走,否则要是失去平衡翻到平台外面去,就糟糕了。等你们的身体渐渐适应这种视觉误差之后,就会恢复正常。” 卓木强巴回头望了一眼身下,但见青海连天碧,翠林接水寒,云从脚下过,泉在石上流,自成一派风景,煞是好看。仰头望上,第三层平台隐匿于云雾之中,不见真容,唯有几条缎带迎风垂落。 据工布村村志记载,这层平台上有很多遗迹,古老得已经不知道是什么人修建的了,还有大大小小上百个村庄,都是戈巴族人来这里之前就形成了的。但是看到工布村的遭遇,卓木强巴一行人并不抱太多幻想,天知道这里发生过什么事情,那些村落在这个野兽横行的世界能保存下来,本身就已是一个奇迹。 第55章 “为什么不直接修筑通往三层的吊篮,还要横着贯穿第二层平台?”岳阳嘟囔着收起望远镜,那崖壁上看不见藤蔓长成的天梯。 张立白了他一眼,道:“你懂什么,那岩涧泉渗透出来的通道不是那么好找的。如果不是利用洞穴两壁分段分层制作起吊设备,像这种岩壁,根本就没法吊上去,首先上千米的绳子你就做不出来。” “而且暴露在空中太危险了,那些飞禽猛兽会破坏设备的。”胡杨队长补充道。 “那我们可不可以直接从这里爬上第三层平台呢?”岳阳又问胡队长。 亚拉法师摇头道:“不能。这岩壁全是内斜形的,几乎找不到着手攀爬的地方,就像我们在第一层平台一样。否则,随便找个地方都可以攀爬上来,我们何必绕那么大一圈。” 岳阳叹道:“唉,看来还是只有穿过整个平台,不知道还要走多久啊。” 吕竞男道:“别在那里唉声叹气了,先探路吧。” 首先寻找水源,扎营探路。在这危急四伏的原始丛林中,不探明周围的情况是不行的。他们小心地沿着二层平台边缘前进,一路没发现大型猛兽的行迹。随后找到一条小溪,看来就是工布村山涧的源头。卓木强巴决定就在这里扎营休息,让岳阳、张立去巡查四周。 十分钟不到,帐篷还没搭好呢,就见原子表一阵红光闪闪,卓木强巴忙道:“发生什么事了?” 岳阳在另一头焦急道:“强巴少爷,你来看看吧,我和张立发现了一些东西。” 这是一片长在巨树丛中的灌木林,这些带刺的植物约有十来米高,一块巨大的布搭在上面,已经破碎了,但无疑仍可看出,那是一个降落伞。卓木强巴道:“走,我们进去看看。” 灌木丛林里荆棘丛生,那些怪异的植物浑身带刺儿,尖刺足有一米多长,一根根好似利剑横在树与树之间,要想进入林中举步维艰。卓木强巴拿起大砍刀用力劈砍,身后的人也大力劈出一条路来。走到降落伞下方,白骨根根可辨,初步辨认它们属于一位男性。 胡杨队长仰头望去,透过密密麻麻的尖刺,透过更高的树冠层,隐约还能看到香巴拉那被灰色雾气隐藏的出口。所有的人都是同样心思,看来这位朋友,应该就是从那雪山顶上勇敢跳下来的,他很幸运没有跌入海里,但是同样失去了生命。 岳阳从地上拾起一缕碎布,用力扯了扯,道:“时间不会太久,这伞布还很结实。” 胡杨队长扫视林中,已经看不太清楚了,但他还是肯定道:“没有留下别的东西,工具包都没有。” 肖恩道:“伞降者不会背负太沉重的背包,首先不利于开伞,其次不利于控制。通常他们会先将必需品捆绑上信号发射器一类的装置进行空投,然后根据发射器的位置再伞降。” 赵庄生淡淡道:“原来,我们不是唯一来到这里的人。” 张立道:“嗯,他们不止一人。”谁都明白,在那雪山峰顶,没有人会愚蠢得一个人往死神的怀抱里跳。应当和他们一样,那至少也是一群人。如今他们只是发现了一顶降落伞,说不定,在别的地方还会有。 “找……找到了……”岳阳趴在地上,小心地钻进尖刺林中,当他有些勉强地倒退出来时,手里已经多了一块被小珠链系着的不锈钢铭牌。这是块有些像外国士兵标识身份的铭牌,上面刻着名称、编码和时间。这个叫瓦尔德的男子是1972年出生的。胡杨队长思索了片刻,回忆道:“我想起来了,瓦尔德他们是1991年失踪的,那年我正在搞珠峰科考。他们一共有二十几人,分作三个团队,好像是去征服希夏邦马峰。回来后就报告有三人失踪。我们还参加了搜救工作,但是没有收获。” 岳阳道:“原来是这样,看来那三位跳下来的勇士,没能发出信息,所以后面的人只好放弃了。” 除此以外,再没有新的发现,卓木强巴道:“走,返回营地,将今天发生的事告诉他们。” 回到营地,天已漆黑,将大致情况一细说,大家一商讨,尚不知这里有什么异型生物,树营反而不如就地扎营更安全,每天晚上至少得有两个以上的人守夜,另外营房的布局结构也要做调整,在营地周围增加一些简易的捕象桩和陷坑,只希望别碰到三层楼高的巨型生物。 而对于那名勇敢的伞降者,更是给这群人带来了各种疑问。既然不止一位伞降者,那么别的人都掉到海里去了?还是说在这与世隔绝的地方生存下来了?可是外界一直就没有任何关于通往香巴拉通道的传闻。大家讨论下来,只有三种情况可以造成这种结果:一是没有人活着走出去,二是出去了的人都对这段行程守口如瓶,最后一种情况就是他们的功课做得不够,因此没能查到更多的线索。对他们而言,前两种情况都不是好信息,但是由于他们对这个地方了解太少,因此也无法得出一个正确的结论。最后还是亚拉法师提出,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如果运气好真能发现遗留在这层平台上的村落和村民,应该可以从他们那里了解到更多信息。 深夜,在一个不为人所察觉的角落,一只手握着一枚比子弹略小的仪器,像一颗螺钉,轻轻一摁,那仪器闪了一闪,握着仪器的人知道,这枚信号发射器已经开始有规律地向外发射无线电波。他没有犹豫,将那仪器小心地掩埋起来,转身离开。 那放仪器的人影刚离开,另一道人影来到掩藏仪器的地方,他掘出仪器,重新埋好那地方,在那螺钉头部按了一按,关掉了信号发射器,将那螺钉放进了自己口袋。 西藏,无人区。一辆经过改装的卫星接收车内,一阵急促的警铃将那个在车内熟睡的大汉惊醒,他看了看那好似雷达的屏幕,赶紧拿起手机拨打。 拉萨。马索将手机递给莫金,莫金低声询问了几句,一抹得意的笑容浮现在脸上:“他们终于到了!”他打开手提电脑,接上网络,那电子地图的数据传输了过来。 看着老板的笑容,马索也莫名兴奋起来,道:“在哪里?” 莫金道:“距离我们上次登顶的地方仅有六十公里不到。” “啊!”马索道,“这么说,我们上次去的地方大致正确啊,真是没想到。可是,怎么会呢?老板,那么多支队伍都丧生在那山头附近,是不是再等等,我怕他们故意……” 莫金道:“不……你不明白,那张地图原本就是真实的,还记得我告诉过你什么,两张图将指向同一目的地。冥河的可怕在于无边的黑暗和汹涌的暗流,雪山的可怕则是山头的大雾和让一切电子仪器失灵的强磁场,不管哪条路,都不可能轻易抵达的。如今有了坐标,我们就可以伞降了。啊,真是愚蠢,那么多支队伍登顶,可是又有几支是从另一方登顶的?我明白了,山的那头便是生,这头便是死,跨过此门中人,需要放弃一切希望。难怪一直没有人成功,原因竟然是在这里!” 他急切地打电话通知索瑞斯:“嗨,卡恩,我的老友,请你赶快来西藏吧。哦,不,我们在加德满都见面。带好你的全部研究成果吧,这次给他们一些颜色瞧瞧。” 第二节迤逦香巴拉 按照香巴拉密光宝鉴提供的指向,在第二层平台上方向与第一层相反,是自右向左最后抵达边缘附近才有更上一层的路。如果比例正确的话,那么通过第二层平台所需花的时间估计是第一层路径的三倍,这次几乎纵向直穿整个香巴拉。 但是这次的行程并没有在底层艰难。若说第一层平台是阴暗潮湿、危机四伏的原始森林,那么第二层平台,开始展露出这里独特的风光来。它更像是一个国家级自然保护区,既充满了原始、粗犷的味道,又蕴含着灵动、秀丽的变幻。且不说那妖娆迷离,带来梦幻视觉的色彩,仅是这些岩丘千奇百怪的形态,就已让人目不暇接。 那些数十米乃至数百米高的岩台、岩丘,历经野风和清泉的洗礼,再由新的岩浆覆盖、融蚀、穿透,层层叠叠,形成了奇峰竞秀、壁立千仞的独特之美。 就像大家第一次见到工布村一样,这里的山岩也让他们不知该如何形容,只感到一种野性的张力,狂放不羁,突兀嶙峋,不拘一格。 远看时,有的如一根根青筋裸露、肌肉虬结的男子手臂,破土而出,直插云霄;有的像乌鲁鲁顽岩,独霸一方,气压群雄;有些连成驼岭,有些褶成兽脊,更有绵延不断者,宛若长城,气势恢弘地盘踞于群岭之巅。加上婀娜秀挺的绿色乔木作点缀,或在那些斧劈刀削的断崖绝壁中,一道白练笔直倾注;或有流云自峰岭间追逐嬉戏,随着岩色不住变幻形态;也有浓云困于群峰凹处,扑腾翻涌,满而溢出,如凝烟飘雾,缭绕飞瀑,各有风华。更有无数堰塞湖,大大小小,像珍珠,似月牙,散布在层峦叠嶂间,色泽明艳得好似江南染房,黄如柠檬橙似橘,外染一圈翠碧;要不然就红胜赤霞蓝似海,再嵌一层银白。无论是见多识广的胡杨队长,还是学养深厚的亚拉法师,或是走南闯北的卓木强巴,他们都没见过,没见过这样的湖,没见过这样的颜色。古人云:“江作青罗带,山作碧玉簪。”再看时,那一座座雄峰危崖,已被缥缈云雾缭绕,时隐时现间,顷刻化作琼楼玉宇,让人直欲随风飘去。 若行至近处,则更令人称奇。那些熔岩的表面形态就像是冰冻的瀑布,而扭转的色泽却像是流淌的彩虹,二者完美地融为一体,让人产生一种彩虹顺着瀑布往下坠的错觉。 第56章 行走在群峰石林间,愈发怪异的石柱层出不穷,这根像九节菖蒲,节节高起;那根像三级喷泉,层层下跌。时而如徜徉在巨人王国的兵器森林,刀枪棍棒皆阵列于前,横看成戟侧成弓,远近高低各不同;时而又来到史前王国,各类异型生物作势欲扑、欲跃、欲逃,仿佛都在一瞬间就被施了魔法,石化于此;再往前,那些山岭峰脊像菩萨,像海舟,似战象,似狮鹫,换一个角度,又变得完全不同,令人穷极想象,却还是无法一一形容。 有时前方巨岩挡路,看上去高不可攀,走至近处,却忽见山岩中裂,一条羊肠小道奇迹降临般蜿蜒于前,消失于远处。有时大地突然伸出几柱岩笋,高耸入云,在岩笋正上方却卡着一块比它们体积大上数倍的天外飞石,摇摇欲坠,危如累卵,大家却得从这块飞石的下方,走几个小时才能穿出去。更多时候,他们需要在千回百折的熔岩洞穴中,穿迷宫一般钻上钻下,在这些洞穴中能听到泉水叮咚,看到的是筛子天空,脚下也有清泉成股流淌。熔岩洞穴中有一种地形非常奇特,看似平整致密的地面,却有蜂窝状的囊腔。当有泉水流过时,这些海绵状的岩石吸饱了水,当这些访客不小心踩在上面,就像踩上了机关一般,周围的岩壁会像顽皮的小男孩小便般飙出一股清澈的泉水,浇在那个不小心踩上机关的倒霉鬼身上。每当这个时候,其余的人,都会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 他们就这样笑着走着,轻快地前行,一路上披荆斩棘,却是说不出的亢奋,这里秀美的景色和清新的空气,足以消除他们的疲惫。前面没有路,就闯出一条路来,遇山翻山,遇林穿林,大自然也毫不吝啬地将世间最奇异的景观,一一展现在他们面前,令他们惊叹于这里的山,这里的水,这里的树,这里的云…… 至于生物,通过一路勘查周围的生物形态,发现所有的昆虫类动物体型正在呈急速缩小的趋势。肖恩解释说,这是生物进化的一个过程,拥有外骨骼的昆虫在体型增加到一定大小之后必然会停滞不前,而新生的内骨骼生物则可以更加庞大。此时昆虫已经从猎食者转变为被猎者,而体积较小者目标较小,拥有更多存活下去的机会——一切都是为了生存! 最让他们感到幸运的是,他们一直担心的三层楼高的怪兽,一头也没有遇见! 在第二层平台的第十日,他们不得不离开边缘向深处走去。因为这一带的熔岩地形,有些像翘起的翻斗车,外高内低,平台边缘只剩下光秃秃的岩丘。而此时他们已经接连三天没发现溪流,备用水也快用完了。 由边缘向平台内走了近十公里,终于发现一片可取用水的镜泊湖,一连九个。这九个镜泊湖的大小外形竟然惊人的一致,就像是某个巨人在这岩台表面留下的一行脚印。这里是一片低洼地,周围有无数看不见的暗溪幽泉通往这里,这些镜泊湖每个大概有四五平方公里的面积,整齐地串成一串。湖岸散落着稀疏的石林,那些石柱高低不等,外形倒十分一致,都有些像一种叫鸡腿菇的食用菌。其实最先发现石林的张立想的是,这些石柱颇似雄性生殖器,只是没敢说出来。 这时候,大家在队伍的行进方向上出现了分歧。肖恩认为,这附近都没有明显的水源,石林的边缘地带就是茂密幽暗的高大乔木,这里有可能是怪兽们的聚居区,取到足够的水之后,就应该马上撤离此地。但大多数人都认为,目前天色已晚,就算撤离也不可能回到平台边缘,同样需要在密林中宿营,与其在密林中与怪兽遭遇,还不如守着水塘,起码明天可以带走更多的饮用水。而从水塘边缘的勘测结果看,没有发现大型生物的脚印和尸骨,甚至没有发现有生物活动过的迹象,水塘里也是一片平静。吕竞男初步判断,这里没有怪兽出没,至少最近几日不曾有过,在这周围也不太可能有大群的生物存在。 就这个问题,岳阳做出了几点推论:其一,这个水塘只是临时形成的,诸如三层平台或这第二层平台的一场大雨,那些暗溪汇集在低洼处而形成了这么一个水塘,一旦雨停下,水塘很快就会消失;其二,汇集成水塘的暗溪在别的地方露出地表,那些地方取水更为方便,所以周围的生物自然不会聚集到这里,只是偶尔来;其三,周围存在着一两只可怕的终极猎食者,这里成为它们的私有水塘,别的生物自然不敢靠近,至于没有留下痕迹则是因为地上的泥很软,就算有足迹等也很快就会消失,而死亡后的尸骨也沉入了泥下面。 如果岳阳的推论正确,那么在水塘边不仅没有危险,反而是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张立的说法是,就算有令人恐怖的终极猎食者存在,只需要像以往一样,布置几个简易装置,便于发现和警报就足够了。他们的威力巨大的武器,就是专为了对付终极猎食者而准备的。 支持肖恩观点的就只有巴桑。他的理由很简单,这个水塘太安静了,安静得不寻常,安静得有些诡异。如果不是万不得已,他是不会在这里扎营的。 要在理性和感性之间做出判断稍有难度,没有人怀疑肖恩的理论和巴桑的直觉,不过也同样没有人提出反驳岳阳和吕竞男的观点。更主要的是对连续多日缺水的人而言,眼前这个水塘简直就是一个诱惑,能够抗拒它的人实在很少。张立见大家犹豫不决,则进一步提出更加完善的陷阱防御体系。他会在宿营地周围,水塘旁边挖出一个直径五米以上的圆形隔离沟,沟里堆放易燃的木料,反正这里最不缺的就是木材,以汽油为引。如果有紧急情况只要点燃火油,将形成绝对屏蔽。 听了张立的陈述,胡杨队长加入了支持他们的行列,赵庄生自然和岳阳是紧紧联系在一起的,而对唐敏和吕竞男来说,水塘还有一个重大的好处——可以洗澡。虽然她们已经习惯了奔波在尘土之间,终日与沼泽泥土为伴,但天性使然,如果可以洗澡却不得不错过,那会比杀了她们还难受。那种汗水浸湿的衣服,像一块粘满胶水的毛巾贴在身上,冷冰冰滑腻腻的感觉,无疑比遭遇到怪兽更让她们觉得可怕,特别是在强巴少爷的身边,那种感觉简直就是致命的。 两派势力中巴桑和肖恩显然处于下风,他们甚至没有讨论的资格,完全是一边倒的局势,唯一不为所动的只有亚拉法师,作为密修者的他,适应各种环境下的生存原本就是最基本的。 最终,卓木强巴决定在这里安营扎寨,并让岳阳带人去巡视四周,张立忙着布置机关,岳阳则叫上赵庄生在营帐周围巡视。 不过这次,岳阳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在营地周围以一百米为半径活动。他带着赵庄生渐渐远离了营地,而且似乎也根本没注意到那些倾斜的巨树和被压塌的灌木丛,心思似乎放在了别的地方。 林间阴暗、冰冷,无孔不入的风令巨大的树发出战栗的沙沙声,也令人不自觉要收拢衣领。地面布满树根和草藤,此外满是积水的水洼,岳阳和赵庄生一前一后从那湿滑的泥地上踏过,纷乱的脚步声在这幽寂的密林里响起,急促而压抑。 赵庄生仍没察觉岳阳的变化,他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不住询问:“嗨,岳阳,我们好像离营地太远了。” “不远,我在测量着。” “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怎么一直往前走?再走就到第三层平台的下面了,那是阴影区,会不会太危险了?” “嗯,走吧。” “岳阳,你看,这些树怎么会歪了?这些树根也翘了起来。奇怪,这么大的树,难道是风刮歪的?” “这里怎么坑坑洼洼的,到处都是小水塘,要是跌一跤,我可没衣服换了。岳阳,你还有衣服换吗?” “没有。” “够了吧,我们走了这么远了,也没发现一只大型动物,我们是不是该绕着营地转一圈?你今天怎么了?老朝一个方向走,也不告诉我你发现了什么。” 岳阳停了下来,突然转身望着赵庄生。赵庄生盯着地面道:“岳阳,你看,这个水洼的形状好奇怪哦,怎么像脚印似的?”他用手比划着水洼的长宽:“哇,如果是脚印,那家伙块头可够大的,我们不会遇到什么三层楼高的怪兽吧……呸呸呸,幸好我不是张立那个乌鸦嘴。” 岳阳迟疑了一番,终于缓缓道:“瘦子,我……” 赵庄生猛然道:“有动静!” 一阵细碎声响,岳阳扭头一看,一只两腿直立行走的小型蜥蜴样生物从灌木丛下方跑了出来,正警惕地盯着这两个巨大的不速之客。赵庄生快速追赶几步,笑道:“蜥蜴!不会吧?这个头还没有我的德国教授养的那条变色龙大,难道这就是传说中人类的祖先?哈哈。看来应该捕捉回去让肖恩鉴定鉴定。” 那只小蜥蜴似乎感到了危险,迅捷无比地窜回了灌木丛。岳阳见没有危险了,盯着赵庄生道:“瘦子,我问你,这几天晚上,你在干什么?” “什么?什么干什么?除了守夜,就是睡觉啦。”赵庄生不敢正视岳阳的眼睛,慵懒地斜靠在一块形状怪异的岩石上。 岳阳没说什么,从口袋里抓出一把子弹样的信号发射器,一粒一粒地撒在地上,最后手心还留下一枚,向赵庄生摊开:“自从那晚在大岩壁上看到了香巴拉的顶峰之后,每到晚上,你便想方设法放上一枚信号发射器,到今天为止,一共十一枚,都在这里。能告诉我,是为什么吗?” 第57章 平静的语气,却有微微颤抖,岳阳看赵庄生的目光,渐渐变得凌厉。 ^^qi^^赵庄生没有回答,他冷漠地反问道:“你监视我?” ^^shu^^岳阳道:“不错,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注意同行的每一个人,这就是教官交给我的任务。只是我没有想到,我真的没有想到,竟然连你都……” ^^wang^^赵庄生不加掩饰,桀骜地昂着头道:“不错,就是我,你打算怎么做?干掉我?” 岳阳悲悯地皱眉道:“瘦子,你是为哪一个组织服务的?” 赵庄生笑道:“你又不是第一天当侦察兵,竟然会问这么愚蠢的问题。嘿,我们出生入死是为了什么?教官交给你这个任务,你总不可能就怀疑我一个人吧。你也应该知道,最后留下来漂冥河的人里面,有几个是没有自己的目的的?你不要告诉我,你会高尚得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人舍生忘死!你敢说你没有目的!只是大家的后台老板各有不同而已,对吧?今天你既然把事情点破了,那么好,我们就把这件事情揭过去。如果后面我的人来了,我也给你留一份好处,怎么样?” 岳阳心中一寒,痛惜地摇头道:“我曾经以为,我们会是最要好的朋友,你也不是一个会为了利益而出卖朋友的人,你怎么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你在德国,究竟学了些什么?”他好像看着一个陌生人。 赵庄生苦笑道:“难道你没发现吗?人总是为了一些特定的利益而活下去,这就是人生的真谛。每个人都有他的价码,那就是人生的价值,你也脱不了这个圈子。我为了一个合适的价码而做自己该做的事情,我是拿命来换的。你知道,其实我并不想正面对你,如果你真的已经忘记了曾经的情谊……”他手中的枪无声无息地渐渐举了起来。 “别傻了!”岳阳也举起了枪,只是他是正气凛然的,出枪的速度也比赵庄生快了不少。岳阳一手端着枪,一手捏着那枚发射器,对赵庄生道:“通过高能粒子流产生变频脉冲,定时定向发送强电波信号,由同步卫星接受,并通过地面中转站传送。很先进的办法,但是没有用!就算我没有发现,就算我把它们留在那里,藏在你身后的人也得不到任何信号。你没有攀爬过头顶的雪山,所以你也不知道在那上面有奇怪的强磁场,一切与电磁有关的信号都会被吸收,你的信号同样也无法发送出去!你不要抱有幻想了,我向你保证,你的人绝不会出现在这个地方!”岳阳狠狠地将手中的发射器甩到赵庄生的脸上,赵庄生脸色一变。 岳阳语气委婉道:“不要这样好不好。你应该知道,我从来就没想过有一天我们会持枪相对,我也从没想过要伤害你。今天带你走了这么远,就是不想让别人知道。回到队伍里,和大家一起前进吧。在这片原始丛林,我们的力量,是极其微小的,每天为了生存都要和周围的一切做斗争,又何苦还要相互间斗争呢?我可以不把今天的事告诉任何人,只要你别再做出伤害大家的事。你问我怀着怎样的目的加入进来,那么我告诉你好了,最开始,那只是我的任务,但到现在,这已经成为我的使命。在这个过程中,我的命,是被强巴少爷和其他队友冒死救回来的,四次,至少有四次我都必死无疑,但是我还活着,这就是我为什么会在这里的原因。” 赵庄生若有所悟道:“为了报恩?” 岳阳鄙夷道:“你又错了。其实,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要报恩什么的,只是和大家待在一起,我感到很快乐,很充实,就这么简单。大家的命运被捆绑在一起,我们笑对天灾人祸和一切强敌,不管遭遇多大的困难,和大家在一起,你就不会感到害怕。而且,这段经历,将是我一生都无法忘却的,特别当你贡献出自己的一份力量时,哪怕再微薄,你也会比任何时候都清楚自己存在的价值。这种感觉,恐怕你从未有过。所以,我希望,你能加入我们。在这片土地上,到目前为止,我们是唯一幸存的人类了,我们怎么就不能放下所有的成见,团结起来?” 赵庄生低头不语,但手中的枪渐渐垂下,岳阳也放下了枪,可是突然间,赵庄生又端起枪来。这次,他比岳阳快。“说得好像有些道理,还有些感人,但是如你所说,我没有经历过你那种生死与共的感觉。如果你不把那件事说出来,我们说不定还可以和平相处;但是你揭穿了我,所以……”赵庄生手中的扳机一时也无法狠心地扣下,只见对面的岳阳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他竟然也在举枪,他真的想死吗! 枪声同时响起,赵庄生打中了岳阳拿枪的手,岳阳却打在了别处。他愣了愣,岳阳没有打自己,他在打什么?只听岳阳声嘶力竭地吼道:“快跑啊!” 第三节史前巨蜥 赵庄生还未明白过来,只感到一股巨力由腰身传来,好像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身体变得轻了,自己怎么会离地而起,那黑色的,是血吗?那血怎么会红得发黑? 岳阳看到的却是,那赵庄生身后的怪岩动了动,悄然无声,睁着一双铜铃大眼,他刚刚发出警告,那巨物张开大嘴猛地一叼,将赵庄生衔进嘴里,鲜血洒了一地。岳阳那一枪击中了怪兽的面颊,那怪兽吃痛,甩开赵庄生的同时呼地站立起来,天色顿时一暗,那可怕的体积,身高竟然超过了那些十米左右的灌木丛,赵庄生依靠的那块巨岩,竟然只是那家伙的头部!岳阳为之一震,满脑子里只有一个声音:“三层楼高的怪兽!三层楼高的怪兽……” 那硕大的体型和长若军刀一般的森森利齿,立刻让岳阳联想起侏罗纪终极的猎食者——暴龙!虽然眼前这生物和电影上见到的不太类似,但无疑就是一种终极猎食者,看上去它像一只无比巨大且直立行走的鳄鱼。被那头好像人一样行走却长着鳄鱼脑袋的家伙盯着,岳阳自然地生出作为猎物的胆怯心理,但此刻他不能躲避。他看了一眼赵庄生被抛落的方向,咬着牙,一面开枪射击一面用原子表求助。原子表没有回音,岳阳这才想起,他们走得太远了,子弹在那头人形鳄身上绽起绿色的血浆,但这只让人形鳄更加暴怒,根本无法给它致命伤。那庞然大物发出令人心惊的吼声,头一伏低,朝岳阳冲来,大地在颤抖,岳阳也被吓得愣了片刻,生死关头才本能地往旁边闪去,人形鳄收不住势子,直接往一株巨大的乔木撞去,“轰”的一声,巨树竟然被那一身蛮力的怪物撞得一颤,微微倾斜。那家伙再度昂首巨吼,身体左右一摆,挤开两株巨树,向岳阳冲来。 岳阳握枪站在另一株直径数米的树后,手有些微微发抖,不住告诫自己:“冷静下来,岳阳,你必须冷静下来。那家伙除了体积大,没什么可怕的,没什么可怕的……你一定有办法通知强巴少爷,一定有办法……对了!吸引弹!” 大地一震,人形鳄把岳阳藏身的巨树也挤到了一旁,岳阳暴露在空地上,他只能祈祷吸引弹有效了。人形鳄怒气冲天地看着眼前这个给它身体造成伤痛的两足小爬虫,必须将它放在嘴里慢慢磨碎才能一泄心头之恨。突然,那小爬虫放出闪闪金光,竟然一分为二,那金光发出令自己难以忍受的声响朝另一边飞去,噪音污染!这位猎食者被彻底激怒了!它大吼着追了过去。 岳阳胸口兀自不住地起伏着,他不敢有丝毫犹豫,刚才手发颤,吸引球没扔多远。在暴龙没回头前,必须通知到强巴少爷他们,否则自己和赵庄生谁都逃不掉。他摸出一根小棍,轻轻一折,一阵紫红色烟雾滚滚升腾(奇*书*网^.^整*理*提*供)。岳阳将这根求生棒扔向另一个方向,自己利用大树作掩护向赵庄生的方向爬去。 …… 营地,卓木强巴刚和巴桑搭好瞭望台。他们刚从一株巨树上下来,只听惊天一声巨吼从巨木林中传来,大地颤动,跟着又是两声,营地里所有的人都停下手中的活儿,望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张立和吕竞男站在未完工的捕象桩旁,只见亚拉法师一掠而过,说:“巨型生物,拿上武器,走!” “巨型生物?”张立满脸疑惑,虽然那声音听起来可怖,但声音大未必体型就大。吕竞男似乎知道张立在迟疑什么,放下手中的活儿,操起一把卡宾枪迅速离开道:“地在颤动,是很大的东西,你守在这里,完成捕象桩。” “我怎么没感觉到?”张立趴在地上去感觉。 卓木强巴望着那方向皱眉道:“是岳阳他们离开的方向。”唐敏放下手中柴火,拉拉他的衣袖,往远处一指道:“强巴拉,你看!”一缕紫烟在远方上空飘动。巴桑也从瞭望台上跳了下来,离地不足二十米时手腕飞扬,借助飞索着陆,二话不说去拿重武器,显然他也看到了烟幕。 “求生烟幕弹!岳阳他们有危险了!”卓木强巴话未说完,已经朝出事地点冲了去。“巴桑,带上武器跟我来,张立你们几个,赶紧把机关完成,上树隐蔽。” “岳阳!岳阳!你们在哪里?回答我!”卓木强巴边跑边问,却迟迟没有回音,不由暗骂了一声:“该死。”四人在丛林里飞奔,朝着紫烟散开的方向。 十来分钟后,前方又是一声轰响,夹杂着一阵枪声,卓木强巴不免起疑,道:“岳阳他们怎么会走这么远?——看来亚拉法师他们已经到了。” 等卓木强巴和巴桑赶到时,战斗已经结束,地上躺着那巨大怪兽的尸体,上面布满了小蜥蜴,总数约有百十来只,正在怪兽尸体上大快朵颐,那情形就像一条大肉虫上爬满了蚂蚁。 第58章 “岳阳!”刚脱离险境,卓木强巴顾不得眼前狰狞的场景,立刻想到了还藏在树里的岳阳和赵庄生。他们绕过暴龙的尸身,引起那些小蜥蜴一阵骚动,不过很快又平息下来。只是巴桑在看着那鳄鱼露出的还算完整的军刀齿,立马就想起了曾插在他队友拉拉吉身上的那颗牙齿。 来到树缝旁,只见岳阳坐在地上,手臂绑了衣襟,赵庄生躺在他腿上,下半身和上半身已经截然分离,只有一层皮连着。卓木强巴心中一沉,这样的情形,神仙难救,没想到赵庄生竟然还活着,他能撑到现在也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 岳阳道:“是瘦子发现了巨大的脚印和倒伏的巨树,我们一路追踪,是我大意了,我不该带着瘦子走这么远的。我根本就不该带他来的……”他的眼中尽显愧疚和悔恨,脸色在悲痛中也有一些迷茫。巴桑拍了按岳阳的肩,示意他不要太过自责。 面无人色的赵庄生双眼无神地看着不知是岳阳还是卓木强巴,抑或是天空,灰白的嘴唇翕动着:“谢谢……,这是,命。强巴少爷,我……没什么要说……的了,我只想听你唱歌,你能给我唱海……海阔……” 卓木强巴半蹲下去,轻声唱道:“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也会怕有一天会跌倒,失去了理想,谁人都可以,哪会怕有一天只你共我。失去了理想,谁人都可以,哪会怕有一天只你共我……”低沉浑厚的嗓音在林间远远飘散开来,那苍茫却又豪迈的歌声在大地上回响,赵庄生心满意足地合上了眼睛,亚拉法师念起超度亡魂的经文。 一只趴在怪兽尸体上的小蜥蜴直立起来,很快它便发现,自己撕掉的肉条被同伴毫不客气地抢了去,它义愤填膺地再撕下一块肉来,看来填饱肚子还是比欣赏音乐来得重要。 …… 赵庄生的遗体被抬回了营地,所有的人都为岳阳这个爱唱歌的好友默哀。短暂地了解情况后,肖恩提出要去怪兽的尸体处看看,顺便看看那些小蜥蜴。张立安慰了岳阳几句,也表示要去看看,他知道,这时候让岳阳和他的老战友单独相处会更好。 巴桑带着胡杨队长等人去寻找怪兽去了,岳阳一个人拿着把折叠锹一铲一铲地刨出个坑来,他一面挖着,一面回想:“今天我们为他们立碑,明天,谁为我们刻字?”这是刚到香巴拉的时候,在那玛尼堆前,赵庄生对自己亲口说的,没想到,这么快就应验了。而同时,赵庄生声色俱厉的另一句话,也让他担心不已:“你以为留下来漂冥河的人里面,有几个没有自己的目的!” 肖恩他们去了很久才回来,在为赵庄生举行了一个简短的葬礼之后,岳阳亲手将他埋了。 随后肖恩面露难色地分析了一下,在他看来,那种生物不是暴龙但更胜暴龙。它的口裂更宽,牙齿更长更锐利,舌尖分叉,有些像蜥蜴,可以捕捉到空气中极为稀薄的气息,颈项有褶皱,颈部关节活动空间很大。它的头部甚至可以旋转一百八十度,|qi|shu|wang|上肢更粗壮有力,指尖带钩,尾巴较短。从周围近百米高的巨树上留下的抓痕来看,这个十米高的庞然大物显然是会爬树的。从它未消化完的内容物来看,它是肉食性生物。而他们看到的怪兽尸体,皮肤呈青褐色。如果说岳阳看到那怪兽时,它皮肤是呈岩石的彩条色的话,说明这个怪物可以像变色龙一样,将表皮的颜色变得和周围环境一致。 总之,按肖恩的说法,这种终极猎食者绝对是一方霸主,虽然它的皮肤没有恐龙坚韧,但如果这里真的有霸王龙的话,显然只能成为这种生物的食品。从生物学方面划分,肖恩把这种生物称作史前巨蜥。 胡杨队长呆了半天,才愣道:“这么大个家伙,学变色干什么?还会爬树,无敌了它!” 肖恩沉默了半天,终究还是说出了那个更耸人听闻的结论:“说明在这层空间,有以这种史前巨蜥为食的生物存在,才令它不得不为了自保,学会了变色和爬树的本领。” 听肖恩将那巨蜥描述得如此恐怖,大家不由望着消灭了巨蜥的吕竞男和亚拉法师。当时岳阳在守护赵庄生,而卓木强巴和巴桑赶到时战斗已经结束了。吕竞男努努嘴,说是亚拉法师一个人干掉的巨蜥。 看着周围一群合不上嘴的人,亚拉法师淡淡道:“每一种生物,都有它的弱点。” 肖恩点头道:“那头巨蜥的眼睛好像被打瞎了,似乎法师将手雷直接埋人了那头巨蜥的眼眶内,将它的脑组织完全破坏掉了,不知道我说得对不对。”亚拉法师点头。肖恩又补充道:“只是我不知道法师是怎么站到那头巨蜥头上去的。”亚拉法师笑而不语。 刚才它的嘶吼已经让这周围不敢有别的凶兽靠近,暂时他们还是安全的,更让人担心的反而是那种小蜥蜴。肖恩说,那绝不是那头巨蜥的后代,那反而更像是林蜥,如果真是林蜥,倒可以算人类的始祖了,它们与巨蜥应该属于共生关系,利用自身吸引别的肉食者前往埋伏有巨蜥的地方,然后靠吃巨蜥剩下的残羹度日。一旦巨蜥死亡,也会成为它们的食物。它们的前爪也有能够撕开猎物的利钩,口腔里也有尖钉一样的牙齿,百余只的数量可不是说着玩的。所以肖恩他们顺带往巨蜥尸体上扔了颗手雷,把那些小蜥蜴也炸得死伤大半。胡杨队长解释了他们回来晚的原因,因为肖恩留在那里解剖那头巨蜥,还将解剖下来的东西带回来了。 在众人注视下,肖恩从背包里取出一截带肉的长骨,长骨正中膨大,按胡杨队长的说法是看起来有些像一种叫葫芦丝的乐器。肖恩说这截骨头是那头巨蜥的发声共鸣腔,只要吹奏得法就能发出那巨蜥的吼声,周围的大型生物听到这种声音,是不敢靠近的,除非是以那种巨蜥为食的生物。但按照自然界的规律来说,应该不可能出现那样的生物。 所有的人都皱着眉头,在肖恩的指导下,很轻易地就吹响了那截骨头。岳阳认为,这和强巴少爷那枚骨笛有异曲同工之妙。接着,肖恩又取出几瓶棕黄色的液体,告诉大家,这是他收集的那头巨蜥的尿液:“动物进化到一定程度之后,尿液里就包含了许多信息,包括领地范围、发情周期、种群数量等,甚至某些生物可以从同类的尿液中分辨出对方的年龄。在关键时候,这些尿液可以成为一种屏障,它可以迷惑或者驱赶别的猎食者。”肖恩兴致勃勃地向所有的人展示,仿佛他手里拿的是能量饮品,都没注意到敏敏已经掩住了口鼻,远远地退开。 就在肖恩准备收起这些瓶子时,一直紧盯着他的巴桑道:“还有一个小瓶子呢?” 肖恩露出绅士的笑容,取出一个小小的青霉素一样的瓶子。里面同样是液体,但是要清澈许多。他紧紧压住瓶口,晃了一下,道:“这个……该怎么说呢,应该算是信息素一类的东西吧。你们知道,一些昆虫和动物利用外激素来吸引异性交配。还有些生物,在遇到危险时发出强烈的信息素,可以告诫同类不要靠近这里。我听你们说,那头巨蜥刚刚死去,那些小蜥蜴就从四面八方钻出来,说明它们捕捉到了一种信息,那个巨大的生物已经变成一种可食用的东西。经过我的观察和分析,最终在那头巨蜥的颅腔内找到了这种液体,它应该是由于巨蜥死亡而发生了自溶变性的一种……类似于激素的东西。也就是说,这种信息素标志着一个巨大的生物已经转换成一顿丰盛的美餐。我在那些小蜥蜴身上做过试验了,这种液体可以引起它们同类的疯狂攻击。而在这里,还不知道有多少种生物可以捕获到这种信息素,我们可以用来对付一些大型生物。” “哇哦,肖恩大哥实在是太厉害了。我们根本就不知道,这些生物还可以这样利用!”肖恩话音刚落,就引来张立的赞誉。 肖恩苦笑了一下,心中想的是:“如果不是为了自保,根本不用做得这么明显,不知道有没有人怀疑到我。不,他们肯定已经怀疑我了,哼,那又怎么样,我可什么都没做过。等等……船上那件事,哼,他们没有证据,只要强生不怀疑我,他们不敢拿我怎么样。”他赶紧岔开话题道:“对了,那头巨蜥在这一带活动,却不肯靠近水源,这里说不定藏着我们不知道的危机。” “我们今夜提高警惕就好,到了晚上,自会知道。”吕竞男建议的同时,看了看亚拉法师,两人都露出不易察觉的凝重之色。在他们看来,肖恩的身份已经昭然若揭了。可是,怎么让卓木强巴相信这件事呢?吕竞男思索着一路上肖恩的所作所为,没有发现破绽。 …… 天已经完全黑了,岳阳怎么也无法入睡,索性和张立换防守夜。卓木强巴知道他心里难过,大多数时间让岳阳一个人独自静坐,他则全力负责监督营地附近的状况。 没过多久,岳阳喃喃道:“强巴少爷,你说,是不是每个人都有一个标价?我们都是为了达到那个标价而不断在努力?” 卓木强巴侧头看了一眼,只见岳阳盯着地面,神情落寞,他不明白岳阳的意图,随口答道:“你是说人生的价值吗?呵……”他拨异着篝火,理了理思绪道:“按照我的理解,人生的价值分为三个层次:第一价值即生存价值,那也是人生最根本的目的,它体现为最基础的物质需求,包括保障人存活的食物和健康的体格,不管是想达成什么伟大的目的或是做出什么惊天的事迹首先得满足这第一个条件,他得活着,就这一点而言,人和动物没有什么区别。 第59章 一旦人生的最基础目标得以实现,那么自然而然就渴望实现第二价值,即社会价值,他们需要对物质进行支配,并通过某种方式让自身的地位得到社会的认可,或许这就是你所说的自身价值的体现吧。这里面就包括了物质精神需求、人际关系、社会背景乃至组成家庭、繁衍后代等一系列方式,都是为了体现自我价值的外在方式。仅仅存在这个世界上是不够的,人们必须通过各种方式来验证自己存在于这个世界的必然性和必要性。当然,这种价值最常用也是最基础的体现手段往往被限定在金钱这个范畴里,用一种数值来代表他所创造的财富成为大多数人的共识。虽然很多东西是无价的,但是,人们还是习惯用一个固定的价位去衡量。因此,如果非要说这是一种人生标价,也无不可。” 说着,卓木强巴又看了看岳阳是否在听。岳阳正瞪着眼睛,怔怔地听着,不由追问道:“那,第三层价值呢?” “最高层次的追求吗?”卓木强巴淡淡笑道,“那当然是精神价值的追求。其实,人的创造力是无限的,特别是很多人聚集起来的时候,他们究竟能创造出多少价值取决于他们对自身创造出价值的满足程度。如果他们永不满足,他们就将永久地追逐着第二价值。但是,一旦某个人,对物质的需求、对社会地位的认可都达到了他自身满意的程度之后,他就会转而追求更高层次的价值体现。那种价值,应该是一种很模糊的东西。有才学的人,将专注于他们的才学,比如那些艺术家、思想家什么的;而普通人的这种精神需求,往往则需要借助于宗教或别的表现形式。其实,第二层次的价值和第三层次的价值体现没有多少绝对的分界线。比如有些人就对第二层次价值体现看得十分淡漠,他只需要满足第一层次价值就足够了,转而全力追求精神价值的体现。这部分人对物质的需求和对社会对他们的认可程度都低至极点,沉醉在他们的精神世界中,也很难说他们是对是错,是吧?” 岳阳将树枝扔进火丛里,难以置信道:“这真的是强巴少爷你理解的?” 卓木强巴道:“反正我知道。” 岳阳笑了笑,面色又凝重起来,再问道:“为什么,强巴少爷,为什么有的人,他会为了第二价值而改变,甚至变得完全……和以往判若两人?第二价值的魔力,真的那么可怕吗?” 卓木强巴叹息道:“或许,他太渴望体现一定的社会价值以承认自身的存在吧。其实,很多人潜意识里都有这样的心态,比如那些拼命工作的人,拼命考证的人,还有那些超龄的相亲者,潜意识里他们或许多少都觉得自己不是完全被社会认可,或者还没有得到正常人的正常社会地位。只是,有的人喜欢采用极端的形式。”他又想起了童方正,不由神色黯然。 岳阳颓然道:“极端……真的可以不顾一切啊!” 突然,卓木强巴好似想到了什么,抬头问道:“你是说庄生?”他看着岳阳缠着绷带的手臂,继而问道:“你手上的伤,不是因巨蜥突然袭击而意外误伤的吧?” 岳阳苦笑一声,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告诉了卓木强巴。 最后,岳阳道:“看来在利益面前,友谊、承诺,甚至誓言都会变味。我记得,是谁说过时间会改变一切,只是我没料到,会变得这么快,这么彻底。” 卓木强巴也陷入了沉思,两人一时沉默,唯有那堆篝火烧得“噼啪”作响。 过了片刻,岳阳抬起头来,似乎在舒缓心中的压抑,吁了一口气道:“啊,总算过去了,或许,他有他不得已的原因。强巴少爷,这件事,除了教官,别告诉别人,好吗?” 卓木强巴点点头。岳阳昂首望向夜空,天上有几点繁星闪烁,他不由赞道:“真好,今晚香巴拉上方的浓云又散开了,又可以看见星空了呢。” “是吗?”卓木强巴也抬起了头。不过,他和岳阳都很快发现,那些星星不对,那不只是闪烁的星光,那些星星在快速移动,却不是星辰应有的运动轨迹。卓木强巴站了起来,皱眉道:“奇怪。” 岳阳也道:“怎么回事?是飞机的尾灯吗?” 第四节伞降的敌人 “不对!”卓木强巴猛地一惊,他和岳阳惊骇地对望着,两人同时想到了:那是伞降者!是伞降者附在身上的照明装置!两人几乎同时行动,岳阳伸手一拉机关将用于熄灭篝火的泥簸箕翻扣过来,火光顿灭。而卓木强巴则逐一通知那些刚刚睡下不久的队员。 怎么回事?难道他们竟然敢在晚上攀登那可怕的雪山吗?岳阳疑惑了,如果不是这样,那么……那么就只有另一种可能,即香巴拉的外面还是白天!想到这里,岳阳似乎更加了解,那些从雪山顶上伞降的人,为什么没有一个能活着。外面还是白天,而香巴拉内却已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那些从东登顶的人,在黑夜之中只能飘落到海里。 九个人在漆黑的夜里,仰望上空,用力捕捉着那些微弱的闪光。岳阳凭肉眼分辨闪光的数量,卓木强巴则举着夜视望远镜调整着,不一会儿失望地放下望远镜道:“不行,隔太远,夜太暗。”胡杨队长将望远镜接了过去。卓木强巴紧紧握住敏敏的手。这批人,无疑将会成为他们在丛林中最可怕的对手,远甚于那些夺人性命的原始动物。 吕竞男心中叹息道:“到底还是被跟过来了,不知来的是哪一批人马。” 肖恩心道:“来得真不是时候,应该等我们发现帕巴拉神庙之后再进来的,如果那时两边打起来……” 岳阳则一边数着一边茫然地想:“怎么会?瘦子安放的是电波信号发射器,那种信号根本无法穿透香巴拉顶峰的电磁屏蔽。如果对方没有在香巴拉谷底的具体坐标,他们根本就不敢贸然伞降。难道真的如瘦子所说,我们之中还有另外的势力代表。那人究竟是谁?在什么时候与外界取得了联系呢?巴桑、肖恩、老胡……”他在心里将自己所观察过的人都暗中过滤了一遍。 张立也正考虑着和岳阳相同的问题:“只能是激光发射装置,或许是一次性脉冲。不,仅仅靠一次发射不能保证被卫星捕获。那么,是间隔脉冲发射激光信号,需要将发射点对准香巴拉头顶的裂缝。然而,在那夜香巴拉头顶的云雾散去之前,我们根本就不知道我们正上方是怎样的结构,得是在那以后的事情。从那晚到现在,仅仅过了十天。对方如此娴熟地登上雪山顶,只有一个可能,他们曾经登顶,和我们一样!在那雪雾面前迷失了方向!” 亚拉法师则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巴桑,巴桑表情很淡漠,看不出什么来。 “七至十一盏灯。”很久岳阳才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将他肉眼能分辨的极限数字报了出来。要知道,那不是七颗星星那样简单,如同在浩渺的夜空中寻找针尖大小的闪光点,而且那些光点是闪烁移动着的,有时亮一下,就灭了,再亮起时,已经变换了方位。 吕竞男道:“好吧,十一作为一个底数,只会更多,不会减少。那么,现在我们应该商量一下对策了,看来有些计划需要改变。”她望向卓木强巴。卓木强巴叹息一声,在这个时候,他最不愿意面对的敌人,就是自己的同类——同样具有智慧的人。 同样惊恐的不只是处于第二层平台上的这些人,还有那些漂浮在半空中的伞降者们。他们显然没有想到,外面太阳还未落,雪峰顶端还光线充足,一穿过那厚厚的雾区,竟然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境地。西米冲对讲麦吼道:“雷波,后面还有人吗?” 雷波答道:“没有了,我是最后一个伞降的。我下来的时候冲顶的最后两百米已经起了大风,他们上不来,被困在山腰了。如果不是我跳得快,恐怕早被风吹走了。” 西米又问道:“那么和外面的联系呢?” 雷波道:“完全中断了。在下降过程中,起码有一千米没有任何信号。现在我们只能相互通讯,与外界处于隔绝状态。” 西米道:“知道了。胡子,统计已经伞降下来的人数,每个人报上自己的编码。听着,现在我们与世隔绝,在这里我说了算。我不管你们以前是哪部分的,想活命就得听我的,报数吧。” 只听一个懒洋洋的声音道:“编号00001。” 西米的三角眼一跳,愣道:“马索!怎么?你老板还不放心我们?”冲锋队全带着面罩,根本无法分辨有哪些人在里面。 马索马上换了献媚的语气道:“啊,不是这样的,西米老大。我也不知道算是幸运还是倒霉,冲顶的时候我速度比较快,就提前跳下来了。唉,没想到后面的人被风阻断在山腰了,看样子多半是暂时撤退,恐怕要过好几天才能再次冲顶。这和老板完全没关系,你相信我,我现在只是你手下的一个小兵。” 西米“哼”了一声,以他对马索的了解,自然知道那家伙多半是为了邀功才爬那么快的。西米也报道:“编号00002。” “编号00035。” “编号o0107”…… 最后,那名叫胡子的人统计出来,目前一共有十七名伞降者。西米熟知那些编号数字的代表,他以前的老部下十人全在,莫金的手下包括马索在内三人,雇佣兵四人。目前自己还是拥有绝对指挥权的。只是马索的身份特殊,这个没有什么本事只会溜须拍马的人让他异常憎恶。这种家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偏偏他是那个人的亲信。 第60章 如果出了问题,恐怕…… 西米不去考虑以后的事情,多年的舐血生涯已经让他习惯了只过好今天。“雷波,你还记得你登顶时候看到的吗?冲锋队是否全部登顶了?”西米最后问道。 雷波的回答让所有人揪心:“是的,冲锋队全部登顶。”也就是说,四十七人组成的冲锋队,只有十七人平安伞降。其余的人,不是被狂风吹走,就是在伞降的过程中失去了联系。 西米舔着嘴唇,真是一次亡命之旅啊。不过,这种刺激的感觉——他喜欢!同时,莫金那锐利的眼神也让他感到后怕。那个人,实在是太能够了解人的内心了。他知道什么人需要什么样的生活,总是在不自觉之间就让你陷进去难以自拔,明知道自己是在为他卖命却又心甘情愿。莫金的弱点在哪里呢?如果说弱点的话,那就是他的多疑了,是什么养成了他那小心谨慎的性格?一定有原因。西米笑了。 …… 那几盏晃悠的小灯并没有严重扰乱卓木强巴他们,这本来就是他们曾经设想过的情况。在考虑了接下来可能发生的几种情况并制定下相应的对策之后,一切又回到了正常的轨道。该睡的睡觉,该守夜的守夜。 根据他们的观察,那些灯落在了他们的右方,有相当远一段距离。这让岳阳不禁怀疑,他们的坐标是在工布村。这样一来,他们和敌人之间就保持着十天的距离。他们并不认为敌人在这危机四伏的原始丛林能走得更快。而且敌人要熟悉这里的环境,适应这里的生存方式,还需要一段时间。这十天的距离,有可能被进一步拉大,同时也不排除他们拥有的尖端武器更利于在丛林生存。总之,如果能一直保持十天的距离将是最好的情况。 简单计划了应对之策后,卓木强巴命大家各自回去休息,而吕竞男不失时机地将卓木强巴带到阴暗一隅,缓缓道:“这件事,你怎么看?” 卓木强巴知道她想说什么,沉吟片刻,道:“岳阳告诉了我一件事情。”接着,将岳阳和赵庄生之间真实发生过的事说了出来。 吕竞男道:“这个,我们已经考虑到了。”她说着,朝亚拉法师的所在看了一眼,表明“我们”指的是谁。接着又道:“但你不觉得奇怪吗?你我都清楚,电磁波信号发射器是无法穿透头顶的电离屏蔽层的,只有激光发射器才能做到这一点。” 卓木强巴见吕竞男沉着的样子,知道她已心有所指,便不与她争辩,直接问道:“你们怀疑谁?” “肖恩。”吕竞男回答得很干脆。 “肖恩?”卓木强巴反而愣了愣。他没想到,他们竟然不是怀疑队伍里的老队员,而是肖恩,不禁失笑道:“这有可能吗?若不是张立在什么兰与肖恩偶遇,若没有我们极力邀请他,人家根本没想过会加人到这次危险的行程。你们……怎么会怀疑肖恩?” 吕竞男淡淡道:“真是这样吗?你肯定张立与肖恩就是偶遇?是巧合?”见卓木强巴迟疑,她继续道:“要知道,当时张立和胡队长出行,是用的旅行签证,要查询和追踪他们的行程,是非常容易的事情。稍做准备,完全可以提前十来天,在某个地方等着他们。” 卓木强巴摇头,他根本就没考虑过这样的事情。 如此好心来帮助他的肖恩,竟然可能是奸细,这怎么可能?他质疑道:“这样做,他有什么好处?” 吕竞男道:“原因可能有多种,或许为了钱,或许为了财宝,或许是别的什么。” “有什么证据?”卓木强巴意识到他问了个蠢问题,又接着问道。 吕竞男摇头道:“没有。” “哼……”卓木强巴忍不住讥笑一声。 吕竞男道:“不错,自从他加入训练队之后,我们就对他严加观察,确实没发现他有什么不对头的地方。但正因为如此,他才显得可疑,除非他不是探子,否则,他就是一个高手中的高手,能够将事情做到滴水不漏,让我们找不到任何痕迹。” “那为什么他不可能是清白的?” “事情得从头说起。”吕竞男道,“难道在亚马逊丛林之中,你不觉得肖恩运气太好了吗?不觉得他懂得太多了吗?有些让你们狼狈不堪的情况,他却能轻易地逢凶化吉,到最后毫发无损。要知道,当时你们已经接受过我长时间的特训。而一名普通探险爱好者,不仅能与你们同行共进,还能反过来帮助你们,你认为有多少人能做到?我们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怀疑他的。”见卓木强巴不语,吕竞男进一步道:“还有件事情得告诉你。我们怀疑,黎定明是被肖恩杀死的。” “你说什么?”卓木强巴提高了声音。 吕竞男道:“当时船上一片混乱,只有肖恩距离黎定明最近,我们不可能知道他做了什么。而且,如果他使用肉毒、ttx等药物来杀人的话,在那样的情况下我们几乎找不到任何证据。” 卓木强巴更加不信,嗤笑道:“没道理,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他和黎定明无冤无仇,更不可能早就认识。难道你想告诉我,导师找来帮我的同学,也是另一名奸细?” 吕竞男道:“确实,一开始我们也不知道他的动机和目的。但是,在香巴拉的这些日子,难道你还没看出来?肖恩对于动物习性的了解,是否太过突出了呢?就连那些我们完全陌生,现代生物学家不可能接触到的古生物,他也能很快地掌握它们的习性和生活方式,并对我们提出建议。这说明什么?这只能说明他接受过系统的动物学方面的培训。而今天他对那头巨蜥的表现,更让我和亚拉法师怀疑肖恩有着操兽师的身份。在如此短时间内,找出一种生物威慑其余生物和吸引其余生物的体液,这几乎只能是操兽师才能做到的事情。因此,他也就有了肖恩杀死黎定明的动机。” 卓木强巴还是无法理解,呆呆地看着吕竞男。吕竞男索性把话挑明道:“因为肖恩对动物已经有足够的了解,所以他不需要我们的队伍中出现另一位对动物有所了解的动物学家。如果说前往香巴拉的路途中,真的如传说中一样怪兽横行的话,肖恩就可以利用他的动物学知识和我们牢牢捆在一起,让我们无法离开他,只能选择依靠他。” 卓木强巴目瞪口呆,这是他听到过的最荒谬的解释。可在心里深处又意识到,这种解释,似乎是有可能的。难道说,那个和蔼微笑着的银发背影,就这样微笑着,向同在一条船上的队友下了手!卓木强巴打了个冷战,他不敢继续想下去。 “还有……”吕竞男不给卓木强巴思考的时间,继续道,“当我们抵达工布村之后,肖恩有独自外出的行为,亚拉法师和巴桑都发现了这一点。虽然事后我们在肖恩出没的地方没有任何发现,但也有可能,他做得比我们想象的更为隐秘,以至于我们不能发现。” “你是说,肖恩和莫金是一伙的?他也是八年前突然声名鹊起的?” “不,虽然我们也有想过,但事实上恰恰相反。肖恩这个人,一直默默无闻。第一次自亚马逊丛林回来之后,我试图调查肖恩的身份,由于资料太少,竟然一无所获。这次我动用了我在内部的关系,请他们帮助我查肖恩的身份,但是却发现,肖恩这个人的身份,似乎被一层迷雾笼罩着。他的一生干净得没有任何瑕疵,他的经历更是普通得像一潭死水。而这点,更让我们相信他有问题。你想想,以肖恩的能力和他那丰富的学识,怎么可能比一个普通人更为普通?” 卓木强巴脑子里已经乱了,这是他所熟知的那个肖恩吗?那个衣衫永远干净整洁,那个脸上永远笑容温和的肖恩,他背后竟然会藏着这样多的秘密!但是,如果不是吕竞男所说的那样呢?吕竞男自己也说肖恩杀了黎定明,他们没有证据,只是一个假想。而除开这件事不看,在与肖恩一路走过的日子里,肖恩给予他们的,竟然只有帮助,各种各样的帮助。如果按吕竞男的说法,那么肖恩做这一切的目的,就是为了找到帕巴拉。不……不对,如果肖恩是通知敌人的内奸,那么他又何必让大家无法离开他,只能依赖他呢?他大可以杀了所有的人,与他的朋友会合啊! 卓木强巴的思维稍微清晰起来,肖恩杀黎定明与肖恩放置激光信号发射器这两件事是矛盾的。更为关键的是,与肖恩相处的日子,肖恩没有做出任何对不起大家的举动,反而数次救过他们的命。如果说肖恩是奸细,卓木强巴不愿相信,他肯定,张立和岳阳也不会相信的。将一个不远万里且没有任何索求来帮助自己的盟友,看做是敌人,卓木强巴做不到。他简直不知道该如何去求证这件事。 正当卓木强巴为此苦恼的时候,守夜的岳阳发出了警告。 “这件事,容我再想想。”卓木强巴给吕竞男留下这句话,匆匆赶往岳阳处。这次敌人出现在他们身边,看着显示屏上的光点,他们显然是被什么东西包围了。虽然以前也有过被神秘的动物包围攻击的情况,可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么多。 卓木强巴已经启动了防御措施,营地周围的火障被点燃了。所有人都站在直径五米的火圈之中,火墙的高度可随汽油的多少来调节。 “是什么?”唐敏问到,她显得有点紧张。 岳阳道:“不知道,但显然它们正朝我们这里奔来。数量多极了。现在离我们已经很近了。” 更多精彩好书,更多原创手机电子书,请登陆奇书网--isuu.